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詩宇 李維軍 王健 傅偉
摘要:《幼幼集成》是清代名醫(yī)陳復正總結前人經(jīng)驗,并結合自己見解所編著的一部中醫(yī)兒科代表作。陳氏為求辟妄救弊,取諸家之長,去粗取精,概為刪訂,附經(jīng)驗之方并多種外治法于其后。其中,陳氏首創(chuàng)全身燈火灸“六十四”法“誠幼科第一捷法,實有起死回生之功”,有疏風解表、行氣利痰、解郁開胸、醒昏定搐等功效,可為現(xiàn)代臨床治療小兒多種常見病癥提供重要參考。
關鍵詞:幼幼集成;兒科;陳復正;燈火灸
中圖分類號:R245.8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18)08-0062-02
明清時期是我國灸法走向鼎盛后又逐漸衰落的時期,明代醫(yī)家李梴所著《醫(yī)學入門》有云:“藥之不及,針之不到,必須灸之?!鼻宕t(yī)家李守先于《針灸易學》也有言:“針雖捷,不如灸穩(wěn)?!毙簽橹申幹申栔w,形氣未充,筋骨未壯,安全便捷且無痛的灸法在中醫(yī)兒科診療方法里自然而然占有了一席之地。清代醫(yī)家陳復正收集整理前人文獻,總結民間經(jīng)驗,結合自己的臨床見解,著成《幼幼集成》一書?!坝子住闭?,所以為慈也;“集成”者,幼幼全書也。全書共6卷,書中詳載兒科多種治法,并指出火攻為兒科第一要務,濟急無捷于此。其中,卷一·臍風證論篇所論述全身燈火灸,以“誠幼科第一捷法,實有起死回生之功”、“一切兇危之候,火到病除。”所著稱。筆者就《幼幼集成》中全身燈火灸法的應用特色歸納如下。
1 歷史與起源
燈火灸法來源于民間經(jīng)驗,又有燈草灸、油捻灸、打燈火、發(fā)爆療法等別稱,其以簡、便、效、廉等優(yōu)勢于民間相沿為用。燈火灸法最早可追溯到西漢時期《五十二病方》中關于“疣”的論述:“程取蔽蒲席若籍之弱,繩之,即燔其末,以久(灸)尤(疣)末,熱,即拔尤(疣)去之?!逼浜?,元代《世醫(yī)得效方》言:“大燈草微蘸香油,于香油燈上點燒,于紅點上焌爆?!币呀?jīng)可以看到燈火灸法的雛形?!侗静菥V目》中也有關于燈火灸法的詳細記載:“燈火,主治小兒驚風、昏迷、搐搦、竄視諸病?!泵鞔復①t的《小兒推拿秘旨》中記述了運用燈火灸來治小兒驚風。除陳氏外,清代名醫(yī)趙學敏于《串雅內編》中闡述道:“治小兒臍風,啼哭不乳,用燈火燒囟門、人中、承漿、少商穴各一下,繞臍輪燒六下,呈梅花形,屢效。”《理瀹駢文》中則以“灸、照、燒、爆”專篇論述燈火灸法。清代《幼科鐵鏡》中首創(chuàng)“十三”法主治小兒臍風,為陳復正“六十四”法的前身。
2 用具和方法
燈芯草和植物油是燈火灸的主要材料。燈草取大小適中者,以麻油染用,醫(yī)者捻取燈芯草上1/3處,在油燈上點燃,似雀啄狀快速點灼體表穴位。既不可點按太重,也不可離皮膚太遠。當燈芯草發(fā)出“啪”一聲后,火隨之而滅(不滅者可繼續(xù)使用)[1],算作一燋;全身燈火灸須六十四燋,無論男女,皆從左邊用起。具體有角孫、瘈脈、聽宮、曲鬢、本神、天容、囟會、承漿、肩井、曲池、合谷、氣關、神門、乳根、陰交、命關、脊中、身柱、長強、肺俞、陽陵泉、承山、昆侖、解溪、丘墟、涌泉等穴(見圖1),點灸順序基本遵從由上到下、從左至右的“先陰后陽”原則,取穴以陽經(jīng)腧穴為主,不可自行刪減。見圖1。
圖1
3 作用與適應證
陳復正于《幼幼集成》一書中詳細記載了七種燈火灸法的適應證,其中三種為臍風表現(xiàn)。其一,“平素產(chǎn)子有臍風,則胎胎不爽。于產(chǎn)下第二日,勿待其發(fā),先以此火散之?!逼涠疤肷?,多啼不乳,噴嚏呵欠,吮乳口松,是即臍風作矣。急以此火散之?!逼淙胺矁翰∶媲嗝婧?,扭項搖頭,仰身擦面,或眼青怒視,或左右斜視,或上下竄視,或兩目連扎,或頭項牽強,蜷舌露筋,噓風撮口,啼哭咬人,或手如數(shù)物,或兩手牽引,或兩足跳掣,忽擾忽亂,失張失志,但覺神情與常有異者。由從前表里不清,將欲作痙,此火至妙?!逼渌?,“傷寒已痙,角弓反張,眼目斜視,左右搐搦,并中惡、客忤、癇癥,與食填太陰,并一切氣閉、痰閉、火閉、風閉、乍然卒死者,此火最神。”其五,“食傷脾胃,肚大青筋,與端午日午時,用全身燈火,復于青筋開叉處,以火載之,一叉一點,其病自消。”其六,“風寒痰氣閉塞之證,此火實有神功?!逼淦撸俺跎畠?,肥胖色嫩,日覺好看者,此其根本不堅,甚非佳兆,且最易感冒風寒。邪入腑者,近在第二三日見之,其證吐乳夜啼腹鳴。此皆胎風之類,然證猶淺而易治,宜用全身燈火。”
陳氏認為,“蓋小兒受病,由經(jīng)絡凝滯,臟器不舒,以火散之,方得臟氣流通,榮衛(wèi)宣暢?!庇纱丝梢?,燈火灸法有溫經(jīng)散寒、疏風解表、行氣活血、溫陽補虛、開竅定搐之功[2]。其中,燈芯草性微寒,味甘淡,歸心、肺、小腸經(jīng),可清心除煩利水。點燃后效用溫和,外用直透肌膚,可理氣血、除寒濕、通經(jīng)絡。麻油性味甘涼,《本草綱目》認為其“有潤燥、解毒、止痛、消腫之功。”此二者合用,其作用機理一說為燈火灸通過自身的熱力深透肌腠,并結合藥物自身的藥理作用,氣血得溫則行而疾自愈[3];一說為燈火灸是借助燈火熱刺激,深入肌膚腧穴,以疏通經(jīng)絡氣血[4]?,F(xiàn)代研究則認為燈火灸具有調節(jié)神經(jīng)的功能,其中燈芯火對于穴位局部的熱刺激可以激發(fā)機體的免疫功能,增強網(wǎng)狀內皮系統(tǒng)的吞噬機制[5];燈火灸還可以加快組織細胞的再生速度,提高細胞的活性,降低痛覺神經(jīng)興奮性,且對痙攣肌肉有松弛作用,從而達到鎮(zhèn)痛解痙的功能[6]。
4 臨床應用要點
4.1 應注意防寒保暖 因施展全身燈火灸時,小兒須解衣揭覆,裸呈于醫(yī)者面前,方便治療。但如果冬季使用全身燈火灸,此時氣溫偏低,則應該注意“必于房中燃燒明火,使兒不致受寒?!鼻形鹗剐菏軟觯∩霞硬?。
4.2 應保證量足力夠 點灸穴位不可擅自刪改,“此火暗合周天,不可減少,少則不效?!笔褂脽艋鹁姆〞r,用火不可姑息,不能因小兒哭鬧而降低火力或減少穴位。因為小兒生病多因臟腑經(jīng)絡滯澀不通,掙扎啼哭有利于宣通營衛(wèi),對治療有積極作用。但目前也有醫(yī)家認為,小兒肌膚嬌嫩,取穴宜少,以陰燈灼灸法為佳,不宜用明火爆灸。
4.3 里熱證、虛熱證不可用 《幼幼集成·卷一·指明火穴》有言,“小兒邪已入里,身熱面赤口渴,大小便秘,唇焦舌紫眼紅,或手足心熱,夜熱焦煩,舌上黃苔,揚手擲足,掀衣揭覆?!币陨戏N種呈現(xiàn)一派里熱征象,如用火,不但不能清解熱邪使之由里達表,反而易助熱傷陰,不可用。
4.4 夏秋之際不可用 夏秋之際,暑熱、燥邪當令。暑邪、燥邪均為燥邪,如用燈火灸法,從陽化熱,反而易傷陰津。
4.5 極虛之證不可用 小兒大病久病,身體怯弱;或一切吐瀉,痘麻瘡癰,久瘧久嗽,失血之后;或久熱消渴疳證,均不可用火攻之。火性炎上,主升主散。若患兒久病之后氣血虧虛,誤用燈火灸法,則耗氣傷陰,愈增其病。
4.6 表病輕證不應用 小兒四時傷風感冒,疏解之可愈,不應用燈火灸法,輕病重治,反而易引邪入里,加重病情。
4.7 全身燈火灸法是升散實邪之用,如果為久病體虛的患兒,忽然精神錯亂,人事昏沉,則宜選用回生艾火挽之,此時則不宜再選用燈火灸法。
5 討論
筆者臨床所見施用燈火灸者,多用于小兒痄腮(流行性腮腺炎)一證,取角孫、少商二穴,痄腮初起患兒多可一次取效。但因燈火灸法仍有燙傷風險,遇痄腮之證醫(yī)者也鮮少選用燈火灸法,多用湯藥治療,既延誤病情,見效且慢。小兒患病,因其臟氣清靈,雖傳變迅速,但也易趨康復。外治法操作簡單,見效快捷,不似湯藥難以入口,也無針刺疼痛難忍,應該在兒科病癥尤其是急危重癥和疾病預防方面予以重視。陳復正指出燈火灸法 “古今燈火,唯此有經(jīng)有府,有理有法,無有出其右者”,可有疏風解表、行氣利痰、解郁開胸、醒昏定搐等功能,現(xiàn)代研究也認為燈火灸法的確具有鎮(zhèn)痛、解痙、提高免疫功能的作用。其取效快捷,施用簡便,對兒科多種病癥尤其臍風的治療都具有很大的參考作用?!队子准伞芬粫窆哦荒喙?,對兒科諸多診療方案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頗為實用,值得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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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8-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