洛桑貴布

第七節(jié)車廂 堅持原則

一

在工作上，李大釗是一個講原則的人。

1916年6月，政壇的風云變幻為各黨派重新參與政治提供了機會。黎元洪繼任總統(tǒng)后，段祺瑞以國務(wù)總理的身份組閣，任命孫洪伊為教育總長。后來，孫洪伊轉(zhuǎn)任內(nèi)務(wù)總長。7月25日，白堅武隨孫洪伊北上就職，協(xié)助孫洪伊做些文案之類的事。

這時，湯化龍等人準備在北京創(chuàng)辦一份報紙，邀請李大釗來北京主持編輯工作。李大釗接到湯化龍的邀請時，不愿從命，經(jīng)白堅武一再勸說，他才決定利用報紙，為再造青春中華大造輿論，于是答應(yīng)了湯化龍來北京工作。

1916年7月11日，李大釗與霍例白、宋仲彬等人乘坐輪船到達北京。李大釗給這份報紙取名為《晨鐘》。當時，《晨鐘》的社址在北京市宣武門外的丞相胡同，李大釗就是在這里進行編輯工作的。

李大釗上任伊始，便邀請白堅武任主筆。1916年明15日，《晨鐘》正式出版。李大釗在《晨鐘》報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了《“晨鐘”之使命》《新生命誕孕之努力》兩篇文章。其中《“晨鐘”之使命》—文，副標題為“青春中華之創(chuàng)造”。文章聲明辦《晨鐘》的使命，在于喚起民族的覺醒，并激勵青年“急起直追，勇往奮進……索我理想之中華，青春之中華”。這是李大釗“高撞自由之鐘”，第一次系統(tǒng)地向青年表明“青春中華”的政治主張，向青年發(fā)出“再造青春中華”的深情呼喚。隨后，李大釗在《晨鐘》報發(fā)表了一系列激發(fā)青年斗志的文章。創(chuàng)刊號刊出的還有白堅武的《會議與政黨之回顧》—文。

《晨鐘》報一問世，就受到了民眾的喜愛。大家紛紛購買，互相傳閱。李大釗辦《晨鐘》很用心，在欄目設(shè)置、文章組織等方面下了大量功夫，使得這份報紙很有特色。每一期的社論前，都有一句由李大釗親自編選的警句，比如：“少年人望前，老年人望后?！薄笆⒛瓴恢貋?，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李大釗向國人敲響了“晨鐘”，希望能夠喚醒民眾，激勵大家在創(chuàng)建“青春中華”的道路上奮勇前行，為祖國的解放事業(yè)做貢獻。

從報紙內(nèi)容上看，《晨鐘》第二、第三版最重要，有啟事、社論、國內(nèi)新聞（電稿，主要報道國內(nèi)政局、議會消息）、國外新聞（電稿，主要報道一戰(zhàn)歐洲戰(zhàn)場戰(zhàn)況）、地方新聞等，分條述列，眉目清楚。與社論對角的壓版部分為短評“法言”專欄，是輿論陣地。另外，第二版有鐘狀題標，每期刊登一條警語?！拌F肩擔道義”就出自8月20日的第二版。第五版是文藝副刊（文苑），有林琴南的小說，陳石遺、宗孟的舊體詩。白堅武還開辟了“知白室說乘”專欄。白堅武寫作最為勤奮，半個月就寫了23篇文章，比李大釗多寫了9篇。白堅武的言辭非常激烈，對自己的文章自視甚高，以至于多年之后回憶起這段時間所寫的文章時他還非常自豪。

當時的報界是相當繁榮的，北京的《國風日報》、上海的《時事新報》、天津的《民意報》、廣州的《民生報》，以及其他地方的《天民報》《平民報》《湘江日報》都是很有影響力的報紙。北京市的報社，除月刊、周刊外，有80余家。報界的繁榮主要由兩大因素促成，一是政治空氣相對寬松，此時“癸丑報災(zāi)”已過，段祺瑞政府對報界的打擊還未到來。也就是說，《晨鐘》的起步階段，正好處在兩次“報災(zāi)”中間，報紙的言論還有—定的自由度。二是經(jīng)濟因素。據(jù)記載，“當時的報紙以每日1000份計，每月的印刷費—大張為150元，兩大張為200元，由此觀之，凡具幾百元的資本，即可創(chuàng)設(shè)報館”。湯化龍給《晨鐘》提供的啟動資金是1萬元，每月津貼是2000元，而且《晨鐘》自身的經(jīng)營情況也不錯。

《晨鐘》誕生后，全國各地的仁人志士群起響應(yīng)，紛紛效法《晨鐘》，辦起了各式報紙。

《晨鐘》創(chuàng)刊不久，隨著黎元洪和段祺瑞之間“府院之爭”的日益升級，已經(jīng)傾向國民黨的孫洪伊和堅持進步黨主張的湯化龍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尖銳，之后演變成以這兩個人為中心的“憲法研究會”和“憲法商榷會”的激烈對抗。

由于在政治思想上更接近孫洪伊，忠厚耿直的李大釗不肯按照湯化龍的意思在文章中攻擊孫洪伊，這讓湯化龍很生氣。從那以后，在每期報紙發(fā)稿時，湯化龍都堅持審讀，將李大釗寫的抨擊反動勢力的文章大段大段地刪除。李大釗見自己的文章被刪改，氣得怒目圓睜，氣沖沖地來到湯化龍的辦公室，當面質(zhì)問他：“你看看，你把我的文章刪改成什么樣子了？”

湯化龍見李大釗生氣了，急忙賠著笑臉，勸道：“守常，別生氣，有事好商量?！?/p>

“你跟我商量了嗎？”李大釗提高了嗓門兒說道，照樣沒給他好臉色，“你刪改后的文章，讀者看了，能起到什么效果？我就是要痛罵那些賣國求榮、坑害老百姓的軍閥！”

“這絕對不行！”湯化龍一聽，急了，“這是我籌資創(chuàng)辦的報紙，必須得按照我的意思辦報！”

李大釗針鋒相對地反駁道：“報紙要反映人民的呼聲，如果我們替反動軍閥說話，就不會有人看我們的報紙了！”

湯化龍強硬地說：“沒人看也得辦！”

“這樣的報紙，我沒法辦，你自己辦吧！”說完，李大釗憤然離開了。

1916年9月2日，白堅武率先宣布“意見不合，脫離《晨鐘》關(guān)系”。9月5日，李大釗在報上登出《李守常啟事》，辭去主編一職。就這樣，兩位老朋友一先—后，都離開了《晨鐘》。

李大釗在《晨鐘》工作了22天。創(chuàng)造“青春中華”的政治理想是遠大的，所以李大釗面對挫折毫不氣餒，他深信青春之志—定會在新的戰(zhàn)斗中萌芽！

二

就在李大釗宣布脫離《晨鐘》的這一天，制憲會議正式召開。制憲會議是為恢復(fù)因袁世凱解散國會而被迫中斷的制憲工作而召開的，這就成為立志要建立嶄新民族國家、再造“青春中華”的李大釗所關(guān)注的頭等大事。為了在中國制定一部理想的憲法，李大釗很快就和友人一起創(chuàng)辦了月刊《憲法公言》，繼續(xù)努力地探索創(chuàng)造“青春中華”的方向。

李大釗在主編《憲法公言》期間最關(guān)心的兩個問題是“省制問題”和“思想自由問題”，而這兩個問題正是當時制憲過程中爭議最集中的問題。李大釗通過自己的獨立思考，提出關(guān)于實現(xiàn)國家真正統(tǒng)一富強的政治主張，并從當時中國的實際需要出發(fā)，提出了倡導出版、信仰和教授這三個方面的思想自由，希望為“青春中華”的再造爭取寬容的思想空間。

由于經(jīng)費問題，《憲法公言》于1917年1月10日被迫?？??！案褐疇帯边M一步升級，同年6月13日，黎元洪下令解散國會，制憲活動宣告流Po但是，在李大釗“再造青春中華”的影響下，千千萬萬的有志青年在李大釗自由鐘聲的啟迪下，開始踏上了奮斗的征程。

不管是在《晨鐘》工作，還是主編《憲法公言》，李大釗都保持著他的本色，生活簡樸，不講究吃喝，不圖享受，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在《晨鐘》工作期間，他看書寫文章，一心一意放在工作上。他不搞特殊化，也不愿意自己的薪水比別人高。他負責主編工作，但他平易近人，和大家同甘共苦。按照規(guī)定，他的薪水是每月200元，其他四個編輯每人每月100元，總共600元。他和大家平分這600元錢，說什么也不肯多拿一分錢。

三

在生活中，李大釗是一個辦事有底線的人。

一年冬天，大雪紛紛揚揚地下個不停，院子里像鋪了_一層厚厚的棉絮。李大釗對孩子們說：“雪下得真大啊！你們快拿掃帚到院子里去掃雪。要是高興的話，你們堆個大雪人也好?！蓖庾婺感奶弁鈱O們，勸道：“天這么冷，你叫孩子們?nèi)哐撬麄儍龈忻傲嗽趺崔k？”李大釗笑著說：“孩子們應(yīng)當從小養(yǎng)成吃苦的習慣，免得長大了什么也不會做，身體經(jīng)常活動，也能增強抵抗力。他們要是待在家里不動彈，就更怕冷了?！闭f完，他和孩子們拿起簸箕和掃帚，走到院子里，他一面掃雪，一面對孩子們說：“你們將來誰也不能當‘寄生蟲，誰要是不勞動，誰就沒有飯吃?！焙⒆觽冞厭哐吢牳赣H講新奇的故事，一點兒也不覺得冷，反而越掃越有勁了……孩子們的笑聲飄蕩在院子的上空，這個家庭洋溢著濃濃的親情。

四

有一年夏天，李大釗從北京回河北樂亭縣老家探親，在岳父家，他見到了從天津回鄉(xiāng)的妻弟趙曉峰。趙曉峰見到李大釗，格外親熱，因為李大釗是他的“保人”。

在舊社會，一個人要想找到工作，往往需要托一個在社會上有名望的人做“保人”。而趙曉峰就是因為有李大釗“作?！保诺靡缘教旖驖h沽鹽務(wù)局當職員的。

談話間，趙曉峰得意地對李大釗說：“您給我找的工作太好了'我每月能掙六七百元錢?！?/p>

“你怎么能掙那么多錢呢？”李大釗倒很意外。

“姐夫，您是不知道，干我們這行的，除去工資外，還有‘私吃呢！”趙曉峰眉飛色舞地說。李大釗聽后，內(nèi)心十分不悅，因為“私吃”就是用非法手段賺錢。

過了些日子，趙曉峰趕回漢沽鹽務(wù)局上班時，卻被鹽務(wù)局告知，因為李大釗“撤?！保晦o退了。

趙曉峰生氣地趕回北京找到李大釗，問他為什么“撤?！保伊俗约旱娘埻?。李大釗平靜地說：“因為你‘私吃太多，坑害百姓。如果我不管你，你就會越陷越深，就會犯罪，后果就嚴重了。到頭來，你姐姐也會責怪我。”李大釗的一席話，說得妻弟啞口無言。妻子在一旁，也連聲稱贊李大釗做得對。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