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雪舞
純手工布鞋,如今已很少見,只因樣式不夠新穎,而且做起來甚是麻煩,故不如花幾十元買一雙來的捷便。然而,我對純手工布鞋的情愫難以用語言道盡,絮叨了半生,還要繼續(xù)半世延綿。
母親做手工布鞋,是行家里手,四鄰八舍的人時不時地來向母親請教技法,或來找母親剪鞋樣子。聽母親講,她很小的時候已開始學(xué)著做鞋子,因在姥姥家是長女,姥姥要忙著做工,沒時間照顧四個舅舅,故舅舅們的鞋子大都是由母親來做。那時候,媽媽白天幫襯著姥姥照顧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洗衣做飯,到了晚上還要做鞋子。這么一大家子人,做了這個人的,又要做那個人的,一年四季,總有做不完的鞋子。
心靈手巧的母親,做的鞋子不僅合腳耐穿,樣子還好看。我自小一直穿母親做的鞋子,直到十幾歲。
提及布鞋,我總會想起兒時的情景。記憶里,小時候家里經(jīng)常會停電,停電的時候照明只能用煤油燈。暗淡的燈光下,搓麻線、納鞋底,是那些夜晚母親常做的事情。當(dāng)時,我靠在母親身旁,看著一根根火麻經(jīng)過母親的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被搓成一根根光滑細(xì)長的麻線,甚是好奇不已。這道工序看著挺簡單,有時我也去湊湊熱鬧,但一直也未曾搓出一根完整的麻線。
不論是鞋底還是鞋面,全是母親一針一線手工制成。母親做布鞋,先要按照腳的大小剪出鞋樣子,再照著鞋樣縫制鞋面。母親的針線活很是細(xì)致,線距均勻,線的力道均勻,可與機(jī)械活相媲美。而鞋底,先用一層層的布疊加起來,其厚度可想而知,再用一根根麻線將其納實,這是需要時間的。手工納的鞋底,做起來費時費力,卻吸汗透氣,非常養(yǎng)腳。
前幾年,母親又給我做了一雙,起初我不怎么舍得穿,誰知第二年,竟有點小了,只能擱置一角。每次翻箱倒柜,看到它我都會思緒萬千,想起一針針做鞋的母親……于是匆匆規(guī)整一下,又放在儲物柜里。
近些年,母親來看我們,總會捎來自己做的手工鞋墊,我一再囑咐:“不用再做了,做起來這么麻煩。”母親總是笑著道:“又不知送啥,你們啥都不稀罕。我做雙鞋,納鞋墊,還用得著?!甭犅劥嗽挘叶疾恢撛鯓玉g了母親的這份心意。
如今,每逢陰雨天,母親的手腕或手指總會隱隱作痛,可能是以前納鞋底落下的老毛病。想想過去的日子,母親做了多少雙鞋?那是數(shù)不盡的。這些手工布鞋里滿是母愛的暖意,丈量著縷縷的情懷。
一針一線,串聯(lián)暖暖的語言,卻從來都是默默無言,樸實無華,帶我們穿過成長的路。踩著這份陽光,便再不懼怕黑暗。有這雙鞋子,它載著的牽掛,便可堅定地相陪我這一生漫長歲月。
長大后,我不再穿布鞋。長大后,我又想再穿一穿布鞋。望著母親漸漸花白的頭發(fā),瘦小的背影,我總是生出些許感慨。想到跟在母親身后的“小尾巴”現(xiàn)已成人,也近中年,而歲月滄桑的目光,卻模糊了年華的視線,漸漸地老了夜色。闌珊處,我不斷回望兒時的星空,總會不時地想起母親做的布鞋,陪伴我走過的那一程又一程。
一雙布鞋,寄托了母親一生的牽掛。一針一線,在一朝一夕中,使一頁頁都妥妥貼貼,融入生命之樹。睹物思人,我一再想起,一再心思起伏,體會了母親更多更多,惟愿歲月眷顧,靜好安然相伴!
(摘自九九文章網(wǎng)2018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