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呢喃(浙江)
一
是不是這春天的雨落著落著,清澈的水流就回來了?疊疊的蓮葉,從塘河頭開始蔓延,托起一朵朵白蓮花的嬌羞,仿佛是奶奶口中的傳說。溫州鼓詞的一個(gè)開篇,三十里荷塘的序曲,又重新開始了。
我的塘河是輪船的汽笛的呼喚,如一列綠皮火車,帶我回炊煙裊裊的村莊。塘河的臂彎一直伸進(jìn)小小的村落,家的前門,后門。
那時(shí)的我們,是河流里的一朵朵女孩,一粒粒男孩。河灣里菱角曾綠了我們的眼睛。丹鳳眼的水浮蓮,笨笨的蝦,一閃一閃的白小鬼,背著房子在水里行走的螺,都是我們讀過的童話。
二
苦楝,木槿,烏桕……我是一路喊著植物的名字回去的。這些和我說過話,招過手,做過夢(mèng)的植物,依舊站在河邊,等我一一叫出她們的真名。
此刻,我聽見她們喊我的乳名,她們用的是方言。有泥土的芬芳,稻花的香,帶著流水的腔調(diào),給我講故事。
說我用木木的果子轉(zhuǎn)過陀螺,用桉樹的落花串過項(xiàng)鏈;給草取過名字,站在三月碧的樹下,等樹枝一根一根落下,用青園籬的種子孵過小雞。最后一次是坐著小河輪離開的。
三
沿著塘河回家,目光總是被田野捕捉,每一棵禾苗,都是親人。每一聲蛙鼓,都漾起一朵漣漪,每一條田埂都揚(yáng)起手臂。
耳邊的風(fēng)聲,是犁鏵,翻起留在泥土中的記憶。
目光和田野相遇,仿佛阡陌中的鷺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腳步踩出細(xì)碎的聲響,喂不飽饑餓的耳朵。
沿著塘河回家,家在河的那邊,在橋的那邊,在流水的歌聲里,在炊煙升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