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柏顏
我沒有一秒鐘忘記,也不曾對任何人提起。
卻偏偏,總在脆弱的時候,懷念你。
唯一慶幸的是,所有聯(lián)絡方式都被刪除得徹徹底底,讓我想找你,也尋不到途徑。
晚上9:30 整,夜跑回來。
換下壓力褲,穿上寬松的羊絨睡褲。從冰箱里取一杯白香果茶,打開《卷睫盼》,繼續(xù)單曲循環(huán)。
這是一首挺老的歌,二十多年前《春光燦爛豬八戒》爆火,順帶著紅了主題曲。
歌詞不是我喜歡的婉約派,倒是直白得很。
“美是初見,燃起愛情火焰?!?/p>
每當聽見這句,都覺唏噓。頗有納蘭容若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的蒼涼。
故事的開頭,善良的朱逢春救下落難的小龍女。驚鴻一瞥間,小龍女已經(jīng)認定這張臉。
后來朱逢春還沒來得及見小龍女真身,就被人害死。一頭天命小豬得了他的肉身,也得到了小龍女的愛情。
一條龍愛上一頭豬,這頭豬偏偏還不領情。心心念念的,只有住在廣寒宮的嫦娥。
他無數(shù)次推開她,說討厭她,讓她不要妨礙自己的愛情。
小龍女每次哭,天上就會下雨。我也忍不住跟著掉淚。那時還不懂什么愛情,只覺得小龍女又美又善良,還是龍宮三公主。哪里配不上這頭臭豬。
后來才知道,愛情哪有什么配不配,只有誰更離不開誰。
所幸當月老打開他們紅線上的死結之后,豬八戒就像開了竅一樣,突然就明白了小龍女的好。
可惜,有些人注定沒辦法在一起。
東海的泉眼壞了,小龍女必須犧牲自己拯救整個龍宮。
她離開之前,使了個分身術。一個她在東海,隨時準備化作新的泉眼。另一個她依偎在豬八戒懷里,再看最后一次煙花。
細心的豬八戒早已察覺異樣,但他沒有戳穿。
他把小龍女緊緊摟在懷里,微笑著說,我答應你,只掉一滴眼淚。
這個結局,我很長時間都覺得好難接受。
明明相愛,為什么就是不能在一起。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天意和捉弄。
直到長大了,尤其是遇見Simon 之后,我才明白,原來生命來來往往,并沒所謂的來日方長。
我第一次去男生家里,就是Simon 的小公寓。
其實也不算小了,80 多平,兩室兩廳。裝修風格很是簡約,像快捷酒店那么空曠,但又比酒店多了點人氣。
墻上掛著他和前任的照片,是扎著馬尾的女孩,雙眼皮很深,笑起來沒有酒窩。
他倒不擔心我吃醋,輕描淡寫地說,本來是要結婚的,但還是分了手。
具體原因我沒問,沒幾天,他就主動把照片收了起來,說我們要是在一起的話,可以重新挑房子,把這間賣掉。
說這話時,他完全沒有不舍。
我那時不過21 歲,哪里想過那么遙遠,對他充其量只是喜歡。愛太沉重,我不敢說出口。
晚上我睡在隔壁房間,他發(fā)來QQ消息,問我餓不餓。
半小時后,我去了他房里吃燒烤。他光著腳坐在29 層的窗臺上,外面燈火如同水中倒影。他對著我按下快門,取了照片用力地甩了幾下,笑著說,看你,好呆。
那張照片在我后來某次發(fā)脾氣撕毀了,他只是冷靜地看著,然后說,沒關系,再拍。
可是之后,竟然就再也沒有拍過。
其實我到現(xiàn)在都沒真正理解,我們到底是為什么分開。為什么莫名其妙成了會跟對方說謝謝的朋友。
只記得有天晚上,他說你別鬧了好嗎。
我就很不服說,我鬧什么了,為什么你明知道我在門外等,還要加班到這么晚。
他也很疲倦,說雖然活干完了,但同事都在啊。
總之,那年的他已經(jīng)是個資深上班族,而我剛畢業(yè)不著急找工作,在家寫寫稿子,日子過得很是閑適。
最重要的是,那時我從沒想過長遠。倒是他,總想著未來要買怎樣的家具,婚禮要在草坪,還是輪船甲板。
再后來,我們不再提未來。只聊些社會新聞,冷門八卦,還有哪里開了新的餐廳。
有一次,我瞞著他,跟一個追過我的男生吃了頓飯。聊的都是工作,也沒任何逾矩。但他知道,生了很大氣。
他修養(yǎng)極好,就算生氣,也不會大聲說話,不摔東西,更不會出口傷人。
我們彼此沉默了很久,他才像是泄了氣一樣,拍拍我的肩說,可能是我們之間,太快了。
這是一句病句,但我卻精準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后來想想,是太過失望吧。他一直把我列入未來計劃里,而我卻連這么小的事都瞞著。
只是我驕傲作祟,不懂退讓。反而硬著頭皮說,那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他重復。
于是,我們就變成了這樣。從親密變成疏離。后來我也問了很多人,她們也說不太清楚分手的原因,只是后來就這樣了。
今年年初,朋友喊我去玩最近大熱的真人NPC版“密室逃脫”。
平時最親密的幾個朋友都在身邊,他們勸我,別怕啊,我們?nèi)硕?,肯定能保護好你。
我內(nèi)心一萬分拒絕,但不忍掃大家的興。于是硬著頭皮走進那個黑黢黢的房間,看見帶著鬼面罩的NPC。
倒不是音效多恐怖,也不是道具多逼真,只是在黑暗中,我突然感到,所有朋友都不存在。我從來都孤身一人。
這個念頭兜頭襲來,嚇得我一個激靈。
幾乎在瞬間,眼淚奪眶而出。黑暗中,咬著牙冷靜地說,我不想玩了,請帶我出去。
其他人緊緊握著我的手,還有個姐姐把我攬到懷里小聲安慰,沒關系的,別怕,我們都在。
可我想說,不,你們不在,我只有自己。
出來之后,我望著窗外燈火,突然就想起那個夜晚,他吃著燒烤,對我按下快門鍵,笑得像個少年。
那天晚上,他從身后擁著我,幽幽傳來好聞的洗發(fā)水味道。
可惜,直到分開這么多年,我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那天晚上,我已經(jīng)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喜歡他。
喜歡到,后來每當我脆弱時候,都會無法控制地想起他的溫柔。
遺憾的是,他愛得太早,而我慢了半拍。
最后一次聯(lián)絡,是我去首爾。他發(fā)來消息,希望幫帶一只手表。
我走了很多家免稅店,才終于找到那一款。
回國那天,他開車來接我。因為航班太早,他提前一天就到了,在機場坐了一夜。
他自然而然接過我手上的行李,好像我只是出了一趟差而已。
我忍不住抱了他一下,他有很用力地回應,甚至像哄孩子似的說,好啦,帶你去吃重慶火鍋。
他明明是微笑著啊,他明明還那樣溫柔啊,可我知道,已經(jīng)不可能是情侶了。
那一瞬間,胸口排山倒海的難過。
嘴上卻說,喏,手表給你。戴著他去跟新女友約會,肯定能幫你加分。
他推了一下我腦袋,沒說話。
嘻嘻哈哈地吃完飯,他送我回家。路上就廣播里就放著這首《卷睫盼》,她唱,“相擁不相視,在胸襟沾滿淚水?!?/p>
下車前,我沒忍住,又側過身抱了他一下。
他安靜地讓我抱著,手停留在我發(fā)梢。我說,你要好好的。他說答應你。
然后時間就過得越來越快,比飛馳的地鐵還要快。
一晃,這么多年。
我再沒像抱他那樣,擁抱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