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洲
在反抒情的時代獨行
口水和Rap臟了這大地。
我在詞語中潔身自好
在誰也猜不透的星座或街頭
寄一封遠古的信,寫一首清涼的詩。
要像雨燕懸停風中。
要像荼蘼等待,惡自去除。
空談太多,虛榮已經(jīng)虛偽。
這世界增加著形容詞
沉寂的春秋草木越來越稀有。
獨守寬容和自由,獨守最后的母語
我若凋謝,百花黯然。
陽光只是我一個人的。
沒有跑出世俗
騎白馬的人和騎木馬的人都會失愛。
天晚了,天老得清冷
紗窗邊束腰的人
獨自摘下容顏
要到黃昏的鏡中去清洗。
東風吹走了西風
那些夜里,貞操來討論過很多次
每次翻身,總是要放出一些夢來。
和百年前的早春一樣
花仍然落出一條路
想從乳房落到心房,想從來過的人里面
落出前世寂寥的自己。
灰已太多,灰不會復燃。
清冷的園子里仍然開著白色梅花
開出清澈的下午和蠱毒
一枚香囊,從墓地里聯(lián)系上沉睡的人。
從俗世生活中拔地而起。
晨曦被兩克拉的繁星推出
睡蓮上,一克拉的露正在醒來。
我愛過這短暫的消逝。
在集合了印度和越南的五彩田
村莊收攏兩國的碧玉
風收攏雄心。
那盛開和凋謝總讓我悲傷
那香氣沉醉,聯(lián)系著月亮。
臨水問荷,天地的克拉愛人
速朽的金風玉露
用滾動告別盾圓形的婚床。
荷葉和清風搖醒的人
推窗望見木屋炊煙。
流水偃旗,幾克拉碎鉆
碎掉一地清醒的蛙鳴。
睡蓮科懸停風中,人懸停這浮世。
即使村莊被夏夜的繁星鋪滿
即使睡蓮遍地,心有悲憫
你也難以獨善其身。
1
古村落按下云頭,風寬衣解帶。
誰的繡花鞋被紅燈籠解咒?
誰另辟新徑,練習隱者生活。
當睡蓮鋪派出夏天的十三只酒杯
祖神堂前坐
前朝的木質(zhì)花格窗
推開小青瓦下的閨房。
遺失謠譜的馬幫
在十三寨聽見悠遠、翡翠
聽見多年前的黃昏:司檐懸空
松明照亮扶欄人心底的暗泉。
2
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謝靈運:
縱情,攀登,喝小酒;
成為魏晉風骨,放歌到南北朝。
十三寨是玲瓏的江南
是牧邊的心慢慢變得幽遠。
眾多姓氏百年自足,恪守漁耕
不問世間事。只偶爾抬頭
看看天空送來季節(jié)變化的消息。
小庭院幽深,適合陶潛種花
露水衣搭在竹籬上。
古村外,初秋的樹葉奏響
山水懷璧,可以安放任何一種修行。
3
伐木者歸來,唱著山歌
從森林和草香中漫過荷塘
云雀尾隨,扶鋤的人田間應和。
在十三寨,鄉(xiāng)居清閑,日頭易老。
碾房里谷面雜陳,柴禾清整
每一滴歲月都泡在米酒里
每一滴歲月,都有神的遺物:
春夏的巖耳、秋冬的葛根
或者紫薇樹下琵琶襟少女手中的桃李。
山歌清澈,嗓音每日被泉水清洗。
對歌的人沿著山坳走進十三寨
他看見雞犬相戀,
黑貓在飛檐上懶散著黃昏。
4
白虎飛過。白虎堂前坐。
祖神在神龕前高蹈
后代在村落中養(yǎng)氣、修身、繁衍。
五行相生不相克。盡管儺戲開場
但占卜并非為了預知命運
但水車沒有回頭。這里眾心妥帖
老幼隨遇而安
竹號和木葉吹出情歌
吹出天藍地綠,生死相忘。
一切都在三界外,萬物隨意生長
寵辱已經(jīng)消亡,在十三寨:
僧尼各修天命,人和仙終于和解。
此刻,誰能讀懂我的孤獨,誰就是我的靈魂。
此刻,鐘聲響在心里,
眾生的酒杯醉了萬水千山。
而我的體內(nèi),有一條大雪紛飛的街道
一直堵塞著大雪紛飛的這一世。
又一個新年,活著已經(jīng)很臟。
太多的美好,里面都深藏著懺悔。
很多時候,我們誤會了上天的旨意
曲解了霧霾、航標,道德重負下的歡娛。
我們誤會的黑暗,
角落里其實深潛著骨頭倒立的聲音。
一切都太過沉重。
這風雨如晦,這拉著大海往前走的柔腸。
鐘聲還在三界外,你合十走在慈悲中。
已經(jīng)不能只是為自己活
已經(jīng)不能用憤怒解決憤怒
你長嘆一聲,隨波上了俗世的高鐵。
太多人聽見新年的鐘聲,聽見衰老。
而我六根已凈
獨自披衣走向茫茫的蜀山。
你們想成為我,而我早已不是我自己。
三個少年,唱完潦草的時代
一個莫名其妙的從前。
唱完年齡,二十年或者一轉(zhuǎn)身。
時間有些舊了,音樂的沉郁里
春天還和以前一樣。
初戀和大哭還在
激越卻有些遠了……
逝去日子,流水流過從前
生活停在舊歷秋天的郵票里。
唯一的青春,是青春已經(jīng)逝去
我曾經(jīng)用過的世界
每一天仍然那么清新
像有什么事情在遠處悄然發(fā)生。
那些年華的舞伴,銹掉的舊唱片
我心愛的美人魚還會來嗎?
少年們的歌聲謝了
廣場上飄動著花兒的皺紋。
年代在散場,慵懶的時光里
老朋友黯然謝世。有人文藝地抽身
有人重新開始初戀
那昏暗的街道上
依舊走動著業(yè)余的愛情。
是一切太快了嗎?音樂里的齒輪
齒輪里時代的速度
一代人在頹廢中迷茫
一代人走遠,遠到昨天。
逝去日子,少年們把歌聲送給老年
讓他在小雨的黃昏回憶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