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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主

2018-11-26 12:43山姆·利普賽特
小說界 2018年5期
關(guān)鍵詞:馬爾科游戲

地下城主被留校察看了,我們在他家等他。他家就在公路邊,地下城主的弟弟馬爾科拿出了玉米片和橘子汽水。

馬爾科是一名圣騎士,他為基督的榮耀而戰(zhàn)。寒假以來,馬爾科已經(jīng)當(dāng)過很多次圣騎士了。這些圣騎士的名字都叫瓦倫丁,而地下城主讓他們以最沒有尊嚴(yán)的方式死去。

當(dāng)?shù)叵鲁侵鲾S了骰子,然后宣布,一個喝醉的獸人為了好玩,已經(jīng)把瓦倫丁的內(nèi)臟掏了出來——這已經(jīng)夠讓人痛苦的了,更糟的是那些愚蠢的意外。曾經(jīng)有一個瓦倫丁被一塊地板絆倒在地,然后被一個蜂蜜酒桶砸破了頭。他死在馬廄里,死于外傷。

“接受吧!”那次,地下城主這么說道。唾沫越過他面前的折疊屏風(fēng),噴了過來。“吃掉你的命運(yùn),”他說,“你這條線剛剛得到了斯尼波!”

地下城主有一套我們不大明白的秘密話術(shù)。他們說,他一直是被這樣治療的。

每當(dāng)?shù)叵鲁侵饔謿⑺酪粋€瓦倫丁時,馬爾科就會跑開,對著他們的父親大哭。瓦雷利醫(yī)生把他的兒子輕輕推回書房,他的毛茸茸的腦袋伸進(jìn)門,說道:“好好玩,我美麗的小狗們?!?/p>

“父親,”地下城主會說,“滾出我的精神王國。”

“我尊重你的愿望,我的小美人?!?/p>

瓦雷利醫(yī)生就是這樣說話的。這不是一套秘密話術(shù),只是讓人尷尬而已?;蛟S他的妻子就是因為這才離開了他。她也離開了馬爾科,離開了地下城主。這個離開的理由并不得體,但正如地下城主想要教會我們的那樣,這個世界也不是一個讓人能得體地生活下去的地方。

現(xiàn)在我們坐了下來,嚼著玉米片。

“如果沒說這是玉米片,我根本想不到這些是玉米做的。”布蘭登說。

他是一名三級法師。

“留校察看?”柴寧斯基說道,然后站起來,蹲下,站起來,坐下。他留著黑色的劉海,有些雀斑。他有那種沒法一直坐在椅子上的病。

“他在西班牙語課上情緒失控了,”我說,“我聽一個十二年級生說的。”

“老師欺負(fù)他?!瘪R爾科說。馬爾科看不起地下城主,但愛自己的哥哥。我喜歡馬爾科,但對瓦倫丁沒興趣。我是一名三級巡林客。我為自己的榮耀而戰(zhàn)。

門猛地被打開。

“啊,命運(yùn)悲慘的人?!钡叵鲁侵鞔蟛皆竭^我們。他個頭矮小,面色蒼白,留著一臉好看的棕色絡(luò)腮胡。

他在自己的屏風(fēng)后面坐下。他命令我們,永遠(yuǎn)都不要碰他的屏風(fēng)。我們從不這樣做,甚至,當(dāng)他被留校察看時,我們也不會碰一下。他把他的地圖和棋盤重新混在一起,骰子在他粗短的手中咔噠作響。在他身后的墻上,掛著瓦雷利醫(yī)生的執(zhí)照。執(zhí)照上說瓦雷利醫(yī)生是一名兒童精神病醫(yī)生,但他從不把病人帶回家,而我也不確定他有沒有離開過家。

“上次我們見面時,”地下城主開口說道,“小偷奧拉夫在村里的面包房偷了一條裸麥面包,然后被抓了現(xiàn)行。面包房里的一個侏儒男孩,用一把面包刀把我們的朋友逼入絕境。準(zhǔn)備好投骰子了嗎?”

“我不想就這樣死掉。”柴寧斯基說。

柴寧斯基總是這樣死掉——我們都是這樣——或者因為類似的事情死掉。但這個下午,他好像尤為絕望。也許他想到了那些真的死掉了的人,比如他還是個嬰兒的妹妹。她淹死在大海里。從來沒有人提這件事。

“現(xiàn)在這個情況引發(fā)了一個問題?!钡叵鲁侵髡f道。他拿起一罐草莓牛奶,吸了一口?!懊姘巧闹е€是死亡的權(quán)杖?”

“那是什么意思?”柴寧斯基問道。

“多讀一點(diǎn)東西,”地下城主說,“充實你自己?!?/p>

“我們都會讀?!辈继m登說。

“我是說讀書,”地下城主說,“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是法師?!?/p>

“不要在面包房里殺掉我?!辈駥幩够f。

“不要偷面包?!?/p>

“你想要我怎樣?我是個小偷?!?/p>

“擲骰子。”

柴寧斯基擲了骰子。他死了。他從椅子上跳下。

“那你為什么被留校察看了?”他說。

“我什么時候被留校了?”

“今天,”我說,“你今天被處罰了。”

地下城主越過他的屏風(fēng),凝視著我。

“今天,大膽的巡林客,我看著一個可憐而矮小的小偷,在面包房的地板上流血而死。這是今天唯一發(fā)生的事,明白嗎?”

“明白?!蔽艺f。

我知道他是個奇怪的人,也不像他所假裝的那樣聰明。但起碼,他很好地守衛(wèi)住了自己精神王國的邊界。那一定說明了什么。

“現(xiàn)在,”地下城主說,“你們這群笨蛋中有誰想用廚具來挑戰(zhàn)一下那個蠢貨嗎?還是說你們更想從后巷逃走?”

“從后巷逃走。”馬爾科說。

“瓦倫丁二十七世?”地下城主問道。

“二十九世?!?/p>

“別太沉迷,弟弟?!?/p>

還有其他的孩子,其他的戰(zhàn)役。他們有那種被老師們稱為想象力的東西。他們中的一些人有天賦。他們在正式的課外俱樂部里玩游戲。

“我得到了一個十七級的精靈法師,”在我們九年級的教室里,埃里克跟我說,“她駕馭著一頭飛龍,龍的名字是綠星。上個星期,我們跟一伙森林巨人打了起來。你們呢?”

“我們從沒見過龍,更別說飛龍了。你拿到了一個女生的角色?”

“你是跟那個腦子有問題的十二年級生一起玩的。我想不起他是誰了?!?/p>

“地下城主?!蔽艺f。

“他那樣叫自己,就像那是他的名字?”

“他不用任何名字叫自己?!?/p>

“我聽說他小時候用一根鋁制球棒打了一個孩子,把那個孩子的腦子打壞了?!?/p>

“完全是編的,”我說,盡管我很確定這是真的,“他非常聰明?!?/p>

“他沒有天賦?!卑@锟苏f。

“我也沒有。”

“說得好?!卑@锟苏f。然后他轉(zhuǎn)身跟露西·曼圖斯說話去了。

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會一直玩到必須回家吃晚飯的時間。但有時,如果我們得到了家里的同意,瓦雷利醫(yī)生會給我們做飯——漢堡、意大利面——還有,如果第二天不用上學(xué),我們會住在他家。早上有煎餅、培根、雞蛋和烤吐司。

“吃吧,吃吧,我的小狗們。”

我們這些小狗在書房里吃東西。因為我們死得如此頻繁,在其中一個人塑造新角色時,我們通常會休息一下。

有一天,當(dāng)馬爾科通過擲骰子來讓瓦倫丁三十二世這個角色誕生時,我晃到了客廳。瓦雷利醫(yī)生坐在長沙發(fā)上,拿著一把閃著光的木吉他。他的手指撥動著琴弦,唱著歌。那些歌的調(diào)子很高,讓人傷感。他停下來,抬頭看著我。

“這是首意大利民謠?!彼纳ひ糁杏幸环N羞愧的感覺,但這種感覺跟這首歌無關(guān)。

我順著他的目光向墻上的一張老照片看去。一個年輕的女人在噴泉邊擺著造型,鴿子從噴泉的石頭外緣上撲騰飛起。馬爾科曾跟我說,這個女人是他的母親。

“真美?!蔽艺f。

“當(dāng)然,”瓦雷利醫(yī)生說,“羅馬是座美麗的城市。”

晚些時候,我們聚在書房里,開始一場新的冒險。我們扮演的角色在旅館里會合,旅館叫作“黃疸奇美拉”。我們都曾死在這里過。死于打架和匕首決斗,死于有毒的麥芽酒,甚至只是死于沒洗的啤酒杯上滋生的病菌。但地下城主堅持認(rèn)為,在火焰湖的這一側(cè),這家店里有最好吃的牧羊人派。

我們和一個瞎子交了朋友。柴寧斯基偷了他的銀子,但這個可憐的人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因此跟他更親近了。他告訴我們,在靠近全悲山頂?shù)牡胤剑幸粋€山洞,山洞里有一條龍,龍的身下有一個寶庫。

“聽上去很危險。”馬爾科說。

“這就是重點(diǎn)?!蔽艺f。

“這是個艱難的決定?!辈继m登說。我不大了解布蘭登。他是在游泳課之類的地方認(rèn)識馬爾科的。按照一般的看法,他這個人不錯,有一點(diǎn)兒陰郁。不管他去哪里上學(xué),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能夠獲得足以讓他受欺負(fù)的目光。

柴寧斯基不是這樣。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于讓人欺負(fù)他,盡管有些施暴的人會畏縮不前。他的校園生活有些粗野,有些暴力。你能感覺到,他可能會被霸凌者的拳頭活活打死。他是這種孩子——人們會小聲議論他沒有母親或者父親,但他當(dāng)然有父母。只不過,他的父母年紀(jì)大了,幾年前,或許就是在他妹妹淹死之后,他們也不再養(yǎng)他了。他總是扮演小偷。甚至,在游戲之外,當(dāng)他僅僅是柴寧斯基時,他也會在主街上的商店里偷東西。他和地下城主其實沒有太大的區(qū)別。或者說,這個小鎮(zhèn)對他們造成了同樣的傷害。這也許是他們有時會相互憎恨的原因。

“該死,布蘭登,”柴寧斯基在此刻開口道,“艱難的決定?我說我們應(yīng)該去那個山洞,拿到金子。然后我們還可以去搞點(diǎn)姑娘。”

“姑娘?”布蘭登說。

“婊子,”柴寧斯基說,“精靈妓女。”

這完全是一個謎,因為沒有決定,也沒有另一種選擇。我們要么登上全悲山,要么死于嘗試。后者更有可能成為現(xiàn)實。

“我們要去殺了那頭龍?!蔽艺f。

“殺了?”布蘭登說。

“打不贏的戰(zhàn)爭。”我說。

“喔,好的。”

但現(xiàn)在,地下城主要去赴一個神秘的約會。瓦雷利醫(yī)生靠過來,提醒他的“美麗的小狗”。游戲暫停了。

柴寧斯基和我一起回家。不久,我們便走到了水庫邊,從籬笆下面爬了過去。我們沿著石堤跌跌撞撞地往下走,然后開始把一切能找到的東西都扔進(jìn)水里——石頭,瓶子,舊玩具,汽車零件。我們就是做著這樣的事情長大的。我想這就是我們的兒童心理治療。

柴寧斯基拖著一個破碎的輪胎向岸邊走去。我想幫忙,但他擺擺手。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他問,“覺得這次的全悲山會有什么不同嗎?”

輪胎在水中搖擺了幾下,然后伴隨著飛濺的水花沉了下去。我又順勢扔了一個高爾夫球。

“或許吧,”我說,“可能會的。”

“最讓人難過的是,馬爾科和布蘭登如此害怕死亡。這不過是個游戲,但他在控制他們的大腦。他去過‘卑爾根松樹。你知道嗎?注冊的精神病診所。我馬上就不會再玩下去了。我無意冒犯,但這個游戲是給笨蛋、同性戀和精神病人玩的?!?/p>

“沒關(guān)系?!蔽艺f了謊。

柴寧斯基拍了拍我的脖子。

“想抽點(diǎn)大麻嗎?”

“不用了,謝謝?!?/p>

“想看我鄰居洗澡嗎?她通常會在這個點(diǎn)左右洗澡。她在那兒取悅自己。”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啊,忘了它吧。你想組個樂隊嗎?我有全套設(shè)備?!?/p>

“你從哪兒搞到的設(shè)備?”

“別操心這個了。我們得想個名字。”

“‘精靈妓女怎么樣?”

“那可真蠢,”柴寧斯基說,“你想了到這個名字,說明你可能是一個好獵手。幫我弄下這個輪胎?!?/p>

我們吃的是母親在最近一次送餐服務(wù)中剩下的倫敦烤肉。我父親在家做人力資源工作,穿著他在家工作時的工作服。他正在給黃瓜切片準(zhǔn)備做黃瓜沙拉,這可是他的招牌菜,我母親則把托盤從爐子里拿出來。樓上傳來我姐姐的尖叫聲。她永遠(yuǎn)在打電話,穿著肥大的毛衣。

今天,我的巡林客差點(diǎn)就得到了斯尼波。在樹林中,一只巨型疣豬跳到了他面前。游戲手冊里到底有疣豬這種東西嗎?我的巡林客——我給他取名叫安定1,只是為了嘲弄馬爾科——砍倒了這頭野獸,但也失去了很多生命值。即便是此刻,我還是能想象他在小溪邊彎下腰、用杯子往傷口上澆水的樣子。之后,他在一棵橡樹的樹蔭下休息,疣豬在烤肉桿上劈啪作響。

“那邊怎么樣了?”母親問道。

“這邊?”我說,“很好?!?/p>

“真棒,”我的姐姐開口,加入了我們的對話,“死掉的牛。有沒有什么素菜啊?”.

“黃瓜沙拉?!备赣H說。

“這真是嘗試新菜的方式,爸爸?!?/p>

“挖苦諷刺的方式?!备赣H說。

“不是這邊,”母親說,“那邊?!?/p>

“哪邊?”我說。

“瓦雷利家?!?/p>

“那邊不錯。”我說。

“玩得開心嗎?”母親問道,“我希望你玩得開心,你知道的?!?/p>

“是啊,開心的。我猜是開心的?!?/p>

我母親對著父親做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但對我來說,這些表情什么意義都沒有。

“怎么了?”我說。

“瓦雷利家的孩子,”姐姐說,“他不就是那個在溜冰場上用激光筆閃女生的人嗎?還在學(xué)校停車場上點(diǎn)燃了自己的大便?”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蔽艺f。

“這有點(diǎn)兒酷,”姐姐說,“一種變態(tài)的酷。”

“可憐的瓦雷利,”父親說道,“他的妻子啊?!?/p>

“這才是關(guān)鍵?!蹦赣H說。

“什么事的關(guān)鍵?”我說。

父親轉(zhuǎn)向我和姐姐,看上去好像想要說些什么,但又忘記了。如今他正試著想點(diǎn)新的話題。

“我在黃瓜沙拉上放了點(diǎn)特別的東西。你們能嘗出來嗎?”

“小牛肉?”姐姐問。

“你玩得開心,又用到了自己的想象力,我對這沒意見,”母親說,“但現(xiàn)在是你人生中極其關(guān)鍵的一個時期,不應(yīng)該在游戲上分心。有人寫了研究文章。還有,這個游戲有點(diǎn)恐怖,也有人寫了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的文章?!?/p>

“我成績很好?!蔽艺f。

“寶貝,我是說中等的人生。你的成績當(dāng)然很好。但我們要努力,不要僅僅只做個中等的人?!?/p>

飯后,父親和我一起洗碗,刷平底鍋——我們的平底鍋,就是用來做聚會送餐的平底鍋。

“別擔(dān)心,”他說,“一切都會好的。”

也許,他在辦公室里也是這樣一個人——一個安慰別人的人,一個善于處理人情世故的人。中等的男人和中等的兒子。

“你們兩個人在準(zhǔn)備離婚嗎?”沒來由的,我張口問道。

“你竟然說出這種話,真有意思?!?/p>

父親戴著手套,仔細(xì)看著手中滿是泡沫的盤子。

“是的,”他終于說,“我們正準(zhǔn)備離婚。”

我站在那里,愣住了。然后,他爆發(fā)出一陣古怪又快活的笑聲。

“騙到你了!”

在做人力資源工作時,他一定也是個愛開玩笑的人。不過這次或許是我自作自受?,F(xiàn)在他變得嚴(yán)肅了。母親那聚會送餐的活兒越來越少,而他一直指望著的加薪也沒戲了。

如果姐姐和我還想繼續(xù)享受糖果、電影和搖滾樂,我們就得自己去找課外兼職了,他說。

“還沒那么急,”他補(bǔ)充道,“好好玩你的游戲。我們只是想說,你或許想在條件還允許的時候,找一點(diǎn)更好的事情做。你之后會非常忙的。”

我其實沒什么更好的事情要做。在開始去瓦雷利家之前做的那些事,我現(xiàn)在也可以做。我可以回到家,吃好多好多花生醬,然后躲在我的房間里。我可以躺在床上,想著露西·曼圖斯,自己來上一發(fā),然后一直睡到吃晚飯。我可以假裝在做作業(yè),然后看電視。但我不確定這些是不是就是更好的事。

我們踏過了全悲山的林木線,來到了被霧氣包裹著的、滿是石頭的山脊。迎著風(fēng),我們聽到了奇怪的咩咩聲。一路走來,我們殺死了一些小野獸,它們的血浸濕了我們的武器,死亡鳥在我們的頭頂發(fā)出粗糲的叫聲。不知道是哪一世的瓦倫丁察看了石頭表面,想找出暗藏的入口。

在霧中,很難看到遠(yuǎn)處。

“我可以編一個咒語,除掉這些霧?!辈继m登說。

“萬一那些山羊是什么東西變身的呢?”柴寧斯基說。

“什么山羊?”布蘭登問道。

“那些是山羊。只有山羊的咩咩聲。”

“綿羊的咩咩聲?!瘪R爾科說。

“不管怎樣,”柴寧斯基說道,“為什么我們要相信旅館里那個瞎子的話呢?”

“我覺得他是混亂善良,”我說,“我能認(rèn)出自己人。”

“我相信你能。”馬爾科說。

馬爾科的角色是守序善良,這造成了我跟他之間的個性沖突。但今天的游戲太精彩了,沒法把時間浪費(fèi)在跟他的爭吵上。我們打倒了那些長著毒牙、披著鱗片的怪物,去追尋那個瞎子告訴我們的、無人知曉的寶藏。這一路上,我們沒被失控的牛車撞死在路上;我們沒被得了狂犬病的松鼠咬死;我們也沒像早先時候的一個瓦倫丁那樣,慢慢地被直腸癌折磨致死。這一定跟課后正式俱樂部里的游戲一樣——有天賦的孩子們想象出了無限傳奇,不會有中等的人在一個瘋子的情緒之下茍且偷生。

地下城主怎么樣了?屏風(fēng)后的他似乎很開心。

“布蘭登的咒語起作用了,”他說,“濃霧在散去。再往山頂走一百碼左右,你就能看到露出地表的巖石和一個洞口。是的,山羊守衛(wèi)著那里。”

“我們要進(jìn)到那座山里了,”我說,“我不敢相信,我們就要進(jìn)到那座山里去了。讓我們烤點(diǎn)腦袋吧。”

“還有,搞到金子?!辈駥幩够f。

“烤?”布蘭登說。

“他是讀書人?!钡叵鲁侵髡f。然后,他對著我咧嘴笑了一下。他的笑是如此罕見,以至于像是一種恩賜。我決定不告訴他,“烤”這個詞是我從一部捕鯨電影中偷師的。

此刻我們就站在洞口,山羊唱著它們的歌。當(dāng)我們靠近時,羊群就分開了。瓦倫丁虔誠地跪了下來。

“夠了,”柴寧斯基說,“你可以等出來時再去感謝基督?!?/p>

“異教徒。”馬爾科說。

“我是個人道主義者?!辈駥幩够鸬?。

“那是跟人力資源差不多的意思嗎?”我問道。

“可能吧?!?/p>

“好的,”我說,“讓我們進(jìn)到那個該死的山洞里去吧?!?/p>

我們走進(jìn)那個該死的山洞了。里面很黑,我們點(diǎn)燃了火把,聽見蝙蝠拍翅飛起的聲音。我們弓著身子,拖著腳,穿過山洞中迷宮一樣的通道。在每一條死路的盡頭,都藏著散發(fā)出腐臭氣息的惡魔。你就是這樣來分辨死路的:聞上去像是腐爛香腸一樣的東西會突然出現(xiàn),抓你的眼珠子。這就是我們一直想要的:級別最高的怪物、九頭蛇和獅鷲、石化蜥蜴、巨型蠕蟲。小偷和法師布下重重陷阱,為了引開怪物而施展咒語。瓦倫丁和瓦力姆這對二人組突然變得兇殘起來。帶著晨星和矮人鋼之劍,兩人進(jìn)入了狂暴狀態(tài)。我們痛擊敵人,把它們切成碎片。一個個怪物在顫抖中倒下,它們被剁成一塊一塊的肉,好像壽司一樣。

地下城主幾乎要為我們加油了。他讓每一處情節(jié)充分展開,克制住自己不要再給我們可怕的教訓(xùn),不要?dú)埲痰貧⒑ξ覀?。我們沉浸于恐怖的情?jié)之中。我們想要刺死那些野獸。

當(dāng)我們轉(zhuǎn)過一個滿是花崗巖的拐角,然后,就在那里,看吶,我們看到它了。龍以一種猥瑣的姿態(tài),棲息在一大圈石頭之上,它那朱紅色的鱗片閃耀著火的光芒。每當(dāng)它困倦地呼吸一下,彩虹一樣的火焰就會從它的鼻孔中噴出。它瞇縫著黏糊糊的琥珀色的雙眼,看著我們。

我們站在大廳的入口,看到龍的寶藏從它的身下溢了出來——金子,銀子,紅寶石,玉石,光是堆在我們腳邊的就已經(jīng)足夠多了。

“我們拿一點(diǎn)吧?!辈駥幩够f。

“拿什么?”馬爾科問。

“我們腳邊的。就挖一點(diǎn),然后逃跑。”

“不去打龍了?”地下城主問道。

“我喜歡這個方案,”布蘭登說,“這叫策略?!?/p>

“那條龍真的會把我們殺得一干二凈?!瘪R爾科解釋道。他從來不會吸取經(jīng)驗教訓(xùn)。

“不,我們跟龍作戰(zhàn)吧?!蔽艺f。地下城主點(diǎn)點(diǎn)頭,“這是游戲的一部分。也許我們能馴服它,還能騎著它?!?/p>

“騎龍?”柴寧斯基說,“你瘋了嗎?”

“有的人會這么做。”

“那會很酷?!辈继m登說。

“我有一句話要說。”柴寧斯基宣布。他現(xiàn)在從椅子上下來了,來回踱步,“我不要死在這里。”

“冒個險試一下,”我說,“要不然太無聊了。你曾說過我們不應(yīng)該怕死。”

“我什么時候說的?”

“在水庫下面?!?/p>

“水庫,”地下城主開口道,“你們這兩個人在那下面討論戰(zhàn)役?你們唆彼此的小雞雞然后討論策略?”

“是啊,”柴寧斯基說,“我們用‘卑爾根松樹的方式做的?!?/p>

“你們,”我說,“別說了。拜托。讓我們討論一下怎么對付龍。你們真的想跑嗎?”

“小心無大錯?!瘪R爾科說。

“那是個古老的圣騎士諺語嗎?”

“你,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辈駥幩够鶎ξ艺f。

“好吧?!?/p>

“好的,”柴寧斯基對地下城主說,“我們就把腳邊的東西挖走,不要激怒龍。你能擲個骰子,讓我們不要激怒龍嗎?”

“你確定要這么做?”地下城主問道,“這一刻永遠(yuǎn)都無法重來了。”

“我們確定?!?/p>

“聽著,”地下城主說,“我知道,一直以來,我對你們所有人都很苛刻。我希望從現(xiàn)在開始變得更隨和一點(diǎn)。我想讓你們玩得開心?!?/p>

“我們玩得挺開心的,”布蘭登說,“真的。謝謝你。這真的太刺激了。但我想,現(xiàn)在我們就應(yīng)該抓一點(diǎn)金子,然后離開這個山洞。”

“真可憐,”我說,“弱不禁風(fēng)的蠢貨。”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暴力。”布蘭登說。

“什么?”

“你聽見了?!?/p>

“拜托!這是條龍!”

柴寧斯基悄悄地給地下城主遞了一張紙,被我發(fā)現(xiàn)了。地下城主把骰子扔到了自己的皮質(zhì)杯子里,這個杯子是為意義最為重大的擲骰子準(zhǔn)備的。骰子重重地砸在桌墊上。

“試想一下,龍正式地被激怒了?!?/p>

“不要,”布蘭登說,“不,不?!?/p>

“搞到金子!”柴寧斯基說。

就在其他人胡亂挖了寶藏然后逃跑時,我拽出自己的雙手劍,對著龍揮舞了起來。

“快點(diǎn)!”他們喊道。

“走吧,”我說,“我會跟上來的。我突然想吃龍肉漢堡了。”

地下城主的臉上蕩開了一個微笑。我明白,因為我的勇敢,他會寬恕我的。

我向著龍沖了過去。提著劍,縱身一躍,劍尖直指它的喉嚨。彩虹火焰吞噬了我身上的魔力鎖子甲。

地下城主為我擲了骰子,然后看了看結(jié)果。

“你死了。你被油炸了?!?/p>

“什么?”

“想吃龍肉漢堡?你覺得你在演電影嗎?”

“不,”我說,“這只是個游戲。而且我還穿著魔力鎖子甲?!?/p>

“假的魔力鎖子甲,”地下城主說,“你從酒鬼和尚那里買來的。”

“在這之前它一直還不錯?!?/p>

“你覺得自己能殺掉一條龍?抱歉,我的朋友。讓我們永遠(yuǎn)紀(jì)念安定吧?!?/p>

“胡說八道?!?/p>

“胡說八道?”地下城主說。他整個人興奮了起來。他的確不大正常,“這不是胡說八道。這叫做概率。什么,你要哭了嗎?你要跟我的小弟弟一樣哭了嗎?人生是惡心的,殘忍的,還有,更準(zhǔn)確一點(diǎn)地說,人生就是一塌糊涂。懂了嗎,小雞雞?你的雙手小雞雞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還行?!蔽艺f。

隊伍里剩下的人從迷宮一樣的山中走了出來。但正像柴寧斯基之前警告的那樣,山羊是變身的。山羊變成了食人魔,拿著巨大的狼牙棒。幾乎沒什么好打的。臨死前,柴寧斯基的盜賊用自己的匕首刺中了一個食人魔。那個食人魔變回了山羊,然后,它變成了柴寧斯基死去的妹妹,溺死的、身上覆蓋著海藻的妹妹。

“只是個小姑娘而已?!钡叵鲁侵髡f。

“你這個變態(tài)?!蔽艺f。

柴寧斯基抓起他的筆。我以為他要去刺地下城主的脖子,他卻開始大哭起來。

“哭出來吧,寶貝?!钡叵鲁侵髡f。

“別管他?!蔽艺f。

“這跟你無關(guān),”地下城主說,“讓開就行。你什么都不懂?!?/p>

“會好的,”馬爾科說,“都會好的。”

他聽起來真像我的父親。

“真他媽的會啊?!钡叵鲁侵髡f。

地下城主舉起了柴寧斯基遞給他的字條。

“你們先聽聽這個,”他說,“你們的朋友之前打算偷走每個人的金子。他想要我為了這個來擲骰子?!?/p>

“他本來就是盜賊?!蔽艺f。

“來啊,為他說話啊?!?/p>

“我就在為他說話。”

布蘭登定在他的椅子上,一動不動。柴寧斯基還在哭。馬爾科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喃喃禱告著說一切都會好。

我站起來,把屏風(fēng)從地下城主的桌子上打翻了下去。我看到骰子,一些方格紙、游戲手冊和數(shù)字表。桌墊上有些涂鴉,主要是巨大的陰道和天使的翅膀。它們在圓珠筆畫成的云端翱翔。

“我說過,永遠(yuǎn)別碰屏風(fēng)。”地下城主的喉嚨里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那我也要說,別在溜冰場上閃那些你永遠(yuǎn)也得不到的女孩。別在停車場上點(diǎn)燃你的大便。你是個精神病人。他們應(yīng)該一直把你鎖起來的?!?/p>

地下城主來到桌前。我以為他要做一番演講,但他只是低下頭,然后朝我的肚子狠狠地頂了過來。我們兩個人一起栽倒在地。他掐住我的喉嚨,我把他的下巴抓在手里,用力推了一把。馬爾科在尖叫。在我快要斷氣的時候,布蘭登爬到地下城主的背上,咬住他的腦袋。他們都跌倒了。門猛地被打開,瓦雷利醫(yī)生進(jìn)來了。

“好好玩游戲,你們這群該死的小狗!”他怒吼了一聲,然后關(guān)上門。

我們躺在那里,大口喘氣。我的手腕在抽動。我在地毯上聞到了覆盆子汽水的味道。

地下城主摸了摸頭上的血,而布蘭登則擦了擦自己的牙。

“你們這些孩子?!钡叵鲁侵髡f道。然后,他站了起來,慢慢地走遠(yuǎn)了。我們聽見他在廚房里對著父親尖叫。他說他的父親是一個失敗的人,一個女同性戀。

“最近這里的日子有點(diǎn)艱難?!瘪R爾科說。

我爬到窗前。在隔壁的院子里,一些孩子在踢球。看上去多美好。

我斷了的手腕要很久才能痊愈。我遠(yuǎn)遠(yuǎn)離開和瓦雷利家有關(guān)的一切。在學(xué)校,只有埃里克在我的石膏上簽了名。他簽了他名字的首字母,好像寫上全名的話,就會顯得跟我的關(guān)系過于親密似的。父母跟我達(dá)成協(xié)議,在拿掉石膏之前,我不用去找兼職了。

我加入了課外俱樂部。通過擲骰子,我成了一個叫做“安定二世”的巡林客。但沒人覺得這有什么意思。他們?yōu)槭裁磿X得這有意思?露西·曼圖斯扮演一個法師盜賊。很明顯,她不希望我也待在俱樂部里。

埃里克住在我家附近,有時,我們回家時會一起走一段路。在瓦雷利家旁邊的一條小路上有一片樹林,埃里克喜歡從樹林中穿過抄近路,而我也什么都不說。有一天,我們在地下城主的車庫前看到了他的科爾維特跑車,這是他的父親去年買給他的,但地下城主從來沒有開過,他甚至還沒拿到駕照。

“到現(xiàn)在為止,你還喜歡我們的游戲吧?”埃里克問我。

“很酷?!?/p>

如果不考慮露西·曼圖斯死神一般的凝視的話,游戲的確很酷。我們騎在飛龍上面,跟巨人作戰(zhàn),建起城堡,召集軍隊,組建家庭,種植莊稼。但還是缺了點(diǎn)什么。沒有地精小人會為了你的錢袋子而捅你。你永遠(yuǎn)不會死于一顆壞掉的土豆。

“我覺得露西喜歡你?!卑@锟苏f。

“怎么看出來的?是她從來不跟我說話,還是每次我說話時她都會翻白眼?”

“兩個都是?!?/p>

“我想我不大了解女孩子?!?/p>

“你會明白的,”埃里克說,“你跟那些奇怪的人在一起待得太久了?!?/p>

“如果你盯著看,所有的東西都會很奇怪。”我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埃里克說,“我們是由學(xué)校主辦的,就和象棋隊一樣?!?/p>

我厭倦了埃里克他們的游戲。露西·曼圖斯從來都是冷冰冰,她的法師盜賊讓我死在了一個塌陷的蟲洞里。我還能說些什么呢?我又回到了過去的那一套上:花生醬,來一發(fā),小睡。

有一天,我正往家走,準(zhǔn)備回去繼續(xù)做那些事,一輛跑車停在路邊。一輛深藍(lán)色的科爾維特。

“要我開車帶你嗎?”地下城主問。

我不需要,但我還是坐了進(jìn)去。我從來沒坐過科爾維特。

我們在小鎮(zhèn)里開了一會兒,路過了我的學(xué)校和玩具店。

“我以為你沒有駕照?!蔽艺f。

“誰說我有了?”

地下城主笑了。

“有謠言,有真相,還有真實的謠言。你想大致了解一下嗎?”他問道,“大致說一下。用球棒打了小孩的頭,還讓那個小孩大腦受損了,真的。用激光閃女生,真的。燒我的大便,假的。我去過精神病院嗎?我去過精神病院。我瘋了嗎?我的想法算數(shù)嗎?記得所有那些報紙上的故事嗎?故事里說這個游戲會讓小孩發(fā)瘋。記得那里面說它會讓小孩做可怕的事嗎?”

“我媽把這些新聞剪了下來給我。”

“我愛這些東西。比如說吧,自殺。這個游戲不會導(dǎo)致自殺。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關(guān)系的話,它會讓自殺來得晚一點(diǎn)。我是想說,你必須承認(rèn),這個世界給了你無數(shù)去死的理由?!?/p>

“我才十四歲,”我說,“我不知道我要承認(rèn)什么。”

“換一個年代,你可能已經(jīng)是一個父親了。甚至,換一個街區(qū)就是這樣了?!?/p>

我們又開了一會兒,往東邊開過了幾個小鎮(zhèn)。

“最近沒人見到你,”地下城主說,“馬爾科說,你在學(xué)校跟一些惡心的同性戀一起玩游戲?!?/p>

“我不玩了?!?/p>

“你知道柴寧斯基的事嗎?他被抓了,還有他車庫里所有那些偷來的搞音樂的東西。音箱還有吉他還有鼓,所有的東西。他試圖把它們?nèi)拥剿畮炖?,但警察還是發(fā)現(xiàn)了大多數(shù)?,F(xiàn)在他爸可能要坐牢了?!?/p>

“他爸?”我說。

“很殘酷,對吧?不管怎么說,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入戰(zhàn)爭游戲了??伤麐尭呖萍剂恕_@不一樣了。布蘭登沒有辦法承受的。我們在打托布魯克戰(zhàn)役。我是隆美爾將軍。”

“沙漠之狐?!?/p>

“你是讀書人?!钡叵鲁侵髡f。但其實,我是從一部很老的坦克電影里學(xué)來了這個名字?!斑@就是你讓我喜歡的地方。這就是為什么我覺得我可以教你東西?!?/p>

“教我什么?”

我們停在一個觀景臺邊。這里是哈德遜懸崖。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堆灌木,灌木之后,懸崖急轉(zhuǎn)直下,落入哈德遜河的巖石之間??茽柧S特停在那里,而我開始懷疑,自己同意上車是不是一個錯誤。地下城主往河對岸望去,看上去像是要跳下去。

“教我什么?”我問道。

地下城主猛地踩下油門。我轉(zhuǎn)向他——蒼白的皮膚,打理整齊的絡(luò)腮胡,明亮又苦澀的雙眼。

“教我什么?”

他的答案是又一次的加速。他的手指敲擊著變速桿。終于,我們要駕馭一條飛龍了。我身上的一部分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蛟S,就是我身上的這一部分,讓我能在瓦雷利醫(yī)生的書房里待了這么久。

“哇,”地下城主大笑道,“你在發(fā)抖?!?/p>

他換成倒車檔,把車轉(zhuǎn)了過來。很快,我們又回到了小鎮(zhèn)的街上。

“你是不是嚇得屁滾尿流?!彼f。

“你才是。”

“有一天,我真的會這么做。”

“啊?!蔽艺f。

“但最近不會?!?/p>

“那很好?!?/p>

“畢業(yè)后我爸會把我踢出家門。我覺得這對馬爾科來說會更好。那個孩子還得好好發(fā)展?!?/p>

“你會去哪?你媽家嗎?”

“我媽沒有房子。馬爾科出生的時候,她死了?!?/p>

“真的?我很抱歉。我以為她只是離開了?!?/p>

“嗯,我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也是事實。不,我有一個在加拿大的表親。我們可能會住在一起?!?/p>

“那會很酷。”

“可能也不酷。我們到了?!?/p>

“好的,”我說,“謝謝你開車送我?!?/p>

“我接你上車的時候你已經(jīng)快到家了?!?/p>

“還是謝謝?!?/p>

我穿過院子的時候,地下城主叫了我的名字。

“不要難過,好嗎?”他說。

我停下來,想象著他在我身后的樣子。他可笑的腦袋從副駕駛的窗戶里伸出來。但我沒法轉(zhuǎn)身。我依然因為剛剛的那一段路而渾身發(fā)抖。在這一瞬間,我好像對未來有了一種神秘的感覺,我能看見冰冷的畫面在旋轉(zhuǎn)。我沒法理解這些畫面從何而來,但在其中,我看見了地下城主,他在瓦雷利醫(yī)生的書房里用圣餐領(lǐng)帶吊死了自己,臉色青紫;我看見父親入獄的柴寧斯基,他在紐約的字母城里,和骨瘦如柴的朋克、無處可去的流浪者一起乞討;我還看見自己,在深秋的夜晚,我——漢堡城堡十月份的最佳員工,擦洗著油鍋里黏膩的油污。我是不是能看見這些未來?

我當(dāng)然不能。

“真的,”地下城主又喊了一遍,“不要心情難過。”

這一定是他說過的最蠢的話了。不要心情難過?還有什么能比心情更讓人難過的了?

我想把這個告訴他。但等我轉(zhuǎn)過身來時,科爾維特已經(jīng)離開了。

Q_《小說界》雜志

A_山姆·利普賽特

在一個晴朗又寒冷的星期五來到紐約哥倫比亞大學(xué),當(dāng)時學(xué)校正放春假,校園里沒有幾個學(xué)生,但是,山姆·利普賽特教授為了接受《小說界》雜志的專訪,特意在下午四點(diǎn)半趕到了他的辦公室。

作為全美最大的寫作項目的主任,山姆·利普賽特教授的麾下,不僅有普利策獎得主,還有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比如奧爾罕·帕慕克。他的辦公室驚人的寬敞,就像一個教室。他說自己經(jīng)常在辦公室里給自己的研究生上課。就在研究生圍坐的橡木色大桌子前,我們聊了許多話題,利普賽特教授強(qiáng)調(diào)無論是哪種文學(xué),搞文學(xué)絕對不能是為了掙錢,他說自己告訴學(xué)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果你想變得有錢,那你來錯地方了。商學(xué)院就在隔壁?!彼檬种噶酥干虒W(xué)院的大樓,一座灰不溜秋的建筑物,就在窗外,不過,“我經(jīng)常去那里吃午飯。畢竟它是商學(xué)院,那里的餐廳要比藝術(shù)學(xué)院的好多了?!?/p>

Q:您是怎么開始寫作生涯的?您的父親羅伯特·利普賽特是著名的體育記者,也寫過一些體育主題的小說。他有沒有影響您的文學(xué)品位或者寫作風(fēng)格?

A:我的確在作家的家庭里長大,父母都是記者。我的父親為《紐約時報》撰稿,報道過穆罕默德·阿里。我母親專門報道女權(quán)主義方面的新聞。 她不久前剛?cè)ナ馈麄儍蓚€都寫過書和長篇小說,所以,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能接觸到很多書了。我覺得,我的父母給了我一個能自由讀書的成長環(huán)境,而通過寫書,我也可以建造屬于自己的世界,這就像是去掌控你無法掌控的生活。

Q:《地下城主》中涉及到角色扮演游戲,類似《地牢和龍》——在美國,它有無數(shù)為之癡迷的玩家,在中國,它的名字是《龍與地下城》。不難想象,這部短篇對于翻譯來說是一個挑戰(zhàn),我們花了很多精力來核對游戲術(shù)語……

A:我只在小時候玩過這個游戲。上世紀(jì)80年代,這個游戲在美國剛剛開始流行的時候,人們認(rèn)為它會損傷孩子的大腦。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dāng)時的人們覺得它是一個邪惡、危險的游戲,玩這個游戲的人總被認(rèn)為有點(diǎn)“反社會”。小說里寫的顯然是一個類似的游戲,而且里面也提到了“地下城主”,但我希望,那些從來沒玩過這個游戲的人也能看看這篇小說。

Q:《地下城主》似乎通篇都是幽默、輕松的語氣,但它的主題卻是嚴(yán)肅的,甚至可以說是駭人的。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事,促使您用這樣特別的方式來書寫這些主題?

A:我不能說我的人生中發(fā)生過具體哪一件事跟此有關(guān),但是,我大多數(shù)時候的確都在寫這些主題:存在,死亡,誤解,還有那些失控的事情。在《地下城主》里,我想要從另一個有意思的角度來觀察這個游戲:游戲能體現(xiàn)出玩家的性格,所以,有時游戲會很平穩(wěn),有時會變得危險。這就跟現(xiàn)實生活一樣。

Q:就像在現(xiàn)實生活中,球員們試圖控制比賽,但最終往往會失敗?!翱刂啤边@個概念影響了你的人生和作品,這幾乎是弗洛伊德式的……

A:非常正確。但至少,在藝術(shù)中,我們可以勇敢地嘗試。順便說一句,你也問到為什么我會在作品中凸顯幽默。因為在我看來,如果沒有幽默感,我的文字不僅會很陰郁,而且也會失去豐富的層次感。

Q:美國很多大學(xué)都開設(shè)了創(chuàng)意寫作項目,或者至少開設(shè)了寫作課。美國文學(xué)有沒有從中受益?還是說美國文學(xué)也被它們所制約?

A:人們對寫作項目有誤解,覺得哥倫比亞大學(xué)這樣的寫作項目能讓沒什么天賦的寫作者成為偉大的作家。這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擁有全世界最好的老師,你也沒法從根本上塑造出一個作家。但是,我們能讓一個學(xué)生變成一個更好的寫作者,或者變成一個得到了很大提升的寫作者。

Q:在創(chuàng)意寫作課程中,大家都要閱讀、評論彼此的作品,最終所有的作品都不可避免地發(fā)展出相似的風(fēng)格,擁有相似的特點(diǎn),它是否會“標(biāo)準(zhǔn)化”文學(xué)?

A:這是很常見的批評。正如你所說,我們的確是美國最大的寫作項目之一,可能現(xiàn)在是最大的了吧。單一的風(fēng)格其實不可能成為主導(dǎo)。我們的學(xué)生來自世界各地。他們來這里上課——即使他們不一定獲得學(xué)位——而他們也帶來屬于自己的風(fēng)格。所以,我們沒有什么標(biāo)準(zhǔn)、統(tǒng)一的風(fēng)格,我對此也很滿意。

Q:在您看來,當(dāng)今的美國文學(xué)界面對哪些重要的問題?

A:我對當(dāng)下美國文學(xué)的方向很滿意,對作家們也沒什么具體的要求。但是,我真的覺得我們?nèi)鄙俸玫奈膶W(xué)批評。大型報刊停掉了評論版,解雇了許多特約撰稿人——這是非常大的損失。如今,我們不再有高水平的文學(xué)批評,取而代之的是網(wǎng)上那些點(diǎn)贊或者點(diǎn)不喜歡的網(wǎng)友。這太膚淺了。對我來說,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

Q:中國有一群年輕的文學(xué)評論家,他們勇敢、有社會意識、愿意和廣大讀者接觸。他們的作品既具有學(xué)術(shù)性,又能被大眾所接受……

A:我希望美國也能這樣。更具體地說,我想看到的是,文學(xué)雜志或者小型出版社到時候能進(jìn)入這個市場,填補(bǔ)空白。比如,你看見我書架上那堆雜志了嗎?那是一家很有名的文學(xué)雜志,發(fā)行量很小。他們會寫極好的文學(xué)批評,但他們也需要很大的勇氣和遠(yuǎn)見來面向更多讀者。

Q:您如何平衡行政教學(xué)工作,和您的創(chuàng)作、您的生活?

A:簡單地說:你無法達(dá)到平衡。我很早就知道這一點(diǎn)了。你必須明白,擔(dān)任寫作項目的主任只是我要做的事情之一,行政任務(wù)也只是我的工作之一。我還要上課。我要為很多學(xué)生指導(dǎo)論文。我要寫書。我還有家庭。在一個學(xué)期中,我的確很難有時間寫作,所以我的很多作品都得等到暑假來完成。不過,不管怎樣,我會告訴別人自己有三份工作:教學(xué),寫作,和我的家庭。我起碼得把這三份工作中的兩份做好,而家庭通常是其中之一。家庭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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