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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兒子

2018-11-14 06:18王清海
延河 2018年11期
關(guān)鍵詞:人販子村子

王清海

我在西安火車站見到了方遙。

那個時候正是春運,所有人的都在歸途,人群茫茫,沒有人知道哪里是自己的終了歸宿,卻還是一路又一路的奔波著。

古城墻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人們來來去去,又來來去去。

我好不容易擠上了火車,本可以從北京直達南陽,卻為了見他,從南陽又擠到西安,還要再從西安擠回去。這就意味著,寶貴的假期,要被擠占去兩天。如果工作只是生活,假期才叫生命,那這段路程,就是擠占生命的行為。滿心的抱怨,都在見到方遙的時候隨風(fēng)散在西安的街頭。

我跟方遙從光屁股開始就在一起打鬧,一起上的小學(xué)初中、高中,直到考上了不同的大學(xué)才分開。除了父母,我們熟悉得可以互為鏡子。

父母有這個世上誰也取代不了的親密,這種親密刻在骨頭里,淌在血液里,是身體不可分割的部分。我來到西安,就是為了方遙的父親。他的腰四年前已經(jīng)徹底被歲月打彎了,只有白發(fā)和咳嗽聲在破舊的老屋陪著他。而方遙考上大學(xué)后,已經(jīng)五年沒有回家了。我知道方遙不愿回家,但是我也知道他父親的病越來越重了,越來越盼著他回家。他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找到了工作,在西安船一樣起伏漂泊。雖然忙碌,但怎么也該回家去看看。那是他的父親,那是他長大的村莊,那里的人熟悉他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情,他也無比地熟悉那里。怎么能說不回就不回了呢?

他來接我時,依舊是那種逃難似的匆忙步伐,頭微垂、身微躬,目光在人群里亂掃,沒有看見我,俊秀的臉上滿是焦急。直到我喊了一聲“長毛”,他才順著聲音在一堆浮現(xiàn)的臉龐中找到我。

“長毛”是屬于我們之間的親密稱呼。因為初中時候他體毛發(fā)育過早被我如此嘲笑,那時候他是抗拒這個稱呼的,如今聽到這一聲呼喚,他丹鳳眼竟然微紅。舊日友情啊,想必已經(jīng)讓他心泛漣渏,何況親情。

那天他請我在一個小店吃飯,沒有吃西安的特色,而是家鄉(xiāng)的燴面。桌面上光可照人,碗里的燴面像極了扯不斷的鄉(xiāng)愁,我們漂浮在燴面的味道里,店外的車燈不斷透過玻璃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臉就忽明忽暗起來,明的時候是清晰的方遙,暗的時候,如同陌生人。

“我回不去。”他輕輕地說,聲音像是腹語。

“回去一趟要耽誤好多事情?!彼信e出一堆理由。無外乎是培訓(xùn)、學(xué)習(xí)、開會、考核,這些人人都會遇到的事情。他努力地說著,我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聽得渾身懶洋洋的。在飯吃完的時候,我回了他一句:“方遙,人一路走著,總是該放下很多東西,不要總背著那么多理由?!?/p>

他沒有回答我。那夜我們擠在他租住的房子里。房間很小,一張床外便沒有別的空間了,床上很干凈,還散著淡淡的木瓜香味。我躺在他身邊,特意向床邊靠了靠。他靜靜地躺在床里面,身上的木瓜香味隨著輕微的鼾聲,越發(fā)濃烈。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叫我整夜未眠,他卻一夜動都沒有動,我看他的時候,他明明睜著眼睛,可他就是打著鼾不動也不回答我。

天亮。我坐了起來,他便也跟著坐了起來。

“一起回去吧?!蔽以俅窝埶K嗳嘈殊斓难劬?,一臉歉意地說:“大海,我真的是回不去,我也真的不想回去。有些事情越長大越無法面對,我不知道該怎么回去?!弊蛱爝€有可相勸之語,今天他這般坦誠地說出自己的為難,我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這么多年過去了,其實我們村的人早忘記了那些事情,或者雖然深記,卻早已不以為然。更沒有把這件事情和方遙聯(lián)系在一起。他父親用殘疾的身體在地里辛苦耕種,積攢的血汗錢把他供養(yǎng)成一個大學(xué)生??伤恢?,在方遙的內(nèi)心深處,一直深埋著那件事情,他那么拼命地考上大學(xué),只是為了遠離他的父親。

他說的一定是那件事情。雖然明知是他的家丑,會讓他難為情,我覺得還是應(yīng)該勸勸他。

“他是你的父親。不管當年如何,他都是你的父親。你應(yīng)該回去看看他?!蔽艺f。

“可是她也是我的母親。如果原諒了父親,那就是背叛了母親。我有的時候想,我真的不應(yīng)該來到這個世界,我是罪孽深重的人。我也想回到我熟悉的地方,可是我真的回不去,就讓我在陌生的地方,用孤獨贖罪吧?!彼难郏[隱現(xiàn)出淚光。

不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告訴他的。也許知情的人,都應(yīng)該告訴他,他有知道的權(quán)利??墒?,對于他來說,真的是不知道最好。作為他最好的朋友,我從小就被父母教育,要在他跟前守口如瓶,小時候在吵架對罵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罵過他雜種。成年后再不敢對他提這兩個字,但是也沒有在心里為小時候的失言懺悔過。畢竟只是失言,若此刻在內(nèi)心深處評價他的來歷,我仍然只能用雜種兩個字。

這是我最為卑劣的地方。方遙是我的好朋友,我在內(nèi)心認為他是雜種,卻又不知道抱歉。他因為雜種這兩個字給人生帶來的痛楚,我只能粗淺地了解,他為這兩個字做出了掙扎,我卻還要勸他回去面對這兩個字。最終我灰溜溜地孤身一人回到村子,還要想著去寬慰他的父親。我告訴他,方遙太忙了也不容易,暫時請不下假回不來。說出這樣的謊言,心內(nèi)一陣慚愧涌現(xiàn),這是為我自己所說的謊言,我不忍面對方遙父親失望的眼神,更不敢告訴村子里的人方遙的痛苦。我清楚地知道,村子里沒有人能理解他的背負。

謊言很美,人要能永遠活在謊言里一定會很幸福。他的父親聽完我的謊言,臉上鮮花怒放,大聲說:“還怕娃有啥事呢,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彼f完,喘息著離開了,和村子一起落進金黃的天光里,村子里茅草老屋、半舊瓦房、嶄新樓房緊緊相鄰,安靜地看著彼此。他佝僂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這種安靜的互望里。

村子的北頭有一棵年代久遠的老榆樹。它在大饑荒的年代里,是全村的救命樹,春天的榆錢榆皮,一度讓許多面黃浮腫的人起死回生。所以隨后的幾場運動里,它都得以幸免,一直枝繁葉茂立在村子北頭。

我以為它要永遠立在那里。因為我們的村就叫榆樹村啊,它跟我們是息息相關(guān)的??墒沁@次回去,卻發(fā)現(xiàn)它不見了。它曾經(jīng)存在過的地方,光禿禿的如同荒蕪之地。也許是因為它存在的太久了,它附近的花草樹木都因了它的存在而不能生存。一旦它消失了,那片地方反倒不如其他地方。

“大榆樹怎么了?”我問父親。

“被人挖走了。古樹啊,值錢?!?/p>

“那么大的樹,連根都挖走,一村人竟然沒有人知道?”

父親笑了笑,臉上無奈而又無辜。原來,還是本村的人引來了外地的人,不知道牽頭賣樹的人收了多少好處,總之,在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一群外地人帶著挖掘機大卡車將樹連根挖走。村子里無人阻攔,因為這大榆樹不在誰家的責任田里也不在誰家的宅基地里,沒有辦法阻攔。它以為自己是榆樹村的主人,在村子里枝繁葉茂了幾代人,卻不知道跟誰有關(guān)系,成了來旅居的客人,又去另一個地方旅居去了。

村子里平時人很少,到過年的時候,四處奔波的人才都回來了,村子里才一下子熱鬧而忙碌起來。

方遙沒有回來,沒有人看到他就沒有人問起他,也就沒有人議論他的來歷。而我總覺得心口堵得慌,因了我們的交情,而他又不回家,在熟悉的村子里,他背負的東西,便沉甸甸地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們村曾經(jīng)非常貧窮,成年男人遭遇了大面積娶不到媳婦的饑荒。而他的父親,又身有殘疾,只能從人販子手里買被拐賣的婦女。那時候拐來的大都是四川、貴州這些地方的女子,村里人稱之為“蠻子”。村人也將河南人稱之為“侉子”。這樣的稱呼,都是從人販子那里聽到的。在村民眼里,人販子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人,也知道他們是道德敗壞的人,但只能仰仗他們?yōu)樽约覂鹤訋硐眿D。能與人販子搭上線的本地人,常被要買媳婦的人拿著禮品擠滿屋子。

他們當然不說是拐賣來的,總說是那里窮,女娃要討活路,愿意嫁到這邊來??墒悄切┗蚶匣蛏俚呐哟蠖急唤壷蜿P(guān)著,強迫著交給了買媳婦的人。方遙的母親就是綁著被他父親帶回去的。聽說他母親還是個大學(xué)生(方遙考上大學(xué)的時候,還有些人感嘆買來的媳婦基因好),皮膚白皙、面容姣美,因在火車站問路被拐,據(jù)說路上已經(jīng)被好幾個人販子享用過了,當時身上可見好幾處被鞭打過的紅痕。

人販子說之前已經(jīng)賣過兩家了,終因這女子尋死覓活,被人家退了貨,這次不想再帶她走了。方遙父親是第三個買家,先前的兩個買家是鄰村的,方遙父親都認識。他在他們的婚禮上見過方遙母親,覺得很喜歡,所以賣了牛也要買她回去。方遙的父親依然拉她不走,人販子就給她灌了藥,昏睡的她就那樣五花大綁著,被一輛板車拉到方家。買回家之后,她一直被關(guān)著,好幾個人輪流看守。聽說方遙的基因,好多人都有份,這就是為什么叫他雜種的原因。

他母親一直試圖逃走,但每次都被抓回來狠打,棍棒和肉體撞擊的聲音,我童年都聽見過好幾回。方遙和我同歲,相信他一定聽到了更多、目睹了更多。他母親在我們上初中的時候瘋了,瘋了的她終于獲得了自由,可以經(jīng)常在村子里瘋狂地奔跑,有一天掉進了糞坑,被蛆蟲和糞便吞沒了……

從這些來說,方遙應(yīng)該恨他的父親,那個行將就木的老頭,是一個慈愛的父親,但同時也是一個殺死他親生母親的劊子手。

在家的日子里,別人都忙著為大榆樹討公道,我卻為他們父子的痛苦糾結(jié)著,只好去十多里外的另一個村子里找黃落訴說,讀書的時候,我們?nèi)说年P(guān)系一直很好。他們這里也有兩戶買來的四川媳婦,黃落說:“看看人家,在這里生兒育女過得好好的。方遙的父親做的就不對,雖然是買來的,也是人啊,得好好對待啊。哪能像看管牲口一樣,動不動又打又罵。那是早些年,要是擱現(xiàn)在,早有人報警抓他了?!?/p>

“那你說方遙是不是應(yīng)該恨他爸?”

“應(yīng)該恨?!?/p>

“可是他爸現(xiàn)在很可憐啊。自己有殘疾,兒子又不回來,他幾乎天天都站村口等著方遙回家。”

“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哩。方遙的心結(jié),我看你也解不開,這事他只能聽自己的?!?/p>

……

和黃落的談話并沒能解決問題?;丶乙院笪掖蚍竭b的電話,發(fā)現(xiàn)竟然成了空號!隨后的多年,我一直留著那個號碼,在我這里,方遙變成了一串號碼,時不時地撥出去,代表他這個人曾經(jīng)存在過,雖然一直是空號,雖然到后來再看到這個號碼明知道已無意義,我還是不忍心刪除。

再次聊起方遙這個人,是在黃落的婚禮上。婚宴上來了不少老同學(xué),大家吃喝玩鬧,只在間隙里偶爾提起方遙,對于他的憑空消失,猜測幾句后,便把話題扯到各自的未來上。等到過了半年我結(jié)婚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人再提起方遙了。

但他的父親是不能忘記他的。他經(jīng)常跟我父母打聽我的消息,想從我這里知道方遙的近況,漸至于癡迷到不光在村口等方遙回去,還逢人便打聽我的消息。我逢年過節(jié)都要領(lǐng)著老婆回去的,再后來還抱著兒子。他總能在我到家后不到半小時內(nèi),一瘸一拐地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他那充滿希望的詢問,讓我由開始的愧疚,慢慢變成了恐懼。我恐懼他用充滿失望的眼神看著我,也恐懼看到他顫巍巍離開的孤獨背影。

他就是這樣失望而孤獨地死去的,在一個白雪飄飛的寒冬,一個人死在了破舊的老屋里。村里人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死去不知道多少天了。屋子里陰暗而潮濕,窗戶和門殘破著,白雪就從這縫隙里撲進屋子,將他掩埋。他的身邊還放著一個小學(xué)生的作業(yè)本,紙張已經(jīng)泛黃,上面的鉛筆字歪歪扭扭。傳言有老鼠啃了他的兩只耳朵,最后是殘缺著下葬的。我沒有回去,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也不敢問別人是不是真的。只要方遙不在身邊,他怎么樣死,都是難瞑目的。方家族人派出去十多個人,沿著所有方遙可能在的地方,他讀過的大學(xué),他畢業(yè)后的單位,找了一大圈,沒有找到他。有人說他可能出國了,有人說他可能去了南方,總之是蹤影全無。最后只好由他的侄子摔了瓦盆扛了幡桿(風(fēng)俗:人死后應(yīng)由兒子做這些事情)。

村里人對方遙罵聲一片,白眼狼、忘恩負義、不孝順、該叫天雷劈了、該叫龍給抓走……各種咒罵聲全有。方家的族人集體約定,方家沒有方遙這個人,以后誰看見了,都不許搭理他。我那年春節(jié)我特意沒回家,村里人看見我,就會提起他,我實在不想聽到那些咒罵。

我把父母接到了北京,在我租住的那兩間小房內(nèi),我們一家人樂融融地過了一個春節(jié)。過了初三,父親就著急要回去。他嘴里嚷著還是家好,但是臨到車站的時候,看著西客站那涌動的人流,目光四處流轉(zhuǎn),頗有些不舍。

用他自己的話說,年紀大了,出來一趟少一趟,走過的再喜歡,不一定回得去了。我看著他臉上的皺紋和雜生的白發(fā),心也是酸澀的。

臨上車時,他對我說:“大過年的不想提那娃,不過你倆從小玩到大,他一直也可厚道,他要真是想回去了,你把他領(lǐng)回去吧,家里有爹呢?!?/p>

我知道父親的意思,那里終究是方遙的家,到他想回,卻又回不去的時候,需要村子里有人,替他站出來說話。父親這樣做自然是為了我,怕我到時候為難。也或者父親想我是知道方遙的下落的,畢竟,我們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有時候我想,我真的是他的朋友嗎?我真的了解他嗎?

我已經(jīng)懶得跟任何人提起他了。只有在面對黃落的時候,我總還是能想起他,而黃落在見了我的時候,總會提起他。仿佛我們?nèi)齻€人在一起的時光雖然走遠,但是他還有些影子留在我們兩個身邊,揮之不去,這大概是時間最厚道的地方了。

黃落病了,肝癌,從發(fā)病到去世不到五個月的時間,他就這樣走了。他離開了,也帶走了關(guān)于方遙的話題,我不知道還能和誰去聊一聊他,我怕連我都不聊起他了,他就真的從世界上消失了。

黃落去世后不久,村里人又一次開始尋找方遙了。起因是城市擴建,村子拆遷,他的父親給他留下了一大片宅基地,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他是這片土地的繼承人。拆遷辦一戶一戶核對,最后核實了他的去向,出國了。然而誰也聯(lián)系不上他。知道這個消息以后,我長出一口氣,一種不祥的擔心去掉了。地球再大,也還是有見面的機會的,不至于跟黃落一樣,留給生者的只是回憶。

回憶里城市離我們那么遠,沒想到轉(zhuǎn)眼間我們的村子就也是城市了。在京城拼搏,以為是進了城,回去后身上帶幾分城市的光環(huán),人前也可昂首。沒想到自己原本就是城市的,身邊所有的人,原來都是城市的。轉(zhuǎn)了一個大圈,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起點,而在起點沒有動過的人,跟滿身大汗的自己,又站在了一起。

兒子馬上就要考高中了,我正為他上哪個高中犯愁,這幾天的生意都懶得打理。下午三點多,陽光正盛,肚子正飽,我正在教訓(xùn)兒子的時候,門外進來一個人。我頭也沒抬,就說:“這會做不了飯呢,五點以后吧?!?/p>

他站在那里沒有動。我抬起頭,他正微笑著,西裝革履,面容依舊俊秀,舉手投足間帶著淡淡的木瓜香味,我覺得飯館里瞬間靜止了,包括魚缸里的魚。

“你兒子都這么大了?”

“是的?!?/p>

“你看到我好像不驚訝?”

“為什么要驚訝?都是四十歲的人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能讓我感到驚訝的事情了。”

雖然說了不驚訝,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方遙,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找到你以前的單位,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不認識你。最后還是問了看門的大爺,才知道你在這里?!?/p>

“十多年了,單位的人走的走,換的換,早就都是新面孔了,就算我自己回去,也是只認識看門的大爺了?!?/p>

他說,變化真大。我說,是啊,到處變化都大。他又說,大海,你怎么不問問我去了哪里。我說我知道你出國了,知道你過得好。

“我也不知道我過得好不好”,他說,“出國是為了想有個全新的自己?!?/p>

“那為什么要回來?”

“很多印記是抹不掉的,走得再遠也抹不掉?!?/p>

他的話答非所問,但我懂他的意思,他的根在大榆樹村,不管這根扎在他心里有多疼,他只能忍著,此生都不可能徹底拔掉。

他說:“大海,陪我回老家一趟吧?!?/p>

飯店里白天也開了幾盞燈。日光下,本來不見燈光。他的臉,卻向暗處挪了挪,那幾盞彩色的燈,便將五顏六色的光潑在他的臉上。我仔細地盯著他,都沒有看出他的表情。

“為什么要回去?大榆樹已經(jīng)不是我們的村莊了,那里到處是高樓大廈,很多異鄉(xiāng)人在那里拼搏,也會很快成為他們下一代的故鄉(xiāng),對于我們來說,那里只剩下名字了,我回不去,也不想回去,這里才是我的家?!蔽医K究還是拒絕了他。

“那他呢?過得怎么樣?”他終于還是問起了他。

“死了?!?/p>

他抬起頭看著我,五彩的光倏忽散了。我看著他從呆立,到強忍淚水,再到嗚嗚出聲,哭得像個孩子。要是真能哭成一個孩子,我也愿意不停地痛哭??墒?,我沒哭,我扶住了他,聽他哀泣著說:“我以為我可以真正面對所有人了,可是回來以后才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了。我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我從一出生就背負著罪孽,無論我去哪里,這罪孽都洗不清。這或許就是命運對我的懲罰,我一無所有,而且永遠一無所有?!?/p>

我不知道該怎么勸解他,只是等他哭完了,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水,看他止住哭聲,慢慢喝水,世界只剩下他的飲水聲。

方遙在喝了水后慢慢恢復(fù)了平靜,開始和我敘舊,聊這些年的所見所聞,聊各自現(xiàn)在的生活。關(guān)于他父親的死,我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一如我當年恐懼他父親向我打聽他的消息一般。而他也再沒提及他的父親。

在我的餐館里吃過晚飯后,我們彼此留了電話號碼,然后看著他的背影慢慢走進熱鬧的人潮中,一如當年他父親的背影那般孤獨。

責任編輯:井 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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