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沒有統(tǒng)一的標價，從拯救你生命的開銷到死后的“標價”，它可能有一百種不同的價格。

在討論你的生命值多少錢之前，讓我們先來看另一個較為直接的問題：你的身體本身值多少錢？從用于醫(yī)學研究的遺體，到器官移植，再到體內所含的元素，我們有可能估算出每一項的數(shù)值。

我們不只在道義上區(qū)分生命的價值，有時候也會用真金白銀來定價。取決于我們如何分配有限的資源，從決定投資錢修建更安全的道路，到設置戰(zhàn)爭中犧牲的士兵和平民家屬的補償金；也取決于由誰來定價、目的是什么，不同方式的定價可能會有極大的差異。事實是，生命沒有統(tǒng)一的標價，它可能有一百種不同的價格。

生命統(tǒng)計價值

其中一個價格是為了維持個體的生命所要付出的代價。為了確定有哪些可能拯救生命的干預行為值得我們去做，政府機關會關注一個叫作“生命統(tǒng)計價值”（value of a statistical life，VSL）的數(shù)值?！斑@并不是說人們真的愿意接受用這些錢來交換真正的死亡，”曾經(jīng)向美國機構引入VSL概念的范德堡大學的W·基普·維斯庫斯說，“這只是反映了他們對微乎其微的死亡風險的態(tài)度。”

簡單地說，這種計算類似于我們在買車時考慮是否要花額外的錢來提高安全性。以計算沙門氏菌感染致死的風險為例，如果人們平均愿意花7美元來減少百萬分之一的風險，那VSL就是700萬美元。這將會是美國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用于計算防治沙門氏菌疫情所愿意付出的代價。

一個國家采用的VSL往往隨其財富而變化。那么，如何確定人們?yōu)榱私档退劳鲲L險愿意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呢？

在美國，VSL的平均值約為900萬美元，經(jīng)濟學家主要是根據(jù)人們的工作進行估算，比如有些人愿意為了工資而接受風險較高的工作。在英國，最好的方法是直接詢問人們愿意付出多少，英國運輸部使用的數(shù)值是180萬英鎊（230萬美元）。2009年的一份報告在加拿大比較了兩種途徑，發(fā)現(xiàn)基于工資和風險計算VSL時，結果大約比另一種方法高三分之一。

VSL還會隨死因發(fā)生變化。在美國，它的數(shù)值從20萬美元到1300萬美元不等：減少煤礦工人死亡的風險比減少可燃沙發(fā)造成室內火災的死亡風險更值得。

延長生命，花多少錢才值得？

當你考慮預防死亡的另一種形式——衛(wèi)生保健時，事情就變得更為復雜。為了判斷醫(yī)療干預是否值得，衛(wèi)生保健企業(yè)和保險公司要考慮這些錢會給你的生活質量帶來怎樣的提高。他們所使用的指標稱作“質量調整生命年”，如果1表示完全健康、0表示死亡，那么中等健康狀況下的4年時間等價于2個質量調整生命年。

在英國，一年的優(yōu)質生活大約價值20000～30000英鎊。這個范圍是由英國國家衛(wèi)生醫(yī)療質量標準署（NICE）所設定的，它負責監(jiān)督英國醫(yī)療服務體系提供的新藥和新療法。為了做到這點，它比較了新療法與現(xiàn)有療法每個質量調整生命年的花費。

這意味著，如果一種新藥增加一個質量調整生命年需要額外花費20000英鎊，這在預算上是可以接受的。約克大學的健康經(jīng)濟學家，NICE 1999到2012年評價委員會的成員卡爾·克拉克斯頓說：“NICE關注的是增加的部分。額外的花費有多少，額外的利益是什么，它們是否值得？”

雖然NICE可以對革命性的新藥和臨終關懷網(wǎng)開一面，但如果成本超過30000英鎊，通過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肝炎的特效藥索非布韋的預算就因此遭到了削減。而與化療藥物同時作用，以延長癌癥患者3個月壽命的藥物貝伐珠單抗，每質量調整生命年的花費達到了82000英鎊。

加拿大、新西蘭等國沒有給出明確的金額限制。但實際上，當你分析具體的資源分配時，每質量調整生命年的花費差不多等于15000美元。與美國的情況相比，如果一項干預是“合理且必要的”，政府的醫(yī)療保險計劃就不會考慮花費問題。

波士頓塔夫茨醫(yī)學中心的詹姆斯·錢伯斯說，醫(yī)療保險也在一些方面試圖削減開銷，至少在爭取利益最大化。比如，他們可能只為病情最嚴重的病人提供藥物和醫(yī)療器械。

延長生命，花多少錢才值得？

意外死亡的生命價值

在人死亡后，為其生命估值就更加困難了。高風險的工作存在一些賠償規(guī)范，但依然有很大的變數(shù)。美國軍隊的軍人因任務殉職時，其家屬可獲得10萬美元的“死亡撫恤金”，人壽保險的支出則可能高達40萬美元，此外從葬禮開銷到子女的醫(yī)療、教育，還有額外的補償。根據(jù)一些估計，總額從25萬美元到80萬美元不等。

在責任之外，意外死亡更向我們展示了生命價值的不一致。如果在意外致死訴訟中得到賠償，我們可以基于純粹的經(jīng)濟因素，即受害者損失的終生收入、醫(yī)療費用、喪葬費用等來估計。但是考慮到親人的悲痛，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紐約大學法學院的馬克·蓋斯菲爾德認為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叭绻疫^早死去，你怎么計算我的配偶因失去伴侶所遭受的痛苦？”他問道：“那該是10萬美元還是1億美元？”

他說，法官告訴陪審團沒有固定的方法來估算，所以陪審員們傾向于尋找一些參照數(shù)字?！叭绻腥嘶ㄙM10萬美元的醫(yī)療費用，那也許我們會增加3倍，會用它來做一個基準，我們會說痛苦和忍受的價值是30萬美元。”

地方法律也有很大區(qū)別。2013年，6歲的新澤西州男孩布蘭登·霍爾特被另一名孩子射殺后，他的父母得到了572588美元的補償。在新澤西州，意外死亡發(fā)生時法規(guī)不允許陪審團考慮家庭的情緒困擾。

相比之下，12歲的塔米爾·賴斯因手持玩具槍而被警察射殺，賠償達到了600萬美元。這個案件發(fā)生在俄亥俄州，在那里陪審團會考慮精神上的痛苦。社會背景也很重要：萊斯的死涉及到更廣泛的關于黑人生活和警察的爭論。

盡管如此，這些案件并沒有對失去的生命本身進行估價，法律也沒有這樣的要求。安東尼·希伯克正在研究這類訴訟：“你在死前會因痛苦和受苦遭受損失，死后你的家人會因失去你的收入而遭受損失。但對于失去的生命本身來說，它毫無價值?！?/p>

不同環(huán)境下的巨大差異

這就是環(huán)境帶來如此大差異的原因。在911事件、2007弗吉尼亞理工大學槍擊案和2013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后，檢察官肯尼思·范伯格負責向幸存者和遇難者家屬分發(fā)補償金。

911事件之后，美國政府為受傷者和近3000名死者的家屬創(chuàng)建了一項基金。根據(jù)國會的指令，范伯格必須遵循意外死亡法的一些規(guī)定，因此他所分發(fā)的基金部分是基于受害者的收入。也就是說，CEO的親屬就能比門衛(wèi)的親屬拿到更多錢。但也有一個非經(jīng)濟的因素：在25萬美元的基礎上，每多一名幸存的配偶和受贍養(yǎng)者，補償就加10萬美元。最終，給單個受害者家屬的補償從25萬美元到710萬美元不等。

意外死亡的生命價值

而在后兩起案例中，補償金是由個人和企業(yè)捐贈的，正如范伯格所言，這是“公民同情心的證明”。因此，處理這兩個事件的原則是，每個生命都要受公平對待。弗吉尼亞理工大學槍擊案遇難者家屬每人獲得20.8萬美元，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中遇難者家屬各獲得220萬美元。

在英國，犯罪受害人賠償協(xié)會負責支付暴力犯罪受害者的款項。他們的標準是一位家庭成員或受贍養(yǎng)者可獲得11000英鎊；如果有多人，則每人獲得5500英鎊，此外還有額外的安葬費用、收入損失和家長教育的空缺。賠償?shù)纳舷奘?0萬英鎊，但根據(jù)英國《金融時報》對2005年倫敦爆炸案受害者的調查，迄今為止最高的補償金只有14.1萬英鎊，遠沒有達到上限。

另一個背景是阿富汗和伊拉克戰(zhàn)爭，西方國家政府對所殺害的平民家屬進行類似的補償。英國國防部向一名阿富汗男子補償了5600英鎊，他在一次迫擊炮襲擊中失去了妻兒；德國政府在炸彈襲擊后向102個喪失親人的阿富汗家庭各自支付了3800歐元；美國向一個家庭支付了10000美元，因為他的一個兄弟和一個姐妹在伊拉克的一座檢查站被槍殺。美國退休陸軍準將阿諾德·戈登-布雷在2013接受采訪時說：“很難理解人類生命的價值只有幾千美元，但你知道，考慮到他們的經(jīng)濟條件，這已經(jīng)很多了，這樣你會感覺好點?！?/p>

如果我們把人的價值建立在政治地位、國家和社會背景之上，也許會讓你感到不安。雖然難以用公平的價值觀看待每個個體的價值，但并不代表這些嘗試本身不值得。

參考本杰明·富蘭克林的“道德代數(shù)”。大約250年前，富蘭克林給他的一位面臨困難抉擇的朋友寫信。他建議將每個選擇的優(yōu)缺點列一個列表，再將重要性差不多的優(yōu)缺點一起劃掉。這種早期的成本收益分析并不代表對決策的輕視，恰恰相反，富蘭克林寫到：“當一切都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想我可以更好地判斷，而不是輕率地決定?！?/p>

同樣的想法也適用于今天的情況。如果我們不愿意考慮這些困難的計算，意味著我們遇到不得不面對的情況時，將會不知所措。羅素說：“當你面對需要付出代價的選擇時，不能簡單地認為什么事是絕對的。你可以睜大眼睛仔細選擇，總好過閉上眼盲目地做?！?/p>

●資料來源：《環(huán)球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