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也
故鄉(xiāng)的老宅東邊,是父親的田園。園中央有一間小土屋,土屋的麥草屋頂是小麻雀的跳跳床;屋后的大杏樹枝葉婆娑,蓄滿綠蔭和鳥鳴;屋東,兩棵大桃樹枝干粗壯,彼此枝葉相接、“耳鬢廝磨”①耳鬢廝磨:兩人的耳朵和鬢發(fā)互相接觸,形容親密相處(多指小兒女)。此處形容桃樹枝葉茂盛?!慨敶猴L(fēng)乍暖,花兒們便競相綻放,我的夢也隨之繽紛起來?;ò觑w走后,留守枝頭的果子一天一成熟,變得秀色可餐②秀色可餐:形容女子姿容非常美麗或景物非常優(yōu)美。。這些果子除能讓我一飽口福外,還能換來甜滋滋的橡皮糖、好看的花衣裳??拷h笆的小杏樹年紀與我相仿,結(jié)的杏子又大又圓,染著紅暈。摘一顆掰開細品,綿綿軟軟的杏肉一直甜到心坎里……
果樹散居于小屋邊,像一群孩子簇擁著母親。離屋子稍遠處,是大片的菜地。打我記事起,父親就帶著我在園子里忙碌。他刨地前總是習(xí)慣先往手心吐口唾沫,接著搓搓兩只大手掌,將鋤柄高高舉起,就像揮舞著一支靈動的畫筆,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彩虹,然后將鋤頭深深地楔入那散發(fā)著清香的土地……汗水從父親花白的兩鬢流下來,經(jīng)過他溝壑縱橫的臉龐,最后砸進他腳下新刨起來的泥土里。他的腳印又大又深,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的心田。刨完一片地,父親會回到地頭,坐在鋤柄上。我將水壺遞過去,他便接過猛喝幾口,然后裝上一鍋煙,邊吸邊笑呵呵地看著我玩兒。那時,我的玩具通常是父親剛刨出來的豆蟲或蛹子,蛹子頭上有一個彎彎的類似鋼筆卡子的東西,我們便叫它“鋼筆蛹”。它的尾巴會搖,我說東它就指東,我說西它就指西,非常有趣。在我醉心于玩樂時,父親已將地整平,整出嶄新的菜畦,開始精心播種……
侍弄園子是父親駕輕就熟③駕輕就熟:駕輕車,走熟路,比喻承擔(dān)熟習(xí)、輕松的事務(wù)。的。我最喜歡看父親辛勤勞作的身影——在如火的驕陽下,他裸著的腰背呈古銅色,搭在肩上的毛巾常常濕得能擰出水來。當嫩綠的蔬菜破土而出,一天一個樣地往上躥;當葉子間探頭探腦的西瓜長成一個個甜蜜的“地雷”……他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園子里的甜水井是我童年記憶里最神秘的存在,因為父親從不讓我獨自到井邊去。只有父親要澆園時,我才可以在他的看護下短暫地俯瞰幽深的井,從中照見自己天真的模樣。父親用力搖著水車,粗粗的拴著許多圓橡膠片的鐵鏈子便在齒輪上開始滾動,一節(jié)節(jié)潛入水中,再帶著水升上來。噴涌的水在水車槽子里小流片刻,便歡呼著撲進水道。我光著腳丫和前赴后繼的水賽跑,看著它歡快地流遍園子里每一個干涸的角落。甜水井還充盈著半個村子大大小小的水缸。每當鄉(xiāng)親們擔(dān)著“吱呀”唱歌的水桶來挑水,父親總會放下手里的活兒,和來人拉一會兒家常。要是有小孩跟著來,父親便格外高興,除摘果子招待外,還會讓我們在園子里玩?zhèn)€夠。
夏日的夜晚,是農(nóng)民最休閑的時光。吃完晚飯,父親將草席搬出來,在門口鋪開,我躺在上面,用手指數(shù)著天上的星星。父親一邊抽著旱煙,一邊搖著芭蕉扇為我趕蚊子。他是我的風(fēng)扇和故事簍子,是我的《十萬個為什么》。牛郎織女的故事,夸父追日的故事……如陣陣清風(fēng),飄進我的耳朵。夜深了,露水下來時好戲才剛剛開場——傍晚捉回來的知了猴早已各自占據(jù)有利位置,開始“金蟬脫殼”,勇敢地、義無反顧地將這場“脫衣秀”持續(xù)到黎明時分。獲得新生的蟬呈淡綠色,顯得那么嬌嫩脆弱。它們慢慢張開“水袖”,像是閃亮登場的青衣……
時至今日,田園中的一草一木,父親勞作的身影、開心的笑容,依然常常在我的腦海中上映。
閱讀練習(xí)
1.第一自然段畫線句子用了什么修辭手法?( )
2.第一自然段著力渲染園子的環(huán)境,有什么作用?( )
A.為了文章好看
B.為了介紹“我”的故鄉(xiāng)
C.為下文父親在田園勞作及“我”對田園生活的熱愛做鋪墊
3.品讀第二自然段畫線句子,從描寫和修辭的角度進行賞析。
(1)采用動作描寫:刻畫了父親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2)采用比喻的修辭手法:將______________比作_____________,突出勞動的美感。
4.第四自然段畫線句子刻畫了父親怎樣的性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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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答案
1.擬人
2.C
3.(1)勞動的嫻熟
(2)鋤柄 畫筆
4.刻畫了父親熱情好客、善良的性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