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聲
這是我受傷的第三天,在家休養(yǎng)的第二天。趁著少有的閑暇時間,我用僅“剩”的左眼,瀏覽了網絡上幾篇關于警察的文章,也就是有人稱其為標志著涉警輿論“拐點”的文章?!懂敻哞F屢屢被阻,你們又要求警察強硬了?對不起,晚了!》《向襲警、辱警說“不”》等,盡管有部分基層民警為此而歡呼雀躍,但更多的基層民警抱著拭目以待,“讓子彈再飛一會兒”的態(tài)度,希望這次不是一陣風、一場“秀”。
我很慶幸,我跟這些留言的基層民警不一樣,沒有他們說不完、道不清的血淚史。
我很慶幸,我有每天都在關心我傷情的所領導,以及為我代班的同事。
我很慶幸,我遇到了敢為我們撐腰的分局領導。
此時此刻,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腦子里總會回放著那支離破碎的出警現場,很無奈也很悲哀......
早在先前,我在網上看到的“警察與愛狗族”等信息時,也異常氣憤,熱血澎湃,心里不由歇斯底里地吶喊:若是我出警,定當重拳出擊??烧娈斒虑槁涞阶约侯^上時,才發(fā)現,做的永遠比嘴上說的難。
那天當我抽出警用甩棍那一瞬,我真的是虛了、慌了。有些騎虎難下,不知所以。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一剎那,我腦子里到底想了多少問題。我到底能不能打?雖然是兒子拿刀砍父親,但爸爸要是怕孩子被處罰,事后不承認、不配合了怎么辦?我這一棍到底該打他哪里?頭上?腦震蕩了找誰?身體?他就穿了一件睡衣,皮開肉綻了怎么辦?需要我賠錢嗎?四肢?骨折了怎么辦?我給他治?是選擇被人指責無能,還是承擔被人指責故意傷害的風險?
這時,手中的甩棍好像不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單警裝備,而是一個滾燙的火爐,潛意識告訴我得把它丟得越遠越好。除了辣椒水,身上的九小件似乎都是累贅,無一可用。
我很清晰地記著嫌疑人在警車上與我們的對話: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屬于什么性質?”
“什么行為?什么性質?不就是打警察嗎?打了又能怎么樣?大不了坐牢嘛。我告訴你們,現在打警察很正常,我打過,我朋友們也打過,他們打了不也沒什么事嗎?哦,對了!忘了說,我未成年,才17歲,哈哈哈……你老盯著我看什么?有本事你脫了這身衣服跟我單挑??次也慌滥愕摹!彼脑捓镌捦膺€是一貫的囂張。
我氣懵了,又有點哭笑不得,很想回他一句:睜開你的眼睛看看,脫了這身衣服,誰弄死誰,你自己心里沒點數?接我一拳,你要能站著算你贏。
事情的結果與我想的差不多。父愛是偉大的,他爸終究還是為孩子求情了,不再承認兒子拿菜刀砍他的事實。但妨礙公務,事實確鑿,經法醫(yī)鑒定,我和另外一名民警系輕微傷。法律的鐵拳當然毫不留情地高高舉起!
前幾天,我看了一本書,作者闡述的一個觀點,我很是贊同:巨嬰社會。巨嬰是指一個個體,在身體上已經發(fā)育為成年人,而在精神上保留著嬰兒般的思想、情緒和行為。包括自我意識狹窄,無法預知自己的言行對他人可能造成什么影響;為自身利益,喪失或出賣個人良知底線。例如把孫女砸向交警的大爺,阻礙高鐵正點發(fā)車的女教師,等等。當然了,這類巨嬰們面對警察最喜歡說的就是:我是納稅人,我養(yǎng)的你們;你們是人民的公仆,我是你們的主人;有困難找警察,你必須幫我解決,不然我就投訴你。
他們不明白,警察不是一個無限滿足你私欲、整天圍著你團團轉的保姆。警察是人民的公仆,但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仆。妨礙公務也好,襲警也罷,他們挑戰(zhàn)的是法律的權威!
有人說:秦孝公之所以選擇商鞅,是因為他看到了以法治國、統(tǒng)一規(guī)則才是富國強民的唯一出路。
重振雄風,其路漫漫。融冰之旅,任重道遠。這一刻,無數的基層民警正在翹首以盼,靜等春天。
(作者系江蘇省連云港市公安局宿城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