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第一場春雨

伴以兩三聲雷鳴。有些慌亂

乃至驚悸

第一場春雨

像在練習著下

四五月之后，就越下

越順當

越下越猛烈，越熟練

但，那已不再是春雨了

想蘸著月光寫一封信

這個農(nóng)歷十五，月盤之圓滿及其澄靜的程度

要勝過所有的中秋夜

而灑在書桌上的一片月光

也就三五本詩集的面積

這么微小的部分，已足夠蘸著

寫幾頁書信了

當年慣用的綠方格稿紙背面

枯藤攀崖一樣

我凌亂的書寫

從不拘泥于正方的空間

多年之后，方覺那時的愛情

一如我的筆跡

倉皇，潦草，而且逾矩

無法找回一支干渴多年的鋼筆

再飲足一膽藍黑墨水

低頭寫下第一個字

還是那年那月你的昵稱

此刻，抬眼窗外，西灣已把潮水

趕上灘岸

而月光之蒼白之空曠

正如一張素箋，更似一個無法郵寄的地址

泥沙俱下。停泊北部灣畔

你我之間

已分隔了整整二十年和一整個太平洋

松針撲簌

大樹站立山岡上。招引飛鳥的黃昏

新月如舊往，山道如炊煙

晚稻向土地俯首，只是表達時序

而并非豐收

小河依舊婉轉(zhuǎn)，如陳述

就像那時草木間的低語

此時，西風下，芭茅草蒼茫如霜

卻讓我想起你一個人的秋色

像楓葉就要燃燒那樣

再過那片松岡，已在許多年后

依舊遇見落葉撲簌

懷念如病入膏肓的風濕痛

旱針般的千百根松葉

鍍上了金黃，但已然無法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