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東

父親喜歡侍弄他心愛的菜地。他骨子里愛勞動，不閑著。

正月里，父親就把雞糞、羊糞、兔子糞，早早地焐好，讓有機肥充分發(fā)酵。播種的時候，肥料早已發(fā)酵好了。

人勤春早，春色怡人，幾分菜地，精心經營。父親在每年開春，早早地翻地松土，把地塊調理得松軟平整，種下菠菜、油菜。

為了保護青菜，父親在地里鋪了地膜，用木棍、磚塊壓住地膜的邊邊角角。沒幾天，菜芽兒就破土了，彎著身子擠在地膜下，很調皮的樣子。

天一亮，父親就把水管子從自來水龍頭接到菜地里，這邊龍頭一擰，嘩啦啦，那邊的青菜可勁地喝水，咕嚕嚕。小青菜、小油菜、小白菜……看著都讓人心里歡喜。

父親在菜地勞作，極其上心，好似同季節(jié)打了招呼，韭菜、菠菜、黃瓜、西紅柿、豆角、茄子等時令新鮮蔬菜，走進我家的地窖、廚房、餐桌。

菜地誘人的翠綠，引來無數(shù)“打家劫舍者”。特別是在蔬菜開花之時，菜地里芳香四溢，蝴蝶、蜜蜂擋也擋不住，尋香而至。蜜蜂嗡嗡嗡地忙著采蜜，粉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滿園的春色便熱鬧了起來。我們幾個頑皮的孩子也不甘寂寞，捉蝴蝶，拍蜻蜓。此時此刻，菜地便沒有了孤獨，立刻變得鮮活生動、意趣盎然。

芝麻粒大小的菜園，父親在這里有一片天地。父親喜歡蹲在菜地邊上看，像是在等著自己的孩子往大里長一樣?？矗S瓜頂著嫩花，長滿茸刺，披上一層金黃，東一條西一條地垂著；番茄把枝頭壓彎，紅紅的，炸裂開來，露出醬紅的果肉；頑皮的鳥雀也會過來湊熱鬧，歡喜地落到菜地里，專揀大的、熟透的西紅柿啄。這是收獲的時節(jié)，這是收獲的世界。父親的心里美滋滋的，像土地里刨食的蚯蚓吐著泥漿。

秋天的豆角已經發(fā)白，我知道這已經不能炒菜吃了，這是父親特意留作種子使用的。雖然它長出一臉的皺紋，有時丑的也是美的，丑的蛻變不是在孕育美的誕生嗎？

母親把父親的勞動成果——新鮮的菜做出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滿足我的食欲和貪婪。母親用新鮮的蔥芽做熗鍋面、蔥油餅、小蔥拌豆腐……一碗湯、一碟菜、一塊餅，全是父親心愛的菜做成的，都是父親的汗水換來的。端在手里，吃在嘴里，甜在心里，感覺全世界都是父親的了，都是自己的。

父親說，麥子，拔節(jié)、吐穗、灌漿、飽滿、結穗；青菜，發(fā)芽、長葉、開花、結果；人，小孩、青年、壯年、老人……生命都是一樣的，四季輪回，周而復始，新陳代謝。人活著最大的價值是什么？是勞動，是付出。

親近土地，流汗勞動，才是父親認定的生命哲學。

責任編輯：黃艷秋

美術插圖：張友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