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星云
北京奧運會是體育領域這40年中的一座最高峰。
2008年8月8日晚,北京歡迎你,祥云火炬,開幕式上凌空踏來的腳印,李寧被吊上40米的高空,在鳥巢上跑了一圈。45歲的李寧為了這一圈,每天晚上10點出門去鳥巢,凌晨一兩點鐘回,連續(xù)練了一個多月,體重降了10斤。這是種執(zhí)念。
那年初,姚明在火箭隊的賽季里再次受傷,賽季報銷,職業(yè)生涯如風中之燭。醫(yī)生對他說,別打奧運會了,恢復期可能來不及。姚明說,他不管他的職業(yè)生涯以后怎么樣,北京奧運會他一定要打。這也是執(zhí)念。
8月18日上午,劉翔進入鳥巢賽場前,用腳使勁踢墻墊,在他用盡各種治療后,發(fā)現自己依然無法忍受來自跟腱的巨大傷痛。他覺得他辜負了全國人民的期待。奧運會后他去美國進行手術,取出了右腳跟腱里的三個鈣化物和一個骨刺,發(fā)瘋似的康復訓練,放棄已經熟悉了15年的“八步上欄”,改為“七步上欄”,甚至擔上了可能舊傷復發(fā)的風險,這些都是錯過北京奧運會金牌讓他產生的執(zhí)念。
鄒市明2004年拿下雅典奧運會銅牌后拒絕了美國拳擊推廣人唐·金遞出的一張100萬美元的支票,23歲的他放棄進軍職業(yè)拳壇的第一次良機,為了備戰(zhàn)北京奧運會,他和教練張傳良雙雙將手機尾號換成了2008,這也是一種執(zhí)念。
這些看上去不可思議的執(zhí)念,就是當時整個國家的狀態(tài)。人們充滿了熱情,是不容辯駁也不容思考的熱浪。人們都在這熱浪中燃燒著。
如今北京奧運會已經過去10年了,人們懷念它,是因為它是中國一段30年執(zhí)念的終點。
這段30年的開端是一臺9寸大的黑白電視機,左鄰右舍擠在電視機前,人們聽宋世雄高亢的解說,看孫晉芳的二傳,郎平的扣殺落地。中國女排贏了,大家一起涌出去游行,《人民日報》提出“女排精神”。中國女排贏了美國隊,就像中國真的擊敗了美國。幾乎在同一時期,1981年諾維薩德,中國隊歷史上第一次拿下乒乓球世錦賽全部金牌。自此之后直至2015年的蘇州世乒賽,17屆比賽,7個項目,每個項目17塊金牌,中國隊僅僅丟掉了21.5塊金牌。
體育,成了最快讓中國在平等舞臺上取勝的方式。
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是新中國參加的第一屆奧運會,許海峰實現“零的突破”,中國總共獲得15枚金牌。但接下來一屆奧運會,中國體育兵敗漢城(今首爾),總共得了5塊金牌,霍英東在香港宴請中國奧運代表團,卻發(fā)現冠軍們湊在一起連一桌都坐不滿。
漢城奧運會后,中國競技體育確定了奧運爭光戰(zhàn)略。1990年北京亞運會緊跟在漢城奧運會之后,中國代表團最后得了180多塊金牌,韓國代表團第二名,才30多塊。自此后,一方面中國競技體育在奧運會上金牌數大幅提升,另一方面體育發(fā)展越來越失衡,尤其是作為最具社會基礎和群眾影響力的三大球項目不斷淪落。
北京奧運會把中國對體育的期待推到了頂點。中國代表隊一下子拿了50多塊金牌,力壓美國和英國,登上金牌榜榜首。
北京奧運會之后,人們逐漸放下這30年來牽動整個民族瘋狂的執(zhí)念,重新審視自己的國家,以及自己的命運。我們應該怎么理解體育成績背后的國運,以及,體育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奧運會后,姚明逐漸從NBA隱退,回到中國成了CBA上海大鯊魚隊老板,后來又成了中國籃協主席,他的國家隊AB隊政策盡管在頒布初期飽受爭議,卻在本次亞運會上收獲到意想不到的成功。
1983年9月,在廣州的比賽中女排主攻手郎平在4號位進攻
因北京奧運會女子網球整體成績的不理想,各方決定放女網四朵“金花”單飛,中國網球最終邁出職業(yè)化最關鍵的一步,金花之一的李娜2011年法國網球公開賽奪冠,成為第一位奪得大滿貫的中國球員,也讓她就此躋身WTA(國際女子網球協會)歷史頂級球員。
與此同時,中國足球超級聯賽逐步進入金元時代。高額的轉會費使得各國國腳和名帥紛紛來到中國,撼動整個歐洲足壇。中超聯賽的火熱與國家隊成績的慘淡形成了鮮明對比。
從1984年為奧運會一塊金牌舉國欣喜若狂,到2008年力壓美國登上金牌榜榜首,再到里約奧運會金牌榜座次受大眾關心的程度越來越低,從當年傾全國之力的舉國體制,到如今每周末全國各地都有廣泛參與的馬拉松賽事舉行,這40年的歷史,是體育的歷史,但遠遠不只是體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