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慧

內容摘要：魏微和魯敏，都是江蘇籍的70后作家的中堅力量，她們都熱愛寫作，在創(chuàng)作上都成績不俗。但是，她們的小說的敘事風格卻又顯著不同，各有千秋。魏微在創(chuàng)作上迥異于書寫情欲與物質的特征，敘述從成長到漂泊的主題，漂泊中情感的疼痛和困惑、迷失，以及舊時光的美好與傷痛。魯敏，以她的東壩系列小說令人矚目，她對人性之善、對一種溫暖誠摯的生活作出了大膽的、頗具說服力的書寫。同時，她對城市地帶喧囂浮世中的幽微經驗和零散的、難以確認的價值，作了富于想象力的表達。魏微和魯敏小說的敘事主題、風格，都值得進行一番比較，以便對其小說創(chuàng)作有更好的認識和理解。

關鍵詞：魏微 魯敏 小說敘事 風格比較

一.敘事主題方面的比較

魏微小說主要是三個方面，第一是印象中的憂傷之美，比如《化妝》里充滿了嘉麗對十年前自己的回憶。那時候的她還是個窮學生，沉默寡言，走路慢悠悠的，她長得只能算中等，她的記憶帶著莫名的憂傷。一通電話掀起了她一段痛苦記憶，但當再回憶的時候，剩下的只有那些使她永難忘懷的感人片段。這部分的記憶即使帶著憂傷，也是美好的。畢竟，嘉麗曾經深深愛過。第二是真實平凡的愛情，例如《大老鄭的女人》中的大老鄭給自己找了個已離異的鄉(xiāng)下女人，一開始也沒有接受他們，后來被真心打動。這個女人幫他把這個原本不像家的家撐了起來，讓他在異鄉(xiāng)得到了家的溫暖。他們的愛情是細水長流的。第三是與殘酷現實進行積極的抗爭，例如《化妝》“窮像一塊試金石，換得的是那男人的蔑視侮辱與倉皇逃離”[1]被科長羞辱過的嘉麗在十幾年后，歷經磨難，終于出人頭地，擺脫了因為窮帶來的自卑。

魯敏小說主題第一是都市的無愛與無奈，《白圍脖》中，憶寧與田剛的婚姻已經到了“昨天看電視時，憶寧的腿無意中擱到王剛的腿上，后者馬上亳無掩飾地用手推開”[2]的地步；《轉瞬即逝》中田荷識時務地以“速配秀”的方式嫁給了比自己大十六歲、事業(yè)有成的錢永宏，而初入機關的林海也已經將“各方面的輕重緩急拎得很清”；即使是《我是飛鳥我是箭》中處于戀人狀態(tài)的藝術青年“我”與“小珂”也只是默契地“維持著親密狀態(tài)又不瘋狂投入”的關系。但這些在現定的婚姻或戀愛關系中過于冷漠的男女主角，又輕而易舉地在戀人或者配偶之外，與他人保持若隱秘而激情的交往。第二是在“暗疾”中洞察人性，《白圍脖》中母親被父親長期冷落在鄉(xiāng)間，她的一生，從身體到心靈都是充滿了饑餓和缺失的；而保守的母親卻下意識地抗拒這種饑餓感，堅持著自己“貞潔”的形象，并以此作為她衡量周遭世界的資本和標尺。正是從這一視角出發(fā)，她不僅對“小白兔”唾棄不已，而且對自己女兒的私生活，也保持若偵探一般的探究欲；不僅如此，她還將女兒的“茍且之事”亳無隱瞞地揭露出來，并施以激烈的道德批評。這一切，其實都是她“饑餓感”的潛在表現；雖然她拒不承認，但這種對男女生活的熱衷，正是過往生活所形成的“暗疾”的病相所在。三是對鄉(xiāng)土的復活和重構，“東壩”系列的代表《思無邪》，之所以能獲得廣泛贊譽，通過對一個啞巴男孩和一個白癡且癱瘓的女人之間情感的描寫，表現了不可遮掩的殘缺和同樣不可遮掩的溫情。魯敏鐘情于“東壩人”對于這種善意和寬容，尤其是在面對一種可以說是顛覆倫理和道德的情欲關系時，這種抱有暖意的書寫，是重建被各種“渾濁”的社會奇聞式的故事所降低的小說敘事緯度的一種努力。

二.敘事風格方面的比較

魏微，沖淡平和的詩化風格。魏微近些年的小說創(chuàng)作逐步形成了沖淡平和的詩化敘事風格。她的《流年》《大老鄭的女人》《儲小寶》《石頭的暑假》《薛家巷》《鄉(xiāng)村、窮親成和愛情》等作品寫小鎮(zhèn)上的庸常、閑適生活，人們沖淡、平和的心態(tài)，散發(fā)著清新自然的氣息，處處流露懷舊而溫馨的情感。正如魏微所言：“我覺得在日常生活里，人生的一切全概括進去了，關于生命的流逝，生老病死，人情世故……”[3]。作者淡化了“文革”全民瘋狂的時代背景、市場經濟興起時的狂躁情緒，書寫“那些沉淀在時間深處的日常生活”。[4]

魏微習慣于在小城鎮(zhèn)的平淡、日常生活之流中展現出安靜、舒適的生活的常態(tài)“城又小，一條河流，幾座小橋。前街、后街、東關、西關……我們就在這里生活著出生、長大，慢慢地衰老?！盵5]魏微寫在鄉(xiāng)村或者小城鎮(zhèn)生活的人們，對時間的感觸遲鈍而滯后，生活節(jié)奏緩慢。年月在魏微的筆下已經淡化了它的計時功能，歲月的更迭只不過是日子的簡單重復，日常生活的單調在小城鎮(zhèn)的百姓心中沒有刻下枯燥的痕跡，相反他們享受著這份簡單和枯燥。

魏微的小說讓我們感受到陶淵明田園詩歌的恬淡、平和之感，她作品中的人物安貧樂道，崇尚自然，對生活沒有太多的要求，質樸而純真。小說不追求強烈的刺激，沒有濃烈的色彩，沒有曲折的結構，將日常生活詩化，體現彌淳、質樸之味。

魯敏，清幽敦厚的詩化風格。魯敏是創(chuàng)作起步較晚的一位“70后”女作家，她的小說創(chuàng)作逐步形成了清幽敦厚的詩化風格。魯敏的《思無邪》、《風月剪》、《紙醉》、《白衣》、《逝者的恩澤》、《離歌》、《燕子箋》等作品形成穩(wěn)定的“東壩”系列小說，構筑了她的精神故鄉(xiāng)。她認為“我筆下的‘東壩系列是日月有情、人情敦厚之所，是中國傳統(tǒng)文人田園夢想中最悠然最惆悵的那一部分。”[6]魯敏的小說在熟人社會中營造清幽的氛圍，東壩小鎮(zhèn)的敘事或是平淡的家庭生活或是瑣碎的家長里短，似乎小鎮(zhèn)上發(fā)生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會牽動小鎮(zhèn)上每個人的神經，但人與人之間由善良的溫情聯(lián)系著，人們向善的共同心理把潛在的矛盾星火澆滅了，“人性既有渾濁下沉，則必有明亮與寬容，何不眷顧后者？”①我們很難看出他們之間的矛盾紛爭，讀到的卻是平和以及淡定。

三.敘事倫理方面的比較

魏微的小說力求寫實，“就是照著生活的原樣寫，生活是什么樣的，我的小說也想是什么樣的?！盵7]對生活的順從，也即意味著貼著生活的本真去寫。對魏微來說，就是寫出人心的復雜來。魏微的每篇小說都有對人物內心起伏的細致描摹，每個人物在作出決定行動之前的游移，對結局的預想……人物的復雜個性正是從這事情未成為事實之前的內心斟酌爭斗得到淋漓盡致體現的。

魏微的小說有個冷靜的隱含作者，往往隔著很遠的距離看人物的一言一行，甚至人物本身都有“站在身外看自己”的習慣，對人物的價值取向上的猶豫，魏微不主動判錯，而是讓主角也帶有尊嚴，文字應該是有良心有道德的文字，寫作內容不應該脫離生活的倫理約束。

魯敏的家庭、婚戀小說，是她甫登文壇以來著力書寫的一類題材，究其原因有其成長經歷和個人經驗的影響，但是她在寫作時又模糊了道德的判斷，她的敘事從“成長的疼痛”中逐漸真正成長起來，為之后的創(chuàng)作奠定下了寬容理解、關懷個人的倫理基調；“魯敏并不是記述東壩生活的鄉(xiāng)賢文人，他還有另一個寫作空間?！雹隰斆舻摹鞍导病毕盗行≌f，這些小說雖然揭露了“小人物”們人性的弱點和不堪，叩問了現實生活的卑瑣和無奈，但它們都緊承了“理解包容”的倫理基調，其目的是為了探尋人生的真正價值和意義。在這些小說中，魯敏在塵世生活的灰暗深處，發(fā)掘和揭示出了生命的堅韌，為身處苦難絕望的人們指出了一條希望之路；魯敏的“東壩”敘事，她通過這些小說對人性的關懷和悲憫進行了強調和升華，魯敏的小說創(chuàng)作雖然不可能一直以東壩為背景，但是它作為魯敏小說敘事倫理的人文核心將永遠散發(fā)著和煦溫暖的光芒。

四.結語

在許多“70后”作家那里，古典的氣息往往是一種突出的標識，這也顯示出他們向傳統(tǒng)致敬的姿態(tài)。東君的小說，老舊而古典，有一種老莊文化的味道，總體呈現一派沖淡、平和、典雅的氣韻，頗具廢名、汪曾祺一路的風格。更注重對日常經驗的描摹就整體而言，“70后”的寫作者更加注重對于日常經驗的描摹和刻畫，在這種生活本身的呈現中顯示自己獨特的風格。田耳的小說充滿著一種野蠻生長的活力，質樸的煙火氣息和頑劣的惡作劇感?！短祗w懸浮》描摹了一派非常世俗的爛泥一樣的人生?？吹贸鰜?，田耳對世俗的生活有一種天然的熱愛，而非我們慣常所看到的厭倦，但在這背后也不乏一種一重一重推導出來的精神力量。這一點與路內是如此相似，這或許也是后者的長篇小說《慈悲》廣受贊譽的原因。

總之，已不再年輕的“70后”作家們，已然擺脫了這個稱謂剛被命名時所賦予的欲望化和身體寫作的“非主流”標簽，而更加沉穩(wěn)地顯示出寫作的豐富面相。在此之中，鮮明的風格特征所構成的這個時代最重要的寫作素質，亦使他們順理成章地成為值得期待的未來文壇中堅。

注 釋

①魯敏.回歸東方情懷[N].文學報，2007-11-18

②閻晶明.在“故鄉(xiāng)”的畫布上描摹“善”，小說評論，2008（5）

參考文獻

[1]魏微.化妝[A].王紅旗.中國女性文學（新名篇新解讀）[M].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1：149

[2]魯敏.白圍脖[J].人民文學，2002（3）

[3]邢娜.專訪魏微：80年代追憶[EB/OL].http：//past.tianjindaily.com.cn/docroot/200212/18/jrf/18030103.htm.

[4]呂曉潔.魏微小說中的底層敘事，漯河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08（7）

[5]魏微.大老鄭的女人[J].人民文學，2003（4）

[6]魯敏.十二年，這是一條寫滿寂寞的路[N].華商晨報.2010-11-10

[7]魏微.何謂感傷生活——以南京為例[J].世紀中國，2002（11）

（作者單位：淮陰工學院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