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勇

(南陽理工學院 藝術設計學院，河南 南陽 473000)

《猩球崛起》系列電影是科幻電影史上的里程碑之作，是猿類題材電影的最杰出作品。數(shù)字技術為《猩球崛起》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基本保障，使眾多個性鮮活的猩猩形象能夠活躍在大銀幕上，真正意義上使銀幕中的猩猩像演員一樣表演，而不只是簡單意義上的視覺獵奇展示?！缎汕蜥绕稹废盗芯哂絮r明的反烏托邦主題，人類毀滅，猿族崛起，科技反噬人類，都為影片蒙上了一層悲觀色彩?！缎汕蜥绕?:終極之戰(zhàn)》是《猩球崛起》系列的最終章，片中以凱撒為代表的大猩猩是絕對的主角，人類只是《猩球崛起》中的配角，數(shù)字技術對于凱撒形象的塑造，抑或是對于場景的塑造和畫面的勾畫，都令本片代表了該系列的最高水準，表現(xiàn)出目不暇接的數(shù)字美學特征。本文針對《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中的數(shù)字美學進行解讀，分析影片是如何在對白不多、幾乎沒有背景音樂的情況下，進行了更為豐富的敘事表述。

一、數(shù)字技術與科幻電影

1968年的《決戰(zhàn)猩球》曾被看作是電影化裝領域的里程碑作品，是當時制作水準最高的猿類題材作品，即便是以當時的化裝技術來說，能夠看出明顯是演員頭上套著頭套在進行表演，猩猩的嘴是無法張開露出牙齒說話的，幾乎片中出現(xiàn)的所有猩猩都如出一轍。到了2001年，大導演蒂姆·波頓將其改編后再次搬上大銀幕，拍攝成為轟動一時的《人猿星球》。此時的化裝技術已經遠高于20世紀60年代，雖然演員依然需要套上頭套，每次拍攝前要化裝三四個小時，但是猩猩的嘴唇是可以隨意動的，說話時候也可以自然地露出牙齒，大猩猩形象在銀幕上的還原度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這代表當時的好萊塢化裝特效已經能夠滿足科幻電影的一定需要。但是，對于幻想型的科幻電影來說，緊緊依靠化裝技術是遠遠不夠的，為了能夠更自由地表現(xiàn)想象中的場景和劇情，以及演員能夠做出更靈活的表演，需要CG技術來創(chuàng)作虛擬的視覺形象。

數(shù)字技術與電影藝術具有天然契合性，對于電影藝術來說，數(shù)字技術的發(fā)展帶動了電影藝術的發(fā)展，二者的發(fā)展是同步的，電影發(fā)展史更可以看作是數(shù)字技術發(fā)展史的鏡像投射。早在20世紀70年代，超人第一次飛翔在大銀幕時，人們就驚訝于科幻電影的巨大魅力，但當時只能依靠簡單的布景和膠片處理的方式實現(xiàn)超人的飛翔。隨著數(shù)字技術的發(fā)展，電影特效團隊能夠實現(xiàn)越來越多的從前不敢想象的創(chuàng)作，蜘蛛俠在曼哈頓的摩天大樓之間的“叢林飛躍”，異形怪物從人類宿主體內的孵化成型，藍色類人生物Na’vi族騎著飛龍在潘多拉星球上自由飛翔，等等。這些經典的科幻電影如果脫離了數(shù)字技術是完全無法完成的。因此，科幻電影無法脫離數(shù)字技術而獨立存在，有了數(shù)字技術才使科幻電影的美學建構得以實現(xiàn)和完整。

即便是蒂姆·波頓在《人猿星球》中利用好萊塢化裝團隊做出了怎樣的突破，十年之后由魯伯特·瓦耶特執(zhí)導的《猩球崛起》直接過渡到電影《阿凡達》的特效團隊，采用動作捕捉技術和CG技術打造了生動逼真的大猩猩形象，影片以塑造基因改造大猩猩凱撒為核心，塑造了多個大猩猩形象。如果說，好萊塢化裝特效加上數(shù)字技術已經具有相當大的視覺表現(xiàn)力，能夠創(chuàng)作出生動逼真的銀幕形象，但是動作捕捉技術與CG技術的整合，是用CG技術代替了傳統(tǒng)的化裝技術，完全可以依靠電腦憑借想象創(chuàng)作出任意形態(tài)的形象，而且在技術的發(fā)展與提升過程中，視覺表現(xiàn)力也會逐步提高?！缎汕蜥绕稹分械拇笮尚尚蜗箅m然是電腦制作的虛擬形象，卻表現(xiàn)出極高的真實感，給人的視覺造成強烈的震撼。

二、反烏托邦美學建構

科幻電影憑借建構一個虛構的未來世界，容納包容了廣泛的內容與主題，其中科技生態(tài)主題是重要組成之一，這其中不僅包括了人類用先進科技制造的智能機器人，還包括基因科技復活的史前恐龍、改造的高智商猩猩，甚至基因改造的異能人類等，這些新生“物種”在已有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中如何平衡是要探討的主要問題。對于科技創(chuàng)造新物種內容的科幻電影來說，通常存在兩方面的觀點：一方面持積極樂觀的態(tài)度，認為即便人類是世界絕對的主宰者，所有的創(chuàng)造物都是可控的，都能夠和諧融入當前的生態(tài)系統(tǒng)當中；另一方面則持消極悲觀的態(tài)度，認為人類最終會自我毀滅——毀在自己一手創(chuàng)造的科技手中，當科技發(fā)展到一定的高度時，人類會無法控制科技，反而會被科技控制，即反烏托邦思想。

科幻電影中的反烏托邦思想的根源是悲劇意識，反烏托邦美學也自然成為悲劇美學的內容之一。人們通過科幻電影對未來世界的悲觀想象，很大程度上是源自憂患意識和悲劇意識，將美好事物粉碎、毀滅，電影人通過科幻電影在不斷制造著這樣的銀幕視覺快感。

《猩球崛起》系列電影就是反烏托邦科幻片的代表，人類為了治療老年癡呆癥，在大猩猩身上做基因改造試驗，促使了猩猩的高智商進化，而研發(fā)的藥物卻沒能拯救人類的老年癡呆癥，反而加速了死亡，人類研究的病毒藥品更是引發(fā)了瘟疫病毒，造成了全人類的大規(guī)模死亡。到了該系列最終章《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時，被人類基因改造的高智商大猩猩凱撒已經成為猿類的領袖，經歷過第二部《猩球崛起2:黎明之戰(zhàn)》中族群中科巴的叛亂，凱撒帶領的大猩猩部落傷亡慘重，而猿類與人類剛剛建立起的和平就此消失，殘余的人類軍隊將這些大猩猩視為瘟疫病毒的源頭，將首領凱撒視為人類的最大敵人，于是第三部《終極之戰(zhàn)》當中，僅存的人類軍隊開展了對大猩猩的獵殺。

從視覺角度來看，《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對反烏托邦世界的描繪更多集中在破壞后的城市景觀與宏大秀麗的自然景觀的視覺展現(xiàn)。倒塌的自由女神像擱淺在沙灘上，僅露出頭部和手中的火炬，斜著插在沙子當中；曾經的城市建筑已經變成廢墟，四處彌漫著腐爛的氣息，雜草叢生，人跡罕至，盡顯人類世界的敗落景象。與之對應的，《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用實地實拍和CG技術結合的方式制作了大量的自然景觀畫面，大自然景觀自然和諧、美不勝收，與失落、殘破的城市廢墟構成鮮明對比，對大自然景觀的大肆呈現(xiàn)，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暗示大猩猩的生存家園依舊美好，城市建筑廢墟是人類曾經生活的地方，而這些地方的遺棄與破敗預示著人類世界的坍塌，甚至人類即將走向滅亡的未來。

《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充斥著悲觀色彩，反烏托邦美學從視覺景觀中得以呈現(xiàn)。但是，從某種角度來看，影片對大自然景觀的全景呈現(xiàn)，也存在毀滅后重生的意味。

三、凱撒的精神領袖形象

《猩球崛起》系列電影最杰出的藝術貢獻，塑造了凱撒這個高智商猩猩形象，這一形象雖然是虛擬的CG動畫，但在動作捕捉技術的支撐下顯示出無與倫比的真實感，是電影史上的里程碑式銀幕形象。在凱撒的角色形象塑造背后，是當代數(shù)碼技術的最新發(fā)展成果。在拍攝《猩球崛起》時，已經是卡梅隆在經過《阿凡達》的研發(fā)創(chuàng)作以后，好萊塢的動作捕捉技術與CG技術已經上升到一個嶄新的高度，從前只能在攝影棚室內綠幕下進行的動作捕捉，如今已經能夠轉移到室外，在自然光下進行動作捕捉，這代表著動作捕捉技術已經從幕后走到幕前，成為電影拍攝的一部分。

于是，飾演凱撒的安迪·瑟金斯在室外場景中的表演都通過動作捕捉技術傳輸?shù)诫娔X，并最終生成相應的CG動畫，細微到嘴唇的開合、眉頭的褶皺，任何細微的表情都會被動作捕捉到電腦上。而CG技術將凱撒的猩猩外形具體化、真實化，結合安迪·瑟金斯的精彩演出，最終塑造了根本無法分辨出真假的凱撒形象。因此，凱撒的形象已經不僅僅是科幻電影中一閃而過的動物形象，相較于《猩球崛起》系列的前兩部作品，在第三部《終極之戰(zhàn)》中更加頻繁地給凱撒與其他猩猩以近景或特寫鏡頭，將鏡頭推近凱撒的面部，觀察他的細微的表情，完全是將其與人類等同看待，他有情感，有智慧，有體魄，從肉體到精神都是一個生物金字塔頂端的高等生物。特寫鏡頭將凱撒等猩猩的表情放大，最大限度地使其與觀眾產生共情心理，感染觀眾的情緒，從而更透徹而深刻地理解凱撒這一角色形象。

《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更注重將凱撒塑造成為一名精神領袖，而不是簡單的高智商大猩猩，為了凸顯他的智慧與內心，影片用大量的特寫鏡頭塑造其形象。在最終章中，凱撒的妻子和兒子都慘死在人類軍官“上?！钡氖种校麑τ凇吧闲！钡淖窔⒈砻嫔鲜菫榱艘_人類軍隊對猩猩族群的獵殺，更深層次的是為了替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報仇，他的內心與情感越來越接近人類，甚至要比影片中塑造的人類形象更加豐富和人性化。追殺“上?！钡倪^程，也是凱撒心靈自我救贖的過程，也是他的精神世界升華的過程，最終也是他作為猩猩族群精神領袖的成長過程。在凱撒的身上，不僅有著身為丈夫和父親的家庭意識，還有著統(tǒng)領全局、為其他猩猩著想的現(xiàn)身意識，他為了族群里的其他大猩猩能夠活下來，自己送上門讓“上?！迸按箲?。在凱撒與“上?！睂Q的高潮處，凱撒的獸性幾乎完全被消解了，手中握著的槍到最后都沒有扣下扳機，凱撒的人性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呈現(xiàn)。“猩猩不殺猩猩”是凱撒教育族群其他猩猩的最常說的一句話，但是最終章的故事中，人類是獵殺同類的，名義上為了防止病毒擴散，實際上體現(xiàn)的正是人性中的黑暗面與劣根性。自認為是最高級的靈長類動物的人類，竟然還不如一只猩猩有人性，其中的諷刺意味呼之欲出。

影片結尾處，歷經磨難的凱撒和其他同類終于來到了凱撒兒子口中的新的家園，夕陽西下將大地染成了金色，群山中環(huán)繞著一汪湖水，所有的猩猩都席地而坐享受著逃亡后的安定與愜意，凱撒在摯友——紅毛猩猩毛里斯的陪伴下，幸福而滿足地永遠地閉上了雙眼。此時鏡頭使用了疊化畫面的方式，使凱撒漸漸躺下的身軀與族人和大地融為一體，最終完成了凱撒精神領袖形象的塑造。

四、結 語

《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代表了當今好萊塢最先進的數(shù)字技術，在CG技術創(chuàng)作凱撒等動畫形象的時候，所有細節(jié)幾乎都被考慮在內，包括光線在猩猩眼睛里的折射，說話時候嘴唇的顫動，喜怒哀樂面部的細微表情，甚至是說話時舌頭的運動方式都被考量在其中，最終呈現(xiàn)給觀眾的是無可挑剔的猩猩形象。數(shù)碼技術使《猩球崛起3:終極之戰(zhàn)》在角色塑造的真實感方面游刃有余，凱撒等猩猩的表演給觀眾帶來震撼之余，更多的是讓觀眾越來越能接近凱撒的內心世界，理解為什么三部曲中的人類世界會最終走向滅亡，凱撒領導的猩猩族群會找到新大陸，開始新的生活。片中的凱撒是名副其實的精神領袖，角色表現(xiàn)出的隱忍、勇氣、愛與智慧甚至要超過很多真人電影塑造的英雄形象。而凱撒形象的成功塑造，影片故事的成功講述，都要歸功于成熟的數(shù)字技術帶來的美的創(chuàng)造。從前片面追求視覺的奇觀性已經成為過去，沉浸式的真實性視覺體驗是當下的主流，也是一部電影能夠講好故事、傳遞情感的唯一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