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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的家畜們(三題)

2018-11-14 16:34
青春 2018年8期
關(guān)鍵詞:屠夫

推開門,天還沒有完全亮透,眼前朦朦朧朧的世界完全失去了顏色,到處都是一片灰白。濃重的霧氣塞滿了天空,伸手一抓,似乎就能握住滿滿一把。透過霧氣,傳來露珠偶爾從樹葉上跌落到地上的噗噗聲,還有躺在樹底下的大牯子的反芻聲。

我走到門前那棵拴著大牯子的老柳樹底下,彎腰解下栓緊的繩子。當(dāng)我站起身來的時候,大牯子的兩條后腿已經(jīng)立起,頭努力向上一揚(yáng),跪著的兩條前腿也費(fèi)力地立了起來。大牯子有些老了。大牯子年輕的時候很好斗,常常要把另外的公牛追趕得跑過好幾個山頭。現(xiàn)在的大牯子脾氣非常溫馴了,還和人之間有了很好的默契:只要牽起栓在它鼻頭上的繩子,它就會知道要帶它去做什么:去池塘飲水,還是去山坡吃草,或者去畈里犁田。

父親挑著擔(dān)子走在前面,一條扁擔(dān)在他肩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吱吱聲。擔(dān)子的一頭是犁,另一頭是耙。西山山腰里的彎四斗還沒有開犁,在太陽出來之前要趕緊犁好。太陽當(dāng)頂時,就得去南面山腳下耙掉昨天犁好的兩塊田,再撒上麥種。我牽起大牯子跟在父親身后。還沒走出村莊,我就停下來,將提在手中的小半蛇皮袋子麥種往大牯子背上扔上去。大牯子一動不動地站著,眨一眨睫毛長長的眼睛,忽扇幾下比巴掌還大的耳朵。

走出村莊,走下村莊所在山坡時,發(fā)現(xiàn)前面濃重的霧氣中有人走動的影子。慢慢地靠得近了,看清那人也牽著牛,挑著犁和耙。在村莊還沒有完全醒來的時候,所有成年的牛都已經(jīng)翻山越嶺地走向了散布在山嶺之間的田畈。一年春秋兩季農(nóng)忙,每一天,牛們都得這樣在天還沒有亮透時起身干活。它們在田地里使勁地低下頭,聳起肩胛骨,四腳深陷進(jìn)泥土,拖起沉重的犁或耙一步一步前行:犁翻起已經(jīng)板結(jié)的土地,耙再一遍遍將它耙得疏松細(xì)軟。干完一天的活,天空再次撒滿星辰,這些牛才能拖著疲憊的身子翻山越嶺地回家。丘陵地帶的農(nóng)村生活,至少有一半是被牛承載起來的。

老家位于鄂東北丘陵地帶,放望盡是連綿不絕的山巒。上大學(xué)離開之老家之前,我一半身份是學(xué)生,一半是牧童。周末和寒暑假,我每天都要跟著大牯子,看著它在山坡的莊稼邊放草(放牧)。農(nóng)忙之后,除了偶爾有些零星的小活,牛們的主要任務(wù)就是養(yǎng)膘,吃得肥肥壯壯地等待下一個農(nóng)忙季節(jié)的到來。這時候,各家的孩子也都帶著自己的牛來到同一個山坡。牛們聚集到一起吃草,或者撒開蹄子奔跑嬉戲。它們搖晃著耳朵,甩動著尾巴,偶爾抬起頭一答一應(yīng)地叫喚幾聲,哞?哞!它們自由自在地從一個山頭跑到另一個山頭,看起來那么歡快。中午時分,太陽很毒了,牛們就跑到山谷之間的小河里,將整個身子泡進(jìn)水中,躲避直射下來的陽光和總是死死盯著它們的牛虻和吸血蠅。我們隨著牛下水,將滿身衣服和自己一起泡進(jìn)水里。總有小魚誤認(rèn)為臥倒的牛群是一個巨大的石陣,于是游到牛們的身子下藏身。我們就圍著牛摸魚,或者躺在它們身邊給它們驅(qū)趕飛蟲。

冬天來臨時,山坡上已經(jīng)沒有青草可啃了,牛的食物要由收藏起來的稻草代替。整個冬天和早春,稻草成為牛們唯一的食物,為了增加營養(yǎng),有時草料里也會拌上一些花生餅(花生榨過油之后的殘渣)。但每天,仍然必須把牛趕到山坡上走走,讓它曬曬太陽,長長腿勁。

大牯子一天一天地消瘦了,盡管給它的草料添加了很多花生餅。它已經(jīng)老了。每天早晨牽它到村子底下的水塘里喝過水,再牽回到牛欄時,那一段坡路它爬起來越來越吃力。家里打算把它賣掉,再換一頭年輕的小母牛。牛販子過來看過,說大牯子這種年邁體衰的樣子,怕難以出手,只有宰了。春節(jié)前一個月左右,屠夫來了。宰殺大牯子的地點(diǎn),就在它夏天每晚睡覺的老柳樹下面。為防反抗,屠夫?qū)⒋箨糇拥乃奶阌煤艽值穆槔K捆住,拴在幾棵樹上。令人意外的是,宰殺的時候,大牯子沒有絲毫掙扎,甚至沒有大聲地叫喚。也許它實(shí)在太老了,也許它早已意識到了自己最終的命運(yùn)。只有淚水從它那雙大眼睛中一串串流淌下來,無聲無息地流到它瘦長的臉上,掛在它長長的睫毛上。殺完之后,肉和骨全部被屠夫帶走。牛皮還鋪在那棵大柳樹下。那張巨大的牛皮我至今印象深刻,它足以卷裹起五六個成人。兩天后,牛皮也被屠夫取走了。第二年,家里買了一頭年輕的母牛。

白天,它自己爬到那些或高或低的山間,啃吃著自生自長的野草,喝著天降的池水河水;夜晚,就躺在大樹底下瞇起眼睛看月亮或星星,忽扇著耳朵聽蟲叫或風(fēng)聲。我總在想,大牯子,包括后來那頭小母牛,不是我們在養(yǎng)它們,而是它們在養(yǎng)我們,用它們一生的力氣和最后的身體。

臘月十五一過,新年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濃厚。村莊里,家家都開始準(zhǔn)備各式年貨。鞭炮,糖果,新衣,年畫,寫對聯(lián)用的紅紙。要趕集去買許多東西,得排出一個日程。時間不多了,臘月二十五之前都要買完?!岸模ㄈ眨┏矗叩恼?,二十八的打糍粑,除夕夜里吃了它?!弊钪匾氖拢堑迷谟邢薜膸滋熘信懦鰵⒛曦i的日子。排定殺豬的日子還不能只定自己一家的日程,得和附近的各家親戚商量好,日子必需錯開,因?yàn)闅⒇i那一天,每家都要請來親戚們嘗嘗第一刀肉。

殺豬那天,是除夕來臨之前的一個高潮。一大早,天還麻麻黑,大人們就得起床。男人趕幾里路去屠夫家挑殺豬專用的大水桶。廚屋的燈亮了起來。灶膛里架起了滿滿的劈柴,熊熊的火苗在灶膛里一跳一跳地燃燒,火光把廚屋照得一搖一晃。鍋里的水燒開了,用葫蘆瓢舀在開水瓶中,再燒一鍋。一連幾鍋水燒好,再開始燒上十個素菜。燒完菜,滿滿一蒸籠的米飯也在灶臺另一個鍋上冒出噴香的熱氣了。天透亮的時候,男人挑著殺豬所需的各種用具回來了,身后跟著大搖大擺走著的腰圓臂壯的屠夫。

幫忙的人早已到了,多是同村的親友,只等屠夫一來,四五個小伙子慢慢靠近待殺的那頭豬,伸長手想為豬撓癢。豬一般都喜歡被人撓癢,它瞇起眼,甩起尾,長長的嘴里發(fā)出享受的哼哼聲。但這一天,豬似乎有了不祥的預(yù)感。它避開替它撓癢的手,帶著敵意地朝后退去。幾個小伙終于圍攏過來,猛撲上去,兩人拎著耳朵,兩人抓住后腿,一人揪起尾巴,運(yùn)力一提,三五步將豬拎上早已擱在門前空地的案板上,隨后將它牢牢按定。豬這時候已經(jīng)清楚地知道它要面臨的命運(yùn)了,它拼命地掙扎,張開嘴發(fā)出長長的嚎叫。正在附近地上拱食的其它豬,聽見了這嚎叫,一時都驚惶失措。它們知道自己的同類正在遭受侵害,卻不知道該如何解救,只能茫然失措地張著嘴尋找攻擊的對象。它們齜著牙朝正幫著殺豬的人群跑去,卻被手里拿著木棍的人趕走了。屠夫不理會這一切嘈雜,拿起那把長達(dá)二尺的閃著寒光的殺豬刀,走到豬頭前,左手摸摸豬的喉部,右手的刀迅疾刺向左手處,隨著刀的抽出,一股腥紅的血液冒著熱氣,汩汩地噴涌而出。豬的嚎叫聲更劇烈了,幾乎要扯破喉嚨,卻慢慢地變成低鳴,再變成哼哼,直至停息。

豬的哀嚎并沒有引起人們的同情,卻似乎增添了一種特殊的“年味”:一種充實(shí)、富足、祥和、喜慶的氣息。所有家畜的死亡都會帶給主人一絲悲傷,至少大型家畜如此,只有豬的死亡帶來的是一個歡樂的節(jié)日。

隨著豬的嚎叫聲,一群孩子蹦跳著跑來了。他們看著屠夫剖開豬的肚子,挖出各種內(nèi)臟,又將內(nèi)臟整理好,放進(jìn)不同的籮筐和簸箕里,終于,屠夫一刀割下豬尿泡(膀胱)并隨手將它扔到地上。孩子們一擁而上,爭搶著尿泡,將它吹成龐大的皮氣球,踢著球跑開了。一群狗也很快聚攏過來,它們將鼻子挨著地急切地四處嗅著,等待屠夫扔出幾根骨頭。四鄰的老人抱著嬰兒來了,他們指點(diǎn)著這頭豬的肥瘦,猜測可以殺多少肉,割多少油。

在那種過年一樣熱鬧喜慶的氣氛中,我和姐姐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人群外,心情復(fù)雜。我們當(dāng)然也盼望吃到豬肉,一年四季,也只有年前年后的這幾天能吃到大塊的豬肉;我們也希望豬的另一半肉能賣出好價錢,來年的學(xué)雜費(fèi)就靠它了。但我們還是為豬的死亡有些感傷。每個周末或是放學(xué)早的下午,我們都要提著竹籃去田地里挑菜喂養(yǎng)這頭豬。我們一天天看著它從一只愛拿鼻子拱人的小豬仔長成大肥豬,雖然就是為了等待著殺年豬,卻在日復(fù)一日的喂養(yǎng)中對它有了某種依戀。

春天是挑豬菜的最好時節(jié)。油菜抽出了又嫩又長的菜苔(桿),菜苔上頂著一層金黃的菜花。麥苗也抽出了長長的麥穗,麥穗上綴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白花。田埂上,油菜和麥苗的間隙里,見縫插針地長滿了各種野菜。鵝兒腸,馬齒莧,蒲公英,野豌豆,薺菜……頭頂上飄浮著濕濕漉漉的綠色空氣,我們輕輕松松地就能挖滿一籃野菜。臨走時,掐倒幾根剛剛抽條的油菜苔,捋掉葉,剝掉皮,菜苔就是我們眼中的人間美味。幾天后,被掐倒的油菜根部,會長出一圈細(xì)細(xì)的新菜苔。拎著籃子回到豬圈前,隔著欄門向豬槽里扔一把野菜,豬們就哼哼唧唧地擠成一堆搶食。看著豬們搖著蒲扇大耳,甩動翹起來繞成一圈的小尾巴,哼哼著搶食的情景,總會感覺到日子踏實(shí)而知足。特別是半夜里起床小解,途經(jīng)豬圈,看著幾只豬擠成一堆躺在稻草中酣睡,聽著他們的鼾聲和哼哼聲在月光下飄散,會覺得生活是那樣具體而真實(shí)。

分田到戶幾年后,各家都有了剩余的糧食,田地里出產(chǎn)的幾千斤紅薯、南瓜,成了豬的主食,人們再也不用去挑野菜了。各家也漸漸不再把豬圍在欄里圈養(yǎng),屋前屋后的樹林中,豬也時常自己去拱食樹根和草根。也時常會跑到別人的莊稼地里啃食莊稼,一般都被人甩兩塊石頭趕走。糧食不再像從前那樣珍貴了,但豬肉依然還沒有能夠天天上桌。

讀高二那年,住校吃食堂。突然有一天,家里托人捎來一只大搪瓷缸。打開來,是滿滿一缸熟豬肉。10月的農(nóng)村,離過年還遠(yuǎn),又沒有節(jié)日,哪來這么多豬肉?心里忽然就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果然,周末回到家中,看到門前的豬槽前冷冷清清,再也見不到我家那頭養(yǎng)了近一年的豬跑前跑后地吃食。母親說,我們家的豬跑到別人的莊稼地里,被人追趕著跑了幾里路,直到它筋疲力盡地跑到我家門前躺下,才被人用一根沖擔(dān)在肚子上插出了一個透明的窟窿。

母親一直沒有告訴我殺死我家那頭豬的人是誰。直到那年過年前,和母親一起去集市上買豬肉,母親無意間才提到,殺死我家那頭豬的,是同村里我家的一位親戚。那一年,我家自然沒有年豬可殺。分田到戶之后,殺年豬的習(xí)俗就開始漸漸淡了,各家大多是把豬賣掉再買回幾十斤肉來。即使有人殺年豬,也不再那樣興師動眾,不再輪流著請親戚們來吃頭刀肉了。和人情一樣,過年的氣氛一年更比一年淡薄。

半夜里醒來,睜開眼,月光從頭頂泡桐樹巨大的掌形葉片間漏下來,水一樣潑到身上,裸露的胳膊和大腿能感覺到一種洗浴般的涼爽。月光里,有鵪鶉像極了狼嚎的鳴叫聲,斷斷續(xù)續(xù)若有若無地從南山的方向飄來,讓人有一絲絲的膽怯。我稍稍扭動一下身子,身下那張早被身體打磨成暗紅色的老竹床發(fā)出一陣吱吱聲,睡在竹床旁邊的黑子立即抬起頭,雙耳警覺地豎立起來,扭頭朝周邊看看,沒發(fā)現(xiàn)異樣,便耷拉下眼皮,將頭趴在前腿上接著再睡。

夏天月色明亮的夜里,村子里的人們習(xí)慣于睡在房前的空地上。大家搬出一張輕便的木床——或者下了房屋的門板擱在兩張椅子上架起一張床,躺在各自的房屋前,手里搖著蒲扇,有一陣沒一陣地和鄰居聊起閑話。有些狗雙爪捧著從晚飯的餐桌邊得到的骨頭,安靜地趴在主人身邊慢慢地啃。更多的狗在餐桌邊一無所獲,便會去搶別人的骨頭。爭斗不可避免。幾聲虛張聲勢的吠叫,一陣張牙舞爪的撕咬,獲得勝利的狗銜著骨頭就跑,幾條絕不甘心的狗在后面追趕。它們慌不擇路,扭打著從主人的床底下竄過。主人們輕聲的交談被迫中斷,于是一齊呵斥那些狗:畜生,餓了八輩子!等狗們低沉的咆哮聲遠(yuǎn)去,房前突然間沉寂下來,只有不知名的蟲子從不知何處的草叢中發(fā)出清澈的鳴叫。突如其來的沉寂,讓主人們忘記了剛才交談的主題。于是,干脆沉默,只聽著那些唧唧啾啾的蟲聲慢慢入睡。再過一陣,那些在一起瘋夠了的狗們告別它們的伙伴,回到各自主人的床前,伸直前腿趴在地上,將頭枕在前腿上也慢慢睡去。下半夜的時候,有了露水,天有些涼了,睡在房前的人們又卷起涼席陸續(xù)回屋里睡去了。只有我,因?yàn)樨潙僭鹿獾那鍥?,一直要在屋外睡到第二天清晨。始終和我睡在一起的,便是那只一身毛發(fā)黑得發(fā)亮的小黑。

記不起從誰家的母狗身邊抱回的小黑。村子里的狗,雖然經(jīng)常挨餓——在人還沒能吃飽的時候,狗自然得陪著主人挨餓——生殖力卻異常旺盛,一窩狗崽總有上十只,自己時常挨餓的母狗喂奶不到半個月,全身就瘦得只剩一張皮,似乎一根針就能穿透。狗的主人急著要把狗崽送掉了。

小時候的小黑異常溫順。不僅會搖著短小的尾巴像貓一樣用頭蹭人的腳跟。小黑慢慢長大了。從它喉嚨發(fā)出的吠叫,再也不像貓那樣奶聲奶氣,而變成了低沉的咆哮。長大之后的小黑不再一味貪玩,他開始明白了自己的職責(zé)。家里人都到地里去上工(集體勞動)之后,小黑獨(dú)自安靜地躺在屋前那只墊著一些稻草的破竹籃里。它瞇起眼睛,將耳朵耷拉到地上,稍有風(fēng)吹草動,便迅速支楞起雙耳,眼縫里射出一道光。在那只破竹籃做成的窩里,小黑一躺就是一天。直到傍晚家人收工回家,屋里有了人氣,小黑圍著主人轉(zhuǎn)幾圈,才跑到村里找其它也守了一天家的狗們一道玩耍。

在周末或農(nóng)忙的季節(jié),我們不再上學(xué),時常要去南山腳下的菜園里摘菜。菜園離村莊有二三里地。正午時分,菜園周圍一片靜寂,似乎一切聲音都已入睡。那樣的寂靜讓人內(nèi)心慌張。我于是喊上小黑。小黑跑在我前面。村莊到菜園之間,是一塊連一塊的水田。水田里蓄滿了水,稻子正在吐穗,青蔥的禾葉間夾雜著一串串細(xì)碎的小白花。水有時候漫過低矮的田埂,在小道上形成一汪汪小泥水池。小黑蹦蹦跳跳地躍過那些泥水池。那種輕快的動作,有些像它小時候調(diào)皮的樣子。突然,小黑停在前面的田埂上不動,嘴里不停地狂吠著。我走近它跟前,是一條水蛇盤在路中間。在這樣安靜的水田邊,有著灰黃條紋的水蛇是常見的動物。小黑嘴里發(fā)出低沉的咆哮,用前爪去碰水蛇,水蛇身子一扭便滑進(jìn)了稻田。有時候,遇見大個頭的蚱蜢,小黑也會猛撲過去,用一只前爪踏住蚱蜢,另一只前爪撕扯蚱蜢的翅膀,一邊發(fā)出嗚嗚的叫聲,一邊吃下那只蚱蜢。

小黑越來越盡職了:盡心地在正午或傍晚陪我去菜園,一刻不離地陪我睡在月光下,安靜地守在大門前。而且,它的盡職有些過份了:開始攻擊那些經(jīng)過家門前的不太熟悉的人們,包括村莊里的左鄰右舍。

又一個春天來臨的時候,黑子開始有些焦躁不安。它時常尾隨在母狗的身后使勁地抽搐鼻孔。它真正長大了。村里從沒有騸狗的習(xí)慣。人們并不因?yàn)槲镔|(zhì)的匱乏而剝奪狗們享受性福的權(quán)力。因此,每到春末,狗們便干起了有傷風(fēng)化的事情,白天黑夜公然在人前連尾(交尾),它們哼哼唧唧地干著生兒育女的偉大工程,享受生命中并不多得的樂趣。所幸的是,村里的男女老少對此見慣不驚,即使撞到眼皮底下,也不會去打斷它們的好事。小黑開始享受生命中這種片刻的歡樂,可惜它沒有能享受多久。

焦躁不安的黑子仍然大部分時間守在家門前,將懷疑的眼光盯上每一個可疑的面孔。不同的是,它由一開始的只用聲音威嚇改為直接用牙齒攻擊人了。已有幾個人被它撕碎了褲管。當(dāng)前面宋關(guān)陳老頭的腿被它的利齒咬得鮮血淋漓時,家人再也不能不理會村里人的埋怨。有人憤怒地?fù)P言,我們再不管教,他們會動手弄死它的。不是沒有管教過:每次攻擊人了,隨便怎樣教訓(xùn),它總是夾起尾巴嘴里嗚咽著看著棍棒落

到它身上,既不逃走,更不反擊。打它,它不跑,送人,它會跑回來。與其招更多人忌恨,暗中弄死它,倒不如自己請人來了結(jié)。

打狗的人來了。我們拌了一碗肉汁飯放在房屋內(nèi),讓小黑進(jìn)來吃。這是小黑吃過的最好的一餐飯了。在它吃到一半時,打狗人溜進(jìn)屋里關(guān)上了房門。小黑那時一定意識到了什么,他丟下那些剩下的半碗飯,迅速朝門外沖去,可惜晚了一步。打狗人抓住小黑,捆起了它的四肢。在小黑凄厲的咆哮聲中,我們讓打狗人帶著小黑離開之后再處理。打狗人說,從沒見過反抗這么兇猛的狗,怕夜長夢多,他們帶著小黑躲到屋后的柴堆旁去下手。小黑凄厲的哀號一陣陣傳來。不久,打狗人手持手臂粗細(xì)的沾滿鮮血的木棒回來了,并且?guī)硪粋€意外的消息:小黑跑了。他們原以為棒殺(我至今不明白為什么不用刀)了小黑,誰知解開它腿上的繩索后,小黑卻突然跳起來跑了。他們因?yàn)樾睦锖ε?,也沒有再去追趕。

第二天早上,推開門時,發(fā)現(xiàn)小黑趴在門前它睡了幾年的窩中,雙目緊閉,神情安祥。只是從此之后,它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過。

我家從此再不養(yǎng)狗。夏天月光充盈的夜晚,我依然獨(dú)自一人在屋外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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