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剛
看到市里在黃河水利文化博物館舉辦紀念楊家河開挖100周年紀念活動的消息,觸動了我心靈的閘門,一河溫暖的水裹著黃土的馨香,泛著粼粼波光流回故鄉(xiāng),流回童年。
出生在楊家河邊,就以為楊家河如門前的樹、屋后的山、四周的田野,是家鄉(xiāng)自然組成的一部分,從來沒有人工開挖這一概念。站在楊家河畔,沿岸茂密的林帶隨著河道蜿蜒而下,上不見頭下不見尾,漲滿至河沿的河水奔流而下,氣勢逼人,仿佛要溢上岸來向我挑戰(zhàn):下來,游過去,你就是男子漢了。那時,沒有走出故鄉(xiāng)的我,以為楊家河就是最美最大的河了。
人們用“黃河百害,唯富一套”來形容河套得天獨厚的富庶,我的家鄉(xiāng)就具備了典型的河套平原特征。楊家河如同一條大動脈把黃河水引來,流入一條一條平行的農渠,滋潤著一蕩一蕩平展展的農田,農田里有滾滾的麥浪,無邊的青紗帳和朵朵葵花簇擁成的金色海洋,還有瓜果茄辣糜谷豆黍……楊家河為這片土地注入了不竭的動力,在季節(jié)變換中展示著魔幻般的色彩,成熟著無盡的累累果實。
楊家河上建起了三道橋,我的家就住在二道橋下這五彩的田野里,我強壯的父親割了小麥收玉米,生產隊的糧食堆成了山,父親和叔叔大爺們一車車拉著交了公糧支援國家建設;我勤勞的母親縫了春夏補秋冬,村里來了老家逃難上來的“新來戶”,母親和嬸嬸大娘們你一碗米她一碗面,接濟著他們渡難關。我看著“新來戶”永遠填不飽肚子的吃相,和伙伴們一起唱著歌謠奚落他們:新來戶,膠皮肚,吃得老戶嗆不住。我們忘了自家也曾是“新來戶”,“新來戶”的孩子不久也會唱著同樣的歌謠奚落新“新來戶”,楊家河畔我的村莊就是這樣在奉獻和接納中不斷壯大、繁衍,悲歡離合伴著河水靜靜流淌,裊裊的炊煙和雞犬的歡歌凝固在溫馨的時光里。
楊家河里有我永遠的歡樂。整個夏天我和小伙伴們就嬉戲在她的懷抱。灌溉期,滿河的水洶涌湍急,初識水性的我們不停地和她較量,直到鼓足勇氣義無反顧地奮力游向對岸,在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嗆了兩口水后抵達岸邊,在砰砰的心跳中升騰起男子漢的驕傲和自豪。停水期,河底淺淺的水清澈見底,被太陽曬得溫暖柔滑,我們輕松自在地在河里圍魚,忘了沒耐心等我們的太陽匆匆西行,忘了岸上等我們掏苦菜的空籮筐。冬天河里的冰如一面平滑的大鏡子,我們一個個都成為無師自通的“花樣溜冰”高手,在寒冷的冬天玩得熱火朝天,等我們拾柴的籮筐依然被尷尬地冷落在岸上。
童年的我看著春榮夏茂秋瑟冬寒卻不覺滄桑變幻,以為這樣的時光永不流逝,?然而還沒來得及守護,仿佛是不經(jīng)意間的一場夢,醒來已成遙遠的回憶。離開了楊家河,在他鄉(xiāng)庸庸碌碌蹉跎了無數(shù)歲月,疲于應付眼前的現(xiàn)實疏遠了楊家河,而楊家河卻常常流進我的夢鄉(xiāng)。見過了無數(shù)大江大河,最難割舍的還是那一彎美麗的楊家河,她永不停息在我心中流淌成一河的鄉(xiāng)愁,那里有我?guī)Р蛔叩拇迩f,回不去的故鄉(xiāng),見不到的爹娘。
后記:1917年,河套地商楊米倉、楊滿倉兄弟開始開挖楊家河,歷時十余年,歷經(jīng)漫長曲折過程,共挖成干渠、支渠330多里,總投資白銀70余萬兩,灌溉面積達到1300余頃,楊氏兩代四人楊米倉、楊滿倉、楊茂林、楊春林積勞殉職。楊家河的成功開挖在河套西部形成了楊家河灌域,使得“民以聚,千家煙火,萬畝田歌,蓬勃向榮,遂有日新月異之勢”,不僅解決了當?shù)鼐用窈屯鈦硪泼竦某燥垎栴},還有效阻擋了烏蘭布和沙漠東侵,保護了河套灌區(qū),其歷史功績不可磨滅。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