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秀麗
于父親母親,百看不厭房前的河,屋后的山,
于院子里一棵經(jīng)年的桃樹,斑駁著一掛陳舊的馬車,
于房檐下銜泥的燕子,牽?;ōh(huán)繞其中,
于小時候的毛線娃娃,于村口的轱轆老井,露天碾盤,
于秋后一捧金黃的小米,溫暖著一封遠方來信,
于藍格子拉絨圍巾,于一本記不起名字的愛情小說,
于通往縣城的末班車,于是,我看到了荒。
荒,這個版圖遺落之地,這個生我養(yǎng)我的故園,
多少輩人日出而作,夜晚降臨,又摘一片陽光裹身而息。
傍依的南山下,藏著一條大理石礦脈,
圍住我邢家的一片果園,各種鮮美的果子從此裝滿童年的記憶。
從荒往南,不遠處就是盤山路了,當(dāng)我從這里出發(fā),不分白天或黑夜,
不分熟悉或陌生的站點,不分各種口音交流,
不分對或錯,始終發(fā)韌向南,直到五千里,
忘卻了一場多么盛大的葉落歸根。
曾經(jīng)在荒的歲月,于我,漫長如星子之間的距離,
黃昏嬗變成遲暮的美人楚楚憐愛,只待瞬間的殷紅染遍荒的后山。
此刻,牛羊們默然無語。它們回家的方向,炊煙正在升起,
草料的香味正在傳來——這是扎根于我記憶里久遠的荒,
我的曾經(jīng)悲與喜的荒,
槐林,在無數(shù)個五月的天幕下白得像雪。
在遼西走廊的邊緣,我的荒終年缺乏植被,
山脊裸露,像穿不上衣衫的老漢,毛發(fā)簌簌脫落,
在兒女們面前站成一幀心疼的圖片,站成一段風(fēng)干了的村莊史。
河套挽起的套子,套不住水了,草甸子上的艾蒿,
擰不成一根引火的繩,我的螞蚱蹦在哪里?
選取2016年2月~2018年2月我院收治的老年短暫性腦缺血發(fā)作患者96例作為研究對象,將其隨機分為觀察組與對照組,各48例。其中,觀察組男28例,女20例,年齡60~71歲,平均(66.3±3.5)歲;對照組男29例,女19例,年齡60~72歲,平均(66.5±3.2)歲。兩組患者的性別、年齡等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xué)意義(P>0.05)。納入標(biāo)準(zhǔn):①年齡60~75歲,男女不限。②符合“短暫性腦缺血發(fā)作”的診斷標(biāo)準(zhǔn)[1] 。③排除顱腦占位性病變者,以及腦梗死、腦出血患者。④由家屬簽署知情同意書。
我的蝴蝶飛在哪里?我小手上的綠草汁濺在哪里?
荒,你讓我心慌,我望向你的眼神里,童年的那片羽毛,又藏在哪里?
我不斷地回望荒,我的生養(yǎng)之所。
荒原來不荒,草長鶯飛,蓬勃如我曾經(jīng)的少女情懷。
我撿拾過穿越荒的燕長城上的瓦當(dāng),那里盛過慕容氏的烈酒,
持杯的美人與揮戈的將軍,在我的荒,
演繹出一場曠世之戀。我甚至在殘存的烽火臺上,
撿拾過一枚青銅箭簇,嵌進石頭,嵌進一個遠去的王朝。
這是一段無法隱匿的史實,美人早已香消玉殞,
揮戈的將軍早已退出戰(zhàn)陣,只有荒,把傳奇定制成一面旌旗,
襤褸、破敗,被強烈的風(fēng)刮壞了金絲鑲邊。
若干年后,我在遙遠的南國,將后山上的一枚杏核,
攥在手里,直到手心發(fā)燙。這樣,我就想起荒。
想起荒的雪地與雨天,想起荒的快樂與憂愁,
想起荒的父輩,他們使過的鎬頭、鋤頭,高過我頭頂?shù)奶炜眨?/p>
它們落下來的聲音,我在南國,能真切地聽到。
男人們涌進了城里,為不相干的人搭屋建房,
女人們則守著老人和孩子,守著漏風(fēng)漏雨的家,
像守著一盆碳火一樣的企盼。
此刻的荒,流不出一滴告慰的眼淚,就像一個感情木訥者,
把臉埋在丘陵深處,它唯一能做的,
就是指引一粒種子和一粒水滴,如何共同進入田垅。
那些后山上住著的先人們,他們飽滿的靈魂,不論怎樣張望,
也看不到荒曾經(jīng)的風(fēng)吹草低,曾經(jīng)的羊群,
在山坡上如何飄成朵朵祥云。
而居于荒的人越來越少,牛羊也越來越少,
孤獨的老人和留守的孩子,構(gòu)成荒的主體。
我不能想象,若干年后,我的荒,會變成怎樣的村莊?
大壩已不復(fù)存在,河水已干涸,那些被億萬年風(fēng)化的石頭,
散落于東山,大的,小的,各有各的傳說。
雪是荒最美的風(fēng)景,只是太陽要融化它。
枯干的草,這時又裸露其上。
荒,又是一片蒼涼,那一聲犬叫,不再驚起全村的犬叫。
后山的槐林不見了,后山的那口井,井水依舊旺盛。
我在后山腳下,在井邊遙望曾經(jīng)的那片槐林,
懷念五月滿山的槐花,那可是我童年潔白潔白的夢啊。
如果我有翅膀,我會像蜜蜂一樣,尋著它的芳蹤找到它。
松林里的那塊墓地,埋著我的祖父、祖母,那年啊,
我的父親也去了那里。我坐在他們的墳前,
跟曾經(jīng)坐在他們眼前一樣,絮叨塵世中的一切。
我知道,即使將來我也到了那一天,我的魂魄也回不到荒。
其實,我僅僅在荒這個地方,生活了二十三年,
可是我得用后來的七十七年,這潛意識里湊成的百年時光,
去愛,去恨,去追憶,那些種種快樂,種種失意,
總是反復(fù)地出現(xiàn)在夢中。
三歲的蝴蝶結(jié),十三歲的花書包,二十三歲的紅皮日記本,
這都是不完整人生的一部分,是我越走越遠的一部分。
此刻,我知道我的筆觸生澀,無法排除內(nèi)心的沉郁。
曾經(jīng)赴約。在一片潔白的雪地里,他像極了某一位歌手,
他學(xué)那位歌手唱過的歌,時常還在耳邊縈繞。
我是多么深愛那里的白雪,深愛那雪地上的怦然心跳。
我甚至認(rèn)定,那白雪覆蓋之下,有我生命里一縷春草的氣息。
這似乎是命,我的荒之南呀,離胸口最遠,又離我出走的時間最近。
從此我丟下那些腳印,落荒而逃,從此我不知道,
我頑強而脆弱的身體,會在哪一天,哪一個地方,
誰是最后一個看見我活著的人。
在江南,懷鄉(xiāng)是一種病,它時常在我身上發(fā)作,
就算用江南最美的愛情醫(yī)治,也無法根除。
比如此刻,我遙望著我的荒,卻必須要捂住心口的疼痛。
每周包一頓餃子,餃子里一定有我荒的味道,親情難掩的味道,
后山和東山的味道,坐在臨窗的藤椅上,
透過街心公園,和某一幢白色寓所,想想荒,想想還在荒勞作的母親,
我會無法克制地潸然淚下。
荒的四季,色彩那么分明,不像我現(xiàn)在居住的江南,
看不到雪花,也看不到秋霜染白的曠野,
我的荒,那么遠,又那么近,它可是與我一夢之隔呀。
如果有一天我離去,我還能睡進我的荒嗎?
天空多么清澈,小草多么青綠,
蝶正戀著花,而花呢正養(yǎng)著那么多的眼呢!
這一切,絕不是虛幻的想象,它真實得如同我身上的血管,
紅有紅的理由,青有青的理由。
有關(guān)故鄉(xiāng),有關(guān)我的荒,它只來自遼西丘陵,
來自大凌河畔,來自那么綿長的鮮亮血緣。
從太祖父的一份當(dāng)鋪家業(yè),到今天,我身上的一身粗布麻衫,
一代又一代親人過后,才輪到了我。
我便是那槐樹下的花魂,在月光的撫摸中,花泥凝成多少淚滴,
別人不知道,我知道,我的荒也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