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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都是植物的藥

2018-11-21 16:12:15余述平
綠洲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康平亮子金剛

余述平

1

植物也有潮汐和喜好,每一種愛情都有她的生物性,所以愛情是植物的藥,也是人間的藥。我們都是病人,你的一生在于你是否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植物。

這個叫樸康平的韓國男人正走在三峽大山深處的一條山路上,路兩旁植物茂盛,繁花似錦,但這些都不是他的藥了。他要去死,在他認為最好的懸崖上給自己的一生來個完美的一跳。

這個叫銅鑼的中國小山村,他前幾年在做中國民間音樂調(diào)查時來過。從此這個地方就留在他的腦海里了。他特別喜歡跳喪舞,喜歡它對死亡樂觀的表達和尊重。這也是他為什么到這里來的根本原因。

他的眼睛像臺攝影機,將美麗的山野風(fēng)光一一鋪排在心里。他感覺自己是個黑洞,正吞噬著自然的天體。

他走得很慢,石頭似乎有膠,把他的腳粘住了。他終于看見了半山腰的一個小山村,村里是稀稀拉拉的幾棟房子。房子都很有年紀,老屋房頂上都冒著三三兩兩的炊煙。炊煙緩慢地向山上升騰,彌漫。他感到自己被炊煙帶走,升上天際。

他聽到了狗的叫聲。是警覺,還是興奮,樸康平不知道,他也沒想。大山空茫,它揣摩不出,或者知道了,也心不在焉。

他不知不覺走到山村一棟民宅前的時候,已是傍晚,他感到路很長,似乎走了一個世紀。

這棟很典型的三峽民居引起他的注意,低低的、黑黑的屋檐下掛滿了金燦燦的包谷串和紅通通的辣椒串,它們像抹不掉的光芒懸掛在那里,它們也像一場花會,一種被陽光曬透了的包谷味和干烈的辣椒味迅速占領(lǐng)他的胃。

這一刻,他幾乎有了走進這戶人家的欲望。

屋前有一只狗,它緊張地盯著門前的公路,不安地朝樸康平叫著。

狗盯著這個背著簡單行囊的年輕男人。狗的叫聲越來越大。但它的叫聲一直還算優(yōu)雅,沒多少威脅,還屬于鄉(xiāng)村警惕范疇。它干叫的時候甚至搖了幾下尾巴。

樸康平一點也不慌亂,它顯然也看清了狗的真實意圖。他掐斷了想走進屋里的念頭,就像掐死了一只想在葉子上探出頭的毛毛蟲子,他往山上一邊走,一邊朝狗友善地笑著。他想,這狗,也許是他見到的最后一個生靈了。狗繼續(xù)叫著。

這時屋子走出來一個叫亮子的男孩,八九歲的樣子,他對狗很不耐煩地說,順順,求求你別叫了。

順順嗚咽了一下,鉆到亮子的懷里,它似乎不滿意,又開始朝樸康平大叫。樸康平又扭過頭來,揮了揮手,算是最后的一瞥??斩?,沒有了任何溫度。

看著樸康平,亮子突然叫了起來,剛玉叔叔,剛玉叔叔!

樸康平?jīng)]有答應(yīng),順著山路徑直往山上走去。

亮子急得快哭了,他喊了起來,剛玉叔叔,到家了,你怎么不進屋?

亮子看到那個男人依然沒有理睬,拐彎消失在山中。亮子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一直嘀咕,叔叔為什么不理我,他為什么到家了不回屋。他想不明白,他想叔叔是不是怕狗。他想一定是這樣,他生氣地用腳狠狠地踢了一下狗。狗不敢有意見,委屈地趴在地上。

樸康平走累了,他停了下來,從背包中取出一瓶礦泉水,仰著脖子喝了起來,他喝得很急,水順著嘴角溢了出來。他仰頭的時候,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取出手機,對著前方拍了一下照。他拍的是公路旁邊的一個簡單路牌。路牌上寫著地名,銅鑼。路牌的草叢中有一片白色的珍珠梅非常美麗地開著。

他拍完后,又彎腰摘下一朵珍珠梅,用鼻子使勁地吸了一口,然后繼續(xù)往山上走。這一刻,他很快走過了路牌,腳步輕松,仿佛那花給了他力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樸康平站在懸崖上的一塊巨石上,巨石前方是深深的峽谷。他似乎一點兒也不慌亂。他拿著手機,旋轉(zhuǎn)著身子,四周拍照,然后,他在手機上按著什么。

亮子躲在不遠處的樹林中,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年輕男人。

樸康平?jīng)]有注意到亮子早就一直跟在后面,他關(guān)上手機,然后把它放進背包中間。突然,他仰天長吼起來,英愛,英愛!我愛你。然后,他朝深淵跳了下去。

他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隨著聲音的回蕩,山上的樹木旋轉(zhuǎn)搖晃起來。被搖晃的還有亮子,他從搖晃的樹林中奔跑出來,他哭著喊,剛玉叔叔,剛玉叔叔。他一邊喊,一邊朝懸崖跑去。亮子被樹枝和野藤抽得鼻青臉腫。

亮子一路跑到家里,眼睛噙著淚水,他看到爺爺后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亮子爺爺問,亮子,誰欺負你了?亮子邊哭邊說,剛玉叔叔死了。爺爺說,胡說八道,你叔叔正在北京中央音樂學(xué)院上學(xué)呢。亮子說,我剛剛在山上看見他跳崖了。爺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說,亮子,過來一下。亮子不解地走近爺爺。爺爺用手摸了摸亮子的臉,我看你是不是發(fā)燒說胡話了。亮子推開爺爺?shù)氖?,說,爺爺,我真的看見剛玉叔叔跳崖了。亮子爺爺開始打電話,他一臉緊張,他撥電話的手抖得非常厲害。他好不容易撥全了號碼,他把話筒緊緊地貼在耳朵上。話筒里的回聲,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他失神地注視著話筒,稍許,他又開始重撥電話。話筒里依然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

亮子爺爺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屋里的狗開始不安地狂叫起來。

2

什么是城市的樹,什么是它開的花。樹都很整齊,講規(guī)矩,像被馴化的人。只是樹下沒有瘋長的野草,沒有膽大妄為的藤。粗暴和簡單的綻放沒了,樹上招搖的是隨風(fēng)而動的葉子的嘴。這樣的樹,是否能在有風(fēng)有雨的日子庇護愛。

就在樸康平縱身一跳的同時,北京正華燈齊放,緩緩的車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像泡沫在每一條大街的河流上奔涌而過。

酒巴是城里人燈紅酒綠的避風(fēng)港,也是傾覆泡沫的地方。這是一個中檔規(guī)模的酒巴,酒巴燈光搖曳,忽明忽暗,人頭攢動,強勁刺耳的音樂,形形色色的男女瘋狂地扭著身子。

在酒巴的一角,坐著兩個年輕男人,一個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緊緊地盯著表演臺,他叫李強,他的眼睛紅紅的,像要吃人似的,另一個耷拉著腦袋,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他叫金剛玉。

表演臺上,一個穿著暴露的年輕女子聲嘶力竭地唱著。她是金剛玉的女朋友,名叫夏依琪。表演臺兩旁,擠滿了瘋狂的人群,許多男人做出把手伸向夏依琪的樣子,他們似乎都想摸摸她白皙的雙腿。夏依琪若無其事地唱著,好像這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李強推醒金剛玉,金剛玉抬頭,揉揉眼睛,說,干嘛,是不是散場了?

李強說,散你個頭,拜托,這地你都能睡,虧你還是搞音樂的,這么麻木不仁,你聽聽這音樂。他邊說邊搖晃著身子。

強勁的音樂越來越響,簡直就要掀翻屋頂。

金剛玉用手捂住耳朵,得得得,別搖到地獄去了,這也叫音樂。

李強手指敲著桌子,它怎么不叫音樂了,你聽聽,多來勁,你說它不是音樂,那它叫什么?

金剛玉,它叫吃飽了撐的。

李強揶揄,你個山里的苞谷棒子,這叫時尚、流行,你懂個屁。

金剛玉拿起一瓶啤酒,說,來,富二代,我給你打個比方,它叫什么?

李強不解地看著金剛玉、,啤酒啊,德國黑啤,老貴了,你是不是有病,我掏錢給你女朋友抬莊,你倒莫名其妙地給我打起比方來了。

金剛玉反擊,富二代,稍安勿躁,我手里拿的是啤酒吧。

李強問,是,拜托,你想干嘛?

金剛玉拿了一瓶啤酒說,不是中國啤酒,是德國啤酒,所以他在有人眼里就高貴起來,現(xiàn)在我們把啤酒比喻成音樂,可以嗎,富二代?

李強眼睛更紅了,成,成,再說富二代我就掐死你,德國啤酒就是酒吧里的音樂,來勁。

金剛玉拿著德國啤酒,死勁地搖起來。

李強不解,你真的有病,病得不輕啊。

金剛玉繼續(xù)搖了幾下,然后起開瓶蓋,放到桌上,瓶里冒出白色泡沫,泡沫流到桌上,很快變成水。

金剛玉指著只剩一點啤酒的酒瓶說,你說啤酒就是這里的音樂,它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泡沫,空洞的泡沫,你想想,當你回家睡覺的時候,它還會在你心里流淌嗎?它跟這一群人一樣,都是無聊的排泄物而已。

李強提高了嗓門,那你還叫你女朋友到這里唱歌干嘛。

金剛玉攤開手,無奈地說,不是我叫,是她自己愿意。我是富二代她就不會在這了。

李強息事寧人,喝酒喝酒,來,喝。

金剛玉沒喝,他的眼睛正看著表演臺。夏依琪還在瘋狂地演唱著。金剛玉明顯地不安起來,他不小心碰到茶幾上的酒瓶,酒瓶倒下,其中一瓶掉在地上,碎了。

李強故意打岔,你女朋友太漂亮了。

金剛玉嘟噥,你都說過99次了,好看你就追吧。

李強用手揪住金剛玉的頭發(fā),你說的是人話?

金剛玉笑了,世上沒有誰能捆住愛情,追是你的權(quán)利。他笑里似乎藏了刀。

李強知道話題跑調(diào)了,他說,喝酒喝酒。

金剛玉,不喝,喝死你。

酒吧內(nèi)人們都忘情地扭著,誰也不會理睬他們的對話。這時,一個長相粗俗的男人把手伸向了夏依琪的胸脯,夏依琪本能地尖叫了一下。但觀眾相反響起了鼓掌聲。酒吧,從來就不是一個善的地方,長相粗俗的男人得意地向觀眾吹起了口哨。

金剛玉閉上眼睛,雙手合十,但心里在罵,真他媽人間地獄。

李強看了一眼金剛玉,金剛玉無動于衷,李強抄起一個酒瓶,向那個粗俗的男人走去。酒瓶狠狠地砸在那個人頭上。

那個人踉蹌了幾下,然后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倒得很英勇,像一頭野豬。

李強和一幫人扭打起來。很快,他就招架不住,他和金剛玉被揍趴下了,幾個保安把他們抬起來,丟到酒巴外的花池里。

兩人在花池里坐了好久,彼此都沒有說話,夜已經(jīng)深了,街上的行人漸漸有些少了,金剛玉和李強告別,一個人形單影只地走著。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下號碼,是夏依琪打來的,他把它掛了。后來手機又響了幾次,他以為還是夏依琪打來的,他都掛了,后來他干脆把手機關(guān)了。就這樣他錯過了父親的電話。

金剛玉踉踉蹌蹌來到一個地鐵口,然后歪歪倒倒走下地鐵站,地鐵站只有一個年輕女子站在那里候車,年輕女子紋絲不動地站在那里,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手機。她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美麗和氣質(zhì)。金剛玉從看到年輕女子的那一刻就被深深吸引住了。他一邊走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后來他不小心重重地撞在廊柱上。年輕女人似乎覺察有人在窺探她。她放下手機,回望了金剛玉。突然,她的臉上頓時變了。金剛玉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然后從她面前走過。這時,機車亮晃晃的燈光和轟隆隆的聲音傳來。金剛玉準備上車。這時聽到那個年輕女人用韓語在喊,樸康平,樸康平。金剛玉回頭,發(fā)現(xiàn)那個年輕女人正朝他方向笑著。金剛玉沒有回答,機車已停在站臺,車門緩緩打開。金剛玉往車內(nèi)走去。年輕女人也跟著上了車。金剛玉剛剛坐下,年輕女人就坐在他的身邊,還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金剛玉小聲對女人說,干嘛,干嘛。年輕女人盯著金剛玉用韓語說,樸康平,我終于找到你了。金剛玉:喂喂喂,說的是什么鳥語,說普通話,這里是北京,北京,你懂嗎?年輕女人點頭,然后把頭靠在金剛玉的肩膀上。她喃喃自語,我知道你是樸康平就夠了。金剛玉想推開年輕女人,但她發(fā)現(xiàn)車上的人都看著他們,于是只好讓她靠著。

地鐵在沉默中行進,很快到了一個車站,金剛玉站了起來,準備下車,年輕女人拽住他,用韓語喊道,還沒到站。車門打開,金剛玉突然甩開年輕女人,跑出車內(nèi)。年輕女人也跑出車內(nèi)。他在喊,樸康平,樸康平。金剛玉:我不是樸康平,我沒錢,姑娘,你長得楚楚動人,干什么不可以,偏偏干這行。年輕女人這時用中文說,我不要錢,我只要你樸康平。金剛玉,再告訴你我不是樸康平,你不要錢要什么,你賤啊。說完他就朝地鐵外跑去。

年輕女人在后面追著,人們都奇怪地看著他們。

金剛玉和年輕女人一前一后地跑出地鐵口。金剛玉在街上越跑越快,很快年輕女人就追不上了。年輕女人跑不動了,她站著喘著粗氣,突然看到了街上的巡邏警車,高喊起來,抓小偷,抓小偷。巡邏警車停在她身邊,一個警察從窗戶探出頭來問,小偷在哪?年輕女人指了指前方。

巡邏警車朝金剛玉追去,年輕女人臉上一副自得的樣子。

金剛玉一邊跑一邊往后看。年輕女人離他越來越遠。他的腳步慢了下來。警車駛了過來,車頂?shù)木療粜涯康剞D(zhuǎn)動著。金剛玉奇怪地看著警車。警車在他面前停了下來,警車上下來兩個警察,他們一把將金剛玉扭住。金剛玉問,我沒犯法,你們憑什么抓我。一個警察說,再說,給你上手銬,小偷。警察拿出手銬住金剛玉,金剛玉嚇得臉都白了。金剛玉: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警察大爺,你們搞錯了。警察嚴厲地說,少套近乎,你才大爺呢,沒有哪個小偷說自己是小偷的,你說是吧。金剛玉說,是。警察說,是,還不給我老老實實。金剛玉委屈地說,可是我真的不是小偷。警察拿出手銬要銬金剛玉,這時,年輕女人過來說,別銬了,別銬了。警察說,是不是他?年輕女人點頭,是,就是他。金剛玉對警察說,我不是小偷,不信你們問她。他用手指指著年輕女人。警察說,少羅嗦,就是她告你小偷,對吧小姐?年輕女人說,是,他是小偷。

警察大吼一聲,帶走,上派出所,小姐你也一起去,做個筆錄。

金剛玉和年輕女人先后上了警車。

到了派出所,警察正在給金剛玉上手銬,年輕女人說,算了,別銬了。警察問年輕女人,他偷你什么?金剛玉:我什么都沒偷。警察:沒問你,小姐,她偷你什么?年輕女人不好意思回答,他把我的心偷走了。金剛玉撲哧一笑。警察驚愕地問,你,你,你再說一遍。年輕女人認真地說,他把我的心偷走了,我沒說錯,他是小偷。警察生氣了說,你在玩我們?年輕女人連忙道歉說,不,不,他是我老公,他不想回家,他想跟別的女人跑,所以。警察說,所以你就想出了這個餿主意。警察接著對金剛玉說,吃飽了撐的,有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還在外面瞎折騰什么。金剛玉說,天啊,我真不是她老公。

警車在街上呼嘯而過。警察把金剛玉和年輕女人送到年輕女人指定的家門口。年輕女人打開房門,她一臉笑意地對警察說,謝謝了,真對不起,要不到家坐坐。警察說,不了,你們在家好好和諧和諧吧。金剛玉愣在那里,不肯進屋。年輕女人推了一把金剛玉,樸康平,還不進屋,別麻煩警察了。金剛玉說,警察大爺,求求你,我不想進這屋。警察說,你是不是男人,你不進我進了。金剛玉說,你進你進。

警察一把將金剛玉推進屋里,迅速將門關(guān)上,說,扯淡。

年輕女人靠在門上,金剛玉尷尬地站在屋子中央。年輕女人用韓語說,樸康平,你個騙子,你不是剛剛在山里自殺了嗎,怎么又在北京好好的。金剛玉:我聽不懂你說什么,姑娘你干什么不可以,怎么偏偏干這行,算你狠,我給你錢,我把手里的錢都給你,求求你放過我。年輕女人用手打了金剛玉一耳光,用韓語說,樸康平,我千辛萬苦地找到你,是為了把你帶回韓國認罪,沒想到你不僅裝傻,還這么惡毒地惡心我。

金剛玉非常生氣地抓住年輕女人,說,你怎么這么粗魯,不是看你長得漂亮,真恨不得把你臉搧腫。說完,他一把將年輕女人推開,由于用力過猛,年輕女人摔倒在地上,金剛玉從口袋掏出一把零花錢,丟在年輕女人旁邊,然后揚長而去。

年輕女人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金剛玉在路上攔的士,一輛的士在他旁邊停了下來,他打開車門,準備上車,這時他摸了摸口袋,然后不好意思地對司機說,對不起,忘帶錢了。司機不滿地說,有病吧。他踩上油門,車子離開。金剛玉在街上走著。一輛的士在他后面悄悄跟著。車內(nèi),車上坐著年輕女人。金剛玉開始在街上跑了起來。年輕女人的車在后面緊緊跟著。

金剛玉跑向小巷深處的一棟出租房,他打開房門,進屋,他剛剛關(guān)上門,就聽到敲門聲。金剛玉把門打開,那個年輕女人站在門口。金剛玉吼了一聲,討厭,你究竟想干什么?說完就狠狠地把門扣上。

年輕女人不停地敲門,門始終沒開。后來她沒敲了,她坐在地上,絕望地望著門。過了一會兒,金剛玉的女朋友夏依琪來到門口,她看到年輕女人時尖叫了一聲。夏依琪奇怪地看著年輕女人,問,干嘛?年輕女人說,找人。夏依琪問,怎么坐在地上找人?年輕女人說,他不開門。夏依琪說,他是誰?年輕女人說,樸康平,我男朋友。夏依琪說,他人呢?年輕女人指了指房門。夏依琪說,不對吧,你是不是搞錯了?年輕女人說,我又不是瞎子,我能認錯嗎。夏依琪開始用腳踢門,她在喊,金剛玉,開門。金剛玉打開門,他對年輕女人說;你怎么還沒走呀。夏依琪生氣對金剛玉說,你今天給我說清楚,我和她,究竟誰是你女朋友?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金剛玉說,這還用問嗎,你呀。年輕女人說,你再說一遍。金剛玉指了指夏依琪,她是我女朋友。年輕女人吼了一聲,樸康平,你混蛋。說完就跑下樓梯。

外面下起大雨,年輕女人站在出租房樓下,望著金剛玉的房間發(fā)呆,稍許,他撿起一塊磚頭,向金剛玉房子的窗戶砸去。窗戶被砸中,碎玻璃在地上的聲音十分刺耳。整棟出租樓的燈光都一起亮了,許多窗戶探出頭來。

年輕女人在大雨中行走,眼淚在飛。

3

樸康平跳的懸崖處光線十分敞亮,遠遠望去,太陽正從東邊的山腳下升起。第二天一大早,亮子爺爺帶著三個鄉(xiāng)親順著懸崖處走進森林。他們在林子中仔細尋找,亮子爺爺不時扯著嗓子喊,剛玉,剛玉。林子里藤蔓雜草叢生,他們走得十分艱難。他們往山下走了不遠,突然有一個人喊,亮子爺爺,那個人好像就是剛玉。一行人朝那人指的方向看去,一刻懸崖旁邊的樹上掛著一個人,那個人的身體好像搖晃著。亮子爺爺,剛玉。那個人耷拉著腦袋,沒有回音,但幸運的是,樹枝正好穿過他的衣服,他的眼睛閉著,衣服上還滴著血,不知是死是活。

亮子爺爺在家中細心地用中藥給那個跳崖的人敷傷口,那個人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亮子在旁邊問,爺爺,剛玉叔叔會死嗎?亮子爺爺小聲地對亮子說,他不是你剛玉叔叔。亮子說,爺爺你騙人,他明明就是剛玉叔叔。亮子爺爺說,我剛開始以為是,但現(xiàn)在我肯定他不是。亮子說,剛玉叔叔長記號了嗎。亮子爺爺說,人都是有記號的,所以我說他不是你剛玉叔叔。亮子問,那他是誰呢?亮子爺爺說,他醒了,我們就知道了。亮子問,他會醒嗎?亮子爺爺說,謝謝老天,他傷的不重。這時,那個跳崖的人醒了,痛苦地哼哼唧唧著,他想翻過身來,說:水,水。

亮子爺爺說,孩子,別動,你的背受傷了,亮子,快給叔叔端涼開水來。亮子去端涼開水。那個跳崖的人問,我怎么會在這里,您真不該救我。亮子爺爺說,孩子,有什么溝溝坎坎邁不過去,你啥子都不說,養(yǎng)好傷再說。那個跳崖的人感激地點了點頭。亮子爺爺說,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嗎?那個跳崖的人說,樸康平。亮子爺爺說,這個姓我還很少聽過。那個跳崖的人說,我是韓國人。這時亮子端來了涼開水,說,叔叔喝水。樸康平說,謝謝。他一邊說一邊接碗。亮子說,叔叔,我喂你喝。亮子給樸康平喂水。這時屋里進來了幾個探望的鄉(xiāng)親。其中一個說,剛玉沒事了吧。

亮子爺爺說,沒事了,沒事了,謝謝關(guān)心。那個鄉(xiāng)親對樸康平說,剛玉,你讀書怎么越讀越糊涂了,好好的,尋什么短見,你可是我們山里的驕傲。樸康平想說什么,亮子爺爺用手按住他,示意他什么也別說。亮子爺爺說,怪我教子無方。那個鄉(xiāng)親繼續(xù)對樸康平說,在我們這里,只有懦夫才會選擇自殺,山里的夜很長,但天總會亮,太陽總會升起,明天總是有希望,如果人沒了,也就什么念頭也沒了,沒什么好送的,送點雞蛋,好好養(yǎng)傷。亮子爺爺對樸康平說,聽懂了沒有?

樸康平噙著眼淚點頭。鄉(xiāng)親們離開后,樸康平問亮子爺爺,為什么他們把我當成您兒子?亮子爺爺說,因為你跟他長的一模一樣。樸康平說,他在哪?亮子爺爺說,他在北京音樂學(xué)院上研究生。

樸康平的眼睛亮了起來。

4

沒有一種愛情不是瘋狂的,她永遠都在風(fēng)口浪尖,習(xí)慣了的人成了水手,碰到漩渦也會游刃有余,膽小的人成了溺水者,稍有風(fēng)浪,他就成了不朽的沉船。不過,金剛玉不屬于這兩者,他都不是,他現(xiàn)在是碼頭,被河流帶著跑。

音樂學(xué)院門口,打扮樸素,頭發(fā)凌亂的金剛玉肩挎著包夾雜在人群當中,他的額頭好像掛了彩,貼著創(chuàng)可貼,這是昨夜夏依琪給他留下的禮物。他神情恍惚地走著。他手里拿著一個饅頭,邊走邊啃。他回了一下頭,發(fā)現(xiàn)那個年輕女人在不遠處跟著。這時李強跟了上來,李強望著金剛玉笑了,我記得昨夜打架的是我,怎么你掛彩了,真是稀奇啊。金剛玉說,倒了大霉,碰上鬼了。李強說,是夏依琪抓的吧。金剛玉說,你找抽吧,跟你說碰上鬼了。李強說,天方夜譚,你騙鬼去。金剛玉說,不信,鬼現(xiàn)在還在我后面跟著。說完,他轉(zhuǎn)身大步朝年輕女人走去。金剛玉的樣子有些可怕,他指著自己的腦袋對那年輕女人劈頭蓋臉吼道,你看,你看,這都是你干的好事,我哪輩子跟你結(jié)仇了,滾,討厭鬼。說完,他扭頭跑向李強。

年輕女人在后面說,樸康平,你不是已經(jīng)畢業(yè)了,怎么又上學(xué)了?

金剛玉沒有理她,他和李強穿過密密的林蔭小道,小道兩邊是草坪,草坪旁是風(fēng)格迥異的房子。李強好奇說,艷福不淺,超級漂亮,千分之千的漂亮,哥們,我佩服你,崇拜你。金剛玉說,她是神經(jīng)病,你比她更神經(jīng)病。李強說,這世界還有這么漂亮的神經(jīng)病,可惜了,真的可惜了。金剛玉和李強走路的同時,我們能聽見鋼琴、小號、薩克斯、笛子等器樂的練習(xí)聲,夾雜其中還有學(xué)生吊著嗓子,一派熱烈的音樂氛圍。隨著他們轉(zhuǎn)彎走進學(xué)校偏僻的一隅,進入一幢教學(xué)樓的樓梯,這些聲音慢慢遠去,直至消失。

音樂學(xué)院門口一側(cè),夏依琪不安地走來走去,她不時把目光投向?qū)W校大門。她在這里已經(jīng)等了一天了,她是在等金剛玉陪她去找工作,那次打架風(fēng)波中,老板把她辭了?,F(xiàn)在是放學(xué)時間,學(xué)生們像潮水一樣涌了出來。金剛玉和李強一起走出大門。夏依琪正準備上去跟金剛玉打招呼,突然她看見那年輕女人也向金剛玉迎上前去。金剛玉看到那個年輕女人臉色就變了。

他沒理會年輕女人,準備從她身邊直接走過去。但擦肩的那一瞬,他的手就被年輕女人抓住了。金剛玉說,你想干什么,年輕女人說,你想干什么?李強說,有事好好說,別火星撞地球。年輕女人對李強吼道,滾,關(guān)你屁事。李強說,好,好,不關(guān)我屁事,金剛玉,你們好好鬧,鬧得天翻地覆最好。金剛玉對年輕女人說,你究竟要干什么?年輕女人說,說法,給個說法,樸康平,你為什么不理我?金剛玉說,我說了一千遍,我不是樸康平,我不是狗日的樸康平。年輕女人的臉漲的通紅,說,你,罵人,粗魯。金剛玉憤怒了,我還想打人呢。年輕女人說,看樣子你存心不認我了。金剛玉說,你是我什么人,我為什么要認你。年輕女人說,你是我男朋友呀。

這時,早已站在旁邊許久的夏依琪吼道,金剛玉,你們演戲演夠了沒有?金剛玉對夏依琪說,走,我們走。夏依琪說,走你個頭,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金剛玉準備解釋,夏依琪扯了一下李強說,我們走。李強望著金剛玉猶豫。夏依琪大聲說,你到底走不走?李強說,走,我跟你走不行嗎。

夏依琪和李強走了。金剛玉氣得把書包狠狠地摔在地上。

李強和夏依琪來到這家外形設(shè)計新穎的酒巴,酒巴的門口像瀑布一樣掛成一片水簾,水幕上隱約能看到選美秀的視頻,這是新式的水幕電影,強勁的音樂從酒巴內(nèi)溢出門口。李強想跟夏依琪一起進去。

夏依琪說,求求你,別進去,男人不宜。李強不滿地說,男朋友不宜。夏依琪說,你還不是我男朋友,就你這火爆脾氣,我?guī)状伪痪瓢挖s走不是因為你。李強說,我還不是替金剛玉兩肋插刀,不進就不進,免得看了心煩。夏依琪說,好了好了,以后再不準提金剛玉了,那我就深入虎穴了。

李強揮了揮手,說,去,去吧。

他看著夏依琪慢慢走進酒巴。夏依琪正經(jīng)過水幕電影處。

酒巴的光線有些暗,夏依琪走近表演臺的時候,燈光突然亮了。光束投射到夏依琪的身上。一個渾厚的男中音說,姑娘,應(yīng)聘的?

夏依琪不知所措地站在臺中央,現(xiàn)場我們只能聽見男人的聲音,卻看不到他本人。夏依琪說,是的,想到你這當歌手。男中音說,我們這條件很高。夏依琪說,我在許多酒巴都當過歌手。男中音說,為什么想進我們酒巴?夏依琪說,因為我想追逐更高夢想。男中音大聲喊,很好,音樂準備,姑娘,你準備好了嗎?夏依琪回答,好了。男中音說,音響師,開始!

強烈的搖滾音樂驟然而起。夏依琪扭動著身子唱了起來。唱了一會,我們就聽見男中音大喊,停止,停止。音樂戛然而止。夏依琪慌亂地站著,那束光還緊緊地罩住她。

夏依琪惶惑地問,能再來一次嗎?

男中音說,破例,姑娘,最后一次。

夏依琪似乎意識到什么,她脫掉外衣,最后只穿著一層薄薄的衣服,大尺度暴露,兩個乳房露出一半。老板走了過來,用手托住夏依琪的乳房,夏依琪說你想干什么?老板露出淫笑,量一下你的三圍。說著說著還用手抖了幾下夏依琪的乳房。夏依琪一把推開老板的手。酒巴內(nèi)異常安靜,老板說,很遺憾,我們不能錄用你,祝你好運。

夏依琪從酒巴門口出來,她憤怒無比,臉都變了形,她一邊走一邊罵,好運,好運你媽個蛋。她轉(zhuǎn)頭朝水幕電影吐了一口唾沫,去死吧,破酒巴。她看見拿著一瓶飲料走過來的李強,馬上撲進李強的懷里哭了起來。李強問,怎么了,夏依琪。夏依琪不說話。李強說,說話呀,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夏依琪的哭聲越來越大。李強推開夏依琪,說,老子找他算賬去。說著,他把手中的飲料準備朝酒巴砸去。

夏依琪抓住他手說,不能干傻事。

李強牽著夏依琪往酒巴走去,說,走,跟我走。李強帶著夏依琪到了酒吧內(nèi)。

酒吧里的燈亮了。男中音喊道,出去,出去,我們不找男歌手。

李強說,別自作多情,誰稀罕在你這里當個破歌手,小子,你給我聽好了,你的這個店我要定了,你趁早滾蛋。

李強和夏依琪來到一座天橋上,一起看街上的風(fēng)景。橋下是滾滾的車流。夏依琪說,你剛才吹牛的吧。李強說,你說呢?夏依琪說,肯定是吹牛的,不過我還是謝謝你。李強說,你怎么知道我吹牛呢,說不定有驚喜呢。夏依琪笑著說,驚喜看到我就跑。李強說,為了你,也為了賭這口氣,我也要把它奪過來。夏依琪說,可你是學(xué)生,奪過來咋辦?李強笑著說,你擔心什么?好辦呀。夏依琪,我不擔心,我當然高興,我有地方唱歌了,再也沒人趕我走了,但你。李強打斷夏依琪的話,不是要你當歌手,是要你當老板娘。夏依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撲進李強的懷里,真的?李強在她的耳邊說,千真萬確。夏依琪說,你對我真好,什么時候?qū)ξ也粦押靡獾模?/p>

李強說,天啊,這你都不知道,我為你都砸過幾次場子了,太麻木不仁了。說著他用手刮了一下夏依琪的鼻子。

兩人在天橋上吻了起來。

這一幕正好被在不遠處走路的金剛玉看到。

夏依琪很快和李強同居在一起了。這一天,夏依琪有點凌亂和寒酸的出租房內(nèi),李強和夏依琪正在吃面條,桌上只放著一瓶腐乳。李強吃面條的聲音很響。夏依琪說,研究生同學(xué),能不能斯文點,跟面條較什么勁。李強說,你唱歌還吼哩,你跟歌較什么勁。夏依琪說,那不是在酒巴嗎,不吼,誰給你人民幣,不吼,我哪能天天吃上這幸福的面條。李強說,恐怕你血管都面條味了,我想今后應(yīng)該讓你吃香的喝辣的。夏依琪說,你剛才吃的不是挺幸福嗎,原來是偽裝的。你不會對我也偽裝吧。李強用手摸了一下夏依琪的臉,說,把你捧在手心都不夠呢。夏依琪說,給你膽也不敢,我要唱歌,我一定會在北京唱紅。李強說,唱啥,老老實實當好老板娘。夏依琪說,不行不行,我要唱歌,我要你給我寫首歌,讓我能出大名的歌。李強說,得得得,這可不是我特長,這事金剛玉行。夏依琪一下子揪住李強的耳朵說,告訴你,再也不準提這個人。

李強說,不提不提,不提還不行嗎?

夏依琪放下了李強的耳朵,說,罰你寫歌去。

李強做了個怪臉說,還真寫呀。

夏依琪一邊收拾,一邊對李強說,好好創(chuàng)作,睡覺時我好好慰勞你。

昏暗燈光下,書桌兩側(cè)堆滿書,中間是一臺特別老式的臺式電腦,屏幕顯示的某音樂網(wǎng)站。李強不停地用手撓著頭發(fā),一臉的痛苦和茫然。

他面前桌上的一張白紙,白紙上面是一片空白。

夏依琪房內(nèi),夏依琪躺在床上陷入凝思中,不知為什么,她把被子卷在身上,說,李強,我冷。李強扭過頭,你不有被子嗎。夏依琪說,被子哪有人暖和,今天不創(chuàng)作了,你就把我當作品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吧。李強飛快地把那張白紙翻過來,然后脫掉衣服,鉆進了夏依琪的被子。

兩人躺在床上,夏依琪依偎在李強的懷里,說,你一定要為我寫出一個偉大的作品來。

李強說好吧,你就是我偉大的作品呀。說完,他用嘴堵住夏依琪的嘴。

夏依琪嗚咽一下,然后用雙手抱住了李強的脖子。李強按下開關(guān),屋子暗下來,隱約的光線之中,兩個開始作愛。床搖晃著,吱吱呀呀的聲音很大。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李強,誰呀?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我是房東,限你三天之內(nèi)交房租,否則,給我滾蛋。

李強打開門,看到一個五十多的精瘦男人躬著腰下著樓梯,他是房東,他邊走邊怪聲地說,媽的,沒有錢,還天天晚上整得鬼快活,搞得老子天天望著天花板失眠。

李強把一把錢扔在精瘦男人面前,說,再半夜敲門,小心你身上的兩條雞腿。

房東呆呆地站在那里,任錢在樓道四處飄散。

5

在每一個得意的愛情背后,都至少站著一個痛苦?,F(xiàn)在金剛玉是,那個韓國女人也是。

這個夜晚,那個年輕女人提著裝滿了食品的塑料袋,朝小區(qū)走去。在經(jīng)過門口的時候,她朝保安禮貌地彎了一下腰。這是一個高檔小區(qū)。她來到門口,掏出鑰匙,門吱地一聲開了,她關(guān)上門,按下開關(guān),屋內(nèi)亮堂起來。這是一個帶著強烈女性溫馨色彩的小屋,屋里擺滿了色彩斑斕的小掛件,年輕女人把食品和飲料一件一件地放進冰箱。完后,她走進臥室。年輕女人站在一堵墻面前。墻上掛著樸康平的照片,就是在銅鑼跳下懸崖的那個年輕男人,照片中的他富有魅力地微笑著。年輕女人的腦袋里不停地閃回著她和金剛玉在北京碰面,以及金剛玉和夏依琪在一起的場景。

年輕女人把墻上的照片摘下來,狠狠地砸在地上,他喊道,樸康平,我恨你,恨你,恨死你。

這一天,年輕女人來到學(xué)院找到金剛玉的班主任張老師,張老師問,你是誰?找我有什么事?年輕女人自我介紹,我叫權(quán)英愛,韓國人,我想了解一下樸康平。張老師:我記起來了,你就是資助樸康平上學(xué)的女朋友,怎么了?他不是回韓國一年多了嗎。權(quán)英愛說,他出事了。張老師問,出了什么事?權(quán)英愛說,張老師,您是不知道,還是故意裝糊涂?

張老師不解地說,我有必要裝糊涂嗎,倒是你讓我越來越糊涂。

權(quán)英愛說,那您跟我解釋一下,樸康平為什么又在音樂理論系上學(xué)了。

張老師說,天方夜譚吧。說到這,他突然笑了。

權(quán)英愛莫名其妙地看著張老師。

張老師說,你錯了,他不是樸康平,他叫金剛玉,湖北三峽人。

權(quán)英愛愣在那里,真的,真的嗎?

張老師說,樸康平究竟出什么事?

權(quán)英愛說,他失手殺了人,逃到中國來了,他還給我發(fā)過幾張他自殺前的照片。我一定找到他,不管是死是活。

張老師說,有什么打算,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權(quán)英愛:我想一邊在音樂理論系插班學(xué)習(xí),一邊利用周末尋找他,無論他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他帶回韓國去,但畢竟我們好過,張老師,拜托了。說完還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張老師說,我跟學(xué)校匯報一下再回答你。

這一天的第一堂課,教室里坐著不少學(xué)生,金剛玉坐在最后一排,趴在書桌上,無精打采。李強坐在他旁邊。李強推了推金剛玉,怎么了?金剛玉說,少跟老子說話。李強本來想問為什么,但這時班主任張老師帶著權(quán)英愛走了進來。教室出現(xiàn)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張老師把權(quán)英愛引到第一排中央的一個位子坐下。金剛玉頓時緊張起來。這時,上課的鈴聲響了。

張老師說,同學(xué)們,安靜,我們開始上課,在上課之前,我先向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xué)。她叫權(quán)英愛,權(quán)英愛,站起來一下。權(quán)英愛站起來給大家打招呼,她轉(zhuǎn)身向同學(xué)們彎腰,說,謝謝關(guān)照。同學(xué)們熱烈的掌聲。張老師用雙手示意大家安靜,說,英愛希望在同學(xué)中找一個同學(xué)學(xué)習(xí)中文,不過,我首先聲明一下,既然是同學(xué),就不用收費了,請愿意的舉手。

張師老的話音剛落,同學(xué)都齊齊地舉起了手,鏡頭對準同學(xué)們,同學(xué)們把手舉得高高,有幾個男同學(xué)甚至舉起了雙手。唯一沒有舉手的只有金剛玉。張老師說,權(quán)英愛,沒想到反響這么熱烈,我看你還是現(xiàn)場挑一個。權(quán)英愛走出座位,從前面慢慢地往后排走去。突然,她看見了金剛玉,金剛玉正埋頭看著什么,他不敢抬頭。

權(quán)英愛說,金剛玉,金剛玉,我要金剛玉。

教室一下子亂了起來,有幾個男人叫起來,不公平,不公平,金剛玉沒舉手,權(quán)英愛走過去抓住金剛玉的手,把它舉起來,說,金剛玉,我要你。

張老師說,好了,好了,權(quán)英愛,在我們漢語里,男女之間說我要你,那就關(guān)系很不一般了,你應(yīng)該說我選你。同學(xué)們哄堂大笑起來。

權(quán)英愛不好意思低著頭,臉紅紅的。

金剛玉站起來,我反對。

張老師說,反對無效,這是終審判決,你就是權(quán)英愛的漢語老師。

金剛玉無奈坐下。

放學(xué)后,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來到學(xué)校的一片樹林中,兩人坐在椅子上,金剛玉坐在那里玩手指。權(quán)英愛說,對不起,還在生我氣。金剛玉把頭扭在一邊,說,哪敢。權(quán)英愛說,那你笑一個給我看。金剛玉依然虎著臉。權(quán)英愛站起來,面朝金剛玉,一邊鞠躬,一邊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路邊不時有人好奇地看著他們。

金剛玉說,好了,好了,我笑,我笑還不行嗎。他笑了,但樣子很難看。權(quán)英愛說,不行,重來。金剛玉終于順利地笑出聲來。權(quán)英愛說,這還差不多。她掏出一把零錢給金剛玉。金剛玉問,干嘛?權(quán)英愛說,這是你上次丟在我家的錢,真有你的,居然把我看成那種人了。金剛玉不好意思地笑著,伸手接錢。權(quán)英愛調(diào)皮地說,不給,你先給我道歉。金剛玉笑著說,我不,你還打過我呢。權(quán)英愛也笑了,那就扯平了。

她把錢遞給金剛玉。這時她又說,還沒扯平。金剛玉說,你咋那么多事。權(quán)英愛說,是我欠你的。金剛玉說,沒有了啊。權(quán)英愛說,欠你一扇窗戶,我明天給你們修好,你和你女朋友還好吧。金剛玉說,跟人跑了。權(quán)英愛說,真不好意思,我欠你一個女朋友。這樣吧,我天天請你吃韓國泡菜。剛玉說,要命。權(quán)英愛問,你說什么?金剛玉說,泡菜讓我想起山里的童年時光。權(quán)英愛說,你的童年一定非常美麗。

金剛玉伸了一下舌頭,嘀咕,要命。接著他拿出那把零花錢說,我請你,吃吃我們土家菜。

金剛玉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土家餐館,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坐在桌邊。金剛玉跟站在旁邊的服務(wù)員點菜,來個臘豬蹄燉萵苣火鍋,再來個合渣。權(quán)英愛問,合渣是啥?金剛玉說,就是懶豆腐,用黃豆帶殼磨制而成,綠色環(huán)保,女人吃了美麗漂亮。權(quán)英愛好奇地問,男人吃了呢?金剛玉故意說,男人吃了變?nèi)搜?。他很奇怪自己和?quán)英愛在一起的時候會變得如此幽默起來。

權(quán)英愛一臉認真地說,啊,待會你不能吃合渣,記住啊。金剛玉說,騙你的。權(quán)英愛說,你真幽默。金剛玉說,火鍋有點慢,談?wù)剺憧灯桨伞?/p>

權(quán)英愛說,他是個孤兒,是我從小到大學(xué)的同學(xué),他殺了人,不過不是故意的。金剛玉說,我猜是為了你。權(quán)英愛說,是的,那天一個唱片公司的老板想非禮我,他失手殺死了那個人。金剛玉說,聽張老師說他很有音樂天賦。

權(quán)英愛說,有時天賦有什么用,從中國回韓國后,他始終找不到一個簽約公司。但所有的公司都知道他有我這個漂亮女友。他們都提出拿我的身體換取合約。

金剛玉說,樸康平不會這樣,否則他不會殺人。

權(quán)英愛說,他拒絕了無數(shù)次,可最后一次他居然答應(yīng)了,因為他太渴望出名了。他終于把我送進了狼口。當那個臭男人在非禮我的時候,我?guī)缀醵冀^望了,他卻闖了進來,和臭男人扭打一起,他失手殺了他。殺人和愧疚把他帶來中國,他希望在一個美麗的山谷結(jié)束自己。她說到這里的時候,眼睛浮現(xiàn)一個賓館房間內(nèi),一個老板模樣的胖男人撕扯權(quán)英愛的衣服,權(quán)英愛拼命抵抗著。一會后,權(quán)英愛的上衣被扯掉了,只剩一件內(nèi)衣。權(quán)英愛還在反抗著。漸漸地權(quán)英愛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被男人抱到了床上。權(quán)英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男人向她撲了上來。就在這時,樸康平踢開房門沖了進來。樸康平和老板打了起來。老板漸漸落了下風(fēng),他惱羞成怒,拿起一個燈具向樸康平砸去。樸康平飛起一腳踢向老板。老板被踢飛了,老板的頭重重地撞在墻上,鮮血立刻從他腦袋流了出來。老板一動不動,死了。權(quán)英愛眼睛還閃現(xiàn)出一張韓國報紙,報紙上一大幅權(quán)英愛被潛規(guī)則的照片。

權(quán)英愛的眼睛紅紅的,她連忙說,不該給你講這些亂七八糟的故事。金剛玉拿出一片手巾紙遞給權(quán)英愛,安慰說,這事中國也時有發(fā)生,只是可惜樸康平了。權(quán)英愛擦了一下眼角后對金剛玉說,謝謝啊。這時火鍋和合渣都上了。金剛玉為權(quán)英愛盛了一碗合渣,說,來嘗嘗美麗漂亮。權(quán)英愛說,你也來一碗,我來給你盛。金剛玉說,你吃吧,我自己來。權(quán)英愛急了,不行,我偏要給你盛,在我們韓國,都是女人給男人盛菜的。金剛玉說,那韓國男人幸福。權(quán)英愛:還有更幸福的,我們韓國女人每天還給丈夫洗腳呢。金剛玉說,真羨慕啊。權(quán)英愛說,別光美,在韓國,男人很辛苦,要掙錢養(yǎng)女人的。

金剛玉,嗨,我說世上哪有這等好事。

權(quán)英愛盛了一碗合渣遞給金剛玉。

金剛玉說,吃吧,乘熱吃。

權(quán)英愛吃了一口合渣,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的樣子,說,真香,真好吃。

吃完后他們來到北京的一條小巷上,這時華燈初放。小巷很深,行人不多,兩旁的店面也很少。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肩并肩慢慢走著。對面過來了一個賣冰糖葫蘆的老頭。金剛玉買了一串給權(quán)英愛。權(quán)英愛興奮地吃著,突然她看見二樓一戶人家的陽臺上開著一串白色的花。她拉著金剛玉說,你看,你看,那花太漂亮了。金剛玉說,那是珍珠梅。說完他他爬上陽臺旁邊的一個樹上。他正準備摘花。

突然陽臺出來一個老者,他拿著一根棍子,老者:干什么?

金剛玉從口袋掏出錢,說,買花,買珍珠梅。老者說,是準備偷的吧。

金剛玉不好意思地笑。權(quán)英愛在下面喊,金剛玉,快下來,小心老人揍你。

老者摘了一把珍珠梅花給金剛玉,小子,給你,在這城市知道珍珠梅的人可不多,就沖這,我送給你了。

金剛玉接過花,連聲說,謝謝大爺,謝謝大爺。說完就從樹上跳了下來。

權(quán)英愛接過珍珠梅,高興地跳了起來。一會她問金剛玉,你怎么知道它叫珍珠梅?

金剛玉說,別瞧不起人,她是我家鄉(xiāng)最美麗的花。

這時天空下起大雨來,金剛玉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權(quán)英愛的頭上,兩人在小巷里跑了起來。他們跑出小巷,來到大街上打的。一輛一輛的的士從他們面前一晃而過。好半天才攔了一輛的士,金剛玉把權(quán)英愛送上車,權(quán)英愛問,你不上車嗎?

金剛玉說,我還有點事,你先走吧。他揮手和權(quán)英愛做告別的手勢。

6

在人間,誰也不相信愛情有毒,有毒的愛是一記迷幻藥,即使自己身陷其中,也不會承認自己就在毒中。

李強氣宇軒昂來到這家酒吧門口,也就是那家傲慢的水幕電影酒吧,他在門口停了一下,仰頭看了看霓虹燈閃爍的招牌,會心地笑了一下。服務(wù)生彎腰給他行禮,老板好,老板請進。李強連頭沒點一下就走進酒吧內(nèi)。酒吧內(nèi),狂嘯的音樂,狂亂扭動的人群,夏依琪投入地唱著,男人不時把手伸向她。李強走進來,看見這情景,立即皺起眉頭。他對一個服務(wù)生說,趕緊叫夏老板下來。服務(wù)生上臺給夏依琪傳話,夏依琪戀戀不舍地下來,讓另一個歌手頂上。夏依琪走到李強面前,不滿地說,唱得好好的,叫我下來干嘛?

李強生氣地說,好好當你老板,要唱在家唱,再這樣我可生氣了。

7

月光下的銅鑼小鄉(xiāng)村,要多美就有多美,朦朧的夜色下,遠遠地我們能聽到悠揚的歌聲從村子傳來。這是亮子爺爺正在唱歌曲《山路十八彎》。亮子也跟著唱。樸康平出神地望著爺倆唱著,不停地用手打著拍子。亮子爺爺問樸康平,會唱嗎?樸康平點頭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中國歌。亮子爺爺,那還等什么,跟我們扯扯嗓子,唱著唱著,什么狗屁煩惱事都沒了,唱著唱著,人也就舒坦了。

亮子爺爺、亮子、樸康平開始一起唱《山路十八彎》,一旁,火盆里火苗正旺,狗在一邊搖著尾巴。

樸康平在山里享受著他的快樂時光,他的傷在亮子爺爺?shù)木恼樟舷禄謴?fù)很快。這一天,樸康平和亮子爺爺坐在懸崖上,也就是他跳的地方。亮子爺爺對樸康平說,把背上的衣服掀開,看看傷好了沒有。

樸康平掀開悲傷的衣服。亮子爺爺說,基本上好了。樸康平說,金叔叔,什么藥這么有奇效?亮子爺爺說,珍珠梅,我們這山里最美的花,珍珠梅會結(jié)果,把果磨成粉,外敷,就可治跌打損傷。樸康平說,我們附近有嗎?亮子爺爺說,我們村的路牌下有一片。樸康平說,漂亮,超級漂亮,我那天還摘了一朵呢。

亮子爺爺問,康平,有什么打算?別往心里去,我不是趕你。最近這山里老下雨,我怕有危險,我們這一帶常鬧滑坡。

樸康平說,我的命是您撿回來的,你就是我的父親,我想整理一下三峽流域的音樂,把它介紹給世界。亮子爺爺說,三峽的音樂好啊,它不是用技巧做出來的,而是用情感的血濃縮出來的,所以她是天籟之音。樸康平說,我估計兩天就完成了,然后我就回韓國自首。

亮子爺爺說,康平,記住,這里還有你亮子叔叔,你會挺過難關(guān)的,我會默默為你祈禱。

8

權(quán)英愛房里的墻上掛著一張大大的中國地圖,這張地圖顯得和屋里的氛圍極不協(xié)調(diào)。權(quán)英愛把目光移向中國地圖。地圖上畫著許多紅圈圈標志,有些紅圈圈內(nèi)打了醒目的“×”。這些×的下面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地名都叫銅鑼,它們分布在地圖的各個部分。權(quán)英愛走向床對面的電視。她從電視柜拿出一盤光碟,把它塞進播放器里。然后,她倚靠在床上。音樂響起來,電視里出現(xiàn)畫面。電視里出現(xiàn)樸康平演唱的MTV。

權(quán)英愛,她如癡如呆看著,臉上漸漸有了笑容。但這個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她的臉重新變得憂悒。她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面是“銅鑼村”的路牌照。她用手按了一下,下面是銅鑼萬丈懸崖的照片。

電視機上,樸康平依然演唱。音樂的聲音越來越響。但權(quán)英愛卻睡著了。

權(quán)英愛和大家漸漸熟了起來,這兩天快上課前,權(quán)英愛不停地扭過身子往后看。她看見金剛玉的位子空著。權(quán)英愛有些不安。她走到后排問李強,金剛玉呢?李強說,聽別人說病了,美女,這么關(guān)心他,怎么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

權(quán)英愛白了一眼李強說,你少惡心。

權(quán)英愛課都沒上就去看金剛玉去了。金剛玉這是真的病了,他把被子蒙在頭上睡覺。突然他聽到了敲門聲。有誰會看自己呢,自從和夏依琪分手后,這里就沒人光顧過。他爬起來開門,驚奇地發(fā)現(xiàn)是權(quán)英愛。權(quán)英愛提了滿滿一袋東西進來。金剛玉想說什么,權(quán)英愛說,啥都不說,快躺到床上。金剛玉躺到床上,權(quán)英愛替他蓋好被子。

權(quán)英愛說,昨夜淋雨感冒了吧,真不好意思,又欠你一次。

金剛玉說,是啊,你怎么老是欠我呢。

權(quán)英愛說,是老天爺干的,又不是我干的,讓我摸摸你的頭。

她摸了下金剛玉的頭后叫起來,你燒得不輕,吃藥了沒有?

金剛玉搖頭。

權(quán)英愛說,你怎么能不吃藥呢。說完,她從袋子里取出藥來,說,好在我聰明了一把,買了藥。她拿出幾片藥遞給金剛玉,快吃吧。金剛玉吞下藥片,說,謝謝啊。權(quán)英愛說,剛玉,有開水嗎。

金剛玉,在那。他用手指了指。權(quán)英愛拿過開水瓶和一個塑料盆。金剛玉不解地望著她。權(quán)英愛說,發(fā)呆呀,想入非非呀,你起床吧,我給你泡腳。金剛玉說,使不得,使不得,你們韓國不是只有妻子才給丈夫洗腳嗎?權(quán)英愛笑,傻帽,現(xiàn)在是給你泡腳,泡腳,不是洗腳,這是給你治病,想哪去了。金剛玉笑,想天上去了。權(quán)英愛往盆里倒熱水,她試了試水溫后說,可以了。

金剛玉開始泡腳。金剛玉泡腳的時候,權(quán)英愛說,我給你按摩按摩一下腦袋,感冒好的會快些。權(quán)英愛給金剛玉按摩腦袋,金剛玉一副享受的樣子。權(quán)英愛說,好了一點沒有?

金剛玉說,好像好多了,你真是妙手回春。

權(quán)英愛說,別夸了,我給你帶了韓國高麗參燉雞湯,還有韓國泡菜。

為了養(yǎng)活自己,金剛玉決定到火車站附近的一個地下通道賣唱。為了不讓熟人發(fā)現(xiàn),他戴著帽子,帽子幾乎遮住了他的臉。他的表演專注而不夸張,他唱的是一些特別抒情的歌曲,所以他的歌聲沒有給人帶來一種煩躁的感覺。也許他的歌聲吸引不少人,路人們紛紛把硬幣和紙幣投在他面前的一張報紙上。

權(quán)英愛開始了她尋找樸康平的計劃。這一天,權(quán)英愛背著簡單的行李走向過道口,在過道口,她停了下來,她抬起頭向前方眺望。馬路對面就是火車站。她要在中國尋找那個叫銅鑼的地方。權(quán)英愛款款走下過道口。

這時金剛玉大概唱累了,停了下來,拿著一個塑料水杯喝水。就在這時,他看見了權(quán)英愛。他趕緊放下水杯,并把外衣的遮雨帽子豎起來,蓋在頭上。他面對過道的墻坐了下來,然后拿起吉它,邊彈邊唱起來。

權(quán)英愛很快地走到金剛玉賣唱的地方,突然她停了下來,不解地看這個奇怪彈唱的人。金剛玉的彈奏和演唱開始有些慌亂。不時有行人在權(quán)英愛身邊把錢扔到報紙上。權(quán)英愛從口袋里拿出一百塊人民幣,彎腰,蹲下去,把錢認認真真地放在報紙上,并用一塊小石子把它壓好。然后站起來離開。

金剛玉掀開衣帽的一角,偷偷地看著權(quán)英愛走遠。

到了火車上,權(quán)英愛沉默地望著窗外的景色。她的對面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像是一個搞學(xué)問的人,戴著眼鏡。他不時地看權(quán)英愛一眼。權(quán)英愛扭回身子,從行李中拿出那張中國地圖,仔細研究起來。戴眼鏡的男人突然興奮起來,姑娘,你是地理愛好者?權(quán)英愛說,不是,找一個地方而已。眼鏡男人說,你說說看,看我知不知道,我就是從事地理研究的。權(quán)英愛說,太好了,我找銅鑼。眼鏡男人說,銅鑼,我想它絕不是一個著名景區(qū),也不是縣級以上的地名。我猜想它應(yīng)該是鎮(zhèn)以下的地名。

權(quán)英愛指了指地圖,我查了一下,有好幾十個。眼鏡男人看了看地圖,說,我看你是大海撈針,這張地圖標的地名只有鎮(zhèn)以上才有,你有沒有其它證明。權(quán)英愛拿出手機,找出那張銅鑼的照片,她把手機遞給眼鏡男人。

眼鏡男人仔細看了一會,說,姑娘,可以縮小范圍,可以肯定你所找的這個銅鑼在南方,從路牌上看,也可以肯定,它不是鎮(zhèn),而是一個小山村,建議你買一份南方各個省份的詳細地區(qū),一定可以找到。

權(quán)英愛問,那要花多長時間?眼鏡男人說,姑娘就要看你運氣了。

權(quán)英愛這一趟跑了幾個叫銅鑼的地方,但都不是樸康平自殺的地點。她只好無奈回到北京。權(quán)英愛從北京火車站出站口出來,已是夜深了,街上的人不多,她朝過道口走去。

這是金剛玉賣唱的地方,他正在清理東西準備收工。前面不遠處有三個男子游蕩著。金剛玉突然看到進入過道的權(quán)英愛。他慌亂把衣帽安在頭上,像原先那么面壁蹲在地上。吉它丟在一邊。

權(quán)英愛走了過來,走到金剛玉身邊停下了,金剛玉趕緊把頭埋在雙腿之中,裝做睡覺的樣子。權(quán)英愛又掏出一百元人民幣,放在金剛玉身后的報紙上,同樣用石子壓好。然后離開。金剛玉掀開衣帽看著權(quán)英愛離去。很快,權(quán)英愛就走近那三個游蕩的年輕男子。權(quán)英愛被攔住了。三個男人拉扯著權(quán)英愛。權(quán)英愛叫了起來。很快,權(quán)英愛就被摁在地上。金剛玉抄起吉它,朝那三個男人沖去。

金剛玉舉起吉它狠狠地朝一個男人砸去,吉它一下子破了,但那個男人依然站在那里,不過,他的額頭流出一股血。那人用手抹了一下額頭,看到手上都是血,狂叫起來,哥們,放下娘們,整死他。

三個男人一起圍攻金剛玉,金剛玉很快招架不住,被打倒在地,他們不停地用腳踢著金剛玉。不久,警笛的叫聲響了起來。三個男人趕緊逃出過道。

金剛玉還趴在地上。權(quán)英愛小心地把金剛玉翻過來,她尖叫起來,金剛玉,怎么是你,傷的重不重?金剛玉朝權(quán)英愛笑了笑,沒事,你呢?權(quán)英愛說,我沒事,謝謝你,你怎么在這賣,不,是唱歌呢?金剛玉說,讓你見笑了,這么晚坐火車來,干什么去了?權(quán)英愛,找那個該死的樸康平。金剛玉說,我能幫上忙嗎?權(quán)英愛說,謝謝。金剛玉說,又沒幫上忙,謝什么,謝空氣嗎。

權(quán)英愛,我們走吧,哎呀,又欠你一次,看樣子這情永遠還不清了。

金剛玉站起來,扶著權(quán)英愛慢慢走出地下過道。

金剛玉因為過道口的事,兩人越來越密切了。這一次張老師在作一個動員,音樂學(xué)院一個月后要舉辦一次原創(chuàng)音樂大賽,主要是為了參加全國青年歌手大賽選拔選手,不知有沒有同學(xué)報名。教室里一片安靜,沒人回答。音樂學(xué)院會唱的人太多了。張老師說,這可是展示自己,走向全國的機會,同學(xué)們一定要珍惜。李強說,我們會唱歌,哪會在這學(xué)理論,早就當明星去了。

這時,權(quán)英愛說,我看金剛玉行。

教室里哄堂大笑起來,有個男生陰陽怪氣地說,我看吹嗩吶還差不多,從深山里出來的,哪會唱流行歌曲。權(quán)英愛不高興了,她說,你這是罵人,誰說山里不會唱歌了。李強問,你怎么知道金剛玉會唱歌,我們從沒見過他唱過歌。權(quán)英愛說,我就是知道他會唱歌,我相信他會唱好歌。李強不滿地說,你是主觀想象,亂點鴛鴦譜。權(quán)英愛提高了嗓門,我就是知道,但我不想告訴你,金剛玉,你就現(xiàn)場唱給他聽聽。

同學(xué)們都把目光投向金剛玉。金剛玉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說,我是山里人,我是不會唱歌的石頭。李強笑了起來,你看你看,我說他不會唱歌吧。權(quán)英愛憤怒地瞪著眼睛,金剛玉,你,挺身而出呀。李強揶揄道,我看權(quán)英愛說話比唱歌還好聽,現(xiàn)在是韓流席卷中國,我看只要是一個韓國人都會唱歌,對嗎?韓國美人。

同學(xué)們一起喊,韓國美女上,權(quán)英愛上。

張老師示意大家安靜,說,個人自愿,個人自愿,權(quán)英愛,行嗎?權(quán)英愛顯得很為難,什么時間比賽?張老師說,校內(nèi)選拔賽主要是周末舉行。

權(quán)英愛想了一下說,個人原因,不,主要是我不會唱歌,讓大家失望了。

教室里一片嘆氣的聲音。

張老師遺憾地說,沉默的音樂理論系又一次沉默了,要是樸康平還在上學(xué)就好了。他的話剛落,權(quán)英愛一副緊張的面孔,開始發(fā)白起來。

張老師說,樸康平是韓國人,是我們系歷史上最優(yōu)秀的歌手,樸康平長的很像金剛玉,但可惜金剛玉不是樸康平。好了,不說這些,下面,我們開始上課。

學(xué)院的綠蔭處,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坐在長椅上,遠遠看去真像一對情人。金剛玉說,謝謝你沒有說出我賣唱的事。權(quán)英愛說,這不是什么丑事,它是一種生活方式。金剛玉問,你真的這么以為?

權(quán)英愛朝金剛玉歪了一下腦袋,擠了一個眼,難道還有什么其它想法,是真的,要不是你在那唱,那晚不知會有什么后果。金剛玉說,為什么我們的事總是能碰巧糾纏在一起。權(quán)英愛說,也許,這是一種命運的密碼,它存在你我之間。金剛玉說,我有一種預(yù)感,你是一個天才的音樂人。權(quán)英愛問,何以見得,你是算命先生。金剛玉說,直覺,一種帶著密碼的直覺。

權(quán)英愛興奮起來,我會破解你的密碼,不過,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報名參賽呢?我聽過你的唱歌,磁性,性感,原始,還帶著強勁的穿透力。

金剛玉說,你快把我吹到天上了,小心摔下來很慘。

權(quán)英愛說,摔下來不好嗎?墜落也是一種飛翔。她一邊說一邊望著金剛玉。金剛玉說,英愛,你沒發(fā)現(xiàn)我這種特質(zhì)的聲音在演唱時缺少什么嗎?

權(quán)英愛說,不明白。

金剛玉說,我的這種聲音天生只有和一個單純女聲配合在一起才有感染力、生命力。

權(quán)英愛說,你這么說,我好像真的感覺到了,你現(xiàn)在沒找到你的搭檔嗎?

金剛玉說,找到了我就報名了。

權(quán)英愛問,你曾經(jīng)的那個女朋友不行嗎?

金剛玉說,曾經(jīng)以為可以,但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錯了,她的歌聲已完全迷失在欲望的都市里。

權(quán)英愛望著金剛玉,奇跡有時往往在不經(jīng)意間降落在你身上,謝謝今天特別的交流,我要趕火車去了。

金剛玉說,需要我?guī)兔幔?/p>

權(quán)英愛笑了,謝謝,自己的密碼自己打開,再見。

9

愛情是有軌道的,她按線路行駛,也到站停車,無論你馬力多大,使了多大勁,也無濟于事。愛就是要一個結(jié)果。現(xiàn)在權(quán)英愛就走在這個要結(jié)果的路上,她知道樸康平不可能復(fù)活,但她要找到他的尸骨,帶他回到韓國去,帶回家去。

現(xiàn)在她利用周末已經(jīng)跑了很多個銅鑼了,但都沒有結(jié)果。每到一個銅鑼她幾乎都要陷入瘋狂,她總是朝山谷喊起來,樸康平,你究竟在哪里?

她的喊聲除了在山谷回蕩,回聲越大,她聽到越空洞。

火車站附近的那個地下通道,金剛玉一如既往地唱歌,但他對別人給不給錢不看重了,他似乎覺得自己有一種期待,到這了,除了純粹表演,就是在等待什么,守衛(wèi)什么。夜已很深,金剛玉坐在通道里,背靠著墻壁,眼睛耷拉著。那把破吉它在他身邊。

權(quán)英愛疲憊地走向地下通道,她有些警惕地望著地下通道,地下通道沒有人。她加快著腳步向前走。走到通道中央,她發(fā)現(xiàn)金剛玉靠在那兒睡著了。她用手推了推金剛玉,金剛玉,醒醒。金剛玉醒了,不好意思地望著權(quán)英愛。權(quán)英愛說,你難道就一晚睡在這里。

金剛玉說,我在這等你,這么晚,我不放心。

權(quán)英愛感動地說,你傻呀,我一晚上不會來,你就等一晚上。走吧,走吧,我餓了,我們找個地方喝酒去。

小酒館里,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點了幾個菜。金剛玉問,找到樸康平嗎?權(quán)英愛低沉地說,沒有,剛玉,我好難受。金剛玉用手拍了一下權(quán)英愛,安慰她。菜上了桌。服務(wù)員問,喝不喝點什么?金剛玉說,英愛,你要什么飲料。權(quán)英愛說,來一瓶二鍋頭。金剛玉說,你沒搞錯,二鍋頭,六十來度。權(quán)英愛說,就是它,服務(wù)員,拿來吧。

二鍋頭來了,權(quán)英愛給金剛玉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她說,今晚,我們只談喝酒。

兩個人不發(fā)一言,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

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兩個搖搖晃晃地從酒館走出來,權(quán)英愛好像醉得很厲害,幾次差點摔倒,金剛玉緊緊地扶住她。他們打上了一輛的士。

金剛玉扶著權(quán)英愛下的士。他對權(quán)英愛說,你到家了。英愛用雙手勾住金剛玉的脖子,別想丟下我,樸康平,我終于抓住你了,我死也不會放你走。

金剛玉沒有辦法,只有架著權(quán)英愛進了小區(qū)。

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進了房內(nèi)。燈光打開。權(quán)英愛難受得想吐。金剛玉趕緊扶她進衛(wèi)生間。權(quán)英愛趴在馬桶邊嘔吐,很嚇人,嘔吐聲像刀子能劃破玻璃。金剛玉一手抱著她的腰,一只手輕輕地拍打背。吐完后,金剛玉扶她進房間的床躺著。然后,他拿了一塊濕毛巾把權(quán)英愛的臉擦干凈。

權(quán)英愛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看見權(quán)英愛似乎睡熟了,他悄悄地準備離開。權(quán)英愛突然喊了起來,金剛玉,你敢走,我現(xiàn)在就從窗戶上跳下去。金剛玉重新回到房內(nèi)。

權(quán)英愛說,金剛玉,我知道你對我好,其實我也一樣,快到我身邊,我心跳得厲害,你幫我摸摸。金剛玉坐在床頭,權(quán)英愛把金剛玉的手抓住移向自己的胸脯,快來摸摸。金剛玉輕輕地撫摸著權(quán)英愛的胸脯。過了一會,權(quán)英愛說,我不想找樸康平了,真的,我他媽不想找了。說著,說著,權(quán)英愛又睡著了。

金剛玉拿起權(quán)英愛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他看到那張有關(guān)銅鑼的照片。

第二天早晨,柔和的光線從窗戶射進權(quán)英愛的臥室。權(quán)英愛醒了,她掀開被子,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衣服睡了一晚。她揉了揉太陽穴。床頭柜上放著開了瓶飲料和一碗白開水。她端起碗,喝下白開水。

權(quán)英愛走進客廳,金剛玉坐在沙發(fā)上,他的眼睛紅通通的,看來一晚沒睡。

權(quán)英愛,昨晚……

金剛玉說,什么也不必解釋,我們趕緊搭飛機到湖北。

權(quán)英愛,為啥?

金剛玉,我已找到樸康平了。

10

盤山路上,一輛小車朝銅鑼駛來,車里坐著權(quán)英愛和金剛玉。小車在盤山路上行駛著。小車停在家門口,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下車,他喊道,爸爸,我回來了。屋里沒人答應(yīng)。他接著喊,亮子,亮子。還是沒人答應(yīng)。

門上掛著一把鎖。原來幾個小時前,樸康平就跟亮子爺爺和亮子告別了。他不停地給亮子爺爺鞠躬,他的眼里噙著碩大的淚花。亮子爺爺和樸康平緊緊抱在一起。客車司機連續(xù)按著喇叭,他等得急了。亮子爺爺說,亮子,我們一起送康平叔叔到縣城。亮子爺爺、亮子、樸康平一起上了客車。

金剛玉對權(quán)英愛說;我們直接上山去找。

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來到巨石邊。金剛玉說,他應(yīng)該是從這兒跳下去的。權(quán)英愛拿著手機看了看,千真萬確。金剛玉爬上巨石往下看。下面是令人眩暈的恐怖山谷。金剛玉跳下巨石,對權(quán)英愛說,我心中已目測一條線路,你在這,我下去找。權(quán)英愛說,不行,一定帶上我。金剛玉說,可這山谷確是太危險,我也只下去一次。權(quán)英愛說,求求你,帶上我,我想看他最后一眼。金剛玉說,好吧,記住,跟在后面,注意安全。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順著一片樹林往下走。

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從一片茂密的樹林探出頭,他們的四周有許多藤科植物。金剛玉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木棍扒開植物,然后牽著權(quán)英愛一步一步地往下移。金剛玉往前面走的時候,腳突然滑了一下,他趕緊雙手抱住一棵大樹,他腳下的土地松動,掉進山谷,一群鳥驚飛起來,朝天空飛去。金剛玉望著山谷喘著粗氣。權(quán)英愛也抓住金剛玉的胳膀,真險。金剛玉故作輕松地說,地獄還不收我。

他們到了山谷,山谷里潮濕陰冷,彌漫著淡淡的霧氣。金剛玉順著山谷搜尋著。山谷的風(fēng)景很美,但兩人無暇欣賞風(fēng)景。權(quán)英愛的身子有些發(fā)抖。金剛玉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權(quán)英愛的身上。權(quán)英愛感激看著金剛玉。他們的搜索還沒有結(jié)果,天空漸漸有些暗下來。權(quán)英愛有些擔心地問,剛玉,天黑了,怎么找?她的話音沒落,就摔倒在亂石上。亂石上長滿綠苔,太滑,所以摔倒了。權(quán)英愛想爬起來,但沒有爬起來,她痛苦地呻吟著。金剛玉疼愛地說,別動,我來看看。權(quán)英愛的腳流出殷紅的血來。金剛玉撕下一塊自己身上的襯衣,在溪水中洗干凈后替權(quán)英愛把傷口包上。權(quán)英愛難受地說,我走不動了。金剛玉說,我背著你走。

金剛玉背著權(quán)英愛順著溪流走來。突然,權(quán)英愛喊,剛玉,你看那兒有好大一片珍珠梅。山上的那片珍珠梅,珍珠梅蔚為壯觀綻放著。他們找遍峽谷也沒找到樸康平。夜色完全暗了下來。金剛玉點起篝火。他一邊跳著土家的擺手舞,一邊唱著。通過篝火,權(quán)英愛的面容忽隱忽現(xiàn)。山谷中的風(fēng)越吹越緊,篝火晃動,像要隨時熄滅的樣子。

金剛玉坐在權(quán)英愛身邊,說,怕嗎,現(xiàn)在上不了山了,只有一晚待在這里了。權(quán)英愛說,有野獸嗎?金剛玉說,好多好多。權(quán)英抓住金剛玉,我怕。金剛玉說,有我,這里的野獸不吃美女。

權(quán)英愛打了一下金剛玉說,什么時候,還開玩笑。

金剛玉,山谷晚上的濕氣大,我現(xiàn)在就給你搭個小屋,也許你很快就會舒服一點。

金剛玉很快找到一些樹木和樹枝,搭起一個低低的小屋。

小屋內(nèi),權(quán)英愛一個人在那里躺著。金剛玉不停地給篝火添加木材。木材一點一點地減少。權(quán)英愛說,你不進來嗎?金剛玉說,等等。權(quán)英愛問,等什么呢,金剛玉說,等著月亮爬到山頭來。

金剛玉把最后一根木材丟進篝火里。篝火漸漸熄滅了。權(quán)英愛說,剛玉,你快過來,我好害怕。金剛玉說,有我呢,英愛,你看月亮都爬到山頭上了。

權(quán)英愛走出小屋,她和金剛玉站在一起朝天空望去。天空中繁星似錦,月亮高高地掛在山頭上。權(quán)英愛說,真美呀。金剛玉說,也許樸康平現(xiàn)在已飛到天上了。權(quán)英愛說,真的,他可能就在那些星辰之中。也許,這是他精心選擇之地,安靜,完美,遠離塵囂。

月光中的小屋,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躺著。權(quán)英愛說,我冷。金剛玉說,說說話吧,說說就好了。權(quán)英愛說,說什么呢。金剛玉說,說說他吧。權(quán)英愛說,你是說樸康平,我已不想說了,我現(xiàn)在只想說眼前。金剛玉說,眼前只有黑夜。權(quán)英愛眼睛直直地盯著金剛玉,渾身發(fā)起抖來。金剛玉:不舒服嗎?權(quán)英愛:我冷。金剛玉把英愛抱在懷里,他說,有我。過了一會,權(quán)英愛說,我還是冷。金剛玉脫掉權(quán)英愛的鞋子,把她的雙腳放進自己的心窩口。過了一會,金剛玉問,還冷嗎?

權(quán)英愛深情望著金剛玉:我已暖和了。

金剛玉:沒這么快吧。

權(quán)英愛繼續(xù)深情望著金剛玉,因為我已找到愛的密碼。說著說著,她就撲向金剛玉,兩人在寂寞的山谷中忘情地親吻起來。

晨曦中的峽谷,百鳥歌唱,權(quán)英愛在小屋中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金剛玉不見了。她走出小屋,用手做成喇叭狀,大喊,金剛玉,你在哪兒?山谷里沒有回答。權(quán)英愛繼續(xù)喊,還是沒人回答。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許久她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稍許,突然有人敲她的肩膀,她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她看到的是一束很大的珍珠梅,珍珠梅遮著了那個人的臉。那個人捧珍珠梅的手上還滴著血。

權(quán)英愛哭了,金剛玉,你要嚇死我。說著說著,她就把金剛玉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還是沒找到樸康平,他們決定先上山回金剛玉家,到家的時候,父親和亮子也在。父親很驚詫他怎么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了一個女朋友。金剛玉對父親一五一十講了事情經(jīng)過。父親告訴他們樸康平根本沒死,他剛離開了到北京,說要回韓國自首。聽了這話,金剛玉對權(quán)英愛說我們得趕快走。亮子爺爺說,這么快就走啊。金剛玉說,英愛想跟樸康平告?zhèn)€別。權(quán)英愛未置可否。亮子爺爺說,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以后多回來看看。權(quán)英愛甜蜜地說,那是肯定的,還有好多音樂的事請教您呢。亮子爺爺說,剛玉,好好照顧英愛。

金剛玉說,一定整天把她捧在手心里。

11

愛往往陰差陽錯,越錯,越不朽。北京的一個低檔酒巴,混亂不堪,烏煙瘴氣。男男女女群魔亂舞著,不時有人發(fā)出尖叫聲。樸康平一個人安靜地坐著。夏依琪衣著暴露地演唱著。她不時把眼睛投向樸康平。不時有男人把手伸向她。樸康平看到這個場景有些生氣,他站了起來。這時一個醉漢推開戴帽子的保安,把手伸向了夏依琪的胸脯。

樸康平上去阻攔,卻被醉漢一拳打倒在地上。他的嘴角流出血來。樸康平爬起來,和醉漢扭打起來。夏依琪也過來幫忙。酒巴的人都紛紛往外面走,這時一個老板模樣的胖子男人走過來,隨手給了夏依琪一個巴掌。樸康平說,你搞錯了沒有,你不收拾肇事者,卻打歌手,講不講理了。胖子男人說,我能得罪顧客上帝嗎,夏依琪,過來,你和你這狗男朋友一起滾蛋,媽的,凈給老子找茬。

夏依琪扶著樸康平走出酒吧,夏依琪:金剛玉,還是你對我好。樸康平說,我不是金剛玉。

夏依琪說,別不承認,想我了吧。

說到這,她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一個人,是李強。李強冷冷地說,精彩,真精彩,破鏡重圓的愛情故事上演了,金剛玉,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高,實在是高。

樸康平,我不是金剛玉。

李強說,算你狠。他拿起手機打電話。

樸康平乘機打上一輛的士走了。

李強撥通了電話。這時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剛回到北京,他們摟在一起在街上走。權(quán)英愛的手機響了。她接電話,喂,哪位?哦,李強,你說什么,金剛玉泡你女朋友,你搞錯了吧,不會搞錯,你抓了現(xiàn)行,我告訴你,你肯定認錯人了,金剛玉現(xiàn)在就在我旁邊,李強,你等等,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是樸康平,你在哪?

權(quán)英愛和金剛玉打了一輛的士到酒吧門口,一起下來,夏依琪和李強還站在那里。

金剛玉問,人呢?

李強說,走了,哎呀,這真他媽像看天書。

權(quán)英愛急得直跺腳。

這時樸康平到了賓館,樸康平躺在床上看電視,一會后,電視里播報新聞,電視說三峽連續(xù)幾天都有特大雨。他打了一個電話,你好,請問明天到湖北最早的班機是幾點。

李強和夏依琪回到出租房的時候,夏依琪徹底爆發(fā)了。她把李強的一件衣服從里面丟了出來。接著又一件衣服從里面丟了出來。一本一本的書也丟了出來。夏依琪在屋里的聲音,滾,你給我滾,李強,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李強被夏依琪從屋里推了出來。他呆呆地望著走廊凌亂的物件。門被狠狠關(guān)上的聲音。

李強狼狽地收拾物件。

12

音樂學(xué)院大門,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甜蜜地走進校門。他們邊走邊談。金剛玉說,記住歌詞了吧。權(quán)英愛嬌嗔地說,記住了,我的作曲家。金剛玉說,石頭是大山的密碼。權(quán)英愛,鳥兒是天空的密碼。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一起說,愛是你我最溫暖的密碼。

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他們來到利潤學(xué)院演藝廳。演藝廳內(nèi)景,舞臺上掛著橫標,全國青年原創(chuàng)歌手大賽中國音樂學(xué)院選拔賽決賽。舞臺上一臺黑色鋼琴放在舞臺中央。臺下坐滿了觀眾。

女主持人報幕,下面有請音樂理論系的跨國組合金剛玉、權(quán)英愛,今天,他們?yōu)槲覀儙砹怂麄兒献鞯脑枨稅鄣拿艽a》,權(quán)英愛除了演唱外,還擔任鋼琴演奏,讓我們期待他們成功。金剛玉、權(quán)英愛閃亮登場。向大家鞠躬。權(quán)英愛坐到黑色鋼琴前,稍許,她按下鍵盤,音樂響起,兩人開始演唱,兩個人聲情并茂。演唱結(jié)束,臺下響起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和尖叫聲。

女主持宣布決賽結(jié)果,今天,在我們這個極具音樂歷史的演藝廳誕生了一項奇跡,那就是我們音樂理論系中韓組合金剛玉、權(quán)英愛用純凈和富有想象的力量達到的一種音樂別樣的境界,擊敗聲樂、器樂、表演的各路高手,取得最后的優(yōu)勝,他們將很榮幸代表我們學(xué)院參加全國青年原創(chuàng)歌曲大賽。我們祝他們?nèi)〉贸晒Α?/p>

13

亮子爺爺家正淪陷在狂風(fēng)暴雨中,山上的泥水不斷地沖向亮子爺爺家。亮子爺爺和亮子在屋里顯得有些緊張,亮子爺爺抱著亮子。

但黑夜中的山路,一道燈光在山路上移動。那是一輛摩托車在行駛,是樸康平在駕駛,他開得很快,他路上不時碰上山坡垮下來的石頭和泥塊。在快駛到亮子爺爺家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山坡有些異樣。他加大油門向亮子爺爺家沖去。

樸康平一到亮子爺爺家門口就把車一丟,就踢開門沖進屋里。亮子爺爺看見一身雨水的樸康平,驚愕地問,康平,出什么事了。樸康平說,趕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山上到處滑坡。

樸康平帶著亮子爺爺、亮子出屋,一起往山上高處跑,跑了不遠,亮子說,我忘拿書包。亮子爺爺;算了,買新的。樸康平說,叔叔去拿。亮子爺爺喊道,康平,不去,危險。樸康平說,不要緊,我快去快回。亮子爺爺說,一定要注意安全。亮子爺爺焦急地看著樸康平跑向亮子爺爺家。

樸康平剛剛跑進屋里,山上的泥石流就把亮子爺爺家吞沒,沖下山去。

亮子爺爺和亮子絕望的呼喊聲刺穿黑夜。

樸康平的尸體沒有找到,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回到銅鑼,為他在山里立了一個墓碑。

14

這是一家優(yōu)雅的韓國餐館,權(quán)英愛教金剛玉吃韓國料理,她不時把菜夾到金剛玉的嘴里。突然她的手機響了。權(quán)英愛拿起桌上的手機接電話。

她說,是媽媽嗎?什么,爸爸病危,他不是身體挺好嗎?什么,快不行了,好,好,我馬上回來。權(quán)英愛顯得很著急,金剛玉握住權(quán)英愛的手,不要緊張。權(quán)英愛說,我不緊張能行嗎,我回韓國你怎么比賽。金剛玉安慰,沒什么,大不了不參賽。權(quán)英愛說,我還是問我姐姐是怎么回事。她撥通了電話,姐姐,爸爸是不是病了,沒有,真的沒有,你叫我千萬不要回來,為什么?什么什么,爸爸叫我回去,是要把我嫁給一個老頭,為什么,爸爸怎么那么糊涂。好,我聽你的,不回去,姐姐,告訴你,我在中國有男朋友了。

這一天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在一起排練歌曲,這時權(quán)英愛的手機響了,是權(quán)英愛的爸爸打來的。他在手機里吼道,你究竟回不回韓國?權(quán)英愛說,不回,我不會嫁給一個老頭的。權(quán)英愛的爸爸在手機里吼道,你不回來,就不再給你寄錢了。說完就掛了電話。權(quán)英愛憂心忡忡說,沒錢咋辦?金剛玉說,有我,我找一個家教工作,你放心住吧。權(quán)英愛說,我要搬出來,找個便宜的出租房。金剛玉說委屈你了。

權(quán)英愛摸了一下金剛玉的臉說,有你在身邊就心滿意足了。

權(quán)英愛搬到金剛玉的出租屋,權(quán)英愛和金剛玉正在熱吻,突然有人敲門。權(quán)英愛把門推開,驚愕地發(fā)現(xiàn)爸爸站在門口,爸爸走進屋里。金剛玉說,伯父好。權(quán)英愛的爸爸沒有理睬,他說,英愛,我們談?wù)?。?quán)英愛說,爸爸,你為什么逼我。爸爸痛苦地說,爸爸也是被逼無奈。權(quán)英愛問,到底怎么回事,快點說嘛。

爸爸說,爸爸要你三天之后就嫁人。

權(quán)英愛說,嫁人,我在中國有男朋友了,是要我嫁給他嗎,如果是我就可以。

爸爸:不是,是要嫁給我一個合作公司的老總。權(quán)英愛激動地站起來,不可以,我怎么可以跟一個陌生的男人結(jié)婚。爸爸:不是爸爸逼你,而是別人在逼我,是我們家族的命運在逼我,爸爸的公司遭遇最大的危機,只有這個老總能拯救我們。

權(quán)英愛說,可是這跟結(jié)婚有什么關(guān)系,我有選擇愛人的權(quán)利。

爸爸惱羞成怒,舉起一個茶杯摔在地上,吼道,選擇權(quán)利,告訴你,每個人一生下來,就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你能選擇爸爸,你能選擇媽媽,你能,你能嗎?告訴你,不可能,不可能。你是這個家族的一分子,你的命運就是這個家的命運。

權(quán)英愛說,我不管,我不想聽,你不能把女兒當作商品。

爸爸狠狠給了權(quán)英愛一記耳光,我已買好了明天機票,你跟我一起回韓國,除非你死了。

權(quán)英愛嗚嗚地哭了起來。

權(quán)英愛最終還是決定跟父親回韓國,離別總是痛苦的,她和金剛玉一晚上都在瘋狂做愛。他們要把一輩子該做的事一次做完,此后他們認為都是余生。

送別的時候,權(quán)英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金剛玉也是一臉痛苦。車來了,權(quán)英愛先鉆進車內(nèi),她對金剛玉說,送我到機場。權(quán)英愛爸爸:他就不去了吧。

權(quán)英愛假裝下車,說,爸爸那你一個人回去得了。權(quán)英愛爸爸不耐煩地說。好吧好吧,上車。

金剛玉上車和權(quán)英愛坐在一起,權(quán)英愛緊緊地抓住金剛玉的手。

權(quán)英愛的車停在飛機場入口處,權(quán)英愛的爸爸先下車。金剛玉緊接著也下了車。只有權(quán)英愛遲遲沒有下車。權(quán)英愛的爸爸打開車門,訓(xùn)斥道:搞什么鬼名堂?

這時權(quán)英愛突然從座位上站起,頭狠狠地沖向車頂。大家都聽到轟的一聲巨響。

權(quán)英愛歪倒在座位上。

權(quán)英愛沒有回到韓國,她成為植物人留在中國,北京某醫(yī)院門診內(nèi),金剛玉帶著權(quán)英愛請專家診斷。專家診斷了一會,對金剛玉搖頭。金剛玉問,有沒有希望。專家說,我們無能為力,只有奇跡才能救她。金剛玉推著輪椅上的英愛穿過醫(yī)院長長的走廊。

金剛玉到了另一醫(yī)院門診,專家依然像上一家醫(yī)院的專家在搖頭。他茫然推著權(quán)英愛孤獨無助地走在北京的大街上。

出租屋內(nèi),英愛躺在床上,金剛玉在給她喂著流食。喂完后,他就開始按摩英愛的雙腿和雙手。這是張老師和幾個同學(xué)來探望他們。

過了幾天,音樂學(xué)院的一個大草坪,張老師帶著音樂理論系的學(xué)生們站成幾排。和他們面對的是金剛玉和輪椅上的權(quán)英愛。

在他們中間的草坪上是一架黑色的鋼琴。一個女生坐在鋼琴面前。她摁下了鍵盤,音樂響起來。熟悉的音樂,學(xué)生們開始合唱《愛的密碼》。這是同學(xué)們拯救權(quán)英愛計劃的一個部分。金剛玉一臉期待地看著權(quán)英愛。權(quán)英愛的臉似乎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沒有什么動靜。同學(xué)們還唱著《愛的密碼》。金剛玉示意大家停下,他對同學(xué)說,辛苦你們了,謝謝你們的創(chuàng)意。

在北京是沒辦法讓權(quán)英愛醒過來了,他也沒這么多錢,金剛玉帶著權(quán)英愛回銅鑼,他也沒住進父親家,金剛玉背著權(quán)英愛往山谷下去,他想在那試試運氣,如果失敗,他愿意和她一起葬身山谷。金剛玉的父親和侄子亮子給他送行。剛玉父親:剛玉,千萬要小心。

峽谷中的樹林,金剛玉背權(quán)英愛在山上的樹林中艱難行走,但他內(nèi)心有一股力量。

金剛玉背著權(quán)英愛來到先前那個小屋的山谷,小屋還保持原先的模樣。金剛玉把小屋收拾干凈,鋪上干樹枝,墊上一個厚墊子,他把權(quán)英愛放在厚墊子上,為她蓋上自己的衣服。小屋里布滿了潔白的珍珠梅。

他對權(quán)英愛說,英愛,我們回到我們相愛的地方,你沒感到這里的空氣都不一樣嗎?權(quán)英愛安靜地躺著,仰著頭。金剛玉扯著嗓子,大喊,英愛,我們回來了。整個山谷回蕩著金剛玉的喊聲。接著,音樂響起,金剛玉帶著近乎野性的方式唱起《愛的密碼》。

石頭是大山的密碼

鳥兒是天空的密碼

愛是你我溫暖的密碼

……

歌聲中天色黑了下來,金剛玉點起篝火。金剛玉的歌聲整晚沒有停止。直到月亮爬上山頭,升到天空中央,落下山頭。天在歌聲開始后漸漸敞亮起來,山谷充滿了鳥的叫聲。金剛玉還面對高山唱著。

小屋的權(quán)英愛,她的眼角突然滾出一行淚水。接著她的眼睫毛頑強地動著。

金剛玉還在面對高山唱著。直到太陽從樹林中穿透過來,照在他的臉上,他才停止唱歌。他轉(zhuǎn)過身來,向小屋走去。他驚愕地發(fā)現(xiàn)小屋里的權(quán)英愛不見了。

他著急喊,英愛,英愛,你在哪兒?

他走過小屋開始尋找。他剛剛走過小屋,突然他的眼睛被一雙小手蒙住了。

他轉(zhuǎn)過身來,看見微笑的權(quán)英愛。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狂吻起來。

15

幾天后,國家青年原唱歌曲大賽頒獎典禮現(xiàn)場,女主持人:現(xiàn)在我們有請本次大賽唯一的一等獎獲得者金剛玉、權(quán)英愛上臺領(lǐng)獎。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手牽手上臺領(lǐng)獎。

多年后的銅鑼,依舊美麗的深秋山野風(fēng)光,遠遠望去,許多樹葉都紅了。半山腰的小山村,三三兩兩的房頂上都冒出炊煙。炊煙向山上緩緩升騰,彌漫。

金剛玉家就在眼前。金剛玉、權(quán)英愛、金剛玉的父親、侄子亮子都站在門口逗一個兩歲的小女孩子玩。

小女孩最后撲進金剛玉的懷里,不停地喊著,爸爸,爸爸,我要上山玩。

金剛玉放下小女孩,說,讓爸爸、媽媽牽著你上山好嗎?

小女孩:山上有什么好看的?

權(quán)英愛說,山上有好多好多的珍珠梅。

小女孩說,珍珠梅有多美?

金剛玉說,她比世上所有的美都要美。

金剛玉和權(quán)英愛一人牽著一只小女孩的手向山上走去。他們走到一個路牌處。路牌上寫著,銅鑼。

在路牌的山坡上,開滿了大片的珍珠梅花。

他們走近珍珠梅,一家人成為銅鑼最浪漫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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