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葉小編:經(jīng)常有素粉抱怨說自己的作文寫得食之無味,沒有感染力。其實,寫作文也是一種私密的創(chuàng)造,需要有自己鮮明的特征才行。莫言老師就認為寫作應該調(diào)動自己的各種感官,下面我們就一起來向莫言老師學習如何寫出一篇香氣四溢的文章吧!
拿破侖曾經(jīng)說過,哪怕蒙上他的眼睛,憑借著嗅覺,他也可以回到他的故鄉(xiāng)科西嘉島。因為科西嘉島上有一種植物,風里有這種植物獨特的氣味。
蘇聯(lián)作家肖洛霍夫在他的小說《靜靜的頓河》里,也向我們展示了他特別發(fā)達的嗅覺。他描寫了頓河河水的氣味,描寫了草原的青草味、干草味、腐草味,還有馬匹身上的汗味,當然還有哥薩克男人和女人們身上的氣味。他在他小說的卷首語里說:哎呀,靜靜的頓河,我們的父親!頓河的氣味,哥薩克草原的氣味。其實就是他故鄉(xiāng)的氣味。作家的創(chuàng)作,其實也是一個憑借對故鄉(xiāng)氣味的回憶,尋找故鄉(xiāng)的過程。
我喜歡閱讀那些有氣味的小說。我認為有氣味的小說是好的小說,有自己獨特氣味的小說是最好的小說;能讓自己的書充滿氣味的作家是好的作家,能讓自己的書充滿獨特氣味的作家是最好的作家。
一個作家也許需要一個靈敏的鼻子,但僅有靈敏鼻子的人不一定是作家。獵狗的鼻子是最靈敏的,但獵狗不是作家。許多好作家其實患有嚴重的鼻炎,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寫出有獨特氣味的小說。我的意思是,一個作家應該有關(guān)于氣味的豐富的想象力。一個具有創(chuàng)造力的好作家,在寫作時,應該讓自己筆下的人物和景物,放出自己的氣味。即便是沒有氣味的物體,也要用想象力給它們制造出氣味。
小說中實際上存在著兩種氣味,或者說小說中的氣味實際上有兩種寫法。一種是用寫實的筆法,根據(jù)作家的生活經(jīng)驗,尤其是故鄉(xiāng)的經(jīng)驗,賦予他描寫的物體以氣味,或者說是用氣味來表現(xiàn)他要描寫的物體。另一種寫法就是借助于作家的想象力,給沒有氣味的物體以氣味,給有氣味的物體以別的氣味。
當然,僅僅有氣味還構(gòu)不成一部小說。作家在寫小說時應該調(diào)動起自己的全部感覺器官,你的味覺、你的視覺、你的聽覺、你的觸覺,或者是超出了上述感覺之外的其他神奇感覺。這樣,你的小說也許就會具有生命的氣息。它不再是一堆沒有生命力的文字,而是一個有氣味、有聲音、有溫度、有形狀、有感情的生命活體。
那些偉大作家的虛構(gòu)作品,之所以讓我們感到真實,就在于他們寫作時調(diào)動了自己的全部感覺,并且發(fā)揮了自己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奇異的感覺。這就是我們明明知道人不可能變成甲蟲,但我們卻被卡夫卡的《變形記》中人變成了甲蟲的故事打動的根本原因。
當年,德國作家托馬斯·曼曾經(jīng)把一本卡夫卡的小說送給愛因斯坦,但是愛因斯坦第二天就把小說還給了托馬斯·曼。他說:人腦沒有這樣復雜。我們的卡夫卡戰(zhàn)勝了世界上最偉大的科學家,這是我們這個行當?shù)尿湴痢?/p>
那就讓我們膽大包天地把我們的感覺調(diào)動起來,來制造一篇篇有呼吸、有氣味、有溫度、有聲音,當然也有神奇的思想的小說吧。當然,作家必須用語言來寫作自己的作品,氣味、色彩、溫度、形狀,都要用語言營造或者說是以語言為載體。沒有語言,一切都不存在。文學作品之所以可以被翻譯,就因為語言承載著具體的內(nèi)容。所以從方便翻譯的角度來說,小說家也要努力地寫出感覺,營造出有生命感覺的世界。有了感覺才可能有感情,沒有生命感覺的小說,不可能打動人心。
讓我們把記憶中所有的氣味調(diào)動起來,然后循著氣味去尋找我們過去的生活,去找我們的愛情、我們的痛苦、我們的歡樂、我們的寂寞、我們的少年、我們的母親……我們的一切,就像普魯斯特借助了一塊瑪?shù)氯R娜小甜餅回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