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松青
1948年7月13日兗州獲得解放,剛剛成立的人民政府日夜不停地醫(yī)治著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建立新秩序,恢復生產(chǎn),讓人民安居樂業(yè)。而不甘心失敗的國民黨軍統(tǒng)特務組織,也在蠢蠢欲動,進行反革命破壞活動。
8月初的一天中午,第三派出所副所長韓幫聚來到兗州公安局大院,直奔局長李豐平的辦公室,匯報了一個重要情況:在調(diào)查社會動向和匪特組織的過程中,第三派出所發(fā)現(xiàn)崗子街一個叫呂公甫的人,他開的理發(fā)店里經(jīng)常有行跡可疑的人出入,特別是有個30多歲、留著小平頭的人,穿著綢緞褂子,戴著一副眼鏡和一頂禮帽,身后還跟著一個妖艷的女子,這個小平頭行蹤詭秘,處處防備著盯梢……綜合判斷這個人有可能是國民黨潛伏在兗州的“大員”。
李豐平局長和朱禮泉副局長針對韓幫聚反映的線索研究后,立即安排審訊科長趙文卿組織人員當夜秘密傳訊理發(fā)匠呂公甫,通過審訊很快查明了呂公甫的有關情況。
呂是個唯利是圖的情報販子,外號“包打聽”。他曾給日偽軍、蔣軍搜集情報,打探消息,也給八路軍提供過情報,是兗州“江湖上”的老油子。呂公甫供認了韓幫聚反映的那個留著小平頭的人就是國民黨軍統(tǒng)特務路同一,那個女子是路的小老婆。趙文卿又對呂公甫進行了一番政策攻心和形勢教育,使呂公甫認識到了自己的罪行,認清了形勢,表示愿意立功贖罪。鑒于呂公甫通敵的一些“小辮子”抓在我們的手中,也為了穩(wěn)住路同一,避免打草驚蛇,以便放長線釣大魚,李豐平?jīng)Q定將呂公甫秘密放回。
在李豐平的辦公室里,干警們正在召開會議,研究圍剿國民黨軍統(tǒng)特務事宜。
“兗州匪患很重,昨天晚上又有人往派出所打黑槍,在五里莊附近打傷并搶劫了一個過路的商人?!备本珠L朱禮泉憤憤地說。此事正巧被我偵察員徐義海遇到,徐義海果斷開槍射擊,并和在附近巡邏的武工隊一起將土匪打散,才救了那個商人一命。
偵察科長丁江說:“這個徐義海膽大心細,機智勇敢,很擅長單獨完成任務?!泵貢崎L李尚農(nóng)接口說:“嗯,你們偵察科的徐義海就像一只獨狼?!?/p>
“我們經(jīng)常在兗州城南冠莊鋪、城西五里莊、城西北楚家洼幾個地方發(fā)現(xiàn)敵特發(fā)信號彈,相互聯(lián)絡。土匪、特務在向我們挑釁!”治安大隊長王鑒嗓門很大。
“據(jù)偵察,鄒縣、曲阜、濟北等地三五成群的散匪活動頻繁,有迅速聚集的傾向……”偵察科長丁江說道。
“對頭,”李豐平贊同大家的分析,接著說,“這一動向值得警惕啊,幾股匪特聚集起來一千人都不止,問題很嚴重??!”
“肯定是這個軍統(tǒng)特務把他們組織起來了。”李尚農(nóng)說。王鑒亮出大嗓門:“我?guī)讉€人蹲守崗子街理發(fā)店,把那個軍統(tǒng)特務抓起來算了?!?/p>
“抓路同一容易,但效果不好,”朱禮泉副局長說,“我們在尋找土匪,軍統(tǒng)特務肯定也在尋找、聚攏土匪,他們找起來比我們有路子,那就讓軍統(tǒng)特務把土匪們聚集起來吧,等時機成熟……”
“對頭,這就叫借力打力,讓軍統(tǒng)特務把土匪聚集起來吧,”李豐平站起身來說,“我和禮泉同志有個設想,你們看行不行。”
這是一個大膽的計劃:派一名精干偵察員化裝成商人,利用呂公甫和他的理發(fā)店作掩護,打進軍統(tǒng)特務內(nèi)部,查清敵特組織情況,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這個計劃好是好,那么誰能完成這個任務呢?難度太大了?!蓖蹊b問道。
“同志們,你們剛才不是說有個‘獨狼’嗎,李局長決定派‘獨狼’去執(zhí)行這個任務,我完全同意?!敝於Y泉點了徐義海的名字。
李豐平局長決定派徐義?;b偵察源自一次巧合。原來在幾天前的一次清查行動中,抓到了吳化文的警衛(wèi)連長劉保和,吳化文倉促離開兗州時,轉(zhuǎn)移、藏匿了一批寶物,劉保和打扮成商人潛入兗州,是為吳化文搜尋寶物。這個劉連長不是一般的人物,年輕、帥氣、干練,而更有意思的是他與徐義海年齡、長相等方面都很相似。劉保和是臨朐人,徐義海是沂水人,兩人的家鄉(xiāng)離得很近,口音更難分辨。李豐平局長在檢查審訊工作時,把這個情況記在了心里。
李豐平招呼徐義海來到辦公室,和幾位領導一起向他交代了任務。“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徐義海非常興奮。
李局長要求丁江、王鑒全力配合,確保徐義海的人身安全,并專門安排兩名偵察員負責外線接應。他還讓王鑒再找呂公甫談一次話,警告他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務必全力配合,如?;^破壞了行動計劃立即就地正法。
徐義海接受任務后,多次提審劉保和,審清他竄至兗州的目的、任務,并從多方面了解劉保和的個人情況,掌握其性格、特點、嗜好,同時了解吳化文及其家庭成員和身邊人員的大量信息,為打入敵特內(nèi)部作了充分準備。
一天中午,由呂公甫引見,在兗州東門外一家飯館里,“吳化文的警衛(wèi)連長劉保和”和軍統(tǒng)特務路同一接上了頭。路同一當過國軍的營長,面容陰險,城府很深。兗州解放前夕,他正準備逃跑,卻接到了潛伏下來的命令。
“劉保和”點了一桌菜。路同一的小老婆看著“劉保和”的“錢袋子”眼都直了。開席后,路同一不陰不陽地問這問那,徐義海不卑不亢從容作答。
“聽說吳司令有很多財寶……”路同一的小老婆用貪婪的目光看著徐義海,“也讓我們開開眼界?!?/p>
“嗯,當然,”徐義海應和著,“我們吳司令涉獵很廣,眼光獨特,他的寶物從名人字畫到古玩,從瓷器到家具……”徐義海示意呂公甫看看餐廳外面有沒有人偷聽談話,然后故意賣弄地說,“可惜我這個俗人看不懂啊,很多價值連城的寶物,在我眼里不過是些破銅爛鐵,哈哈。”
“哈哈,隔行如隔山嘛,”路同一接著說道,“我對玉器倒是略知一二?!薄澳呛?,那好,抽空拿幾件給你看看?!毙炝x海順著路同一的話忽悠。
利用呂公甫出房間的間隙,徐義海故意說,吳司令的寶物找到了以后可以給路大哥、嫂夫人開開眼界……路同一直夸“劉連長夠朋友?!?/p>
經(jīng)過幾天的試探、交往,路同一對徐義海沒有看出什么破綻,并且有了好感。徐義海也逐漸弄清了敵特的一些情況。路同一是國民黨第十綏靖區(qū)二處兗州行動組組長。他來兗州的目的就是拉隊伍,開展所謂“敵后游擊”,刺探情報、搞破壞、搞暗殺,配合國民黨大軍卷土重來,重新奪回兗州,打通津浦線。路同一非常賣力,現(xiàn)已網(wǎng)羅起了兗州、鄒縣、曲阜、濟北等地的散匪王德元、李懷寶、史慶春、顏士海、張景啟、高富貴等六股武裝。這些土匪作惡多端,特別是兗州籍的悍匪王德元,手下有二十多人十幾條槍,肆意妄為,惡貫滿盈,前幾天襲擊派出所事件就是王德元一伙所為。
正當偵察工作順利進行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那天晚上,徐義海、呂公甫被路同一夫婦叫到家中吃飯,飯后路的小老婆認為“劉連長”有錢,想撈他的錢,突然提出打麻將。
“我不會,”徐義海未加思索,順口說道,“你們玩吧?!?/p>
“喲,吳司令身邊的紅人,竟不會打麻將!那你怎么陪吳太太消遣解悶?”路同一的小老婆突然臉一沉,冷冷地說道。路同一也露出懷疑的目光,瞪著眼睛看徐義海……
“共黨搜查得緊,通宵亮燈會引起注意,”徐義海意識到言語有失,馬上轉(zhuǎn)移了話題,“我怕壞了路大哥的大事,得不償失,到時不好向上峰交代?!彼林鴻C智,緩和了緊張的氣氛。
事后,徐義海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當夜向市局領導匯報了情況。李局長說:“你要找個麻將打得好的人抓緊補課、練習,和路同一他們打打麻將,消除懷疑?!彼€給徐義海特批了五塊大洋作為活動經(jīng)費。
為了消除敵人懷疑,徐義海利用適當機會,主動提出與路及其小老婆玩麻將,并故意“放炮”輸給路的小老婆一些錢,這樣徹底消除了路同一夫婦對他的懷疑。
8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路同一帶著徐義海、呂公甫兩人來到兗州火車站,說是接“從徐州派來的總部大員田先生”。田是一個身材矮小、神秘兮兮的男人(因嘴上有個豁子,后來土匪私下里都叫他“田豁子”)。
徐義海連夜向李豐平局長作了匯報。李局長對下一步偵察工作作了指示,并從有限的經(jīng)費里調(diào)撥了十塊大洋,讓徐義海給這位新到的國民黨要員“接風洗塵”,盡快設法弄清他來兗州的目的。
徐義海按照計劃給田豁子接了風、洗了塵,也很快摸清了他的來歷。原來田豁子是國防二廳派來的,主要目的是組織武裝匪特,利用敵人潰逃前遺棄埋藏在兗州的電臺、槍支等武器裝備成立特務據(jù)點,組織反革命武裝,配合國軍控制津浦線。國民黨潰逃前在兗州埋藏了大量的武器,埋藏地點只有田豁子知道。
就在田豁子來兗州后的第三天,王德元為了邀功請賞,提出搶劫我貿(mào)易公司工作人員的計劃,獲得田豁子同意。就在他們要動手之前,徐義海設法送出情報,并找到王德元,提出請他喝酒,為他們壯行。徐義海闊綽出手,大擺宴席,土匪們幾杯酒下肚后都忘了自己的任務,猜拳行令,喝得天昏地暗,終使搶劫計劃流產(chǎn)。
“你是警衛(wèi)連長,你應該知道重大軍事行動前不能飲酒……你卻讓他們喝醉了?!贝耸乱鹆颂锘碜拥膽岩?。他質(zhì)問徐義海:“你怎么能犯這樣的錯誤呢,而且聽說共軍又加強了戒備。”
“怪王德元他們自己,一群烏合之眾,爛泥扶不上墻,成不了大事,”徐義海說,“我本來是給他們喝點壯膽的,可是那種場合……我哪里攔得住啊?!甭吠灰苍谝慌詭汀皠⑦B長”說話,田豁子這才不吱聲了。
8月底的一天,徐義海被路同一從飯館叫到住處,田豁子早已在那里等候,在場的還有幾個土匪頭子。
田豁子向土匪講了當前的形勢。他說,濟南戰(zhàn)役國軍就要大勝,王耀武司令把山東的共軍吸引到濟南的外圍加以消滅;由蔣總司令指揮的徐蚌會戰(zhàn)不久就要展開,華東的共軍也將被消滅在徐蚌一帶,兗州的共軍也長不了……
接著,他向匪特們下達了任務:“我和路組長決定在兗州舊關附近襲擊共軍車隊。這個車隊是共軍從兗州發(fā)往濟寧的運輸客車隊,說不定車隊里就有共軍的高官、要員,我們的目的是放個響炮,把隊伍拉起來,讓我們上峰知道……”
“我們還準備組織幾個人到中御橋共軍的貿(mào)易人員那里弄些票子來!”路同一補充道。
敵人要下手行動了,必須找個理由拖住他們,為圍剿行動爭取時間。徐義海提出在舊關截汽車隊不利,因為舊關緊靠城里,行動后不便于脫身,他建議行動地點選在孫氏店附近為好,那里離城遠,共軍不便增援。
在場的土匪敵特大多沒打過正規(guī)戰(zhàn),都說“劉連長”想得周全。田、路兩人也表示贊同。
按照匪特的分工,第二天路同一帶著小老婆坐上黃包車到兗濟公路黃屯一帶踩點,查看運輸車輛來往時間,特別是孫氏店村周圍的環(huán)境;田豁子則到中御橋附近觀察地形,還到了中御橋貿(mào)易公司附近踩點,并搜羅、聯(lián)絡匪特,為搶劫貿(mào)易公司做準備。徐義海同志緊盯田豁子的行蹤,并通過外線將這些情況及時報告了市局。
局長李豐平立即召集有關領導研究,鑒于敵人馬上就要下手進行破壞,事不宜遲,應當立即收網(wǎng)。他們向魯中南區(qū)黨委做了匯報。
魯中南區(qū)黨委很快批準了兗州市公安局的行動計劃。就在田豁子、路同一等匪特紛紛踩點的當天晚上9時,兗州公安局采取了行動。全局組織了干部和武裝部隊共50多人,分成三個行動小組,分別由王鑒、丁江和徐義海帶領,冒著雷雨實施抓捕行動。
徐義海帶領一組先在兗州鄧家窯、文廟街將匪特王德元、李懷寶抓獲,接著又趕到崗子街路同一的住處。徐義海謊稱有急事匯報,叫開門后立刻闖進屋內(nèi),從路同一的枕頭底下掏出手槍,將路同一抓獲。
“你你,你干什么?”路同一驚慌地問道,“劉保和,你怎么還帶著共軍?你起義了?”
“我不是劉保和,我是兗州公安局偵察員,”徐義海義正辭嚴地說,“你們只有聽候人民的判決?!?/p>
路同一沮喪地說,“我太大意了,讓你鉆了空子?!?/p>
與此同時,其他兩個小組按原定方案進行秘密抓捕行動,紛紛將一批土匪押解到公安局,這場驚心動魄的剿匪行動在天亮前全部結束了戰(zhàn)斗。在清點匪特人數(shù)時,他們發(fā)現(xiàn)特務頭子田豁子漏網(wǎng)。為了防止田豁子逃跑,李豐平局長下令對車站、主要路口進行了秘密封鎖,對田豁子經(jīng)?;顒拥牡攸c安排專人守候,在兗州城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第二天下午四時許,發(fā)現(xiàn)了田豁子的蹤跡。田豁子因為沒有見到路同一,心里惴惴不安,有種不祥的預兆,他背靠在中御橋欄桿上東張西望。原來,抓捕行動的那天晚上,田豁子在教堂里避雨,躲過了公安局的搜捕行動。
徐義海帶領幾名偵察人員迅速圍了上去,他走到田豁子跟前,突然用手槍頂住田豁子的頭,命令道:“不許動!”接著繳了田豁子的短槍,并下令將其帶走。
“劉保和,你投奔了共軍?”田豁子狠狠地瞪了徐義海一眼,憤憤地說:“我真他媽的瞎了眼,看錯人了?!?/p>
“我不是劉保和,你確實看錯人了,”徐義海說,“我是兗州公安局偵察員徐義海!”
至此,這個以田豁子、路同一為首的反革命武裝匪特組織被徹底摧毀,除田、路兩人以外,盤踞在兗州、鄒縣、曲阜、濟北一帶的12名主要匪首全部落網(wǎng),當場繳獲短槍5支、長槍9支、湯姆式?jīng)_鋒槍1支,子彈226發(fā)。根據(jù)田豁子的供述,在中御橋附近藏槍地點,挖出長短槍42支,重機槍1挺,小炮1門,手搖式電臺3部。兗州市公安局打了一場漂亮的反敵特戰(zhàn)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