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琴
出門前,她依然把燒好的飯菜,用電保溫飯盒裝好,放進他的手提包里,并囑咐他加熱了再吃。他卻沒像往常一樣進公司。其實,他失業(yè)已經(jīng)21天了。
這天早晨,他們之間發(fā)生了小小的爭吵。她買了件新西服讓他試,他一看標價,不由得抱怨:“有衣服穿就好,干嗎還要買?”她當時臉色就不好看。走出家門,他聽到她在家里擲飲料瓶的聲音,砰的一聲,飲料瓶撞在墻上,也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連日來,他那點脆弱的自尊,在這個早晨被撕扯得粉碎。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他抱著頭,沮喪極了。剛才接到電話,一個他很期待的職位,卻被別人占了去。還好,沒把丟工作的事告訴她,他暗自慶幸著長舒一口氣。百無聊賴間,他拿起長椅上的一張報紙,疊起了紙青蛙玩。生活的瑣事就像一潭逐漸升溫的水,感情這只青蛙,是什么時候死掉的呢?
后來,朋友介紹他進了施工隊。
每天下班,他急急地將一身臟兮兮的工作服脫去,就著水龍頭沖個冷水澡,然后套上西裝,整潔體面地回家。生活似乎并沒有什么改變,一切平靜如初。
不過他還是覺察出異樣。他發(fā)現(xiàn),最近他的午餐里,總少不了黑木耳。他從小就討厭在飯桌上看到任何黑色食物——黑木耳、香菇、紫菜等。她怎么連自己這點癖好都給忘了?
原來打算兩個人去的旅行,早上她一個人出了門。晚上,他自己準備晚餐。從冰箱里往外拿東西時,他看到冰箱上放著她的食譜本,順手翻開,一眼瞥見了中間夾著的那張美食剪報,標題《黑木耳吸收粉塵效果顯著》赫然入目,下邊是各式黑木耳菜譜。他驀地愣在那里。一直以來,他總覺得她對他是忽略的。
門開了,是她。她說,一個人旅行怪沒勁,不去了。放下行李,看到桌上燒好的菜,她喊聲餓,先自坐下吃了?!捌鋵崳阍缇椭懒??”他低聲問。她伸向盤子的手,微微頓住,但很快放松下來。“知道什么?我知道的是,你把鹽當糖放了,哎呀,咸死我了。”她沖他搞怪地吐吐舌頭。
他一下沒忍住,在她面前哭出聲來,像個孩子。
青蛙的視力很奇怪,只能看到動的,卻看不到靜的。他想:“有時我就像那只愚笨又麻木的青蛙,竟然感受不到那一直存在著的愛?!?/p>
(田龍華摘自《黃河黃土黃種人》2018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