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若魚
我喜歡你一整個青春,直至暮年。
藺冬穿著白襯衫站在屋檐下,身旁是穿著大紅裙子的謝九,兩個人對著鏡頭,一個傻笑,一個一本正經(jīng)。照片上他們是手牽手的,看上去天真無邪,微風吹動藺冬的短發(fā),揚起謝九的裙擺,隔著重重歲月仿佛依然能聞見那年初夏的橘子味。
藺冬把照片拿到謝九面前,指著照片說:“你看,你那時候還有嬰兒肥呢。你看起來好像比我高一點,還記得這是我們什么時候的照片嗎?”
謝九不理他,他便自言自語起來。
那是初一下學期,謝九的爸爸去日本出差帶回來一臺相機,謝九嚷著要拍照,還翻出她媽媽年輕時候的裙子套上,打完球回來的藺冬從她家門前經(jīng)過,她想也沒想就拉著他一起拍照。藺冬還記得那天陽光很好,他剛打過球的手汗涔涔的,但謝九卻始終握著他。
他感覺到有一種不一樣的愉悅從手心一直蔓延至胸腔里,后來許久他才明白那種愉悅叫做初心萌動。
“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你了,你一定不知道吧?”藺冬說。
謝九還是不說話,藺冬的目光轉(zhuǎn)向窗外,五月的陽光被擋在厚重的窗簾外,只能從縫隙里灑落進來一些,在他身上落下斑駁的光影。謝九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像之前的每天一樣,他說完這些話之后,房間就變得靜悄悄的,仿佛只聽得見空氣在流動,藺冬的眼里漸漸蓄滿淚水,但他已經(jīng)能夠克制到讓眼淚不掉下來。
如果謝九還能聽見,他一定告訴她,這是他練成的除了能準確判斷她的腳步聲之后的又一個特異功能。
這是第三次了,藺冬在這間病房里給謝九講十年前的那張合照,可是他依然沒有得到一次回應。
謝九,大概是真的不會再醒來了。
謝九其實并不是真的叫謝九,她有個大名叫謝意暖,但是藺冬堅持叫她謝九,小時候他說是因為謝九聽起來像個女俠的名號,后來他便習慣這樣叫她,全天下只有他這樣叫她,這是一種殊榮,也是一種幸運。
謝九雖不是女俠,但性格卻似女俠,喜歡打抱不平,藺冬總是幫她出頭,受傷在所難免,被藺爸倒立的時候,謝九就蹲在一旁剝橘子給他吃。剛?cè)肭锏拈僮舆€有些酸澀,但他卻從中吃出甜味,后來挨多少打,罰多少站也都甘之如飴了。
其實一開始藺冬并不喜歡謝九,她比家屬院里所有的男孩子都高,作風也不像個女孩子。還記得她剛搬進來那天,他搬著小凳在院子的梧桐樹下看書,她過來問他有沒有彈珠,他不理她,她竟然一腳就踹翻了他的小凳。
他嚇得坐在地上,口袋里的彩色彈珠全部滾出來,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謝九搶走了。然后,她用那些彈珠收服了家屬院里的其他孩子。
第二天他剛從家里出來,就看見謝九坐在他家門口,手里舉著兩根果丹皮塞到他手心里。謝九說,她要去捕蟬,他就跟著去了。當時他就想完了,她如此輕易就像收服其他人一樣收服了他。
小時候身高就意味著權(quán)威,謝九統(tǒng)治家屬院的孩子一直到初中,有的人比她高了,但依然聽她的,藺冬還不夠高,他不敢反抗。
初中三年,藺冬拼命想長高,還偷偷用零花錢在電視購物上買鈣片,吃到上吐下瀉還是謝九把他背去醫(yī)院的。
升入高中以后,藺冬才猛地長高,原本比他高的謝九一下子就矮了下去,并肩走路時他還要微微低著頭才能對上她的眼睛。藺冬從心底騰升一股優(yōu)越感,就在他在心里盤算著該如何表白的時候,謝九倒先開口了,那是深秋的傍晚,屋頂把天空裁剪出不規(guī)則的邊角,淺月掛在天邊,謝九突然停下來,他看著她臉上有晚霞的光輝,而眼里倒映出自己的輪廓。
謝九踢著石子問:“我們算青梅竹馬嗎?”
藺冬點頭。
“那我們戀愛試試吧?!?/p>
“……”
藺冬怔住,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謝九問道:“你不喜歡我嗎?我挺喜歡你的?!?/p>
“啊……哦,好啊?!毙腋淼煤翢o征兆,藺冬激動得語無倫次,天邊的晚霞好像都飛到了他的臉上,他低著頭看了一眼謝九,她反而大大方方地握著他的手,他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笨蛋。
原來,就算比她高了,他也做不到在她面前大搖大擺。
夕陽拉長他們的影子,晚風吹動他們的額發(fā),藺冬終于在走回學校前停下來,握緊拳頭趁謝九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附身親吻了她的眉心。
藺冬以為謝九會揍他一頓,沒想到謝九笑了起來,沒有扭扭捏捏但也紅了臉,十一月的夜色籠罩下來,謝九的笑照亮了他的眼睛,也照亮了他的心。
暮春的午后,藺冬跟謝九一同在圖書館看書,謝九犯春困,枕著他的小臂昏昏欲睡,他讀嚴歌苓的《陸犯焉識》,那個動蕩年代的愛情讓他不禁濕了眼眶。他望了一眼沉睡的謝九,真希望一輩子都可以這樣看著她。
可現(xiàn)實總是不遂人意的,他們第一次分離,是因為他們毫不避諱,在教室手牽手,全校的人都看得出他們在戀愛。在辦公室里被老師訓斥時,謝九手指挽著發(fā)梢,一副不以為然的姿態(tài):“反正我以后會嫁給他的?!?/p>
老師被氣得不輕,又拿他們沒辦法,只把他們分去不同班,其他的隨他們?nèi)チ恕?/p>
藺冬看著謝九擺動的馬尾辮晃啊晃,想起她剛才在辦公室里那句話,不禁感嘆,這真是他十七年的人生中最好的一天,因為他最愛的謝九說要嫁給他。
提前光明正大的戀愛,有恃無恐地虛度著青春,也許終歸是太過于順風順水,或者太早的誓言總有被打碎的危險,他們很快就迎來第二次真正意義上的分離。
藺冬十七歲的生日,謝九第一次約他在學校外見面,沿著長長的梅沙河走了許久,謝九突然轉(zhuǎn)身抱住他,還不等他說話就開始親吻他。
“到底出什么事了?”藺冬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謝九生平第一次猶猶豫豫,許久才說,她要走了,跟父母一同搬去桐原。
藺冬的心咣當一聲落地,桐原距離這座城市一千多公里,這對于一個少年來說,不僅遙遠,更像是生離死別。
謝九離開那天艷陽高照,藺冬去車站送她,那么豪爽的她此刻也豪爽不起來了,蔫得像一朵曬干的花。
進站前謝九紅著眼睛望著藺冬說:“我沒想過這輩子會跟你分開,不過還好只有一年就要高考,我們在大學里見?!?/p>
藺冬拼命地點頭不敢說話,他怕一張口就會哭出來,這么多年謝九的存在就像他周身的空氣,或是像長在了他身上的肋骨,抽離的時候他才疼到不能呼吸。
可最后他還是得松開藺九,跟她說:“車,快開了。”
謝九逃課偷偷坐火車來找他,是圣誕夜那天,他正因為想念她而睡不著,她竟然打電話告訴他,她在他樓下。
“你怎么來了?”
“我想你啊,就來了?!?/p>
典型的謝九式思維,想做什么就絕不拖泥帶水的雷厲風行,謝九撲進他懷里,手指凍得快僵硬,藺冬心下一暖,把她的手小心揣進胸口,帶她去吃夜宵。
兩人吃了從前經(jīng)常去的火鍋店,但是吃完之后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不如找間旅館吧。”謝九這樣說的時候,藺冬嚇了一跳,但也沒有拒絕,甚至有一種奇妙的期待。
他們找到一間很小的旅館,老板問要幾間時,藺冬伸出兩個指頭,可謝九卻大方地說一間,老板看著他們倆面含桃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是一間很小的房間,謝九進去后就鉆了被窩,藺冬站在床邊躊躇了好久,最后被謝九一把拉了進去。兩人之間擱著一個枕頭,但手卻始終握著。
天剛破曉時,謝九醒了,她望著窗簾縫隙灑進來的光突然問藺冬以后想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p>
“沒出息?!敝x九雖這么說,但笑得很甜。
“我就沒出息,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7歲的藺冬自然沒有宏偉壯志,有的只是與喜歡的人一朝一夕,衣食飯蔬。
謝九感動地撲進藺冬懷里,就在她要親上他時,窗外傳來一聲巨響,外面出了車禍,謝九慌忙跑下去時,肇事司機已經(jīng)逃走了,謝九報了警。
受傷的女孩被送往醫(yī)院,警察把藺冬和謝九一起帶去警察局做筆錄,謝媽從桐原飛過來,藺家爸媽也來了,藺冬隱約地意識到事情比想象中更嚴重。
做完筆錄剛走出警察局,謝母就拉住了謝九:“你說你是跟同學過圣誕節(jié)去了,你怎么會在這里?”
謝九不說話,藺冬被爸媽攔在身后。
“筆錄上說你昨晚跟藺冬住在旅館,你怎么這么不要臉!”
“我怎么不要臉了,要不是你為了升職,我們怎么會搬去桐原,我怎么跟會藺冬分開……”謝九還沒說完,臉上已經(jīng)落下一記耳光。
謝母氣得渾身發(fā)抖,拉起謝九就要去機場,藺冬掙脫爸媽的手去拉謝九,謝母完全不顧往日情面,說以后不準他再找謝九。
藺冬眼睜睜看著謝九被帶上車,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謝九被父母看得很嚴,不允許她再回去找藺冬,一向膽小的藺冬破天荒地逃課去找謝九,他們約定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保持每個月見一次面,有時候在學校,有時候在學校外的小店,直到熬到高考結(jié)束,他們考進同一所大學,才終于光明正大地交往。
藺冬又到病房里來了,第四次給她講那張泛黃的舊照片,因為醫(yī)生說多跟她說一些回憶她蘇醒的可能性才會更大,所以他每次都從這張照片講起,然后講到大學四年的時光——
每個清晨,藺冬會冒著被宿管阿姨痛罵的危險煮一鍋粥,送去謝九的宿舍,中午和晚上陪她一起吃食堂,有時候謝九都嫌他膩歪得像個女人,但他也樂得自在。
謝九也曾問他,為什么感覺他比以前更黏人了。
藺冬說,因為他愛她啊。
沒有人知道藺冬其實是出于愧疚,謝母那一個響亮的耳光,讓他看清謝九對他的愛意,他會盡所能地待她好,這一生都好好護著她。
所以當謝九說,大學畢業(yè)以后她決定去西北支教的時候,他不僅欣然同意,還要陪她一同去。
“可是,你不是想考研嗎?”她問。
“不考了?!碧A冬說:“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謝九露出清淺的笑意,在他臉上落下一吻,她說,她大四下學期就要先過去了,因為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藺冬看著謝九眼里閃爍的光說:“好啊,那我送你去。”
“怎么送?”
藺冬制作了一張線路圖,從南方到西北,途徑六座城市,整個旅程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抵達最后一站時,藺冬在火車站突然跟謝九求婚,只有一枚銀戒指,是他來西北之前就買好的,謝九大概沒想到老實巴交的藺冬會來這招,猶豫了片刻才點頭,然后在大庭廣眾之下?lián)溥M藺冬的懷里。
那天晚上,他們在一家小酒店里完成戀人儀式,并且決定等她支教結(jié)束就舉行婚禮,等了這么多年,他們不想再多等一分鐘。
藺冬在西北待了三天,幫謝九安頓好一切后才回來,他開始提前準備畢業(yè)設計,希望可以早點去西北找謝九。
那是四月的清晨,藺冬還在宿舍睡覺,他接到一通從西北打來的電話,謝九出事了,山區(qū)里的學校經(jīng)歷一夜大雨后傾塌,而謝九當時正睡在房間里渾然不覺,被搜救隊找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陷入重度昏迷,他們在她的手機里找到他的手機號碼。
藺冬在醫(yī)院找到謝九的時候,她全身骨折綁著繃帶,連臉也被掉落的橫梁砸傷而纏著紗布,若不是床頭掛著病例寫著“謝意暖”,他都認不出這是她了。藺冬最初看見那三個字的時候,愣了三秒眼淚才奪眶而出。
謝九的父母從桐原趕來時,謝母把怨啊恨啊都撒在他身上,怪他沒有照顧好謝九,他也不反駁,他自然是愧疚的,就算知道他攔不住謝九,但至少他該勸她,可是他卻鼓勵她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你給我滾!”謝母一邊說一邊推藺冬出去。藺冬撲通一聲跪在謝母面前,謝母被嚇了一跳,看他萬念俱灰似的說:“阿姨,您小點聲,謝九睡著了。還有,就算謝九要這樣睡一輩子,我也會留在她身邊,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p>
謝母一時怔住,她從來都不知道兩個小孩子的感情竟會深到這個地步。她不再哭鬧,哭天喊地去求醫(yī)生。當天晚上謝九被確診為植物人,藺冬說他要帶謝九回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家屬院,這樣有利于她蘇醒,謝母先是拒絕,但是看這兩天他無時無刻不陪在謝九的病床邊,細心到她這個母親都自愧不如,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在等待謝九醒來的那些辰光里,藺冬無數(shù)次以為這是夢,夢醒了他的謝九就會醒來,他們會訂婚,在教堂里結(jié)婚,然后生幾個孩子,幸福地度過余生。
可如今,一切都化為了泡影。
后來嚴歌苓出了一本新書,正好是關于植物人的,藺冬去買了一本,然后在謝九的病床前讀給她聽。他相信書里寫的,植物人是有感知的,她會聽到外界的一切聲音,所以他從不在謝九面前掉眼淚,還總是裝出很淡然的樣子來,有時候?qū)嵲谘b不下去就去廁所開著水龍頭哭一會兒。
那天藺冬正在給謝九講第六遍他們的故事,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對方不斷用西北口音告訴他,弄錯了,他帶走的不是他要找的那個謝意暖。藺冬的腦子瞬間炸開,他猛然想起謝九剛到西北支教的時候,曾特地告訴過她,一同去支教的竟然有個姑娘和她同名,三個字一模一樣。他當時還笑這是難得的緣分。但是很快他就忘了這件事,因為從小到大他只叫她謝九。
藺冬在那幾秒鐘的時間里期待了很多,他想他的謝九說不定并沒有成為植物人,也許還在西北等她,他就知道謝九不會丟下他一個人的。
可是對方卻毫不留情地說:“你要找的謝意暖死了,在送到醫(yī)院時就死了。”
后面那人還說了什么,藺冬一個字也沒有聽見了,他腦海里只有那一句:死了。
學校傾塌的時候,謝九睡得正香,橫梁倒下來正好砸在她身上,臉也被砸得血肉模糊,她被謝意暖的父母領回去,在準備火化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手上戴著一枚戒指,而戒指上寫的是藺冬,而她的手上也沒有小時候燙傷的痕跡,他們才發(fā)現(xiàn)弄錯了,到醫(yī)院一問才知道還有另一個謝意暖,當時受傷的人太多,醫(yī)生太過疏忽才導致領錯了人,打聽好多天才找到藺冬。
藺冬怎么也不肯相信謝九死了,他不跟任何人說話,依舊坐在窗前,笑著跟謝九講他們年少的往事。可是,成為植物人的謝意暖的父母還是來了,他們臉上有一絲掩藏不住的慶幸,慶幸人還在,慶幸還有醒來的希望,而他們?yōu)樘A冬帶來的只有一個冰冷的骨灰盒和一枚戒指。
藺冬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帶走了“謝九”,他坐在床邊像一尊舊石像。天黑了,不久后天又亮了,第一縷陽光照進來,他看見昨天剝的橘子還在那里,讀了一半的書還放在床頭,只是那張床已經(jīng)空空如也。
藺冬扶著墻壁站起來拉開窗簾,他抱著謝九的骨灰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大街上,嘀——很長的一聲鳴笛,藺冬才回過神來,看著一輛汽車直直朝他開過來,而他就那樣傻傻站著,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見到謝九了。
藺冬在床上昏迷了半個月才醒來,他在夢里見到謝九,還是穿著他送她去西北穿的那件煙藍色襯衫,跟他一同坐在家屬院的梧桐樹下,她嘻嘻哈哈地跟他說著話,藺爸從市場上買回來一個西瓜,分給他和謝九一人一半,梧桐樹上的蟬叫得鬧人,而謝九笑得歡快……他突然從夢中醒來,他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許久才想起來,謝九已經(jīng)不在了。
其實,也許在他領謝意暖回來之后不久,他就知道那不是他的謝九了,他愛了那么多年的謝九,就算不看臉他也分得清,只是他害怕知道真相,潛意識不愿意相信罷了。他自私地把那個謝意暖留在身邊,每天給她講他跟謝九的故事,就像一場巨大的自我催眠,假裝謝九還在他身邊,假裝他可以永遠陪著她。
六月,學校通知他去領畢業(yè)證書,他問了一句謝九的呢?
輔導員沉默了一會兒說:“她不是已經(jīng)……”
藺冬打斷她說:“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替她領。”
輔導員嘆了口氣說好,藺冬掛完電話,想起謝九的笑臉,想象著她穿學士服的樣子,僵硬的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笑意。
后來的后來,三十歲的藺冬在新聞上看到,西北有個植物人女孩意外蘇醒了,她說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了一個動人的故事,還把那個故事寫成了小說發(fā)在了網(wǎng)上。
藺冬沒有去看那個小說,他關掉網(wǎng)頁,望著窗外洶涌的日光,又是夏天了,他要去買青橘了。
走在巷子口時撞見一個從前認識的人,他隨口問:“謝九去哪兒了?”
藺冬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說:“謝九,她去了另一個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