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文人張岱在回憶錄《陶庵夢憶》里曾感嘆“人無癖不可與交”。確實,人如果沒有一點小癖好,那人生還有何趣味?
晉人普遍有好竹之癖,王羲之的兒子王子猷就有“竹癖”。據(jù)《世說新語》記載,他到別人的空宅里暫住,剛住下就令人種竹子。旁人疑惑,問他:“你只是暫住而已,何必那么麻煩呢?”王子猷沉吟良久,指著竹子說:“何可一日無此君!”
外號“米癲”的北宋書畫家米芾愛石成癖。據(jù)說洞房花燭之夜,新娘將名為“靈璧研山”的奇石相贈。米芾驚訝地問道:“你為何有此寶物?”新娘含羞道:“此是我家傳之石,因其亙古不變,象征夫妻恩愛永恒,故贈予夫君?!贝笙踩艨竦拿总谰尤划?dāng)夜抱石而眠,這可讓新娘目瞪口呆。
后米芾被派守漣水,當(dāng)?shù)厥a(chǎn)美石。米芾深居簡出,日日賞石。他的上司楊杰覺得這個下屬因石廢事,前往質(zhì)詢。米芾猜出來意,一見楊杰,就從袖中取出一塊嵌空玲瓏、峰巒洞穴皆具的奇石,說:“這樣的石怎能不愛呢?”楊杰神色不動。米芾連取數(shù)石,一塊比一塊奇峭古拙,嘴里還念叨著:“這樣的石頭怎能不愛呢?”誰知,楊杰忽然說了句“非你獨愛,我亦愛也”,說罷奪過一塊奇石出門蹬車而去。兩個愛石的人遇到一起,便產(chǎn)生了一段佳話。
南宋詞人陸游則是“蒲癡”,他常常步行至山間撿白石、接清泉回來養(yǎng)菖蒲。即使深夜醉歸,他都不忘把案頭的菖蒲拿到室外承接露水。在陸游看來,只要案頭有一叢節(jié)葉堅瘦的菖蒲,便能縱情山野,修身養(yǎng)性。
近代學(xué)者王世襄更是玩物成癖的典型。少年時,他為了訓(xùn)練鴿子的反應(yīng)能力,常手持長桿在房頂上奔跑,把母親嚇得臉色發(fā)白。他愛玩鷹,而鷹習(xí)性兇猛,要玩鷹就要先熬鷹,比誰不睡覺,王世襄能連續(xù)六七夜目光炯炯。后來,王世襄對松樹產(chǎn)生興趣。一次去黃山考察,王世襄挖到兩棵松樹,打算將它們從黃山運回北京。他居然買了兩張火車票放兩棵樹,自己一路興致高漲地站著回到北京,得了個“窮王”的美譽。他號稱“秋斗蟋蟀,冬懷鳴蟲,鞴鷹逐兔……皆樂之不?!保蟾侵鴷⒄f,成為一代收藏大家。
人生何妨養(yǎng)“小癖”。一個小小的癖好,能在低潮時給予自己暖心的安慰,讓你在人生起伏時,還能不驚不懼,不慍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