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

這是一檔不可能的欄目！每月一張任務(wù)卡，挑戰(zhàn)不可能——

[一]

“為什么非要爬了長城才算好漢?。空媸抢鬯牢伊?！我在實驗室打游戲，也能以一殺百，做個好漢，總比來這地方受累要好啊！”李西羽氣喘吁吁地扶著膝蓋，抬頭望了望前方的遙遙路途，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繼續(xù)。”一旁的楊天成手握自帶攝像頭的生物探測儀，拍了幾張長城的近景，面不改色地前行。

“喂，楊天成，你到底是不是人啊？為了那封莫名其妙的郵件值不值得你這大熱天飛到北京，來探究什么‘隱藏在長城的神獸？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那么多歷史學家在研究，有你什么事啊？”李西羽一肚子火，終于在疲憊的時刻爆發(fā)出來。

楊天成頓了片刻，沒有回頭，只答了兩個字：“值得?！?/p>

一個月前，某個風平浪靜的早晨，楊天成和李西羽所在的“未知生物科研工作室”收到了一封特殊的郵件。

這封郵件由長長短短的摩斯電碼組成。摩斯電碼是一種早期的數(shù)字通訊形式，它的代碼有五種，通過不同的排列順序來表達不同的英文字母、數(shù)字和標點符號。

楊天成眉頭一皺，粗略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翻譯之后，發(fā)現(xiàn)那信上寫著：“速去長城找到那只未死的神獸，它曾是長城之上的萬人之神。七日之內(nèi)找不到，長城文明將不復存在?！?/p>

“拜托，這都多少年了，還神獸？來搞笑的吧？”李西羽輕蔑道。

“未必?！睏钐斐煞洁]件最后，發(fā)現(xiàn)一個倒計時的鐘表，上面正在倒計時七天的時間。

“也就是說我們要在七天內(nèi)找到那只神獸，否則長城就倒了？哈哈哈哈！當我們是傻子吧，我不去！”李西羽打了個哈欠。還沒反應(yīng)過來，楊天成已經(jīng)收拾好行裝，拎起行李，順便抓著他的衣領(lǐng)，一同前往北方，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機會。

[二]

“長城是人建的，和神獸有什么關(guān)系？”雖然被抓來長城一探究竟，李西羽還是滿臉寫著“我很累，我要回家”的訴求。他一點也不想在烈日之下，背著沉重的科研器材，還要隨時停下來探究一塊石頭或是一株雜草，以免遺漏什么重要的訊息。

“《山海經(jīng)》中寫道：貍力黧鶘，或飛或伏。是惟土祥，出興功筑。長城之役，同集秦域。”楊天成回答他。

“說人話。”李西羽挑了挑眉。

“貍力和黧鶘，一個是在地上伏行，一個是在空中飛行。它們的出現(xiàn)，預示著將來會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水土工程。據(jù)說在修筑長城之前，大量的貍力聚集在秦國的領(lǐng)土上，預示著一場盛大的工程?！?/p>

“秦始皇自己想建長城，下面的臣子自然附和。隨便跑來一群山豬，也就成了興建長城的理由嘍！就像你，自己想要當英雄，還非要拉著我?！崩钗饔鸱藗€白眼。

“我知道你也是自愿的，我只是喚起了你心中的科研精神。根據(jù)探測，這片區(qū)域，確實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類似《山海經(jīng)》中所描述的貍力一樣的生物?！睏钐斐砂戳讼露渑缘年幱疤綔y眼鏡，從電子維度分析周圍的環(huán)境。

“自愿？你真是能編……喂，這還有存活的痕跡嗎？沒有就別在這浪費時間了！這么容易讓你找到它，還算什么隱藏的神秘神獸??？”這回，換不想浪費時間的李西羽拖著停滯不行的楊天成往前走。

二人行至嘉峪關(guān)的九眼泉。據(jù)說，此處泉水冬夏澄清，碧波不竭，景色秀麗，如今卻不見泉水，只見一處狹窄的水塘，仿佛隨時都要在烈日下蒸發(fā)。

“你知道關(guān)于九眼泉的傳說嗎？相傳，當年修建長城，數(shù)萬名民夫匯集一處，飲水、用水成了最大的問題。沒有水，長城如何修建？為了不延誤工期，官府又抽調(diào)大量的民夫去十多公里外的討賴河背水。盛夏時節(jié)，金黃的麥子無人收割，人們心急如焚。這天，來了一個白胡子老人，聲稱有辦法找到水。他提出一個條件：讓修筑長城的一半農(nóng)夫回家收割，他能就地開泉出水。監(jiān)工答應(yīng)了。只見老人貓下腰，順手抓起一把小石頭，然后往空中一揚。無數(shù)的小石頭飛起來，在空中打幾個旋旋，咕嚕嚕跌落在關(guān)下的石灘上。接著一粒粒石子不停地往地下鉆，發(fā)出‘呼呼的聲響，一股股泉水‘嘩嘩往外淌。泉眼越來越大，水流得越來越多，數(shù)也數(shù)不清，于是人們就叫它‘九眼泉?！?/p>

“不錯，還做了點功課?！睏钐斐尚牢奎c頭，表示贊許。

“過獎！都是宣傳手冊上說的，我就稍微讀了下。我說，這一個快干的泉水有啥好看的？還不如在實驗室打打游戲，咱們快回去吧！”李西羽擺擺手。

就在這時，一旁的楊天成一個疾步上前，將李西羽按倒在地：“別動！”

“喂！我就是想偷個懶，你不用這樣激動吧！”李西羽不解。

“我找到那只神獸了?！睏钐斐蓧旱吐曇簦o緊盯著眼前的地面。

[三]

楊天成小心翼翼地用手捉住那只趴在李西羽肩頭的小小神獸，讓那小家伙平躺在他的手心。李西羽也打開探測眼鏡，使用它的精準放大功能，這才發(fā)現(xiàn)躺在楊天成手心的，居然是一只烏龜模樣的小家伙。

這只小小的“烏龜”雖然背著龜殼，卻長著鳥的腦袋和毒蛇一樣的尾巴。它翕張著嘴，發(fā)出的聲響就像劈木頭的聲音。

“能解讀出它的語言嗎？”楊天成問李西羽。李西羽雖然終日沉迷游戲，但確實是個語言學家，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通過建模的方式，建立出未知生物的語言系統(tǒng)。

李西羽微微皺眉，不斷敲打著懸空的鍵盤：“那封郵件是它發(fā)的。它叫旋龜，從秦代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讀懂了人類的語言。它把自己的記憶做成了副本，愿意分享給我們，作為我們研究長城歷史的資料。這是其中的兩個樣本?！?/p>

李西羽飛快地敲打著鍵盤，迅速將旋龜?shù)挠洃浗獯a，轉(zhuǎn)換成人類可以觀看的視角，得到的圖像全是黑白的——說明從旋龜?shù)难劬吹降氖澜?，只有黑白?/p>

兩人從旋龜?shù)挠洃浿?，穿梭千萬年，清晰地看見了長城的修建過程——

時間回到秦代。修建嘉峪關(guān)時，數(shù)萬名民夫匯集一處，騰起滾滾煙塵。工匠們在黑山將石條鑿好后，人抬不起，車也拉不動，且山高路遠，根本無法運輸。眼看隆冬季節(jié)就要到了，石條還沒有從山里運出一塊。大家正在長吁短嘆之際，有人想出了一個巧妙的辦法——等到冬季到來后，眾人從山上往關(guān)城修一條路，在路面上潑水，讓其結(jié)成一條冰道，然后把石條放在冰道上滑行運輸。結(jié)果，他們非常順利地把石條運到了嘉峪關(guān)城下，不但沒有延誤，還節(jié)省了不少工期。

要在城墻之上修建數(shù)十座大小不同的樓閣和眾多的垛墻，用磚數(shù)量是非常驚人的。當時，施工條件很差，沒有吊運設(shè)備，全靠人工搬運。而當時修關(guān)城所用的磚，都是在40里以外的地方燒制而成。磚燒好后，用牛車拉到關(guān)城之下，再用人工往上背。由于城高，唯一能上下的馬道坡度大，行走很困難。盡管派了許多人往城墻上背磚，個個氣喘吁吁，但背上去的磚卻仍然供不應(yīng)求，工程進展受到了嚴重影響。人們利用山羊馱磚，大量的磚頭才運上了城墻……

“真是偉大！還有更多的資料嗎？”楊天成閃爍的雙眼中，充滿了對知識的渴望和對歷史的敬畏。

“這旋龜說，欲知詳情如何，必須先答應(yīng)它一個條件?！崩钗饔疝D(zhuǎn)達。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它想方設(shè)法讓我們來這里，恐怕不僅是要拯救長城文明吧？這旋龜比傳說中制造九眼泉的老人還要聰明?！?/p>

“旋龜說，拯救它，就是拯救長城的文明。從秦代開始，它就用它的雙眼見證了長城從一塊塊磚到綿延萬里的輝煌建筑。千萬年來，為了自我保護，它不得不不斷縮小自己的體型。如今，它從威武的神獸變成一只小小的蟲子。隨著全球變暖和人類的改造，它的生存空間已經(jīng)越來越狹小。它預測到了明年有一場大旱，這場極端天氣，恐怕它很難撐過去。所以，它希望我們能帶它回實驗室，為它提供適宜生存的物理環(huán)境。它還說，旋龜是上古神獸，有債必償，一定會助力于我們的歷史研究。”

“不行?！睏钐斐晒麛鄵u頭。

“哇，不是吧？這么狠心？”李西羽用手心護住旋龜。

“除了帶它回去之外，我們還要幫助恢復這里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讓樹木和水源重新出現(xiàn)在干旱的土地上。現(xiàn)實世界中沒有神話，不可能靠往天空拋兩個石子就能開鑿出新的水源。這將是個長期的過程……”楊天成已經(jīng)開始在鍵盤上敲打，記錄下他所能想到的方案。

“你看，這《山海經(jīng)》上說，把旋龜?shù)凝敋г谏砩?，可以使人耳朵不聾，并聽得更加清晰，還可以用其龜殼來治療腳底的老繭。我這腳底板正好累了，不如——”李西羽望著手心的旋龜，故意展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忽然，少年感到手指上一陣觸痛——旋龜狠狠咬了他一口，并發(fā)出劇烈的劈木頭一樣的聲音。

“自食惡果。”楊天成笑道。

“這旋龜居然說，吃它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李西羽可憐兮兮地捂著手。

二人正準備返程時，李西羽忽然抬手，說：“且慢?！?/p>

“又有何事？”楊天成不解。

“不是我，是旋龜。它說等等，它想和長城告?zhèn)€別?！崩钗饔鸲紫律?，將旋龜放在即將干涸的泉眼中，將時間和空間留給它。

此時正值日落，漫天風沙的黃昏里，空氣中響起旋龜那神秘的吐字聲。

楊天成和李西羽默默地站在身后。李西羽聽著旋龜?shù)母鎰e，眼波微動，深深嘆了口氣。

風沙里，那旋龜對著綿延的長城和干涸的泉眼，輕輕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曾說永遠不會離開這片土地。對不起，我還是食言了！”

楊天成輕輕俯下頭，悄聲問李西羽：“旋龜說了什么，讓你如此動情？”

李西羽再度俯下身，溫柔地伸出手掌，讓旋龜重新回到他的掌心，答道：“那是屬于上古神獸的秘密，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夕陽西下，紅霞滿天，落日下的萬里長城仿佛一條金燦燦的巨龍，讓人移不開雙眼。

李西羽回頭望了一眼這壯闊的世間奇跡，頓了片刻，仰頭微笑道：“這一趟，值了！”

利用他人之眼，看到長城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