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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槐花(短篇小說)

2018-12-29 02:43許春樵
安徽文學 2018年12期
關鍵詞:槐樹槐花梨花

許春樵

1978年

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魏校長下令走讀的兩個畢業(yè)班統(tǒng)統(tǒng)住校:“高考就是打仗,再剃光頭,我就得找繩子上吊!”趙槐樹對魏校長是否上吊絲毫沒有上心,他上心的是八毛錢住宿費、四毛錢電費到哪兒弄去。

父親的膝蓋在春天來臨的季節(jié)潰爛,沒錢抓藥,啞巴母親挖來的草藥,讓父親的兩條腿提前報廢。他對上學路上邂逅的李槐花說不想讀了,李槐花說可以借五毛錢給他,六毛也行,后來魏校長對他說:“尖刀突擊隊隊員,全免!”

魏校長參加過淮海戰(zhàn)役,他固執(zhí)地認定淮海戰(zhàn)役都能拿下來,臨塘中學還能拿不下一兩個大學生?學校摸排考試,趙槐樹數(shù)學和歷史不及格,但還是入選了沖擊高考的15人“尖刀突擊隊”。課堂上支氣管炎嚴重發(fā)作的裘老師無比絕望地望著講臺下五十多個灌滿了漿糊的腦袋:“考大學,肯定沒戲,混張高中文憑,能當兵就去當兵,能在同學中找一個老婆,省下彩禮錢,也不錯!”

臨塘中學被一大片麥田包圍。在“不學數(shù)理化,照樣走天下”口號下混了幾年,同學們書沒讀好,青春期卻如約而至,十七八歲男生想入非非的第一人選,是長得最好看的李槐花,趙槐樹也不例外。好在裘老師課堂上冷嘲熱諷的時候,趙槐樹已經不想李槐花了,他在想畢業(yè)后是去當兵還是到窯廠摜磚坯。

一個徹夜難眠的夜里,趙槐樹將尖銳的指甲使勁地嵌入頭皮,直到頭皮被掐出了血,才將李槐花從腦袋里轟走,他覺得自己和李槐花是癩蛤蟆和天鵝的關系。

可住校的第三天晚上,趙槐樹被李槐花的一張小紙條約到了學校操場邊的一小片槐樹林里。

槐樹林比操場小。趙槐樹和李槐花像兩棵樹站在黑暗中,沒人說話,黑暗的空氣中流動著均勻的槐花香和不均勻的呼吸,趙槐樹鼻尖上不停地冒汗。一段漫長的沉默過后,趙槐樹說學校已經免除了住宿費和電費,不需要借錢了,李槐花向前挪近半步:“可你需要一塊手表!”

趙槐樹看不到手表攥在李槐花的右手還是左手里,但他聽到了手表轉動的指針連接著一顆定時炸彈,一碰就要爆炸,趙槐樹聲音哆嗦著:“真的不需要掌握時間,反正也考不上。”李槐花得寸進尺,又往前挪了半步:“你是尖刀隊的,萬一要是能考上呢?!?/p>

趙槐樹問李槐花:“怎么想起來借手表給我?”

李槐花說:“名字正中間都有一個‘槐字,全校就我們兩個。”

1978年的春天,18歲的趙槐樹還不太理解“緣分”這兩個字,但他隱約覺得這是老天的安排。

趙槐樹伸出手時,聲音和手一起遲疑了起來:“手表哪兒來的?”

李槐花還沒來得及回答,幾束手電筒燈光突然同時直射過來,驚慌失措中,交接手表的兩只手像是被電焊焊死了。

“勾搭上了!”

“抓到現(xiàn)行了!”

操場上,人聲鼎沸,燈火明滅,口哨聲、尖叫聲、嬉笑打鬧聲亂成一鍋粥,被押往教導處的趙槐樹在穿過操場時想起了歷史書上農民起義的某一個夜晚。

鄉(xiāng)村中學的夜晚空虛而無聊,活捉趙槐樹李槐花的隊伍有一百多人,文理兩個畢業(yè)班百分之百的學生,還有魏校長、于主任等全校百分之八十的教職工。聽說要去活捉男女生幽會,理科班一個同學高燒39度,最后還是咬著牙搖搖晃晃地堅持沖到了第一線。

教導處蒼白燈光下,趙槐樹的臉和燈光一樣蒼白;李槐花面不改色心不跳,她的目光盯著墻上的一幅世界地圖,她看到了地圖上許多地方在打仗,非洲沙漠里呼嘯的子彈射穿了臨塘中學的這個夜晚。魏校長和教導處于主任的臉色像是被醬油浸泡過的,他們拼命地抽煙,然后你來我往地咳嗽著,魏校長的聲音比煙霧更加嗆人:“傷風敗俗,擾亂軍心;破壞高考,罄竹難書!”

眼鏡框上纏上了膠布的于主任態(tài)度要溫和許多,可表情像《渡江偵察記》里的敵情報處長,有些陰險。他往水泥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目光停留在李槐花臉上:“馬路邊撿到一分錢,都要送到警察叔叔手里邊,你撿到這么貴重的手表,不交到學校,要送給趙槐樹,什么意思?”

李槐花跟英勇就義前的劉胡蘭很相似,微微揚起頭,目不斜視地面對著于主任,如同面對張開的鍘刀:“沒什么意思!就是不想交公?!?/p>

魏校長扔掉剛點著的香煙,拿過槍的手拍響了辦公桌,桌上的一支粉筆震斷成兩截:“撿的,怎么證明?如果手表是你倆合伙偷的,那是要坐牢的!”

視死如歸的李槐花一聽這話突然哭了起來:“我沒偷!”

這時,膽小如鼠的趙槐樹卻跳了出來:“魏校長,我去坐牢,手表是我偷的!”

李槐花父親,一個浙江的放蜂男人被叫到了學校,他說星期天李槐花確實跟他去縣城賣過蜂蜜,賣完了去百貨公司給她買了雙白球鞋,但沒看到女兒在柜臺外撿到手表,李槐花也沒告訴他。魏校長說你女兒深更半夜約會趙槐樹送手表,而且被全校師生當場活捉,魏校長還沒說完,放蜂男人像是被劇毒蜜蜂螫到了眼睛,他捂著臉痛苦地蹲到了地上。

學校決定,開除李槐花,沒收來路不明的“槐花牌”手表,趙槐樹寫一份深刻的檢討書,留校繼續(xù)備戰(zhàn)高考。李槐花在三月槐花飄香的黃昏被父親領走了,趙槐樹看著背一卷鋪蓋的李槐花消失在殘陽如血的鄉(xiāng)村土路上,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高考結束了,跟1977年一樣,臨塘中學依舊光頭,老師和同學心平氣和,魏校長卻暴跳如雷,他氣得將沒收來的“槐花牌”手表當著全體老師的面摔碎了,那一刻,他的臉同時被窗外漏進來的陽光分割成了不規(guī)則的碎片。

趙槐樹對臨塘中學沒有絲毫愧疚,他只是覺得對不起李槐花。

1978年秋天,趙槐樹去山東窯廠摜磚坯前,他在水庫邊電灌站泵房的老槐樹下找到了李槐花,他說:“我要掙錢,給你買槐花牌手表!”

李槐花說:“摜一塊磚坯二厘錢,手表五六十塊,你得摜上半輩子。”

趙槐樹說:“就是摜一輩子,我也要給你買回手表!”

李槐花笑了:“好,那我就等你一輩子!”

秋風中落葉漫天飛舞,有一片枯黃的槐樹葉落到了李槐花的頭上,又飄向趙槐樹的腳上。李槐花看著趙槐樹腳上開裂的鞋子:“腳趾頭都露出來了,掙了錢先買一雙球鞋吧!”

三年后的春天,趙槐樹懷揣著一塊嶄新的“槐花牌”手表回來了。在一個天空飄著微雨的清晨,他去找住在電灌站泵房里的李槐花,看電站的齊大爺告訴他,李槐花和她父親回浙江老家了,前年冬天走的。

電灌站泵房前槐樹上的槐花全開了,雨中的花香濕漉漉的,遠處一個濕漉漉的男孩牽著一頭牛在田埂上緩慢移動著,趙槐樹聽到了??胁莸穆曇粽诼^田野,耳聾的齊大爺見趙槐樹發(fā)愣,就補充說:“那丫頭偷手表,聽說還跟一個渾小子搞腐化,沒臉見人了!”

父親是去年死的,來回路費太貴,沒告訴他,趙槐樹到瘸腿父親墳上磕了三個頭,揣著沒送出去的手表走了。

沒有了李槐花,趙槐樹身后的村莊是空的。

趙槐樹不再去山東的窯廠摜磚坯,他掉頭向南,直奔浙江,他看到李槐花正在浙江的槐樹下等他。

1988年

1988年春天,大街小巷里灌滿了《讓世界充滿愛》和《明天會更好》的旋律,漂泊在溫州皮具批發(fā)市場打工的趙槐樹,過著與愛和明天毫不相干的日子。“槐花牌”手表壞了,指針越走越慢,那天早晨趙槐樹趕到皮貨市場裝貨,遲到十六分鐘,老板說了一個字:“滾!”

晚上躺在潮濕而霉味刺鼻的出租屋里,趙槐樹聽到窗外磁帶店音箱里滾動著齊秦的《外面的世界》,歌聲像刀子一樣刺中了他,趙槐樹淚流滿面——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當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我還在這里耐心地等著你

每當夕陽西沉的時候

我總是在這里盼望你

被老板開除的第二天,趙槐樹到鐘表修理店修表,那位戴著放大鏡的修表匠迎著亮光搖了搖手表,說:“這種雜牌表,地方造的,早停產了,沒配件,修不好了!”

“槐花”表在趙槐樹身邊7年,沒戴過一次,表裝在一個綢布小錢包里,放在枕頭邊,趙槐樹每晚聽著手表轉動的聲音進入夢鄉(xiāng),夢里不知出現(xiàn)過多少回,李槐花站在枝葉茂盛的槐樹下等他,一樹槐花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花香。

趙槐樹后悔當初沒問李槐花家在浙江什么地方,打工7年,去過六個縣城,他頑固而自信,總有一天,李槐花會在某一個巷口或某一棵槐樹下與他不期而遇。一個炎熱的夏天的夜晚,他從背后看到李槐花推著自行車從一個幽暗的巷子里出來走向光線明亮的馬路,白色的確良襯衫,頎長的身材,輕盈的腳步,尤其是頭上被燈光照亮的一個湖藍色發(fā)卡,和十年前一模一樣,正在給一家開水爐送煤球的趙槐樹扔下板車,發(fā)瘋似的追了上去:“槐花,槐花,李槐花!”他有些失控地從身后拽住了李槐花的胳膊,李槐花的背影轉過身大聲吼叫了起來:“抓流氓,抓流氓呀!”一個見義勇為的年輕人沖上來一拳狠砸在趙槐樹鼻梁上,趙槐樹聞到了嘴里清甜的血腥味,兩個穿土黃色警服的警察過來問明原委后,對一身煤灰的趙槐樹說:“人家是縣越劇團當家花旦,怎么可能會跟你沾親帶故呢!”趙槐樹抹了一把血腥的鼻涕,點頭哈腰地對著花旦的胳膊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此后許多年,他至少遇到過十來個似是而非的李槐花,只是再也不敢大呼小叫了。

1988年春天,趙槐樹想明白了,在市里遇到李槐花的機會要比在縣里多得多,于是丟了固定飯碗的趙槐樹在溫州皮具批發(fā)市場就地打零工,見一身蠻肉的趙槐樹干活不惜力,一位操東北口音的粗壯男人就將趙槐樹拉到小酒館喝酒:“給我押車到東北,一路包吃喝,來回半個月,八十塊!”八十塊夠買一塊全鋼的“上海牌”手表,趙槐樹將一茶杯白酒倒進喉嚨里,對豪爽的東北男人豪爽表態(tài):“沒問題,路上遇到打劫的,我拿命去拼!”解放牌汽車拉著一車溫州皮鞋和皮衣上路的時候,雇主塞給趙槐樹一把雪亮的刀子。

押車掙了錢,趙槐樹歇一段日子,不再出門打零工,他像幽靈一樣,反復出沒于溫州的大街小巷并沉溺于大海撈針的感動而不能自拔。

這一年冬天溫州的空氣溫暖而潮濕,趙槐樹回到江淮老家鄉(xiāng)下,家鄉(xiāng)干冷的風中飄起了雪花,啞巴母親在這個下雪的冬天死了,他埋了母親,一把鐵鎖鎖死了家里的三間土坯房。離開家鄉(xiāng)前,他挨家挨戶問十年前浙江來放蜂的李槐花父女究竟是浙江哪個縣的,村里人都搖頭說,放蜂人住在水庫邊電灌站,跟村里人少有往來,沒人知道。極少數(shù)聽說過李槐花和趙槐樹零星往事的村鄰暗示趙槐樹:“你都28了,該成個家了?!?/p>

1978年秋天離開家鄉(xiāng)的那天晚上,油燈下的趙槐樹捆好被褥,猶豫了一下,他將一支“新農村”鋼筆和一個用了一半的作業(yè)簿塞進了行囊,他想寫信告訴李槐花遠方天空繚繞的窯煙和他摜磚坯的姿勢,他想問寄信地址寫“臨塘水庫電灌站”能不能收到,于是踩著月光去了三里路外的水庫邊電灌站找李槐花。李槐花不在,泵房里槐花父親坐在鐵皮電柜前的小桌邊喝酒,見門縫里趙槐樹鬼鬼祟祟地探進來半個腦袋,槐花父親抓著酒瓶跳了起來:“你這個野種,你把我家丫頭害慘了!”

落荒而逃的趙槐樹鼻子酸酸的,回來的路上,他遇到看完電影回來的李槐花和幾個女孩,她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著電影《瓦爾特保衛(wèi)薩拉熱窩》中的槍聲和歌聲。見到月光下踽踽獨行的趙槐樹,李槐花問:“舍不得離開家了吧?”趙槐樹沒說話,他想問:“寄臨塘水庫電灌站的信能收到嗎?”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他看到如水的月光漫過了秋收后空曠的稻田,他和沉默的村莊一起沉默著。

第二年春天趙槐樹還是沒忍住,他鼓足勇氣給李槐花寫了一封信,信中的趙槐樹揮汗如雨,窯廠的窯火徹夜不息,他摜的磚坯夠砌二十間大瓦房了,數(shù)錢的手指如同手表轉動的指針??梢恢钡酱禾旎被ǖ蛑x的日子,沒有收到回信。

信在半路上丟失了,也許被李槐花父親背地里沒收了,夏天的時候,胡思亂想的趙槐樹坐在冒著黃煙的窯頂,眺望著故鄉(xiāng)的水庫,水庫里的水清澈見底,他看到李槐花正在水邊洗衣服。

李槐花穿著白的確良襯衫最好看,要是手腕上戴上一塊白色表膛的“槐花牌”手表,就應該是傳說中的白雪公主,他想親自把手表戴到李槐花清白的手腕上,這些本來想寫在信里的話,只能留在他的想象里并一直繁衍到第二年春天槐花盛開的日子。

三年后趙槐樹才知道,那封信塞進郵筒的時候,李槐花早就回到老家了。

1988年冬天,趙槐樹殘疾父母都死了,他離開了無牽掛的村莊,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趙槐樹確實是“野種”,他是殘疾父母在縣城一個廢棄的垃圾池邊撿來的,在居無定所的他鄉(xiāng),沒有人會知道他是“野種”。

1988年離開村莊的那個冬天的早晨,他掏出懷里被胸口焐熱的“槐花牌”手表,指針指向8點52分,加上慢了的十六分鐘,準確時間是9點零8分,縣城開往溫州的唯一一班汽車是上午10點30分。

天又下雪了。

坐在進城買飼料的手扶拖拉機上,雪越下越大,趙槐樹趕到縣城汽車站,厚厚的積雪已抹平了城鄉(xiāng)的界限和出城的道路,車站里一個舉著擴音喇叭的中年男人嘴里冒著熱氣,吼著嗓子叫著:“開往溫州的汽車走不了了!”

1998年

漫長的雨季來了,空氣中能擰出水來,城市的圍墻和路邊的人行道上長滿了青苔,在紹興街道上掃馬路的趙槐樹,大部分時間是在清理青苔。聘用的環(huán)衛(wèi)工人每月工資四百塊,偏少,但掃馬路見的人多,也許某一天李槐花就會突然站在他面前,妄想成了生活中趙槐樹一日三餐的口糧。

李槐花會不會像祥林嫂一樣見人就嘮叨“我沒偷手表!”?魯迅家門前河里的烏篷船依舊穿梭,只是船上沒有了從前的影子,看著烏篷船從拱形石橋下蹚過,1998年秋天的趙槐樹意識到再好的風景終究會被歲月風蝕。“槐花牌”手表也累了,一個秋風浩蕩的夜里終于徹底停擺,指針僵硬地停留在夜里10點零7分,差不多是20年前他們在槐樹林被包圍活捉的時間。手表停擺的第二天早晨,一夜未眠的趙槐樹掃馬路掃到一家鐘表店門前時,他動口不動手地攔住一個背書包上學的小姑娘:“你媽媽是不是叫李槐花?”小姑娘搖了搖頭,像聽外星人說話一樣,一個字也聽不懂,后來他問站在鐘表店門口水龍頭下刷牙的一個老頭:“大爺,你認識一個叫李槐花的嗎?”

環(huán)衛(wèi)隊長對趙槐樹說:“你都快四十的人了,不找個女人,就得給你找個精神病院?!?/p>

很長一段日子,恍恍惚惚中的趙槐樹,一個糾纏不休的念頭是,手表壞了,是不是李槐花死了。

直到環(huán)衛(wèi)所新來的楊梨花站在面前,他才緩過神來。

楊梨花看上了趙槐樹。一天下班后她幾乎是將趙槐樹綁架到了火鍋店,四川姑娘楊梨花說話的語氣比火鍋更加麻辣:“那天你到炒貨店買瓜子,我一下傻了,你跟我死掉的那個未婚夫太像了,你看你這鼻子,圓圓的,像個大蒜頭,就像一個鼻子長到了兩個人臉上?!睏罾婊ㄎ椿榉虬四昵霸谥凵饺簫u的漁船上遭遇臺風后下落不明,等了八年,三十歲的楊梨花等來了趙槐樹。趙槐樹有些猶豫,他問楊梨花:“你說一個人會不會等另一個人一輩子?”楊梨花說:“不會。我也想等他一輩子,可等到最后的不是戀人,而是死人?!?/p>

趙槐樹不太喜歡楊梨花,楊梨花就像一盆滾開的麻辣火鍋,說話做事辣得人睜不開眼睛,可他還是被楊梨花的死心塌地打動了。為了趙槐樹,楊梨花辭掉炒貨店活計到環(huán)衛(wèi)所掃馬路,沒人這么干的,所以,趙槐樹不忍心拒絕楊梨花隔三差五拎著啤酒和鹵豬蹄、醬鴨到他的出租屋喝酒,一個秋雨纏綿的夜晚,在出租屋喝了一捆啤酒后,楊梨花突然撲上來吊住趙槐樹的脖子:“是你住我那兒去,還是我住你這里?拼一塊先把房租省下來!”

那一刻,猝不及防中的趙槐樹全身肌肉抽搐痙攣,他看到楊梨花兩只滾燙的胳膊像兩根上吊的繩子,使勁掰開楊梨花的胳膊,趙槐樹倉促撤退到墻角點上了一支煙,如同臨塘中學被活捉的那個夜晚,他拿煙的手緊張地顫抖,煙霧被抖碎了。

喝醉了酒的楊梨花抓起桌上的空酒瓶指著趙槐樹嚎啕大哭:“山猴子,你把我坑苦了,你要是不出海打魚,兒子小學都念完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呀!”山猴子是她下落不明的未婚夫。

趙槐樹一聽就聽懂了。清醒時,他是楊梨花的演員,演山猴子;醉酒后,楊梨花不要演員,她要山猴子。山猴子在她心里,永遠都在海上打魚。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深秋的風中流淌著冰涼的空氣,大街上落滿了金黃的銀杏樹葉,當沿街的店面陸續(xù)打開卷閘門開張營業(yè)的時候,趙槐樹已經離開紹興一個多小時了,他乘坐的長途汽車開出了大約有八十多公里。

趙槐樹永遠在路上,李槐花就會永遠站在下一個路口等他,永遠有多遠,肯定比一輩子遠。趙槐樹在指針停擺的第二天戴上手表,此后再也沒摘下來過,長途車上他抬起手腕,車窗外秋日的陽光照亮了僵硬的指針,他和李槐花被永遠定格在了10點零7分。

趙槐樹離開時給楊梨花和環(huán)衛(wèi)隊長分別留下一封信,傳達室門衛(wèi)交給他們后,楊梨花信沒看完就哭了,隊長看了信后卻直搖頭:“這個趙槐樹,腦子壞了!”楊梨花抹著眼淚反擊隊長:“他腦子沒壞!”

環(huán)衛(wèi)隊長發(fā)覺趙槐樹腦子壞了,是看到他整天戴著一個不走的手表,隊長說:“海上過來的卡西歐就一二十塊,不值錢,把那破表扔了,我送你一塊!”趙槐樹戴表的手腕針扎般地暴跳了一下,另一只手本能地捂住手表,說了個“不”字。

“槐花牌”手表是李槐花的,他想在見到李槐花的時候告訴她,這只停擺的“槐花牌”手表是他在山東窯廠摜磚坯摜來的。

借讀臨塘中學的李槐花在蜂蜜的滋養(yǎng)下,皮膚如槐花細白,口袋里從不缺三五毛零花錢,炎熱的夏天,看著頭戴湖藍色發(fā)卡的李槐花咬著一根奶油冰棍走進教室,班上極個別同學情不自禁地流出了口水。張德財私下里對幾個心懷鬼胎的同學說:“我要是能娶上李槐花做老婆,當叛徒、當狗特務我都干!”幾個心懷鬼胎的同學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娶李槐花做老婆就像他們能考上大學一樣荒謬。李槐花和趙槐樹深夜約會相當于歷史書上美國珍珠港被偷襲炸毀,全校上下瞠目結舌。開除李槐花后,張德財和幾個嘴上冒出絨毛的愣小子在操場上堵住趙槐樹:“是李槐花約了你,還是你約的李槐花?”趙槐樹說:“是我約的李槐花?!蓖瑢W都忍無可忍地笑了:“夢沒醒吧,你能約到李槐花?”可要是李槐花約趙槐樹,那就更不可理喻,“活見鬼了!”他們苦思冥想了整整一個夏天,約會和手表事件仍然是一道無解的方程式。

長途汽車下午三點半到站,走出人群如螞蟻般密集的車站,背著一卷行李的趙槐樹抬頭看到汽車站頂端三個紅色大字:湖州站。

趙槐樹平時喜歡在街頭買一些盜版的瓊瑤和席慕蓉,1998年槐花落盡的日子里,趙槐樹目光轉向了都市娛樂報,成群結隊的明星們在報紙上出軌偷情,反復離婚結婚如同毒癮發(fā)作,一個賭咒發(fā)誓給女友寫血書的明星,一轉身又鉆進了另一個更年輕女明星的裙下。趙槐樹跟楊梨花撬開酒瓶喝酒時,他已經對“等你一輩子”有些拿不準了,簽合同還能反悔呢。困惑不已的趙槐樹是被楊梨花的醉酒的雙手推上了長途汽車的,他在留下的信中告訴楊梨花,山猴子沒死,李槐花就不會死。

半輩子過去,一輩子只剩下一半了,把剩下的日子熬光了,什么念想就都了結了。

在一張晚報小廣告的指引下,趙槐樹背著一卷行李走進一條風聲鶴唳的巷子,在一處腐朽而陳舊的木質樓梯邊,缺牙的房東告訴他:“你要是租東邊那一間,每月便宜十塊錢。上個月屋里吊死過一個姑娘?!?/p>

趙槐樹看到晦暗而駁雜的墻壁上晃動著姑娘的影子,那姑娘很漂亮,她像是在等另外一個人。有自行車響著鈴聲從門外經過,鈴聲遠去后,巷子里寂靜而空虛。

2008年

5月12日下午14點28分4秒,趙槐樹手腕上“槐花牌”手表上的時間是10點07分,那時候,整個寧波都在午睡,沒有人知道三千里外的汶川百萬間房屋瞬間垮塌,廢墟上是幾十萬人恐懼的尖叫和哭聲,那時候,趙槐樹躺在竹床上正在看一本過期的時尚雜志,雜志上動人的愛情和切齒的背叛層出不窮。

后來,報紙上一個汶川男人騎著摩托車背著死去妻子返鄉(xiāng)的照片,擊穿了已經有些麻木了的趙槐樹。星期天,寧波天一廣場為地震災區(qū)捐款的人群瘋狂地擠向捐款箱,好像不是來捐款的,而是來領取獎金的。汗流滿面的趙槐樹本來打算捐五十,擠到寫有“大愛無疆”捐款箱前,他從口袋里又掏出了五十塊錢,塞錢進捐款箱的右手剛抽出來,一副錚亮的手銬連同他左手一起銬上了。

趙槐樹是在為災區(qū)捐款的時候被警察帶走的。

趙槐樹在北侖港外一座略顯破敗的院子里看倉庫,三千塊一個月的高薪讓他理解了什么叫“時來運轉”,直到關進看守所,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走私分子,那位文質彬彬戴著金邊眼鏡的雇主是走私頭目,他看管的倉庫里堆滿了海上偷運來的手機、電腦、手表、化妝品,還有外國人穿過的西裝、褲子、皮鞋,那些外來服裝和皮鞋的主人相當一部分已經與世長辭了。

2008年趙槐樹的臉被鹽霜濃重的海風浸泡成海帶的顏色,枯燥的雙手像停擺的指針一樣生硬,他手中的鑰匙比手銬更加牢固,沒有金邊眼鏡的最高指示,倉庫鎖死的門絕不打開。他對審訊的警察說:“要是知道走私,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干?!本觳焕聿撬?,聲音像刀:“老實交代,你分了多少贓款?”

看守所是一座壞人超市,搶劫、殺人、強奸、偷盜、詐騙、尋釁滋事、走私販毒的,什么人都有。晚上,壞人們集中在飯?zhí)美锟匆粋€小時電視,趙槐樹和一幫壞人在塑料小板凳上坐定,大屏幕上開始播放《真情告白》專題節(jié)目,節(jié)目嘉賓剛剛走進屏幕上的演播廳,一個老警察對小警察吼道:“換臺!”看守所有規(guī)定,壞人只許看《新聞聯(lián)播》和《焦點訪談》。

趙槐樹看到走進《真情告白》的兩個嘉賓似乎有些面熟,鏡頭還沒推到特寫,頻道切換到了“江淮平原夏糧喜獲豐收”,那里是他的家鄉(xiāng),許多農民在麥田里收割麥子,他們的臉上喜氣洋洋。

趙槐樹沒看到《真情告白》里的男女嘉賓是風燭殘年的魏校長和人到中年的李槐花。

趙槐樹沒看到電視專題里,那個牙齒潔白比年輕的李槐花還要好看的電視女主持人介紹了這檔《真情告白》來由:八十八歲高齡的臨塘中學魏校長已離休回到了河北老家,他逼著警察兒子通過網上全國人口信息系統(tǒng)找到了浙江的李槐花,有生之年他要在電視上當面向李槐花道歉,十倍賠償被他摔碎的“槐花牌”手表六百塊錢。

拿過槍的魏校長顫巍巍的雙手攥著六百塊錢都有些吃力,他走到風韻猶存臉色平靜的李槐花面前,向她鞠了一躬:“對不起,姑娘,三十年前,我對你的處罰太過分了!”

李槐花沒接錢,她站起身扶住站立不穩(wěn)的魏校長,笑瞇瞇地說:“魏校長,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也沒放在心上?!?/p>

李槐花沒放在心上,擅長無中生有的女主持人卻放到了心上,她抽絲剝繭地要剝出三十年前的真相:“三十年前的一塊手表,就像如今的一輛保時捷,私自約會男生送手表在鄉(xiāng)村中學,跟今年汶川大地震一樣,是個令人震驚的事件。當時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

坐在演播廳松軟沙發(fā)上的李槐花平心靜氣地答道:“沒有。”

“那你為什么送他手表?”

“不是送,是借給他?!?/p>

魏校長插話說:“舉報你的那個姓張的同學說,有一次在校門口你悄悄地塞給趙槐樹一個烤紅薯,說動作比小偷還快!當時學校明令是不允許談對象的,可如今,小學生都塞紙條了,人之常情。你那么小,我不該開除你,真的對不起,希望你能原諒!”

李槐花對著攝像機說:“魏校長您就是不開除我,我也考不上大學。趙槐樹父母殘疾,很可憐,我想他要是能考上大學,他家就有救了,這才把撿到的手表借給他掌握復習時間。他經常不吃早飯上學,那天早上在校門口他說肚子餓得抽筋了,我把書包里一個烤紅薯給了他,沒想到被張德財看到了?!?/p>

節(jié)目的最后,女主持人問李槐花:“如果你遇到了三十年前的趙槐樹,你有什么話想要對他說?”

李槐花說:“我對趙槐樹同學說等你一輩子,意思是等你一輩子來還我手表,要是被他誤解了,耽誤他婚姻大事,那我就真的對不起他了,不過都過去三十年了,他應該早就結婚生子了,沒人那么傻的。我女兒到電子廠上班都快兩年了。”

走私團伙全都判刑了,趙槐樹沒有,看守所關了一個多月,放出來了,不過他看倉庫的工資總共兩萬六千塊錢,作為非法所得,全部沒收。警方辦案中對趙槐樹的“槐花牌”手表極度懷疑,一個停擺的手表,整天戴著手腕上,很不正常,“是不是里面裝了無線遙控裝置,我們要沒收,要檢測!”趙槐樹差點跪了下來,他哭喪著臉:“要不你們就把我槍斃了,手表跟了我三十年,我要手表?!壁w槐樹甚至要用自己這么多年的打工積蓄一萬八千塊錢換回手表,警方更加懷疑了,最后將手表送到省里刑偵機構檢測,確認沒有無線裝置,才還給他。辦案警察直搖頭,看守所獄警對那位搖頭的刑警說:“關了一個多月,腦子出問題了!”

走出看守所那天,2008年第26號臺風將整個城市撕扯得面目全非,倉庫和院子都空了,在臺風和暴雨反復掃蕩下,倉庫圍墻和生銹的鐵門一起倒塌,滿地的碎磚殘瓦如同劫后余生留下的彈片,在大門口被雨水灌透了的耳房里,趙槐樹收拾好幾件潮濕發(fā)霉的衣服,準備離開這座不堪回首的城市。

他不知道往哪里去,看了一下腕上手表,指針指著10點07分。而這個時候,海關鐘聲敲響早晨八點,鐘聲里,他聽到海上的另一股臺風正快馬加鞭地席卷而來。

2018年

破舊巷子的墻上刷滿了氣勢洶洶的“拆”字,2018年春寒料峭的日子,巷子像一個殘疾人空虛的袖管,終日流淌著川流不息的西北風,趙槐樹坐在巷口的風里賣烤紅薯,身邊汽油桶改裝的爐子里大口大口地吐著枯黃的煤煙,他裹著一身黃煙看著巷子后面豪華奢侈的“海棠公館”,郭總該過來買烤紅薯了。

郭總拎著咖啡色公文包從海棠公館走進即將拆遷的巷子,如同從新社會走進萬惡的解放前,郭總的頭發(fā)一絲不茍,西裝和襯衫永遠那么條理清晰,而趙槐樹套一件破舊棉襖,腳上一雙骯臟的保暖鞋,花白的頭發(fā),皺紋深刻的額頭,如果沒有身邊的爐子,趙槐樹就是十足一個流浪漢,他手里捧著的一個印有“臨塘中學1978”字樣的搪瓷缸告訴郭總,這個烤紅薯的老頭差不多快60歲了。郭總最初喜歡吃烤紅薯,后來是喜歡上了趙槐樹手腕上的那塊不轉的“槐花牌”手表。

郭總在杭州濱江那邊開著一家電子器材公司,他有一個愛好,收藏舊手表,除了國外名表,尤其愛收藏已經倒閉了的國內手表廠生產的舊表,他說1970到1980年代,最多的時候全國有三百多家手表廠,如今99%以上都已不在人世,郭總要買趙槐樹手表時說的非常坦率:“我收藏舊手表是為了收藏那段消逝了的歷史,而不是為了掙錢。”

郭總第一次開價五百塊錢。

第二次開價一千。

第三次開價一萬。

“現(xiàn)在已經不流行戴手表了,何況還是轉不了修不好的壞表。這樣好不好?我用一塊新的瑞士歐米伽機械表跟你換這塊壞表。”

趙槐樹第一次對“槐花牌”手表做了一個解釋:“槐花表是我的歷史?!?/p>

郭總問是什么歷史,趙槐樹不再解釋:“郭總,這條烤紅薯送給你吃,不要錢!”

跟做企業(yè)一樣精明的郭總沒把趙槐樹當作一個腦子壞了的人,他從烤紅薯的爐子里面嗅出不同尋常的氣息:“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趙槐樹愣了一下,然后從剛出爐的烤紅薯里又抓了一個塞給郭總:“送給你的,不要錢!”

郭總接過紅薯:“我已經看出來了,你賣烤紅薯根本不是為了掙錢,也不想掙錢,而且你臉上沒有絲毫做生意的欲望和斗志。你像一個特務,可特務不可能把臨塘中學1978的搪瓷缸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彼R走的時候又重復一句:“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趙槐樹有一種被戳穿了的緊張和恐慌,他不愿被人看穿,他想把自己的故事像藏私房錢一樣密封在自己的記憶里。李槐花如今在哪兒,能不能見到李槐花,他已不再計較,也無力計較。這一年除夕夜,鞭炮爆響聲中,感冒高燒的趙槐樹腦袋如同一顆炸裂的鞭炮,他嘴唇干裂,喉嚨冒煙,想喝水,手伸向床邊的凳子,抓到手里的搪瓷缸半空中摔落到地上,他想爬起來,身子如同一卡車水泥,紋絲不動,躺在空洞而冰冷的出租屋里,望著黑黢黢的屋頂,他覺得自己真的老了,一種絕望的憂傷一直持續(xù)到天亮,天亮后已是第二年了。年初六,燒退了,他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戴上手表,推著爐子又出攤了,他呆呆地注視著眼前灰燼般出沒的行人,那種湖藍色的發(fā)卡,大街上已經好幾年沒見到了,大街上女人的頭發(fā)全都黃了。

風越來越暖和了,西湖邊的垂柳吐出了青澀的嫩芽,一場瀟瀟春雨,第二天整個城市都綠了。這天傍晚,郭總站在烤紅薯爐子前說要給趙槐樹找老伴:“麗水鄉(xiāng)下來的,跟你一樣,有些怪。兩個怪人湊在一起是最合適的?!?/p>

他說寡婦打工一個月才三千,上個月給醫(yī)院白血病小孩一次捐了四千,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跟錢有仇的人,就是我們食堂寡婦了。

趙槐樹說自己沒錢、沒車、沒房,不能害人家。

熱心的郭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少年夫妻老來伴,年紀大了頭疼腦熱總得有個倒茶遞水的:“撮合好了,你到我們食堂上班,吃住廠里全包,省得整天在巷口喝西北風。”

大病初愈的趙槐樹終于有些撐不住了,血氣方剛斗不過歲月這一把殺豬刀,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郭總聽不懂的話:“四十年了,大街上就是見到,也認不出來了?!?/p>

他終于答應郭總從中撮合。昨天房東叫他退房,說出租屋下個月就要拆了,烤紅薯也沒地方賣了,城市三不管的地帶越來越難找了。

三天后,郭總有些沮喪地告訴趙槐樹,寡婦不同意跟你拼一起,說守寡都十多年了,不想找男人了。趙槐樹說謝謝郭總關心,不要為難人家,我也不想找女人,四十年都過來了。文質彬彬的郭總接過趙槐樹塞過來的不要錢的烤紅薯:“我再去找她談,要是連跟你見面都不愿意,我就把她開除了。”

很長一段日子,郭總沒再出現(xiàn)在烤紅薯攤前,趙槐樹把撮合寡婦的事都忘了。

三月下旬的一個晚霞絢爛的黃昏,郭總像一條魚浮出了水面,他站在爐子前神情有些夸張的說:“搞定了!我說你們兩個怪人在一起就能過上不怪的日子,她問我你怪在哪里,我說你整天戴一個不走的手表,她問什么牌子的,我說槐花牌的?!?/p>

趙槐樹問:“寡婦答應了?哪一天見面?”

郭總說:“她說等槐花開了,就見面,問你愿意不愿意。”

趙槐樹問:“寡婦叫什么名字?”

郭總說:“她倒是跟我說過的,我忘了?!?/p>

趙槐樹的目光從巷口移動到遠處馬路上,他看到馬路兩邊連片成排的槐樹枝杈間已經綻出了鵝黃的苞蕊,要不了幾天,槐花就要開了。

責任編輯 趙 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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