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 屏
祝轉(zhuǎn)身掌燈,燭火搖曳下,葉梔手中的匣子里赫然是七顆人心。
“你這是何苦……”
“祝,我找到季郎了,”葉梔仰起臉看著他,話還未說完,眼淚便狠狠地砸了下來。“可他不記得我了,他現(xiàn)在一心迷戀玉素衣。祝,求求你,你知道我還留在這世上就是為了季郎?!弊@了口氣,接過木匣,遞給她一瓶藥,“給玉素衣服下,三天后帶她來我這里。”
葉梔接過藥轉(zhuǎn)身就走,祝開口道:“你若后悔……”
“不,我不會后悔?!彼o緊握住那瓶子,走得堅決。
暴雨如注,葉梔卻毫不在意,她身形如鬼魅,穿梭在大街小巷,奔跑中她覺得似乎連這具軀體的心臟都跳動起來了。是的,葉梔早就死了,只余一縷魂魄,祝將她殘存的魂魄安置于這具皮囊里。她白日見不得陽光,晚間還要躲避陰差,可她不覺得苦,只想找到季泊如—她前世的夫君。
葉梔腳尖微踮,躍進聊春園。玉素衣是聊春園的歌女,也是無雙城的花魁。葉梔看著那張美人臉,咬了咬牙,拿出藥瓶,趁玉素衣還來不及反應時猛地灌她喝下。玉素衣劇烈地掙扎兩下便不動了,葉梔看著她,喃喃道:“對不起……”
1.經(jīng)濟體制改革目標。在經(jīng)濟體制改革方面,提出:“要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體制,完善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jīng)濟共同發(fā)展的基本經(jīng)濟制度,完善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更大程度更廣范圍發(fā)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完善宏觀調(diào)控體系,完善開放型經(jīng)濟體系,推動經(jīng)濟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xù)發(fā)展?!保?]
她不愿輪回,就是為了找到季郎。他們約好一起死去,誰也不喝孟婆湯,誰也不許忘了誰。
那日夜里,她游蕩在街頭,忽而看見了不遠處的季泊如。她怔忪而立,淚流滿面,看他仍然愛吃桂花糖,看他和相熟之人打招呼,別人喚他林公子。
怎會是林公子呢?那分明就是季郎。葉梔一直跟著他,見他進了聊春園,為玉素衣一擲千金,和她飲酒嬉戲,還說要為她贖身??粗莻€熟悉的人為別的女子癡情,葉梔只覺得心痛不已,她輾轉(zhuǎn)多年才找到季泊如,不想就這樣放棄。
她想到了祝,平日會有一些鬼魅精怪來找祝以人心換臉皮,好使青春永駐。于是葉梔找到了七個死刑犯,帶了七顆人心去找祝。
“葉梔,我再問你,你不會后悔嗎?”祝手執(zhí)著柳葉刀在火苗上烤著,而葉梔的眼神堅定而決絕。
再次睜開眼時,葉梔摸索著坐到鏡子前,一層層揭開臉上的白紗,鏡子里是玉素衣那張美艷的臉,葉梔終于笑了。
玉素衣消失了三天,季泊如一定著急壞了,葉梔一邊想一邊腳不沾地朝聊春園奔去。她剛進門,就被幾位姑娘圍住了,“素衣,你這幾天去哪了?你知道嗎,林公子又看上了花滿樓的阿玥姑娘,還說今日為她贖身……”
葉梔臉色蒼白,看著眼前開開合合的嘴,已經(jīng)聽不到她們在說什么,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jīng)跑到外面。她不知道花滿樓在哪里,站在街上舉目望去,人頭攢動,卻沒有她要找的人,那個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偏偏今日街上全是人,大家擁擠著朝一個方向跑去,葉梔被擠得心煩意亂,突然聽到有人低聲抱怨,“我看啊,咱們還是別去湊熱鬧了,今日定是那林公子拔得頭籌。”
“林公子前幾日不是以千金買素衣姑娘一笑嗎,怎么今日又要去搶阿玥姑娘的繡球?”
“唉,你們不知道啊,那林公子本是竟陵人,姓季不姓林。他風流成性,在竟陵害死了一位姑娘,為了躲避官司才隱姓埋名到我們無雙城來的?!?/p>
葉梔聽罷只覺天旋地轉(zhuǎn),站都站不穩(wěn)了,胸口一痛,張嘴便吐出一口血來。
“咽下去,”突然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顆藥丸,“為了這樣的人,值得嗎?”
“祝,你早就知道了對嗎?”葉梔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他騙我喝下那杯毒酒,他卻沒有喝對不對?”
“對不起?!弊?粗?,滿眼心疼。
葉梔笑得渾身顫抖,“祝,謝謝你收留了我的魂魄,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闭f罷,她朝祝盈盈一拜,轉(zhuǎn)身離去。祝伸手去拉她,指尖只掃過一片衣袖。他想起初見葉梔時,她只是一息殘魂,因執(zhí)念太強而遲遲不愿離開。躲避陰差的追捕使她虛弱不堪,祝本是路過,無意對上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
葉梔求祝救自己,那雙眼滿是執(zhí)著,祝不知為何竟拒絕不了。于是他帶葉梔回虛山,陰差不敢去那里。那時葉梔的魂魄實在太虛弱了,他只得封了她的五感,將她泡在泗水里固魂。
山中光陰漫長,葉梔有時也講她的故事,提到最多的人便是季泊如。葉梔說她本是一名歌女,后來遇到了季泊如,他待她很好,說要為她贖身并娶她為妻,他們還在月老祠私訂了終身。
后來季家不許她進門,為季泊如選了一名世家女子為妻。季泊如便帶了一壺毒酒來,說喝了這酒,就再也沒有人能讓他們分開了。他問她怕不怕,葉梔笑著搖頭。待到葉梔生辰那日,她著一身嫁衣,與季泊如共飲一壺毒酒。說到此時,葉梔總是微紅著臉笑道:“季郎說了,死后我們誰都不喝孟婆湯、不過忘川,這樣我們都不會忘掉彼此了。”
六月初,落盞花開時,葉梔向祝告別,說要去找她的季郎,不能讓他等太久。祝早就查過了,生死簿上根本就沒有季泊如的名字,要么他的孤魂至今仍在人間,要么他根本就沒死。葉梔的眼睛里滿是期待,祝的擔憂根本說不出口。他只好裝作無意地說了一句,也許季泊如早就轉(zhuǎn)世了。葉梔只是搖頭,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這些年,他總是站在原地看葉梔一次次離去。葉梔說要去找季郎,說為了他無怨無悔。
而這一次,葉梔笑著感謝祝,然后轉(zhuǎn)身離開。祝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要離開了。
祝再也沒有見過葉梔,他再次下山時,聽說林公子在花滿樓尋歡時被嚇死在床上,肝膽俱裂。祝想起那時葉梔紅著臉說季郎是她的夫君,想起了葉梔最后一次轉(zhuǎn)身離開時笑得凄涼,想起她眼底的希望破滅留下的灰燼。不知何處傳來了婉轉(zhuǎn)戲腔,“落花如有意,來去逐船流。多情總被無情惱?!崩p纏綿綿,順著風聲漸消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