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揚雄作為中國學術史上的著名人物,其《易》《老》結合,儒、道融合,重視道家的思想對蜀學產生了客觀的影響。東漢末道教在蜀地創(chuàng)立,又在巴蜀流傳演變與此相關。揚雄尊孔崇圣,五經濟道,圣人相傳之道統(tǒng)論以及善惡混的人性論亦對蜀學產生了重要影響。后世蜀人對揚雄的批評和評價,亦是揚雄影響蜀學的表現。揚雄對蜀學的影響不僅促進了巴蜀地域文化的發(fā)展,而且影響到包括道教、玄學、理學,道統(tǒng)論、人性論等在內的各個歷史時期的時代思潮、學說和重要理論,使地域文化與時代思潮相結合,促進了整個中國傳統(tǒng)思想文化的持續(xù)發(fā)展。
〔關鍵詞〕 揚雄;蜀學;影響;地域文化;時代思潮
〔中圖分類號〕B234.9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8)05-0184-08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蜀學與經學研究”(11BXZ044)
〔作者簡介〕蔡方鹿,四川師范大學杰出教授,博士生導師,四川 成都 610066。 揚雄(前53-18),西漢儒學家、辭賦家、語言學家、經學家、哲學家。字子云,蜀郡成都(今四川省成都市郫都區(qū))人。揚雄作為巴蜀學者,受到文翁興學化蜀的影響,以儒學為宗,又善于借鑒、吸收道家等其他思想來豐富發(fā)展儒家思想。早年師事嚴遵(字君平,西漢蜀郡人),受到道家思想一定的影響?!熬讲敷哂诔啥际?,以為‘卜筮者賤業(yè),而可以惠眾人。有邪惡非正之問,則依蓍龜為言利害。與人子言依于孝,與人弟言依于順,與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勢導之以善,從吾言者,已過半矣。裁日閱數人,得百錢足自養(yǎng),則閉肆下簾而授《老子》。博覽亡不通,依老子、嚴周之指著書十萬余言。揚雄少時從游學,以而仕京師顯名,數為朝廷在位賢者稱君平德?!薄?〕嚴遵是巴蜀道家代表人物,本姓莊,班固作《漢書》時因避漢明帝諱,更“莊”為“嚴”。嚴遵好老莊,隱居不仕,在成都以卜筮為生。著有《老子指歸》,使道家學說更條理化。揚雄少時以嚴遵為師,他稱贊嚴遵“不作茍見,不治茍得,久幽而不改其操,雖隨、和何以加諸?”〔2〕
揚雄少時好學,博覽多識,酷好辭賦。40歲后,始游京師,“初,雄年四十余,自蜀來至游京師。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奇其文雅,召以為門下史,薦雄待詔,歲余,奏《羽獵賦》,除為郎,給事黃門?!薄?〕經蜀人楊莊的引薦,被喜愛辭賦的成帝召入宮廷,任為給事黃門郎。“孝成帝時,客有薦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祠甘泉泰畤、汾陰后土,以求繼嗣,召雄待詔承明之庭。”〔4〕并云:“雄少而好學,不為章句,訓詁通而已,博覽無所不見。為人簡易佚蕩,口吃不能劇談,默而好深湛之思,清靜亡為,少耆欲,不汲汲于富貴,不戚戚于貧賤,不修廉隅以徼名當世。家產不過十金,乏無儋石之儲,晏如也。自有大度,非圣哲之書不好也;非其意,雖富貴不事也。故嘗好辭賦?!薄?〕表明揚雄此時喜好辭賦。王莽當政時,揚雄校書天祿閣。后召為大夫。著有語言學著作《方言》等。早年常作辭賦,名聲遠播。后來認為辭賦乃“雕蟲篆刻”,不過是“少而好賦”,“壯夫不為也”〔6〕,轉而研究儒家經學。仿《易經》作《太玄》,仿《論語》作《法言》。在其所著《太玄》一書里,揚雄以“玄”為最高范疇,建立天地人合一的哲學體系。在《法言》一書中,極力推崇孔子和“五經”。他說:“視日月而知眾星之蔑也,仰圣人而知眾說之小也?!薄?〕認為儒家圣人之道一脈相傳而眾說不足為言?;騿枺骸拔褰浻修q乎?”曰:“惟五經為辯。說天者莫辯乎《易》,說事者莫辯乎《書》,說體者莫辯乎《禮》,說志者莫辯乎《詩》,說理者莫辯乎《春秋》。舍斯,辯亦小矣?!薄?〕認為儒家經典各有其側重,《易》側重于說天,《尚書》側重于論史事,《禮》側重于正百事之體,《詩》乃在于言志,《春秋》則通過屬辭比事以說理。表現出對“五經”的重視。揚雄認為天降生民,往往無知頑愚,“恣于情性,聰明不開”,所以當“訓諸理”?!?〕通過學理明道,以開民之聰明,導人入正途,而不為辭賦和辯說所蔽。并提出以孔子的思想作為判斷是非的標準,“萬物紛錯則懸諸天,眾言淆亂則折諸圣”?!?0〕以禮義倫理作為人禽之分的根本,強調孝與仁義禮智信五常的作用;并提出善惡混的人性論。同時揚雄也推崇孟子,“竊自比于孟子”?!?1〕排斥儒家以外的學說。他說:“莊、楊蕩而不法,墨、晏儉而廢禮,申、韓險而無化,鄒衍迂而不信。”〔12〕認為莊子和楊朱放蕩而非法,墨子和晏嬰儉而不中禮,申不害和韓非之法傷于險而無教化,鄒衍之術迂回而不可承信。并批評縱橫家行詐術追求富貴而為詐人?;騿枺骸皟x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余年,是夫?” 曰:“詐人也,圣人惡諸?!薄?3〕認為孔子之言與張儀、蘇秦等縱橫家之行是不同的。并批評讖緯,視陰陽家之學為“巫鼓”之說,其害尤甚。
對于道家,揚雄亦加以取舍。他說“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及搥提仁義,絕滅禮學,吾無取焉耳。”〔14〕他欣賞老子所言之道德而有所取,但卻反對老子“搥提仁義,絕滅禮學”。體現出揚雄重仁義,崇禮學的儒家思想本質,而對道家之學有所取舍。
后人對揚雄給予較高的評價。桓譚在《新論》里贊曰:“揚子云才智開通,能入圣道,卓絕于眾。漢興以來,未有此人?!薄?5〕司馬光《讀玄》亦云:“孔子既歿,知圣人之道者,非子云而誰?孟與荀殆不足擬,況其余乎?!薄?6〕表明揚雄對宋代學術產生了影響。
程頤站在理學家的立場,在不看好漢唐諸儒的情況下,卻對揚雄評價較高。他說:“自漢以來,惟有三人近儒者氣象,大毛公、董仲舒、揚雄。”〔17〕把揚雄與董仲舒等并列,予以適當的肯定。
揚雄的學術思想既是中國學術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蜀人,又是蜀學的重要內容,并對蜀學的發(fā)展、演變產生了深遠影響;揚雄思想的獨特之處也引起了后世蜀人對其評價,其中包括某些批評之處。
一、《易》《老》結合對蜀學的影響
揚雄作為漢代不囿于今古文經學、讖緯神學而具獨立思想的哲學家,在哲學領域建構起了以“玄”為本的哲學體系。他繼承其師嚴遵,借鑒吸收了老莊之學,又以孔孟后繼者自居,儒、道相兼,具有較強的融通性。
(一)儒、道融合對蜀學的影響
揚雄《易》《老》結合,儒、道相兼的思想對后世蜀學產生了影響,亦成為蜀學的特點之一。即比較重視道家、黃老思想,并將其與儒學等其他思想融會貫通,而不是相互排斥,具有一定的包容性。
揚雄把儒家經典《周易》與道家經典《老子》相結合,從中闡發(fā)太玄哲學,這體現了蜀學包容兼涵的特點。這個特點的表現就是把源自長江地域的楚文化與源自黃河流域的齊魯文化加以融合,使以老莊為代表,崇尚自然、富于哲理的道家思想與以孔孟為代表,富于倫理、重視教化的儒家思想相互溝通,后又融入了佛教的思想,形成巴蜀地域文化的獨特風格。
漢代蜀學學者嚴遵繼承老莊道家思想,其所著《老子指歸》一書,講述無中生有之過程,同時儒家思想也對嚴遵產生了一定的影響,而強調重民與順民,提出德刑并用之主張。揚雄受學于嚴遵,受其影響,亦把儒、道兩家之學加以會通。揚雄繼承了《周易》《老子》的哲學思想,這影響到王充、張衡及魏晉玄學。受其《易》《老》結合,儒、道相兼思想的影響,巴蜀后世思想家如北宋三蘇蜀學等既倡導儒家的政治倫理原則,又吸取道家崇尚自然之道論,具有融合儒、佛、道三教之學風。又如北宋宰相張商英在他所著《護法論》里,提出“三教之書各以其道善世礪俗,猶鼎足之不可缺一”〔18〕的思想,強調儒、佛、道三教各自對于治理社會,砥礪風俗都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元代蜀學者虞集亦提出會通三教的思想籍,而主張“博涉于百氏”〔19〕,認為佛教者傳自于西蜀之圣人,而神仙道教乃包容于天理之內,主張發(fā)揮諸子百家各自包涵著的意蘊,無須偏向于任何一方。清代劉沅在當時影響很大,既遍注儒家經典,作諸經恒解,又深受佛、道二教的影響,認為不能把佛、道視為異端,“佛老之真者與圣賢無二”。〔20〕既然佛、道二教與儒家圣賢相通,那么佛理與儒理互不相外,佛亦不脫離世間之人倫物理,所以與儒沒有什么差異。
以上這些著名的蜀學人物大體上具有以儒為主,會通三教的思想特色,這正是蜀學包容性、開放性特征的體現。在蜀學發(fā)展史上,歷代著名學者通過吸取三教和諸子百家學術之長,使得蜀學得到持續(xù)發(fā)展。這與受早期蜀學人物揚雄《易》《老》結合,儒、道相兼思想的影響分不開。與中國其他各地的地域文化相比較,蜀學具有更強的包容性,基本上不把佛、道二教和老子道家當作“異端”來看待。
(二)揚雄重視道家思想對后世蜀學的影響
揚雄對黃老道家思想有所吸取和重視,而使之得以持續(xù)推衍,流傳至東漢末則道教在蜀地產生,這對蜀學和整個中國傳統(tǒng)文化意義甚大。
巴蜀原有神仙學、黃老學傳統(tǒng),而西漢初推行休養(yǎng)生息政策,黃老學大行其道。自嚴遵潛心于老莊,假蓍龜以為教,而尤精于《易》。他以老莊之學解說《周易》,成為道家易學的重要開創(chuàng)人物,對巴蜀學術尤其是易學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至揚雄作《太玄》,繼承其師,吸取道家思想,融會《易》《老》更為明顯。受揚雄重視道家思想的影響,蜀郡成都人張霸既博通儒家經典,“博覽五經,諸生孫林、劉固、段著等慕之,各市宅其傍,以就學焉”?!?1〕又通老子之學,將儒、道相結合。東漢和帝永元中任會稽太守三年,認為自己“起自孤生,致位郡守,蓋日中則移,月滿則虧,老氏有言:‘知足不辱”。〔22〕張霸引用《周易·豐卦》“日中則昃,月盈則食”之語,又引《老子》第四十四章所言:“知足不辱”,認為知道了滿足就不會屈辱,掌握了適可而止就不會遇到危險,如此可保平安。于是以病辭官。體現了張霸既通易學,又融會老子之學,得其言又踐其行,深合老子之旨。
與此相關,東漢廣漢雒人折像,一曰折象,好黃老言,篤尚養(yǎng)生,玄默無言。“仁心不殺昆蟲,不折萌芽,能通京氏易,好黃老言。及國卒,感多藏厚亡之義?!薄?3〕是說折像既有仁心,通《京氏易》,又好黃老,將仁與黃老之學結合起來,這體現儒、道的相兼。并引用老子“多藏必厚亡也”的話,認為豐厚的藏貨就必定會招致慘重的損失,于是散千金以賑貧苦,以為自己“吾門戶殖財日久,盈滿之咎,道家所忌。今世將衰,子又不才。不仁而富,謂之不幸。墻隙而高,其崩必疾也”。〔24〕鑒于財多必咎,必然遭致災禍,甚至危及生命,乃為道家所忌,所以應當避免,散錢財以逃禍。這亦體現了道家思想的影響。
東漢時另一廣漢雒人翟酺也喜好《老子》,尤善圖緯天文歷算。贊同老子所言,“老子稱‘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薄?5〕并受老子簡樸思想影響,主張“儉德之恭,政存約節(jié)”?!?6〕提倡簡德,厲行節(jié)約,省費節(jié)用?!斑w京兆尹,順帝即位,拜光祿大夫,遷將作大匠。損省經用,歲息四五千萬,屢因災異,多所匡正?!薄?7〕講翟酺崇尚簡樸,節(jié)省常用經費,并在匡正災異中發(fā)揮了作用。受老子“見素抱樸,少私寡欲”〔28〕思想的影響,翟酺將其運用于政治治理,他上疏安帝:“愿陛下親自勞恤,研精致思,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損玉堂之盛,尊天爵之重,割情欲之歡,罷宴私之好。帝王圖籍,陳列左右,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薄?9〕告誡統(tǒng)治者體恤民眾勞苦,勵精圖治,節(jié)省費用,去情欲之歡,罷宴請之私,將國之存亡時刻銘記于心中,如此災害可去,豐年可至。這里也體現了老子的治國主張。以上這些方面表明翟酺受到老子思想的影響。亦可見,巴蜀士人對融會《易》《老》做出了重要貢獻,黃老道家思想在巴蜀廣為流行。
受揚雄重視道家的思想以及巴蜀地區(qū)以往流行的圖讖災異傳統(tǒng)、陰陽五行思想的影響,并將黃老崇拜與民間巫術相結合,東漢末張陵等人在蜀地創(chuàng)立了道教,即五斗米道。這與黃老道家長期在巴蜀地區(qū)流傳,揚雄深受道家思想的影響分不開。其后道教在蜀地以及中國其他地域流傳開來。
漢末出現的《老子想爾注》是早期道教五斗米道的重要代表作,它以宗教神學詮釋《老子》?!独献酉霠栕ⅰ氛摰?,將儒家仁義思想與道教結合起來?!独献印氛摰婪Q:“大道廢,有仁義”〔30〕,主張道與仁義不并存?!独献酉霠栕ⅰ穭t云“上古道用時,以人為名,皆行仁義”,“今道不用,人悉弊薄”〔31〕,以為大道行時才有仁義,大道不行則天下弊薄,仁義不存,與《老子》之意基本相反。《老子》稱“六親不和,有孝慈”;《想爾注》卻說:“道用時,家家慈孝”,“今道不用,人不慈孝,六親不和”。〔32〕與老子的觀點相反。由此,《想爾注》認為“治國法道”就應當施行仁義,“聽任天下仁義之人,勿得強賞”〔33〕,而“道用時,臣忠子孝,國則易治”。〔34〕《想爾注》還獎善懲惡,以為“天地像道,仁于諸善,不仁于諸惡”,而“圣人法天地,仁于善人,不仁惡人”。〔35〕肯定儒家注重仁義,揚善去惡的思想?!断霠栕ⅰ啡诤先宓溃v仁義,這是對揚雄思想的繼承,受到其儒道結合思想的一定影響。
二、尊孔崇圣,五經濟道思想對蜀學的影響
揚雄在經典詮釋和治學中,尊孔崇圣,批評諸子;并由其五經濟道思想發(fā)揮出來儒學道統(tǒng)承傳說和“善惡混”的人性論,這不僅在當時具有重要意義,促進了學術的發(fā)展,而且對蜀學也產生了重要影響。揚雄對蜀學的影響既體現在他重視道家,其《易》《老》結合的思想對后世蜀學產生了影響,同時也表現在其尊孔崇圣的思想及其五經濟道思想引申發(fā)揮之道統(tǒng)論、人性論對蜀學產生了相應的影響。
(一)揚雄尊儒崇圣對蜀學的影響
北宋著名蜀學人物范祖禹(1041-1098,字淳夫,北宋成都華陽,今四川成都人)提倡帝學。所謂帝學,即學為儒家圣人之學,儒家圣人自周公以前為帝王,孔子有德無位,稱素王。范祖禹的帝學與揚雄的崇尚儒家圣人的思想有相關之處,即都主張以圣王為效法的對象。范祖禹說:“帝王之學,所以學為堯舜也,堯舜亦學于古先圣王而已。其在《易》曰:進徳修業(yè),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其在《書》曰:若稽古。其在《詩》曰:正家以風天下,此文王之學也。揚雄曰:適堯舜文王者為正道,后世學堯舜而及之者惟文王,故孔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而習周公,其他皆非道也。”〔36〕在這里,揚雄所說的“適堯舜文王者為正道”的話,被范祖禹加以引用,實際上表達了對揚雄尊儒崇圣思想的認同。
范祖禹又引用揚雄《法言·學行篇》的內容來表達對儒家圣人的尊崇。他說:
揚雄曰:學之為王者事,其已久矣,堯、舜、禹、湯、文、武汲汲,孔子皇皇,其已久矣。夫學者所以學治天下,王者之事也,故自堯、舜、禹、湯、文、武之君皆汲汲于學,仲尼雖圣,亦皇皇有所不暇,此圣人所以不可及也。后世繼體守文之君,生而驕逸不能務學,忘其祖宗之艱難,累世之勤勞,徒見天下無事,以為禍亂無從而生,或荒躭于酒,或盤于游畋,或窮奢極侈,或輕用民力,諂諛日親,忠正日疏,人心離貳,遂亡其國。其所行之跡,后世視以為戒,自古以來治日常少,亂日常多,推原其本,由人君不學故也,天下治亂,皆系于人君之心,君心正,則朝廷萬事無不正?!?7〕
肯定揚雄所言崇尚圣人之學,指出圣人之所以不可及,是因為古代圣王都盡心竭力致力于治天下王者之事,而不敢頃刻自安。即使是孔子,也惶恐急切而耽心有所不及。而后世君主,生于驕奢淫逸而不能務圣人之學,忘卻祖宗先王艱難之事業(yè),不能勤于政事,不能防患禍亂于未然之前,要么飲酒游獵,要么窮奢極欲,而不愛惜民力,不關心民之疾苦,致使諂媚、阿諛之徒受到重用,而疏遠了忠誠正直的官員,造成人心背離而亡其國的局面。范祖禹總結歷史教訓,認為推原其本,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后世人君不學古代圣王所致,所以范祖禹肯定了揚雄尊崇儒家圣人的思想,并加以發(fā)展,提出天下治亂系之于人君之心的觀念,認為君心正則朝廷萬事無不正。這成為朱熹“正君心是大本”〔38〕思想的前導。
南宋理學大師張栻(1133-1180,南宋漢州綿竹,今四川綿竹市人)表達了對揚雄之學某些認同。他說:“某己卯之歲,嘗裒集顏子言行為《希顏錄》上下篇?!植伞都艺Z》所載顏子之言有近是者,與夫揚子云《法言》之可取者,并史之所紀者,存之于后,蓋亦曰學者之所當知而已。……則圣門之學,其大略亦可見矣。” 〔39〕張栻撰《希顏錄》,收集有揚雄《法言》之可取者,表明對揚雄一定程度的肯定,并將揚雄《法言》的可取之言與圣門之學聯(lián)系起來。
需要指出,雖然揚雄尊孔崇孟,自比為孟子,以孔孟之學為學術正宗,繼承孟子辟異端的思想,將異于孔子的諸子之說作為批評的對象,但并未得到蜀學人物的完全認同。如三蘇蜀學的代表人物蘇軾(1037-1101,北宋眉州,今四川眉山市人)曾言:“揚雄自以為孟軻,崔浩自以為子房。然世終莫之許也?!薄?0〕蘇軾并未認同揚雄將自己比為孟子,對“揚雄自以為孟軻”的說法有所保留。
而明代四川狀元、著名學者楊慎(1488-1559,四川新都人)則把揚雄之文視為說理的范疇,以儒家經傳為宗。他說:
漢興文章有數等,蒯通、隋何、陸賈、酈生游說之文,宗《戰(zhàn)國》;賈山、賈誼政事之文,宗管、晏、申、韓;司馬相如、東方朔譎諫之文,宗《楚辭》;董仲舒、匡衡、劉向、揚雄說理之文,宗經傳;李尋、京房術數之文,宗讖緯;司馬遷紀事之文,宗《春秋》。嗚呼,盛矣!〔41〕
楊慎認為揚雄的作品屬于董仲舒、匡衡、劉向等人的說理之文的范圍,而以儒家經傳為宗。將其歸于以經傳為文本的儒家學者一類,亦有一定的影響。
(二)揚雄道統(tǒng)論、人性論對蜀學產生了影響
與揚雄五經濟道思想相關聯(lián)的圣人相傳之道統(tǒng)論及善惡混的人性論對蜀學也產生了影響。
范祖禹認同揚雄尊儒崇圣的思想,與此相關,他也適當肯定了揚雄的道統(tǒng)論。這與他稱賞二程的道統(tǒng)論也是相關的。
范祖禹撰《帝學》八卷,于宋哲宗元佑六年(1091)進呈。其內容是纂輯從伏羲到宋神宗歷代帝王務學的事跡,并加以評斷之語,提出自己的思想,把帝王之學與道統(tǒng)之道結合起來,表現出對道學的認同。范祖禹認為,帝王之學就是帝王對儒家圣人之道求學的學問,他說:“人君讀書,學堯舜之道?!薄?2〕君主學堯舜之道的學問就是帝學,可見道與帝學有密切的聯(lián)系。同時,人君學圣人之道,也即是道學,由于天子居天下至尊的地位,在范祖禹看來,道的功用主要在于引導君主行道。他說:“天子疑則問,問則應而不窮者謂之道。道者,導天子以道者也?!薄?3〕強調君主學道的重要性,其道的作用在于規(guī)范君主的思想行為,使其按道的原則行事。范祖禹“道者,導天子以道者也”的思想與程朱道統(tǒng)論中從道不從君,道的權威高于、大于君主的權威的思想非常接近,均是以道來規(guī)范君主,而不是相反。
范祖禹與二程大致同時,通過對帝學的闡述,提出了與二程近似的有關的道統(tǒng)說,表明其具有較為相同的學術觀和歷史觀。在這方面他對揚雄的道統(tǒng)論有所吸取和借鑒。范祖禹說:
臣祖禹拜手稽首曰:三皇之時,至質略矣。伏羲始開人文,神農以下皆有師,圣人之德莫大于學?!瓝P雄曰:“學之為王者事,其已久矣,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久矣?!睂W始于伏羲,至于成王。《易》《詩》《書》所稱,圣人所述,為萬世法。由漢以下,其道不純,故可稱者鮮。自古以來,治日常少,亂日常多,推原其本,由人君不學也?!癯妓洶似?,上起伏羲,下訖神宗。伏惟陛下憲道于三皇,稽德于五帝,軌儀于三代,法象于祖宗,集群圣之所行,體乾健之不息,則四海格于泰和,萬年其有永觀矣?!?4〕
此處,揚雄所說的儒家圣人之道的傳承授受統(tǒng)緒為范祖禹所引用加以發(fā)揮,認為《易》《詩》《書》等儒學經典,承載著圣人所述之道,是圣人為萬世所立之法。不過,漢代以來,圣人之道駁雜不純,難以稱道。以致天下亂世多于治世,尋找其根源,是由于后世君主沒有求學于上古圣王。于是,范祖禹輯錄有關帝學材料,要求君主將三皇五帝所傳之道繼承下來,發(fā)揚光大。范祖禹引述揚雄之言來闡發(fā)伏羲至成王等圣人傳道的系統(tǒng),明顯看到揚雄道統(tǒng)思想的痕跡,即是揚雄道統(tǒng)論影響宋代蜀人的表現。
范祖禹既認同道學,贊成二程的學問,客觀上為理學的興起和發(fā)展起到了促進作用;又受到揚雄思想一定的影響,注意溝通蜀學與域外學術的關系,而具有會合蜀、洛之學的作用。
揚雄提出“善惡混”的人性論,主張通過修身來去惡從善,求為君子,以克服利祿之欲加于經學的時弊,自覺奉行儒家圣人之道。這對后世蜀學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蘇軾認為,揚雄提出“善惡混”的人性論,是追求與別人相異,而不求其精。他說:
自孟子之后,至于荀卿、揚雄皆務為相攻之說,其余不足數者,紛紜于天下。嗟夫!夫子之道,不幸而有老聃、莊周、楊朱、墨翟、田駢、慎到、申不害、韓非之徒各持其私說,以攻乎其外,天下方將惑之,而未知其所適從。奈何其弟子門人又內自相攻而不決,千載之后學者愈眾,而夫子之道益晦而不明者,由此之故歟。昔三子之爭起于孟子,孟子曰:人之性善,是以荀子曰:人之性惡,而揚子又曰:人之性善惡混。孟子既已據其善,是故荀子不得不出于惡。人之性有善惡而已,二子既以據之,是以揚子亦不得不出于善惡混也。為論不求其精而務以為異于人。則紛紛之說未可以知其所止,且夫夫子未嘗言性也,蓋亦嘗言之矣,而未有必然之論也?!?5〕
蘇軾對揚雄善惡混的人性論的評價是為了與孟子的性善論和荀子的性惡論區(qū)別開來,所以揚雄提出了性善惡混論。蘇軾認為,“揚子亦不得不出于善惡混也。為論不求其精而務以為異于人”,但后世論人性紛紛之說也沒有能夠止息,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孔子對人性的論述,沒有必然之論。這就給后人的隨意發(fā)揮留下了空間。
對于揚雄善惡混人性論的評價,與蘇軾對孟子性善論的批評是相互聯(lián)系的。蘇軾認為善惡的道德原則是后天形成的,人性本身并不包括這些內容。蘇軾據此批評了孟子的性善論,他說:
昔者孟子以善為性,以為至矣,讀《易》而后知其非也。孟子之于性,蓋見其繼者而已。夫善,性之效也。孟子不及見性,而見夫性之效,因以所見者為性。性之于善,猶火之能熟物也。吾未嘗見火,而指天下之熟物以為火,可乎?夫熟物則火之效也。〔46〕
蘇軾指出,孟子性善論之誤乃在于把人性本身與后天產生的“性之效”混淆起來。他認為,人性本身是無善無惡的,所謂善只是“性之效”,是人性的“繼者而已”。即善是后天形成的,它是表現在外、可以見的道德行為,而人性本身并不具有善的內容,凡善或惡的道德行為都不是人性,而是“性之效”。蘇軾強調善是后天形成的,從而否定了孟子的性善論。蘇軾并指出:“善非性也。使性而可以謂之善,則孔子言之矣。茍可以謂之善,亦可以謂之惡。故荀卿之所謂性惡者,蓋生于孟子;而揚雄所謂善惡混者,蓋生于二子也。性其不可以善惡命之,故孔子之言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而已?!薄?7〕強調“性其不可以善惡命之”,因為孔子沒有講過性善,只是講“性相近也,習相遠也”,所以不論是孟子的性善論,還是荀子的性惡論,或是揚雄的性善惡混論,在蜀學人士蘇軾看來,都是錯誤的。他在《揚雄論》中指出:“夫善惡者,性之所能之,而非性之所能有也。且夫言性者,安以其善惡為哉?雖然揚雄之論,則固已近之,曰人之性善惡混,修其善則為善人,修其惡則為惡人。此其所以為異者,唯其不知性之不能以有夫善惡,而以為善惡之皆出乎性也而已?!薄?8〕認為揚雄不明白善惡只是人性之所能,而非人性本身所有。結果錯把善惡視為皆出于人性。蘇軾對揚雄人性論的評價,也反映了揚雄思想對宋代蜀學的影響。
南宋理學家魏了翁(1178-1237,南宋邛州蒲江,今四川省成都市蒲江縣人)對揚雄善惡混的人性論也有所評價。他說:
揚子云謂:處仁宅,由義路,正禮服,明智燭,執(zhí)信符,君子不動,動斯得矣。亦此意之推。然而無妄之繇彖爻象更相發(fā)明,自一卦之號而言,則往乃有妄,故曰無妄之往何之矣;自六爻之主而言,則以無妄之道而動,故曰往吉而得志,別文申義,凡以貫動靜之幾微,發(fā)誠明之分際,其示學者復性之要,閎遠而切近,不若子云之混而無別也。斯得歸試以白其大人,相與審訂焉?!?9〕
魏了翁對揚雄人性善惡混而無別之說作了評價。認為揚雄在其《法言》的《修身》篇論仁義禮智信的作用時,提到了處仁宅,由義路,正禮服,明智燭,執(zhí)信符的觀點;講到君子不要妄動,動則以無妄之道而動。其為學者指示復性之要,而不若混而無別之說。
三、后世蜀人對揚雄的批評
揚雄對蜀學的影響也表現在后世蜀人對他的批評上。通過整理后人對揚雄的批評和評價,從中亦可看到揚雄對后世的影響,同時也可從一個側面來認識揚雄思想的性質和特點。
三蘇蜀學代表人物蘇軾評價揚雄云:“揚雄好為艱深之詞,以文淺易之說。若正言之,則人人知之矣。此正所謂雕蟲篆刻者。其《太玄》、《法言》皆是類也,而獨悔于賦何哉?終身雕蟲而獨變其音節(jié),便謂之經,可乎?”〔50〕從蘇軾對揚雄的這一批評中,可以看出對揚雄的評價較低。他認為揚雄好用艱深晦澀的言辭,來掩飾其淺易的思想內容;如果用正常的話來表述,則人人知其道理,將其比為微不足道的小技。他還認為揚雄所作《太玄》和《法言》皆是如此,而不僅是賦,并指出不應將揚雄稍加改作的作品就稱之為經。由此可見蘇軾對揚雄之學較為貶低的態(tài)度。這并不能否定揚雄思想的價值和影響,但亦可看到揚雄之學所存在著的文辭艱深,難以流傳的局限??梢娫绞菢銓嵳f理的東西越有生命力,越是晦澀難讀的作品越不易通行。
蘇軾通過比較韓愈與揚雄的優(yōu)劣,也對揚雄提出了批評。他說:
韓愈亦近世豪杰之士,如《原道》中言語雖有疵病,然自孟子之后,能將許大見識尋求古人亦自難得。觀其斷曰:孟子醇乎醇,荀、揚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若不是他有見識,豈千余年后,便斷得如此分明。如揚雄謂老子之言道德則有取焉爾,至于搥提仁義,絕滅禮樂,為無取。若以老子剖斗折衡而民不爭,圣人不起為救時反本之言,為無取尚可恕,如老子言失道而后德,失徳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則不識道,已不成言語,卻言其言道德則有取,揚子亦自不見此,其與韓愈相去遠矣?!?1〕
蘇軾認為,韓愈乃近世豪杰,其代表作《原道》雖有瑕疵,但其大見識卻是難以求得。韓愈對人物評價所下的論斷如此分明、中肯,比如韓愈對揚雄的批評就很貼切。蘇軾指出,揚雄所言老子之語就有錯誤,即揚雄肯定老子所言之道德就是不識道的表現,從而得出揚雄遠不如韓愈的結論。
三蘇蜀學的另一著名人物蘇轍(1039-1112,北宋眉州,今四川眉山市人)對揚雄非圣人之書不觀的觀點提出批評,認為應擴大接觸面,各種雜說都要了解,才能知道得道。他說:
世之言者曰:學者不可以讀天下之雜說,不幸而見之,則小道異術將乘間而入于其中,雖揚雄尚然,曰“吾不觀非圣之書,以為世之賢人所以自養(yǎng)其心者,如人之弱子幼弟不當出而置之于紛華雜擾之地?!贝撕纹洳凰贾跻?。古之所謂知道者,邪詞入之,而不能蕩,诐詞犯之,而不能詐,爵祿不能使之驕,貧賤不能使之辱,如使深居自閉于閨闥之中,兀然頺然而曰:知道,知道云者,此乃所謂腐儒者也。〔52〕
蘇轍對揚雄除了圣人之書不讀的觀點提出批評,亦不贊成學者不可以讀天下之雜說的讀書法。認為應通過接觸邪詞、诐詞而不受其影響,才能知道。如果拒絕讀各種非圣人之書,就會失去識別、免疫能力,使之深居自閉于禁閉的門戶之中而不能知道。可見蘇轍融合各家的開放精神,這與三蘇蜀學融合三教的包容精神相關。實際上揚雄也并不是完全固守儒家圣人之書,他對老子的道德觀念等還是有所吸取的。
理學家張栻對揚雄性道觀也提出批評。他說:“‘道即性也,此明道先生語。揚雄初無此語也。后段文意乃是謂道即性也。揚雄既不知性,則于道更何所得耳。” 〔53〕張栻批評揚雄不知性,更不知所謂道如何得,而與理學家程顥的“道即性”思想不同。
張栻并對揚雄的治學傾向過于急迫提出批評。他說:“夫子告顏子以‘克己復禮為仁。揚子云曰:‘勝己之私之謂克。子云蓋未知所以為克者,故其言迫切而不近。廣漢張某曰:夫子所以告顏子,乃終之之事,學者必卓然有見,而后可以用力于克也?!薄?4〕張栻認為揚雄對孔子“克己復禮為仁”的理解有迫切而不近之弊,主張應對孔子所言有自己的見解,再來克去己私。但也看得出對揚雄一定程度的肯定,只是告誡在克己的節(jié)奏上應有所掌握,不要太急。
元代著名學者虞集(1272-1348,四川仁壽人)對揚雄及其《太玄》提出批評。他說:“揚雄不曉事,守道棲棲者,玄經百無征,白發(fā)謾盈把?!薄?5〕認為揚雄不明白事理,所以守道也身心不安;其《太玄》經無所征,白發(fā)盈把,也不濟事。虞集對揚雄及《太玄》的批評,有所評議,認為其無征。
從以上揚雄對蜀學的影響可以看出,揚雄是一位在蜀學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思想家。其思想不僅促進了巴蜀地域文化的發(fā)展,而且由于地域文化與時代思潮具有密切的聯(lián)系,揚雄在影響蜀學的同時,亦影響到包括道教、玄學、理學,道統(tǒng)論、人性論等在內的各個歷史時期的學說、時代思潮和重要理論,使地域文化與時代思潮緊密結合,促進了整個中國傳統(tǒng)思想文化的持續(xù)發(fā)展。由此應對揚雄展開進一步深入細致的研究,以探討其思想的各個方面及其價值和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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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純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