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玉
招念香點燃時,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情景,傾城的記憶好像籠罩了一層青煙,模模糊糊的,像在竭力掩蓋著什么,抗拒著召喚。影兒的伶仃謠都哼唱了幾遍,依然全無效果。
傾城顫抖著嘴唇,似乎在渴望著什么,卻又在不斷掙扎著。
金云城的那次,城主心懷愧疚,全力抵抗,公輸闕也無須憐香惜玉,強行用法力提取。而這一次,傾城內(nèi)心激蕩,他不忍心用強。
公輸闕抬手止住了影兒,眉眼低垂,像在傾聽些什么。許久,他挑眼望向了墻上的一幅刺繡,目光漸漸清明。
“我明白了。”
那幅繡畫極長,掛在墻上,如一道門一樣。長絹上繡著一輪明月,月下是條波光粼粼的小河,河邊依偎著兩個小小的身影,衣袂翻飛,似乎都能聽到夜風(fēng)的聲音。
公輸闕驀地轉(zhuǎn)過身子,和顏悅色地對傾城道:“洛姑娘,可否讓在下單獨待一會兒?”
傾城咬著嘴唇,淚眼蒙眬地望了望那團青煙,點了點頭。
公輸闕出來時,神色有些倦怠,他附在傾城耳邊低語了幾句,傾城一下癱倒在地,泣不成聲:“她那時真的這么說的?她真的……”
影兒好奇得不行,拉了拉公輸闕的衣袖,一臉討好地笑:“師父,你和漂亮姐姐說了些什么呀?你在房里……”
話還沒說完,頭上便被一敲:“小孩子問這么多做什么?”
傾城淚流滿面地進了房間,關(guān)上房門,影兒眨著眼睛貼在門邊,卻一點兒聲音也沒聽到。
一定是師父下了結(jié)界,影兒氣鼓鼓地瞪向公輸闕,那只笑面狐貍卻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抱著手閉目養(yǎng)神。
傾城過了很長時間才出來,臉上帶著蒼白的笑容,公輸闕盯著她的臉,嘆息地吐出一句:“你真傻?!?/p>
傾城搖了搖頭,緩緩地走到那幅繡畫前,纖手輕撫,眸中波光閃動:“那年我們才七歲,她半夜突發(fā)夢魘,害怕得不得了。我們靠在一起,看窗外的月光,想象著外面的藍天白云,想象著我們站在家鄉(xiāng)的小河邊,相互依偎著……可我們根本不知道家鄉(xiāng)在哪兒,我們一生下來便身不由己,她說她只有我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姐妹,是最好的朋友,是世上唯一的親人……”
影兒忽然一聲尖叫:“姐姐,你……你流血了!”
鮮紅的血液自傾城的嘴角溢出,她卻好像渾然不覺,依舊自顧自地說著,蒼白的臉上笑得凄楚。
公輸闕將影兒拉入懷中,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影兒扭動著身子,扒開了一條指縫向外望去。
“這幅刺繡叫‘結(jié)發(fā),是用初荷的頭發(fā)繡成的,她叫我不要離開她,她卻先離開了我,我們明明都說好的呀……”
傾城凄然笑著將那幅長絹扯了下來,轉(zhuǎn)動開關(guān),長絹后的墻壁居然像道門一樣緩緩升起。
影兒緊張地瞪大了眼睛,心跳越來越快,卻在心臟快跳出嗓子眼兒的那一瞬,眼前一黑,喃喃著軟在了公輸闕的懷中。
“師父你又這樣……”
那道門終于完全打開,墻壁后的暗閣中,竟立著一具女尸!
碧衫羅裙,柳眉丹唇,仿佛只是睡去了般,依稀流水迢迢,那年雨打初荷的不勝嬌顏。
紅袖館的人都猜錯了,那場紛紛擾擾的愛恨糾纏中,傾城爭的不是秦風(fēng),她只是不想被拋下,從此只能獨自生活,老去。
她們相依為命,彼此只有對方,但初荷卻認為愛情比十幾年相濡以沫的姐妹親情更加重要,想拋下她跟其他男人一走了之。她怎么可以這樣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