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素蘭

1.印染坊

南村北面的古陌嶺綿延數(shù)十里，像一道城墻，西邊的石峰山怪石林立，像一道屏障。南村的南面還有一座煙波浩渺的涸澤湖。因為這崇山峻嶺和云水煙霞的阻隔，南村才得以藏匿，不容易為外人找到。

不容易為外人找到，并不意味著南村就完全與世隔絕。南村也有往外的通道，在村子的東面，還有一條大路與外界相連。

從南村山嶺間蜿蜒飄出的眾多小路，到東邊匯在一起，成了一條大路。沿著這條大路，外面的人可以來南村，南村的人也能走出去。這小路匯聚成大路的地方，就是南村的村口。

村口有一棵梧桐樹，樹皮光滑，樹干無節(jié)，挺拔向上，直入云天。樹身粗大，兩個大人還不能合圍，樹冠遮蓋地面，像撐開一把綠色的巨傘。梧桐樹的葉子有大人的巴掌那么大，裂缺如花。春夏滿樹碧翠。秋風(fēng)吹來，梧桐葉最先感受到秋意，被秋風(fēng)染得金黃，煞是美麗。

這是一棵千年老樹。南村人又把它叫作“望家樹”——南村人從村外回來，老遠(yuǎn)就能看見這棵樹，看見這棵樹就知道自己回到家了，心就安定了。南村人從村里往外走，一次次回頭望，總能望到這棵樹。望見這棵樹就知道大樹的后面還有自己的家，就會提醒自己在外面辦完了事不要耽擱，早點回家。

不只南村人喜歡這棵樹，山里的鳳凰也喜歡這棵樹。有一年，從古陌嶺上飛下來一對鳳凰，棲在這棵樹上唧唧鳴叫，又張開一丈余大的翅膀繞樹三匝，然后才飛回古陌嶺去。

看到鳳凰飛來又飛去，南村人都說：“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磥?，村頭染布匠家里定能招贅一個如意的上門女婿?！?/p>

原來這梧桐樹下有一座小小的農(nóng)舍，住著染布匠張三和他賢惠的妻子，還有他們美麗的女兒春雪。

這座農(nóng)舍臨著村口的大路，傍著村頭的梧桐樹而建，是坐西朝東、前店后坊的格局。前面的房子兼作店面，除了接待需要染布的鄉(xiāng)鄰，還設(shè)有一個小柜臺，售賣針頭線腦、油鹽醬醋等貨物。小孩子愛吃的糖果、餅干，這里也有出售。它們就放在柜臺上的兩個玻璃罐子里，包著紅紅綠綠的糖紙，特別誘人。后面有一進(jìn)院落，寬大敞亮，張三在這里開了家印染坊。

張三的印染手藝是祖?zhèn)鞯?。他家世代在南村村頭的這棵梧桐樹下開印染坊。除了用各種祖?zhèn)飨聛淼幕ò嬗∪?、藍(lán)印花布之外，他家的印染坊主要只染靛青和靛藍(lán)兩種顏色。張三用靛青和靛藍(lán)兩種染料，將南村女人們家織的白色土布染成青色或者藍(lán)色，用來做男人的頭帕或者衣褲，或者印上秀氣整齊的跳舞菊、金蓮花，印上小朵小朵的蠟梅花、四葉草，用來做姑娘身上穿的衣服和頭上戴的頭巾。他又用祖?zhèn)飨聛淼挠』ò嬖诎淄敛忌嫌∩哮P穿牡丹、喜鵲登梅、瓜迭綿綿、福祿萬代、和合二仙、二龍戲珠、蓮花童子等吉祥圖案，用來做被面、桌布、門簾。

印染是個技術(shù)活，更是個力氣活。一匹布先要洗凈去漿，再加入染料攪拌蒸煮，然后上色固色、反復(fù)漂洗、上架晾曬等多個工序，才能被印上各種好看的圖案。一匹布寬雖只有一尺五寸左右，卻有兩丈多長。因為布是用棉花紡線織成的，棉花特別能吸水，一匹布在染缸里泡過以后，變得特別沉。張三每日得拿著一匹匹這樣的布在染缸里浸淹蒸煮，在溪水里反復(fù)漂洗，還要把它們送到高高的晾架上去晾曬。日復(fù)一日的勞作，把張三的身板練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把他的雙臂練得力氣過人。這樣好的臂力，不僅能印染、漂洗、晾曬布匹，更能把女兒春雪舉得高高的。

敦厚結(jié)實的染布匠張三，娶了南村賢惠溫柔的小青姑娘為妻。一年后，小青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出生的那天，正是立春，早晨下了一場大雪，白皚皚的雪把天地之間裝扮得如詩如畫，分外妖嬈。于是，張三給女兒取名為春雪。

有了女兒以后，農(nóng)舍里就多了許多笑聲。春雪喜歡圍在父母的腳邊轉(zhuǎn)。張三在染坊里干繁重的活，小青在前廳一邊照看雜貨店的生意，一邊織布縫衣，或者納鞋底。因為有女兒陪著，有她的一張小嘴嘰嘰喳喳像麻雀一樣叫個不停，張三和小青一點也不覺得累。

干完了一天的活，張三喜歡帶著女兒在梧桐樹下做游戲，或者用有力的雙手把女兒舉得高高的，聽她發(fā)出又驚恐又快活的尖叫聲和銀鈴似的笑聲。這時候，小青就在屋檐下倚門站著，快樂地看著他們瘋玩。

春雪的笑聲那么清脆，被從屋前吹過的風(fēng)帶走，傳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一直傳到深山里的一只狐貍的耳朵里，讓她想起了許多事情。

2.狐貍媽媽

很多年以前，有一個獵人在山上挖了一個陷阱，在陷阱里還放了一個鐵夾子。他原本是想捕捉黃麂的，沒想到黃麂沒有捉到，卻捉到了一只小狐貍。

這是一只年幼的狐貍，才剛學(xué)會走路，完全不懂得分辨陷阱和危險，不知道怎么的就掉進(jìn)了陷阱里，后腿被鐵夾夾斷，血不停地往外滲。

獵人一早來到山林里，聽到陷阱里有動物發(fā)出哀鳴聲，以為捕到了一只黃麂，滿懷希望地跑過去一看，結(jié)果卻大失所望——陷阱里捕到的只是一只小狐貍。

這個陷阱自然是廢了。因為山里的動物都聰明，聞到其他動物的血腥味，就再也不會靠近這個陷阱。陷阱廢了，鐵夾子還得拿走。獵人把鐵夾子從狐貍的腿上取下來，順手把狐貍?cè)釉诓輩怖?，?zhǔn)備下山。

大概因為腿被夾斷了，跑動不便，被獵人扔在草叢里的小狐貍并沒有逃走，而是用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獵人，嗚嗚地叫，仿佛在哀求獵人救救她。這么小的小狐貍，又受了傷，腿腳不靈便，連爬進(jìn)草叢里躲藏都做不到，不用一會兒就會被天上的巖鷹發(fā)現(xiàn)，撕成碎片。

獵人動了惻隱之心。他把這只小狐貍抱回家，交給了女兒小青。

小青十來歲的年紀(jì)，長得如花似玉，一雙巧手既會繡花，也會斫柴。獵人的妻子去世早，小青從小就學(xué)會了干家務(wù)活。她把家收拾得整整齊齊，把獵人和自己的衣服漿洗得干干凈凈。

小青不僅聰明能干，還有一顆善良的心。

小青接過獵人帶回家的小狐貍，為她把傷口清理干凈，又用木棍把斷腿固定好，敷上從山里尋來的跌打創(chuàng)傷藥。小狐貍似乎也知道小青是為她好。小青做這一切的時候，她雖然痛得嗷嗷叫，但還是很安靜地趴伏在小青的身邊，既不掙扎，也不逃跑。

在小青的照顧下，小狐貍的腿很快就好利索了。也因為有小青的照顧，小狐貍長得很快，她的毛色火紅油亮，腿部修長，善于奔跑。她橢圓形的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小青的時候，好像在努力要弄明白小青的意思，又好像有許多話想說給小青聽，只可惜說不出來。

每當(dāng)看到狐貍這個樣子，小青就想，要是有一天這只狐貍開口說起話來，自己也不會覺得奇怪。

白天小青出門的時候，狐貍就跟在她的腳邊。小青走到哪里，狐貍跟到哪里。

小青最喜歡去的地方，是村東頭梧桐樹下的印染坊。她喜歡印染坊里彌漫的靛藍(lán)的味道，喜歡看印染坊外面曬場上像旗幟一樣獵獵迎風(fēng)飄動的一匹匹被染成靛青、靛藍(lán)的布。她喜歡看印染坊里那個膀大腰圓的小伙子趴在桌子上用小刻刀一刀一刀刻花板的樣子——動作那么細(xì)致，神情那么專注，簡直比她描繡花圖樣還要用心。

染坊里膀大腰圓的這個小伙子就是年輕時候的張三。那時候，梧桐樹下的農(nóng)舍里住著張三和他的父母，房舍后面是染坊，前面是雜貨店，好吃的、花花綠綠的糖果放在柜臺上的玻璃罐子里。

張三的母親很喜歡小青。每次看到小青來，她都會笑得合不攏嘴。每次小青走的時候，她就會從玻璃罐里抓出一把糖果，塞進(jìn)小青的衣袋里。

小青從來都不獨享這些糖果，她會和狐貍一起吃。狐貍和小青一起，嘗到了棒棒糖和各種水果硬糖的味道，嘗到了又香又脆的花生牛軋?zhí)堑奈兜?，嘗到了軟綿綿的棉花糖的味道，嘗到了脆生生的貓耳朵的香味……狐貍不僅嘗到了這些味道，還記住了這些味道。

狐貍是屬于山林的。她白天跟在小青的腳邊寸步不離，一到傍晚，山林對她就有了無窮的魔力。她靈敏的耳朵和鼻子捕捉到了來自山林的味道。她邁開修長的四條腿全力奔跑，像一道紅色的閃電，轉(zhuǎn)瞬間消失在森林里。夜里她在山林里捕食老鼠、野兔、小鳥，或者在山溪濕地里抓魚、蛙、蜥蜴和昆蟲，有時也摘野果吃。她要在山林里一直游蕩到天亮才會再回到小青家。

有的時候，她要一連在山林里游蕩好幾天，才會回來。

終于有一天，她回到山林里，再也沒有回來。

因為這時候，小青已經(jīng)和張三結(jié)婚，離開獵人的小屋，搬到村東的染坊里去了。而狐貍自己呢，也已經(jīng)不再是小狐貍，她當(dāng)了媽媽，在一個山洞里生下了一只可愛的小狐貍。

狐貍媽媽把家安在一塊大石頭下面。大石頭像一個天然的屋頂，能遮風(fēng)擋雨，還特別安全。爬到大石頭頂上，視野開闊，山下的南村盡收眼底，有時還可以清晰地聽到南村人的聲音。

在所有南村人的聲音里，小青的聲音是狐貍媽媽最愛聽的。每當(dāng)聽到小青的聲音，狐貍媽媽的舌尖上就會滲出甜甜的味道，牙齒上仿佛又粘上了花生牛軋?zhí)恰?/p>

雜貨店里的糖果餅干多么好吃，要是能讓小狐貍也嘗嘗該多好！狐貍媽媽想。

要怎樣才能讓小狐貍嘗到那些糖果呢？

狐貍媽媽知道，南村的孩子經(jīng)常到雜貨店去買吃的，他們從口袋里掏出一種叫“錢”的東西，就可以換雜貨店里的糖果。

可是，狐貍媽媽的口袋里沒有錢啊。

相傳狐貍有幻術(shù)，可以用榆錢樹葉變銅錢，用紙剪個月亮，吹口仙氣，紙月亮就能飛到天上，變成一個真月亮迷惑人。但這種迷惑只在晚上生效，到了白天，銅錢又會變成榆錢葉，月亮又變回了紙。

沒錯，有些狐貍確實有幻術(shù)，有的還能變成狐仙。但不是每一只狐貍都會幻術(shù)，都能變成狐仙。只有修練了千年的老狐貍才能變成狐仙，擁有幻術(shù)。在這綿延數(shù)十里的古陌嶺上，只有一只老狐仙有這個本事，山里的狐貍們都叫他狐仙爺爺。

狐貍媽媽很愛自己的小狐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鞓?。在狐貍媽媽的記憶里，山下雜貨店里糖果的味道，就是她所知道的幸?？鞓返奈兜?。

為了讓小狐貍吃到雜貨店的糖果，狐貍媽媽決定到山里去尋訪老狐仙，向老狐仙請教。

狐貍媽媽正要出門，一抬頭，便看見老狐仙坐在洞外的大石頭上。

老狐仙果真是老狐仙，他的眉老胡子和全身毛發(fā)都是白色的。他剛才正在洞里修煉，突然感到耳朵尖微微有點發(fā)燙，他便知道，一定是這山里他的狐貍子孫們有事找他。他再掐指一算，就算出來是住在大石頭下面的這只狐貍。于是，他飛身來到狐貍家洞外的石頭上。

老狐仙用兩條后腿盤坐在石頭上，兩條前腿在胸前合十，一只前爪上還拿著一根拂塵。

老狐仙雙目微閉，連看也不看狐貍媽媽一眼，便說道：

“我教給你一個辦法：你趁天黑跑到山下的村子里，在晾了小孩子衣服的院子里拿一件小男孩穿的衣服回來。你給你家的小狐貍穿上人類小孩子穿的衣服，趁天黑了到村東雜貨店里去買東西——你沒有錢，我也不能拿假錢讓你去騙人。這山里有的是蘑菇和野果子，這些東西都是人愛吃的。你拿蘑菇或是野果子去換你們想吃的糖果就可以了。好啦，這事就這么辦吧，我走了！”

老狐仙將拂塵一揮，眨眼之間便不見了身影 。

天快要斷黑的時候，狐貍媽媽才下山。她擔(dān)心去得太早了，會被村里的狗發(fā)現(xiàn)。山上的狐貍和村里的狗從來都沒有辦法交朋友。

白天，狐貍媽媽看到山下幾乎家家的院子里都晾曬著衣服，可是這會兒，大多數(shù)人家都把晾曬在外面的衣服收回去了。因為如若不及時收回去，夜晚空氣中降下的露水會把白天曬干的衣服打濕。

狐貍媽媽盡力趴低了身子，緊貼著人家的院墻，在村子里飛快地轉(zhuǎn)悠了一圈?？吹皆鹤舆€晾有衣服的沒有幾戶了，她也顧不得分辨是小孩子的衣服還是大人的衣服、是男孩子穿的衣服還是女孩子穿的衣服了，只要是衣服，她胡亂抓了就跑。

狐貍媽媽把一包衣服背回來一看：有一件藍(lán)印花布褂子，一條印花頭帕，一條圍裙，這顯然是村里女人的衣服；有一條大褊襠褲，是大男人穿的，小狐貍?cè)舸┥先?，簡直像裝在面粉口袋里；有一個小嬰兒的圍嘴，派不上用場……然而，結(jié)果還是好的，在她胡亂抓來的這一包衣服里，居然有一套小男孩穿的衣服——一件長袖上衣和一條背帶褲！

第二天，狐貍媽媽帶著小狐貍在山里采蘑菇，他們采了許多新鮮的蘑菇，裝在藤編的小籃子里。

太陽落山以后，狐貍媽媽給小狐貍穿上那套男孩子的衣服，自己穿上那件印花上衣，系上圍裙，裹上花頭巾。母子倆拎著蘑菇籃子下山去了。

為了避開村子里的人和狗，狐貍媽媽和小狐貍繞了一點遠(yuǎn)路。等到天完全黑了，即便在路上碰上人也看不清面目的時候，他們才來到村口的雜貨店。

雜貨店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但房子里點著油燈，金黃的光線透過門板的縫隙漏出來，灑在地上，地上像流淌著蜜汁似的。

狐貍媽媽整整自己和小狐貍的衣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怦怦跳的心平靜下來，“篤篤篤”敲響了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來，屋里金黃的光線傾泄出來，照在狐貍媽媽和小狐貍的身上。隨即，狐貍媽媽聽到雜貨店的柜臺后面響起一個溫暖而好聽的聲音：

“你們想買點什么？”

那是當(dāng)年的小青，現(xiàn)在的春雪媽媽的聲音。

狐貍媽媽指著柜臺上的兩個玻璃罐子：一個裝著糖果，一個裝著餅干。糖果的種類多一些，有七八種；餅干的種類少一點，也有四五種。

“要哪幾種？”

狐貍媽媽沒有回答。一是因為她不會說人的語言，二是因為她拿不定主意要哪幾種。看上去每一種都很好吃，而且大多數(shù)都是她當(dāng)年沒有吃過的。

春雪媽媽好像明白了狐貍媽媽的心思，體貼地說：

“那就每一種都買一點？”

狐貍媽媽立即點頭。

春雪媽媽將玻璃罐子里的糖果每一種拿了兩顆，用紙包好，又用小秤把各色餅干各稱了二兩，也用紙包好。春雪媽媽一邊包糖果，一邊說：

“是買給小家伙吃的吧？一次少買一點，吃完了再來買?！?/p>

這時，春雪從里屋跑出來，看到媽媽打開柜臺上的玻璃罐子，立即從糖果罐里抓起一根棒棒糖，剝開糖紙?zhí)蛄似饋怼Ｋ吹焦衽_外面屋檐下站著一個小男孩，又從糖果罐里抓起一根棒棒糖塞給小男孩。

狐貍媽媽平時對小狐貍看得很嚴(yán)，從不讓他獨自下山，尤其不讓他接近人類居住的村莊，怕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捉了去，惹來麻煩。這是小狐貍第一次跟著媽媽下山，來到人類居住的村子里，周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新奇有趣，又有些緊張。當(dāng)春雪塞給他一根棒棒糖的時候，他只曉得傻愣愣地站著，不知所措。

春雪媽媽把糖果和餅干包好，放在柜臺上，推給站在柜臺外面的狐貍媽媽，說：“一共兩塊錢?！?/p>

狐貍媽媽先把那一籃鮮蘑菇放在柜臺，然后才拿起那兩包糖果餅干。

春雪媽媽看著滿滿一籃鮮蘑菇，說：“你是拿蘑菇跟我換嗎？這么大一籃蘑菇可不止兩塊錢啊，我占你便宜了！”

狐貍媽媽牽著小狐貍的手往外走。小狐貍走出去兩步，又掙脫狐貍媽媽的手，從褲子口袋里拿著一顆松球，轉(zhuǎn)身跑回雜貨鋪，把那棵松球塞給春雪，才又跑回媽媽身邊。

就在小貍狐轉(zhuǎn)身往外跑的時候，他的尾巴從他的背帶褲里露了出來——好大一條狐貍尾巴??！

看到狐貍尾巴，春雪驚呆了：“你是一只狐貍嗎……”

聽到春雪的聲音，春雪媽媽也從柜臺里朝外張望。

春雪媽媽剛才就覺得眼前這個不會說話的女人很奇怪，覺得她那一雙橢圓形的眼睛很熟悉?，F(xiàn)在這個女人轉(zhuǎn)過身往外走，屁股后面沒有圍裙擋著，一條大大的尾巴完全露了出來。

春雪媽媽立即明白了，她沖著兩只狐貍的背影說：

“我知道你是誰了。謝謝你回來看我呀！歡迎下次再來啊！下次再來的時候，不化妝也沒有關(guān)系，我反正知道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