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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和蕭軍:也有風雨也有晴

2018-12-28 11:51:48古耜
鴨綠江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蕭軍丁玲蕭紅

古耜

1

1981年8月,應美國多所大學邀請,蕭軍在女兒蕭耘的陪伴下,赴美國加州參加了“魯迅和他的遺產(chǎn)”國際學術(shù)討論會。會議結(jié)束后,蕭軍又應邀去美國多地走訪講學,其中包括做客著名美籍華裔作家聶華苓女士主持的愛荷華國際寫作中心。而在那里,蕭軍巧遇同樣應邀來此訪問的丁玲。兩位相識于20世紀30年代,且在崢嶸歲月里多有交集的老作家,異國邂逅,域外相逢,是怎樣一種情況,都談了些什么?對此,所有的傳記作品均置闕如,丁玲講述自己在美見聞的散文集《訪美散記》也不曾提及。倒是當年負責聯(lián)絡接待蕭軍赴美參會、時任美國印第安納大學教授的李歐梵先生,在前幾年撰寫的《讀〈延安日記〉憶蕭軍》一文中,提供了一段零距離的現(xiàn)場記錄:

在美國的魯迅會議結(jié)束后,愛荷華的聶華苓邀請蕭軍往訪,我?guī)麄兏概?,原來丁玲也適在愛荷華……抵達的當晚,在華苓和安格爾家的陽臺上,蕭軍親向丁玲興師問罪。至今我們還記得他說的話:“當年在延安,你們一大隊人來找我,一個個輪流批斗我,我就是不怕!你們要來文的武的都行,了不起到山坡打一架,誰會是我的對手?!”聽得在場的客人都傻了眼。事隔三十多年,我或許記不清每一句話,但蕭軍的確如是說。丁玲呢?反而態(tài)度大方,只回答說:事隔幾十年了,往事不堪回首,就算了罷。蕭軍悻悻然,并不領(lǐng)情,場面一時很僵。

這段文字承載了如下信息:當年在延安,蕭軍與丁玲曾經(jīng)發(fā)生過嚴重分歧與激烈爭論,彼此之間一度劍拔弩張,幾近勢不兩立。時過境遷后,丁玲變得態(tài)度豁達,而蕭軍仍心存積怨……應當承認,這是歷史的真實,但也僅僅是真實歷史的一個片段或一個側(cè)面。事實上,丁玲和蕭軍作為左翼文學和文化營壘的重要成員,他們留在歷史長河里的“故事”和面影,更為繚亂斑駁,也更為豐富多彩。這當中有困厄中的推心置腹,也有旋流里的欲說還休;有分道揚鑣的煩惱,也有峰回路轉(zhuǎn)的釋然,可謂“也有風雨也有晴”……時至今日,全面了解、努力還原歷史上的丁玲和蕭軍,顯然是一個既有意味也有意思的話題。

2

1934年11月,蕭軍和蕭紅由青島來到上海尋找魯迅,斯時的丁玲,已早在1932年5月被國民黨特務秘密抓捕并軟禁于南京,直到1936年春天才逐漸有了部分自由。因此,蕭軍在上海期間無緣結(jié)識丁玲。不過,當時的蕭軍顯然是關(guān)心丁玲的,他初到上海給魯迅寫信了解左翼文學的情況,就曾詢問過丁玲被捕后的相關(guān)消息。而在四十多年后,當他為魯迅當年的回信作“注釋”時,又信手寫道:關(guān)于丁玲被捕的消息,他是在哈爾濱時就知道了的。由此可見,蕭軍對丁玲的關(guān)注由來已久。

1938年初春,已由上海轉(zhuǎn)至武漢從事文化抗戰(zhàn)的蕭軍,應李公樸、臧云遠的邀請,同蕭紅、艾青、端木蕻良、聶紺弩、田間等一起,前往山西臨汾,參加山西民族革命大學的教學工作。這時,在一年多前擺脫了國民黨掌控的丁玲已到達陜北,并出任八路軍西北戰(zhàn)地服務團(以下簡稱“西戰(zhàn)團”)主任。應當是2月上中旬的某一天,已在山西從事宣傳工作數(shù)月的丁玲,率團來到臨汾,蕭軍終于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女作家。

從現(xiàn)有的材料看,西戰(zhàn)團與蕭軍、蕭紅等一批文化人在臨汾相遇,氣氛是熱烈的、關(guān)系是融洽的。正如當時在場的端木蕻良所寫:“在臨汾,蕭紅和我們都是第一次同丁玲見面,當時大家都很高興。尤其是戰(zhàn)爭開始后見面,每天談得很晚?!保ā段遗c蕭紅》)這一點,在丁玲的《風雨中憶蕭紅》一文中可以得到印證:“我們都很親切,彼此并不感覺到有什么孤僻的性格。我們盡情地在一塊兒唱歌,每夜談到很晚才睡覺。”至于這期間丁玲對蕭軍有著怎樣的第一印象,似乎一時找不到太直接的材料;而蕭軍對丁玲最初的感覺和認識,則化作“段同志”這樣一個紀實的形象,進入其一年后完成于成都的長篇散文《側(cè)面》之中。

蕭軍的《側(cè)面》講述臨汾陷落后,“我”隨民大師生一起徒步行進于晉西南一帶,最后只身到達延安的一段經(jīng)歷。其中丁玲只是過場人物,僅出現(xiàn)在作品開始時寫臨汾撤退的幾個場景中,盡管表現(xiàn)空間有限,但由于作家注入了筆力與情感,所以依舊給人留下了較深的印象。在蕭軍筆下,丁玲性格開朗,待人真誠,言談熱情,舉止大方。身為西戰(zhàn)團的領(lǐng)導,她不僅能夠組織全團積極開展工作,完成各項任務,而且很善于同“我”和“紅”(蕭紅——引者)這樣的新朋友相處。在日寇逼近臨汾,守軍開始撤退的時候,“我”和“紅”圍繞何去何從發(fā)生了分歧:“紅”主張跟西戰(zhàn)團轉(zhuǎn)移,而“我”卻堅持要去打游擊。丁玲目睹了這些,先是勸“我”多為“紅”著想,和他們一起走。待知道“我”決心已下,執(zhí)意要去戰(zhàn)場后,又建議“我”要打游擊,就去八路軍,并主動表示可以請八路軍方面為“我”辦理“正式的護照”。唯其如此,“我”覺得,丁玲堅韌干練,是可以信賴托付的同志。于是,在臨汾告別時,“我”不但一再請丁玲照顧與她同行的“紅”;而且在分手之后,還把自己隨身攜帶的重要文字材料,托人轉(zhuǎn)交丁玲代為保存。其托交信件寫道:

段同志:

拜托您,因為您的地址固定些,請把這個小包代收一收罷。里面有一部分是原稿,一本書。兩本日記,幾封朋友們的信。如果我活著,那請再交給我;萬一死了,就請把那日記和朋友們的信,順便扔進黃河里罷?;蛘叽鸁羲???傊也辉缸约核懒?,這些東西還留在別人的眼睛里。請尊重我的囑托。

在戰(zhàn)國紛飛,生死難料的環(huán)境中,蕭軍這份托付所包含的內(nèi)容和分量,恐怕不是一個“地址固定”所能全部說明的。

值得注意的是,《側(cè)面》中的丁玲似乎也有不同的側(cè)面。請看第一章中“她有孩子也有媽媽”一節(jié):丁玲率領(lǐng)的西戰(zhàn)團以及蕭紅等人,均已在臨汾火車站登上火車,等候向運城方向撤離。已決定留在臨汾的蕭軍趕來送行,他和丁玲披著夜色,坐在廢棄的鋼軌上閑聊,這時,作家寫道:

我看著她那面對著我的,略略可以認清的眼睛,我的頭輕輕地低垂下去?!拔胰缃瘛裁炊疾幌搿冶苊庵业撵`魂的蘇醒……我有孩子,也有媽媽……但是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工作,工作,工作……從工作里撈得我所需要的?!覜]有家,沒有朋友……什么也不是屬于我自己的,有的只是我的同志……我們的黨……我怕恢復文學工作……這會使我忍受不了那寂寞的折磨……”她每說一個字,全使我的神經(jīng)感到一種寒涼,一種顫動?!?/p>

按照散文的“非虛構(gòu)”性質(zhì),這段文字當然可以看作是作家的現(xiàn)場“實錄”,只是一旦把它和蕭軍一向堅持的作家須絕對“自由”與“獨立”的主張聯(lián)系起來,即可發(fā)現(xiàn),它實際上包含了蕭軍對丁玲的一種洞察,一種評價,其中是不無疑問和微詞的。這正好為蕭軍和丁玲接下來長時間的齟齬糾葛埋下了伏筆。

3

蕭軍與丁玲以及西戰(zhàn)團分別后,原本打算去五臺山打游擊,但因為交通受阻而改道來到延安。這時,正好丁玲帶領(lǐng)聶紺弩由西安返回延安報告工作。于是,蕭軍與丁玲、聶紺弩又在延安碰到了一起。

臨汾撤退時,蕭軍曾分別托丁玲、聶紺弩照顧蕭紅,他們一個多月后在異地見面,蕭軍自然要問到蕭紅的情況。大約就是在這種隨意交談中,蕭軍獲知了自己離開后,發(fā)生在蕭紅身上的一些變化——她和端木蕻良走得很近,感情的天平明顯向其傾斜。一向自尊心極強的蕭軍無疑怒火中燒,他當即隨丁玲、聶紺弩由延安重返西安。接下來,在西戰(zhàn)團的西安駐地,便出現(xiàn)了蕭軍向蕭紅和端木當面質(zhì)問,大發(fā)脾氣的一幕。當時的情況,按照端木蕻良《我與蕭紅》一文所寫,大致是這樣:

蕭軍回來當天就對蕭紅和我宣布:你們倆結(jié)婚吧,他要和丁玲結(jié)婚。不曉得誰跟他說的,那我就不知道了……當時蕭紅挺生氣,我也挺生氣,蕭紅說:你和誰結(jié)婚我管不著,我們倆要結(jié)婚,還需要你來下命令嗎?我也奇怪。我說:我們結(jié)婚不結(jié)婚干你什么事!

這段文字把丁玲拉進了“二蕭”情變的語境。從今天已知的人物關(guān)系考慮,端木似乎沒有動機,也沒有必要故意制造蕭軍與丁玲的緋聞話題,他之所以這樣寫,應當屬于大體紀實的現(xiàn)場轉(zhuǎn)述。只是他所轉(zhuǎn)述的蕭軍所宣布的“他要和丁玲結(jié)婚”一事,卻實在經(jīng)不起基于史實的認真考辨。這一點,我們不妨從丁玲、蕭軍兩個方面來看:

依照普遍認可的說法,丁玲對丈夫陳明的感情始于西戰(zhàn)團期間。這也就是說,當蕭軍和丁玲在臨汾相遇時,丁玲已經(jīng)在追求年輕的部下陳明——曹革成的《我的嬸嬸蕭紅》一書曾寫道,在一次觀看西戰(zhàn)團演出的間隙里,丁玲竟把自己這一情感秘密,鄭重地告訴了蕭紅——在這種情況下,不管蕭軍是否有過內(nèi)心的波動,在丁玲那邊,都不可能出現(xiàn)個人感情的變數(shù),更不可能向別人做出明確的婚姻承諾。

在端木的回憶中,蕭軍說完“離婚結(jié)婚”的話不久,便知道蕭紅已懷了自己的孩子,他隨即反悔,表示愿意同蕭紅繼續(xù)生活在一起,倒是蕭紅沒有同意蕭軍的意見。這似乎亦可說明,當年蕭軍的“和丁玲結(jié)婚”一語,大抵是基于“臉面”和自尊,當然也未必沒有潛意識作支撐的信口開河。它原本與丁玲無關(guān),或者說丁玲在斯時斯事上是無辜“躺槍”了。

不過,對于發(fā)生在蕭軍和蕭紅、端木之間的事情,包括蕭軍把自己扯了進去的那一番“胡言亂語”,同在一個駐地的丁玲肯定是當即就聽說了、知道了。那時,她有怎樣的看法和想法?歷史沒有留下印痕,可以給我們提供一點想象空間的,是王德芬在《我和蕭軍風雨50年》(以下簡稱《風雨50年》)一書中的一段描寫。擁有這段描寫的那一節(jié)的題目是“奇怪的團長”:

丁團長為我們請了一桌客,祝賀我們的新婚……吃飯的時候我忽然感到丁團長老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只要我一看她,她就趕快轉(zhuǎn)過臉去避開我的視線,只要我不看她了,她又盯著我了,使我產(chǎn)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不由得打了一個問號:這是怎么回事呢?她為什么老端詳我呢,大概她萬萬沒有想到蕭紅和蕭軍分開之后,才短短兩個月時間,蕭軍就這么快和一個小姑娘結(jié)婚了,她覺得奇怪吧?還是另有其他原因呢?

此時距離“二蕭”西安分手只有兩個多月。這兩個多月中,蕭軍先是同塞克、王洛賓結(jié)伴欲去新疆。到達蘭州后,蕭軍與房東姑娘王德芬爆發(fā)戀情,隨即迅速結(jié)婚。婚后,他們決定前往武漢參加抗日工作。途經(jīng)西安時,蕭軍攜新婚妻子前去探望尚在西安的西戰(zhàn)團,于是,再次見到丁玲和老朋友們,并有文中場景出現(xiàn)?!讹L雨50年》完成于蕭軍逝世后的1990年代,這時的王德芬因為閱盡人生百態(tài),且目睹塵埃落定,所以筆下自然多了一份追憶的溫馨、真切與從容,其中那最后一問,果然啟人遐想,也耐人回味。

4

蕭軍和王德芬在西安停留時,獲悉日寇犯鄂,武漢正在組織撤退,于是,他們離開西安后改奔成都。在成都寄居半年有余,然后經(jīng)重慶、寶雞、西安,于1940年6月14日來到延安。從這時到1945年11月,蕭軍在延安住了五年多,而這期間,丁玲也正好一直在延安,于是,他們二人經(jīng)歷了生命中時間最長,也最為重要的一段交集。

關(guān)于丁玲和蕭軍在延安的恩恩怨怨,近年來曾較多地出現(xiàn)于一些傳記著作和網(wǎng)絡文章。其中固然不乏剴切公允的評介,但也有若干言說或失之瑣碎,或未免偏頗,有的甚至有歪曲歷史之嫌。這里,筆者環(huán)繞丁玲和蕭軍在延安的情況,講述四個要點,但愿能夠既以簡馭繁,又補偏救弊,從而接近歷史的真實。

——丁玲與蕭軍一度往來頻繁,關(guān)系密切,彼此之間視為知心朋友,無話不談,甚至產(chǎn)生過個人感情的波瀾。1940年夏秋之交,丁玲所鐘情的陳明與席平結(jié)婚,這使丁玲的內(nèi)心陷入痛苦與傷感。而從蕭軍日記來看,恰好在這時,日記主人和丁玲之間,出現(xiàn)了一些溫馨和浪漫的橋段。如1940年8月15日:“夜間和T(蕭軍日記中以T指代丁玲,以下引蕭軍日記,徑寫丁玲——引者)在她窯洞前,趁著暗暗月色,談得很久?!?月1日晚:蕭軍跟丁玲談起他和蕭紅的往事,有些事情是他“從未詳細同誰說過的”,他特別叮囑丁玲不要再向誰說。丁玲也把她年輕時被一位軍官和一位教師所鐘情的私密告訴了蕭軍。丁玲說,她第一次見到蕭軍,先感到他是一個真正的人。

他們還經(jīng)常在一起吃點東西,喝點酒。買酒回來的路上,丁玲“一只手里咬著一塊棗兒餅”,兩個人就“一替一口地喝著”(9月27日)。“在青年食堂買了兩角錢的排骨”,兩人“在路上分著像狗一樣地啃食著,大笑,很快樂……這是兩個啃骨頭的作家”(10月9日)。他們也有共同的憧憬和期待:“將來出去,一定要弄一個刊物或書店”(8月15日),或是“三年后我們做一次歐洲旅行,她做一些中國革命史底報告;我做有次序的中國文藝家列傳及其成就影響的講演(9月13日)”。還是蕭軍日記披露,他和丁玲都曾考慮過與對方感情的前途。丁玲的結(jié)論是“不可能的”。而蕭軍對丁玲的內(nèi)心獨白則是:“我愛你,同情你……但是我不能要你!因為我更愛我的自由?!保?月2日)就這點來看,蕭軍與丁玲的友誼雖然發(fā)展很快,也自有其深度,但彼此之間并不曾因此就失去理智的清醒與觀念的自覺。

——在丁玲遇到人生難題和精神煩惱的時候,蕭軍曾以自己的剛強個性,給予過真誠的幫助和鼓勵。丁玲到延安后,時任中央社會和情報部長的康生,曾一再發(fā)表不負責任的言論,說丁玲在南京被捕那段歷史有問題,是叛徒。丁玲知道后極為憤慨,她找到毛主席,并寫信給時任中央組織部長的陳云,要求組織上審查自己這段歷史,并給出書面結(jié)論。不久,延安開始普遍審干,對丁玲被捕一段歷史的審查亦在這時進行。毋庸諱言,戰(zhàn)爭年代的審干并非總是和風細雨,在很多時候自然要觸動被審查者的靈魂,這使得從未有過此種歷練的丁玲,產(chǎn)生很大的思想壓力和內(nèi)心委屈。這時,給丁玲以精神慰藉和心理支撐的,正是蕭軍。

1940年9月25日,丁玲的情緒非常低落,她邀請蕭軍陪她去看望董必武。路上,他們有過一些深層次的對話,蕭軍把這些對話寫進當天的日記,其中留下了這樣一些內(nèi)容:

丁玲很苦痛,為了她黨籍的事,組織部又來麻煩她。她感情很沖動……我勸她要冷靜沉著一點,等去聽他們談話再作決定,不要僅是發(fā)一陣感情脾氣就拉倒,一定要有一種有力的手段對付一切。使他們“怕”你,而不敢輕易麻煩你。

……

蕭軍:“政治的信仰這是一生的大事啊……這不能比戀愛,也不能比結(jié)婚……一個人一生可以戀一百次愛,結(jié)一百次婚,但卻不能改變一百次政治信仰??!”

丁玲:“是??!戀愛不過是人生的一部分……沒有也就算了。這個東西(政治信仰)這樣磨難我,老實講我算吃不消了……雖然我應該忍受,但是我不能忍受了??!……”

蕭軍:“他們不會讓你脫離黨籍的,因為你并不是一個平常的人……你也可以這樣要求他們,要調(diào)查清楚,在這個調(diào)查期間,可以暫時停止你的黨籍,如無問題時再恢復,如有問題就從此作罷……”

9月26日下午,丁玲又去組織部,蕭軍“送她到河邊,囑咐她:‘心平氣和,沉著應戰(zhàn)”。晚上,丁玲回來后,心情平和了許多,便跟蕭軍談起了在組織部受到的批評和詢問,蕭軍禁不住在日記中感嘆:“這是一個使徒的磨折!”

從日記內(nèi)容看,當時的蕭軍對中國共產(chǎn)黨的組織原則以及相關(guān)要求,顯然還缺乏深入了解,他提供給丁玲的建議和辦法似乎也不那么穩(wěn)妥得體,但這些作為來自朋友的關(guān)心和愛護,還是讓丁玲感受到內(nèi)心的溫暖,給了她敞開過去、堅強面對的力量,使她最終迎來了由毛主席親自酌定的“丁玲同志仍然是一個對黨對革命忠實的共產(chǎn)黨員”的結(jié)論。

——圍繞《文藝月報》的工作,蕭軍與丁玲多次發(fā)生爭吵,分歧初步顯現(xiàn)。蕭軍到延安后,從專業(yè)角度考慮,應該去魯藝任教。但當時主持魯藝工作的周揚,因糾纏于在上海時的文壇宿怨而不同意接受,所以蕭軍便到了由丁玲負責的邊區(qū)文協(xié)。開始,蕭軍和丁玲配合得不錯。經(jīng)張聞天批準,他們搞起了“文藝月會”,出版了《文藝月報》,還舉辦了“星期文藝學園”。但不久蕭軍和丁玲就出現(xiàn)了分歧直至爭吵。對此,丁玲在1983年復出后曾有回憶:“《文藝月報》……我不愿意搞,因為你負不了責嘛,每一篇文章都得爭論,他(蕭軍——引者)老是要罵人了。吵架就是為蕭三的一篇文章嘛……每期吵,后來我說我不管了,我就下鄉(xiāng)去了?!保ā断蜿兾魇∩缈圃旱耐窘榻B延安文藝情況》)這些分歧和爭吵表面看來是因為作者和稿件的取舍,但究其底里和根本,恐怕還在于蕭軍和丁玲立場與觀念的不盡相同。

1942年12月17日,蕭軍在由延安寫給胡風的信中說:“到這里以后,我本打算像一條冬天的魚似的深一點沉下水底,靜靜地做一點自己要準備做的工作,什么也不管,可是因為有些地方看不慣,就又要‘逞英雄了。”正是從這種“逞英雄”的心態(tài)和姿態(tài)出發(fā),在延安的蕭軍,對一些自己“看不慣”或不認可的事情,進行了無情的指責和嚴厲的批評,有一種獨往獨來、舍我其誰的勁頭。當時的丁玲對延安的一些現(xiàn)象也有看法,也主張通過民主的形式進行批評,但作為一名共產(chǎn)黨員,她比較注意自己的黨員身份,以及受此規(guī)約的批評立場、態(tài)度和分寸,也能顧及到它的客觀效果和影響。蕭軍在1940年10月8日的日記中寫道:“她(丁玲——引者)近來似乎避免和我談一些政治問題了。我們雖然是在一個方向前進著,但我們總是有著一條界線存在著,她愛她的黨,以至于最不屑的黨人;我愛我應該有的自由,我不愿意把這僅有的一點小自由也捐給了黨!”應當說,蕭軍這段內(nèi)心獨白,比較準確地說出了自己與丁玲在延安時的深層差異。

——蕭軍和丁玲產(chǎn)生激烈爭論從而友誼中斷是因為王實味事件。1942年,在延安整風中,擔任中央研究院特別研究員的王實味,因為發(fā)表批評和諷刺延安負面現(xiàn)象的文章《野百合花》等,受到廣泛嚴厲的批判。當時,丁玲因為《“三八節(jié)”有感》一文也在黨內(nèi)受到批評,但同時她亦加入了對王實味的口誅筆伐并反省自己。而蕭軍覺得,王實味不是敵人,他的問題也構(gòu)不成反黨。為此,他受朋友的托請,曾面見毛主席反映情況,為王實味說情。毛主席告訴他:這事你不要管,王實味的問題復雜。此后不久,蕭軍前往中央研究院,旁聽“與王實味思想作斗爭的座談會”。當看到會場上一片嘈雜的批判聲,幾乎不讓王實味說話時,他霍然起身,大聲喊道:“讓他說嘛,為什么不讓他說話!”會后他又說了粗話,以表達對會議開法的不滿。于是,蕭軍成了同情王實味的眾矢之的。幾天后,中央研究院派四名代表到蕭軍住處,遞交由八大團體108人簽名的“抗議書”,指責蕭軍破壞批判大會,要他承認錯誤,賠禮道歉。蕭軍勃然大怒,不僅轟走了四名代表,而且立即寫了一篇《備忘錄》,上呈黨中央、毛主席,說明事實經(jīng)過。而正是這篇《備忘錄》,引發(fā)了蕭軍與丁玲的公開沖突。

根據(jù)目睹了事情全過程的王德芬回憶:1942年10月19日下午,延安召開有1600人參加的紀念魯迅先生逝世六周年大會。蕭軍作為魯迅研究會總干事坐在主席臺上。該他發(fā)言時,他出人意料地當眾宣讀起《備忘錄》,這就好像熱油鍋里倒進了一桶涼水,立即爆發(fā)了激烈的論辯。丁玲、周揚等七位黨內(nèi)外作家輪番發(fā)言,批判蕭軍。而蕭軍毫不怯陣,“舌戰(zhàn)群儒”。

忽見大會主席吳玉章老先生站了起來……勸解說:“蕭軍同志是我們共產(chǎn)黨的好朋友,我們一定有什么方式方法不對頭的地方,才使得蕭軍同志發(fā)這么大火,我們應當以團結(jié)為重,自己先檢討檢討?!笔捾娨宦牃庀瞬簧伲酒饋碚f:“吳老的話還讓人心平氣和。這樣吧,我先檢討檢討吧,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錯行不行?那百分之一呢?你們也想一想是不是都對呢?”這時丁玲忽然站起來,不顧吳老的調(diào)解和開導,不冷靜地說:“這一點最重要,我們一點也沒錯,百分之百都是你的錯,我們共產(chǎn)黨的朋友遍天下,你這個朋友等于九牛一毛,有沒有你蕭軍這個朋友沒關(guān)系?!笔捾娨宦牃庥制饋砹?,他說:“我百分之九十九的錯都攬過來了,你們一點錯都不承認,盡管你們的朋友遍天下,我這根毛啊也別附在你這牛身上。我到延安來沒帶別的,就是一顆腦袋,一角五分就解決了(一角五分錢可以買一顆子彈),怎么都行,從今天起,咱們就拉——蛋——倒!”(《風雨50年》)

在事過境遷、塵埃落定的今天,隔著蒼茫的歲月煙塵,我們不能不承認:對于王實味事件,蕭軍這位東北漢子終究堪稱有膽有識,也有頗見性情的正直和剛烈。需要稍加說明的是,當年的蕭軍雖然為王實味受批判說過公道話,但對王實味其人卻無好感。他的日記提到王實味時頗多負面評價,而在工作和生活中,也與王實味沒有什么往來。他們最后一次見面很有一點戲劇性,被王德芬寫進了《風雨50年》:

有一天忽然聽到山下有人叫他(蕭軍——引者),走出窯洞一看竟是王實味。蕭軍問他:“你來干嗎?”王實味在山下大聲說:“蕭軍,你應該參加共產(chǎn)黨!”蕭軍心想就是為了你我才倒了霉受了冤枉,你又來給我添亂,不是更抖摟不清了嗎!氣得蕭軍大喝一聲:“王實味,我不認識你,你給我滾!”一邊嚷一邊往山下走。王實味以為蕭軍要打他,嚇得他急急忙忙跑下山去了,從此再也沒有見過王實味。

5

經(jīng)歷了由王實味等問題所引發(fā)的嚴重分歧和激烈沖突,丁玲與蕭軍的關(guān)系降到了冰點,彼此之間多有芥蒂和誤會,甚至一度中斷了交往。1942年10月20日,蕭軍在致胡風的信中所謂“我和丁君已經(jīng)一年多不交言語”,以及翌年1月15日蕭軍日記所謂“我和丁玲已經(jīng)近乎兩年不交談”,指的正是這種情況。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丁玲和蕭軍從此便視同路人,徹底“相忘于江湖”。從現(xiàn)有材料看,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隨著外部環(huán)境與氣氛的變化,丁玲和蕭軍又逐漸有了一些接觸或交往。這些接觸和交往雖然大都與工作相關(guān),且?guī)в心撤N偶然性、機緣性,但依舊在不同程度上牽動著他們記憶深處的友誼儲存,折映出他們始終無法根除的心靈相通與相知。且看以下幾個片段:

第一,抗戰(zhàn)勝利后,黨中央在延安組織多批工作隊,分赴全國各個解放區(qū)開展工作。1945年10月中旬,經(jīng)中央批準,丁玲率陳明、楊朔等組成延安文藝通訊團,由延安出發(fā),準備經(jīng)晉綏、冀察晉、冀熱遼,轉(zhuǎn)道去東北,沿途采寫文稿,報道前方情況。同年11月15日,已調(diào)至魯藝工作的蕭軍,按照中央關(guān)于延安大學——此時魯藝已并入延安大學——遷往東北解放區(qū)辦學的決定,亦攜帶全家跟隨延大的“騾轎大隊”,啟程前往東北。不久,由于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去東北的交通中斷,從延安出發(fā)的多支隊伍,滯留于當時晉察冀中央局的所在地張家口。也就在這時,丁玲和蕭軍又再次聚到一起。

1946年2月4日蕭軍日記寫道:“昨夜隨了周揚等,丁玲也來了,周走后,一時感情激動,我竟說了些過去的事情,我知道這使她難為情,但使她知道這些也好?!憋@然,這時的蕭軍與丁玲又觸及往日的記憶,彼此有了溝通的愿望。兩個多月后的4月11日,蕭軍和丁玲在一起閑談,當天的蕭軍日記有這樣的記錄:

她說:“你回東北非當大官不可……那時節(jié)我去旅行請招待一下,可不要記舊仇呵……那全是一些生活上的瑣事……”“這可說不定,我這個人是很‘小氣的,慣于記舊仇……不過‘大官我倒沒這打算……倒想辦一個魯迅大學……”

兩人的對話輕松里帶有調(diào)侃,所談內(nèi)容既銜接著過去,又延伸到未來;既包含了“一笑泯恩仇”,又傳遞出“一切向前看”,洋溢著真誠而和諧的氣氛。這說明在這時,丁玲與蕭軍的關(guān)系已得到明顯的修復。

第二,隊伍滯留張家口期間,丁玲一家和蕭軍一家是鄰居。1946年5月23日,蕭軍繼續(xù)向東北進發(fā),王德芬因為產(chǎn)后身體虛弱暫留張家口,依舊同丁玲做鄰居。這段時間,兩家的關(guān)系很是密切和融洽。據(jù)王德芬在《風雨50年》中回憶:

我的隔壁住著丁玲和陳明夫婦,丁玲很喜歡蕭耘,因為蕭耘長得胖乎乎的,圓圓紅紅的臉蛋,剛兩歲就會扭秧歌了。丁玲想收蕭耘當干女兒,蕭耘也愿意,就認丁玲做干媽了,每天到丁玲家去玩,好吃好喝地招待,到了晚上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家和媽媽睡,丁玲怎么留也留不住。

蕭軍顯然知道這些情況,他在離家四天之后寫給王德芬的信中,特別囑咐代其問候丁玲夫婦。這兩家人的友誼里當然折射出丁玲與蕭軍關(guān)系的全面回暖。

第三,毛澤東、彭真等領(lǐng)導同志都曾經(jīng)關(guān)心過蕭軍的入黨問題,蕭軍總以自己“不是黨員的材料”為理由,沒有付諸行動。到東北后,在舒群等老朋友的批評和開導下,蕭軍于1948年7月25日,向時任東北局宣傳部長的凱豐正式遞交了入黨申請。8月12日晚,舒群來蕭軍處聊天,再次談到蕭軍入黨一事,當天的蕭軍日記寫道:“晚間舒群來,我和他談了和凱豐會見情形,他意思介紹人還以凱豐或丁玲合適。丁玲對我底意見:‘蕭軍哪點全好,就是到緊要關(guān)頭兜不住他……她說,我如思想解決了問題是好的,否則也要苦惱。我試試看罷?!泵鎸κ捾娺@段日記,我想多數(shù)讀者都會承認:丁玲到底是蕭軍的老朋友,她對蕭軍的看法果然是一矢中的,屬知人之論。顯然,一向狂傲的蕭軍這次也默認了丁玲的看法,否則,他在日記里不會留下“我試試罷”這樣的謙虛之詞。

當然,也就是蕭軍在東北解放區(qū)期間,他和丁玲的友誼又出現(xiàn)了新的問題,經(jīng)歷了新的曲折——蕭軍到東北后,在彭真、凱豐的大力支持下,工作一度很有成績,不僅為數(shù)以萬計的聽眾作了六十多場演講,參加了富拉爾基的土改,而且辦起了魯迅文化出版社、魯迅社會大學、《文化報》以及多種經(jīng)濟實體。但不久,蕭軍率真的性情、強悍的作風和嬉笑怒罵、無所顧忌的文風,便同當時的輿論口徑形成了某種反差,加上文壇由來已久的宗派主義依然存在,于是,便出現(xiàn)了蕭軍要樹立個人威信、與黨分庭抗禮之類的說法,繼而爆發(fā)了《生活報》與《文化報》的論戰(zhàn),最終上升為來自組織的對蕭軍的猛烈批判,直至做出進入新時期后已被撤銷的《關(guān)于蕭軍問題的決定》。

1948年底,蕭軍隨東北局宣傳部由哈爾濱遷入剛解放的沈陽,對他的批判仍在持續(xù)。這時,剛好丁玲因參加世界民主婦聯(lián)第二次代表大會由匈牙利回到東北,到沈陽與在此處深入生活的陳明會合,她亦應邀參加了1949年3月由東北局宣傳部召開的東北文藝界“批判蕭軍錯誤思想”座談會,并出任會議主席。會上,丁玲有一個發(fā)言,其摘要刊登在3月16日的《東北日報》上。該文開頭便說:

我們對蕭軍的批評,并不是現(xiàn)在才開始的。1942年魯迅逝世紀念日,我們在延安曾經(jīng)開了個會,紀念魯迅先生,同時批評蕭軍思想,會開了九個鐘頭,我那天當主席。在“文抗”也曾討論蕭軍思想,批評個人英雄主義,那天的會也是我當主席。今天我們又在這里開這個大會,又是批評蕭軍,又是我當主席。

有材料證明,這次會議蕭軍本人并沒有參加,他只是從報端讀到了丁玲的發(fā)言摘要。在當天的日記里蕭軍寫道:“丁玲說話時酸得可怕,這所謂舊恨新仇一口吐也!一嘆!畢竟是婦道人家,心胸狹,感情淺薄。”研究現(xiàn)代文學的著名學者陳漱渝先生,在讀罷丁玲文章及蕭軍日記后認為:“除感到上綱過高之外,倒還看不到什么尖酸刻薄的文句。”(《丁玲與蕭軍》)我認同漱渝先生的看法。同時還覺得,在一些關(guān)鍵問題上,丁玲還是恪守了某種底線。就以前面所引“開頭”的話為例:丁玲對蕭軍堅持使用“批評”就比會議確定的“批判”要平和許多;而把蕭軍在延安的行為用“個人英雄主義”來概括,也更接近丁玲對蕭軍的一貫看法和實際情況。照此說來,蕭軍在日記中嘲諷丁玲的發(fā)言,大抵屬于氣惱之下的“過度宣泄”,不能太當真的。

6

歷史進入新時期,一大批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老作家迎來了生命的春天,他們先后擺脫困境,重返文壇,丁玲和蕭軍亦在其中。當時的蕭軍劫后余生,自然會有尚存的怨氣偶然發(fā)泄,以致出現(xiàn)了本文開始的一幕,但他與丁玲之間心中的隔閡早已化解,彼此的友誼亦得以恢復。這期間,由于兩人均年事已高,而需要了結(jié)的心愿又排著長隊,故無暇太多交往,但仍有兩件事情,顯示了道義的支持和心靈的呼應,值得記錄存照。

第一件事,大約是1980年,有關(guān)丁玲歷史問題的結(jié)論仍在最后審定之中,一些構(gòu)成阻力的說法依舊存在,其中涉及對當年魯迅致蕭軍信中所談丁玲被捕一事的不同理解。蕭軍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遂當即上書中組部,以當事者的身份為丁玲辯誣。稍后,他又將同樣的意思寫進悼念魯迅的文章。其中有這樣的表述:

關(guān)于丁玲,魯迅先生信中只是說:“丁玲還活著,政府在養(yǎng)她。”并沒有片言只字有責于她的“不死”,或責成她應該去“坐牢”。因為魯迅先生明白這是國民黨一種更陰險的手法。因為國民黨如果當時殺了丁玲或送進監(jiān)牢,這會造成全國以至世界人民普遍的輿論責難,甚至引起不利于他們的后果,因此才采取這不殺、不關(guān)、不放……險惡的所謂“綿中裹鐵”的卑鄙辦法,以期引起人民對丁玲的疑心,對國民黨“寬宏大量”寄以幻想!但有些頭腦糊涂的人,或別有用心的人……竟說“政府在養(yǎng)她”這句話,是魯迅先生對于丁玲的一種“責備”,這純屬是一種無知或惡意的誣枉之辭!

丁玲從《我心中的魯迅》一書中讀到蕭軍的文字,內(nèi)心無疑極為感動。她將這段文字引入自己的散文《魯迅先生于我》,其中承載了對魯迅的敬重,也包含著對蕭軍的感謝。值得稍加說明的是,丁玲在引用這段話時,稱這是“1976年6月蕭軍對魯迅給他一信的解釋”,顯然是畫蛇添足了。因為在《魯迅給蕭軍蕭紅信簡注釋》一書中,是找不到這段話的。

第二件事,1984年3月6日,由北京市文聯(lián)和作協(xié)舉辦的慶祝蕭軍文學創(chuàng)作五十年大會在北京民族文化宮舉行。文藝界三百余人蒞會。會議主持人是雷加,市作協(xié)主席阮章競致辭。接下來周揚代表中國文聯(lián)講話。丁玲繼周揚之后第二個發(fā)言。她充滿激情地講道:

《八月的鄉(xiāng)村》是個不朽的作品,是打不倒的!那時候,有些人對《八月的鄉(xiāng)村》有意見,這些人眼睛看得太淺啦,只從那里挑毛病?!菚r候,“左聯(lián)”是很寂寞的蕭條的,魯迅是很寂寞的。在那樣的時代,《八月的鄉(xiāng)村》這部稿子拿出來,怎么能夠不令有心的人,有感情的人,對革命忠誠的人不高興呢?所以我說,魯迅不是從他個人的欣賞,個人的喜愛出發(fā),不是因為蕭軍找了他,而是魯迅認為這樣的作品是這個時代最需要的作品!所以魯迅花了那么大的氣力,幫助這部作品出版,而且自己寫了《序》,這不是簡單的個人的小問題……我希望,我們現(xiàn)在的文學作品,要像《八月的鄉(xiāng)村》那樣,及時地反映時代,及時地把我們?nèi)嗣褚v的話講出來,應該是這樣的……我以為這樣的作品才真正是不朽的!”

這時,丁玲和蕭軍兩位老作家,真正實現(xiàn)了文心的同頻共振,命運的殊途同歸。這里,也有一點“花絮”需要采擷:蕭軍之子蕭燕,為慶祝父親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五十周年大會會場拍過一張照片,畫面上有雷加、周揚、胡風、梅志、馮牧、王德芬、鐘敬文等若干人的身影,卻沒有看到丁玲。原來這次活動是下午舉行的。當天上午,丁玲應邀去魯迅文學院作了整整三個小時的講座,結(jié)束后顧不上休息,就趕來參加蕭軍的慶典,但還是晚了一會兒,結(jié)果錯過了蕭燕在會議開始的拍照。于是,慶典結(jié)束后,出現(xiàn)了如下場景——

蕭軍來到丁玲身旁,靠在她耳邊詼諧地說:“今天你終于沒批評我……”丁玲回答道:“批評?我還想罵你呢。為什么不早點通知我,讓我把活動時間錯開,害得我今天從西城跑到東城!”丁玲又說:“還有你們?nèi)齻€人(蕭軍、胡風、聶紺弩)的照片,洗印出來務必送我一張?!笔捾姰敿创饝?。斯時,歷史畫面快速轉(zhuǎn)換,我們仿佛又看到了《側(cè)面》里的蕭軍與丁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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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于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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