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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事重提

2019-01-14 02:55佛劉
湖海·文學(xué)版 2019年3期
關(guān)鍵詞:二嬸劉蘭芝小亮

佛劉

1

在五嬸車禍去世后的第八個月,我五叔就要再婚了。

五叔的選擇無異于晴天霹靂,把整個村莊都震動了。村子里到處都是對五叔的不利之詞,說什么五叔怎么能夠這樣做?剛沒老婆幾天就憋不住了。還說,五叔這樣的選擇,對得起誰?聽到這樣的消息我馬上就坐不住了。我婆家與我娘家的村莊距離不遠,別說像五叔再婚這么大的事情,就是早晨這村誰家放個屁,那個村傍晚就知道了。我心急五叔,覺得五叔也太沉不住氣,在大是大非面前怎么就把握不住方向呢。

看我收拾東西,大樹的眉頭又聳了起來。我說,你不能把眉頭放平了?大樹說,你管我平不平呢。我知道大樹反對我回娘家,每次我回娘家大樹都像防賊似的。我說,我五叔的事,你知道的。大樹說,咸吃蘿卜淡操心,自己的事兒還管不好呢,還管別人。我虎下臉,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去?大樹白我一眼,轉(zhuǎn)身走了。我看著大樹的背影,恨不得上去踹他兩腳。

兩個村莊雖然相隔不遠,但每次回娘家,我的心都像插上了翅膀,哪個嫁出去的閨女不喜歡會娘家啊。

娘見我回家,自然高興得很。也許是年紀(jì)越來越大的緣故,我娘巴不得我一個星期回來兩三次。但是我爹反對,我爹總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不是你的家就少呆。娘說,別聽那老東西的,我的家就是閨女的家,什么時候想回來就回來。

這次,爹娘顯然沒料到我是為五叔的事情來的。我爹說,你一個嫁出去的閨女,這事跟你有關(guān)系嗎?亂操心!我低了頭,盡量躲開我爹的目光。我娘說,問問也沒什么?孩子這不是關(guān)心她五叔嗎?我爹說,她自己的事情還處理不好呢,還關(guān)心別人,沒事了就趕快回去,省得大樹天天疑神疑鬼的。

爹白我一眼,轉(zhuǎn)身出去了。我這才長長地喘口氣,悄悄地跟我娘說,我們村里都嚷嚷開了,都說我五叔的不是呢?娘說,誰說不是呢,你五叔也有點太著急了,哪怕過個三年五載呢。我說,小亮他們的意見呢?你說呢?娘反問我一句,孩子們能接受嗎?放在我身上也接受不了。那五叔就這么一意孤行?娘搖搖頭說,也不是,昨天他還來找你爹,想讓你爹出頭,其實他一個人也挺可憐的。我說,是啊,五叔可比原來顯老了,身體也不好,其實再找個老伴挺好的。

我就知道你支持他,我娘嘆口氣說,你知道你五叔要找的那個女人是誰嗎?我說,是劉蘭芝吧。你已經(jīng)知道了?娘疑問道。我一猜就猜到了,當(dāng)年五叔跟劉蘭芝可是好過的,要不是爺爺奶奶管得嚴(yán),劉蘭芝恐怕早就是我的五嬸了。不要這樣說,劉蘭芝跟你五嬸可沒法比,你爺爺奶奶當(dāng)年的做法是對的。我娘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其實那個劉蘭芝也挺可憐的,男人早年工亡,就一直單身到現(xiàn)在。是在等我五叔嗎?我問。誰知道呢?我娘又嘆口氣,你五嬸好好的一個人,說沒有就沒有了,想起來我就要掉眼淚。我知道娘和五嬸的關(guān)系,自從成為妯娌的那一天開始,兩個人就像姐妹似的,五嬸的車禍對我娘的打擊很大,好長的時間里都一蹶不振。

我娘說,你五叔也沒什么錯,我們活人總得為活人著想吧,時代不同了,人們也想得開了,就是著急了點。

我說,我去看看五叔。

我娘說,你愿意去就去吧,沒事了就趕快回去,別讓你爹生氣。

我點點頭,轉(zhuǎn)身去看五叔。

2

在我們家族的長輩中,五叔跟我的關(guān)系最好,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閨女,還因為我最對他的脾氣。比如小時候我淘氣,每次遭到我爹懲罰的時候,就跑到五叔那里,五叔一護著,我爹就沒了脾氣。在我爹的兄弟當(dāng)中,五叔最小,年齡跟我爹差了15歲,人小,大家就都讓著他,這一點,連我爺爺奶奶也不能免俗。小時候,我最喜歡五叔騎車帶著我兜風(fēng)了,他騎車的技術(shù)常常嚇得我大呼小叫。后來他成家立業(yè),我也長大了。在他接連有了兩個兒子之后,五嬸的肚子就再也沒有鼓起來。在他們五兄弟當(dāng)中,其它四個兄弟都是兒女雙全,唯有五叔,沒有女兒成了他人生最大的遺憾。我記得小時候,他常常會把我攬在懷里,一邊摸著我的小辮一邊說,跟五叔過吧。我說,我不是一直跟著你嗎?五叔說,不一樣的,五叔沒有小棉襖啊。我說,我長大了給你做啊。五叔笑了笑說,還是鳳丫頭疼叔叔。我和五叔的這種感情一直維持到我找婆家嫁人。那年我定親的時候,五叔還喝高了,他抓住我男人大樹的衣領(lǐng)說,鳳丫頭可是我們家的好姑娘,你要好好對待她,誰要是敢欺負她,我這個做叔叔的首先不答應(yīng)!大樹紅了臉說,請五叔放心,小鳳到了我們家,吃香的喝辣的都依著她。五叔說,這樣我就放心了,來,跟五叔干一杯。大樹和五叔碰了一下酒杯,然后兩個人一飲而盡。五叔說,這才像個爺們。事后,大樹曾悄悄地對我說,你五叔那個人有些怕人,我要是虧待了你,你五叔非打我的耳光不可。我說,你知道就好,我們家族人多勢眾,有什么事可都一呼百應(yīng)。大樹吐吐舌頭說,這么說,我是上賊船了。我擰了一下大樹的耳朵,大樹佯裝大叫一聲跑開了。

后來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一系列的事情還真證明了五叔沒有食言。我的第一胎是女兒,在農(nóng)村,生不下兒子就是罪人。我的境遇也沒好到哪里去,除了遭公婆的白眼,連大樹也耍酒瘋,有一次就打了我,我一氣之下跑回了娘家。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我五叔帶了幾個侄子氣勢洶洶的趕到我公婆家,揚言要打斷大樹的腿腳,要不沒完。大樹看那陣勢,早就躲開了。我公婆好言相勸,我五叔拿起一把鐵锨當(dāng)場就鏟斷了一截棗樹的枝干,那氣勢,真嚇人啊。五叔說,女孩怎么了?不想要是嗎?我抱走,你們別后悔。我公公一看那架勢,看來不說軟話是不行了,趕緊把五叔他們拉進屋子里,一邊賠不是,一邊說等大樹那兔崽子回來了一定要給大鳳賠禮道歉。我五叔也沒戀戰(zhàn),適時的鳴金收兵,但經(jīng)過這一次五叔的“復(fù)仇”,我和大樹有了矛盾卻再也不敢回娘家了,直到去年,才又有了一次風(fēng)波。

3

推開五叔家的院門,映入我眼簾的是一派狼藉的景象。因為秋天還沒過去,院子里落滿了樹葉和其它零碎的東西,看來院子好長時間也沒有清掃了。如果五嬸還活著,我知道院子斷不會是這樣狼藉的。自從五叔的兩個兒子成家立業(yè),五叔和五嬸就一直住在這所老房子里。這所老房子是爺爺奶奶留給我們晚輩的最后的遺產(chǎn),因為五叔最后一個成家,老房子理所當(dāng)然地給了五叔,這一點,我爹那哥兒幾個誰也沒掙。最近這幾年,在打發(fā)完兩個兒子的婚姻大事之后,五叔也對老房子進行了簡單的改造,有了鋁合金的窗戶,地板鋪了瓷磚,看上去多少有了現(xiàn)代化的氣息。

我站在院子里喊了聲“五叔”。半天屋子里也沒有回應(yīng)。我剛想推開里屋的門,卻聽到五叔說,我在這里兒呢。我轉(zhuǎn)身看去,五叔正提著褲子從茅房里走出來。是小鳳?。课迨宓哪樕下冻鑫沂煜さ男θ?。我說,五叔,你怎么老成這樣了?我上次回娘家看他時,他雖然還處在失去五嬸的傷心之中,但還沒有這么落魄。

五叔都六十多歲了,能不老嗎?屋里坐吧。五叔前面帶路,我后面跟著他走進里屋。

里屋也很亂,一看就是沒人收拾的樣子。臟衣服堆在炕角里,被子也團成一團攤在炕上。

太亂了吧?五叔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知道五叔這人多少有些懶,原來五嬸在世的時候,他的吃喝拉睡,都是五嬸一手操辦,而現(xiàn)在五嬸這一沒,再加上五叔就要再婚了,處在反對方的兩個兒子自然不會過來幫他收拾一下。

我說,五叔啊,你這是過的什么日子啊?我彎下腰,開始幫他整理屋子。

我一個人習(xí)慣了。五叔擺擺手,示意我停手。我要是有個你這樣的女兒該多好。

我看看五叔,在他陰暗的面孔上,表露出來的是一種無耐。

我說,她來過嗎?

誰?五叔警覺的反問道。

劉蘭芝啊。我說,五叔,我都知道了。

唉,五叔嘆口氣,你知道了也好,家里沒有一個人支持我。

我說,五叔你太著急了,你得想想別人的感受。

話是這樣說,你也看到了,你五叔現(xiàn)在的樣子,你不知道,一到晚上,我一個人面對著空曠的屋子,腦子里都是你五嬸的影子。孤單啊,寂寞啊,沒人理解我的心情。尤其小亮、小軍他們,跟我就像仇人似的。

你沒有把事情好好跟他們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么,老子的事他們還想反對嗎?

這就是五叔你的不對了,你的事也是孩子們的事,你肯定是哪些方面沒有做好,所以……

所以大家都反對我,可是大家越反對我,我就越要去做!

看著一臉怒氣的五叔,我知道他的倔脾氣又上來了,這也許就是我爹不想幫他出頭的原因。我說,五叔,你先冷靜一下,這事肯定能成的,關(guān)鍵是你要改變方法。

怎么個改法?小鳳,你可得幫幫五叔,五叔原來沒少疼你。

五叔,我知道的,只要劉蘭芝沒意見,這事肯定能成。

她能有什么意見?她早就想搬過來一起住了。

看著迫不及待的五叔,我笑笑,這個劉蘭芝,果真還戀著五叔呢。

4

關(guān)于劉蘭芝,在很早以前,她就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線里。

那時候我還在朱家鎮(zhèn)上初中,朱家鎮(zhèn)離我們劉莊不遠,20來里地的樣子,騎自行車,快的話,半個小時就到了。那里有方圓幾十里最大的一個供銷社。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次無意中的閑聊,閑聊者是我娘和嫁到朱家鎮(zhèn)的我二姨。

那時,我五叔就在朱家鎮(zhèn)的供銷社里當(dāng)售貨員,這樣的差事在那時是很讓人羨慕的。不下地勞動,還拿工資,吃商品糧,即便是在我爹的五個兄弟當(dāng)中,也是蝎子粑粑---獨一份。所以我的其它幾個叔叔時不時的就說我爺爺奶奶偏心眼。為此爺爺苦惱了很多年。說起來,五叔的售貨員還真是誤打誤撞去的。有一年,因為公社要修水利工程,每個村都攤派了勞力的名額,當(dāng)然對于這樣的苦力是沒人愿意去的。那時我的叔爺爺是大隊支書,無奈之中就找到了爺爺,為此我們一家人都對叔爺爺橫眉冷對,認為他是故意為難我們。但是爺爺沒有推辭,他把五個兒子都找了來,說,你們要是不愿意去,我就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爹沉默,因為那時候我娘正懷著我弟弟,一時離不了人。幾個叔叔也都保持沉默,都拖家?guī)Э诘?,誰愿意去受那個洋罪啊。最后爺爺無耐地說,算了,還是我去吧,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刨個土推個車的,你們幾個在家里照顧好你娘。爺爺?shù)脑捰行┍瘔?,又有些失望,畢竟家里有這么多的大勞力啊。爺爺?shù)脑捯魟偮?,我五叔就說,爹,我去吧,我剛成家,還沒孩子,家里也沒什么好牽掛的,我去。五叔的話讓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五叔不僅解了爺爺?shù)膰?,也解了幾個哥哥的圍。

但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因為在工地上表現(xiàn)出色,五叔那幾個人最后都被留了下來,又跟著水利大軍南北征戰(zhàn)了幾年,混來混去,竟然轉(zhuǎn)成了商品糧戶口。真是什么人有什么命。有時連我爹也禁不住對著我弟弟發(fā)脾氣:要不是因為你,何至于我一輩子做農(nóng)民。

牢騷歸牢騷,但每個人的心里肯定都會失衡的。有時候,我爺爺就會對著說他偏心眼的幾個兒子說,誰也別埋怨我,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爺總是關(guān)照那些有心人的,有本事你們也自己闖去。

爺爺?shù)脑挷⒉皇菦]起作用,我三叔就一氣之下背井離鄉(xiāng),先是自己闖蕩社會,在外面站穩(wěn)了腳跟之后,又把全家人都帶了出去,現(xiàn)在幾年才回來一次,很是有模有樣了。

話題扯遠了,回到我二姨和我娘的閑聊上來。

因為在朱家鎮(zhèn)住,畢竟還有一層親戚的因素,二姨自然就認識了五叔。

關(guān)于五叔和劉蘭芝的事情就是二姨悄悄的地跟我娘說的。要不說,拉老婆舌頭遭人恨呢,如果沒有二姨的閑話,也就沒有后面的風(fēng)波了。

聽了二姨的話,我娘就坐不住了。這樣的事情在那時可是丑聞,往小了說,是五叔自己的事,往大了說就是整個家族的事。為了驗證事情的真?zhèn)?,我娘首先就想到了我?/p>

這事說來也怪,我第一次去,就遇到了劉蘭芝。論相貌,劉蘭芝還是有一些姿色的。不知道是天生的原因,還是保養(yǎng)的好,她比一般女人的皮膚都白一些,再加上愛收拾,看上去并不讓人厭煩。

對于我的到來,五叔當(dāng)然不知道我的目的,還主動跟劉蘭芝介紹說,這是我侄女。劉蘭芝對我笑笑,然后對五叔說,五哥,你們先忙,我回去了。劉蘭芝的話很甜,起碼對我來說,她的“五哥”就讓我起膩。第一次去,我就大獲而歸,看出了苗頭。

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后面的若干次,劉蘭芝總會間歇的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每次她都不買東西,就是跟五叔在那里閑說話,我把情況都如實的匯報給了我娘。其實那時候我并不知道我娘她們的目的,對大人們的事根本沒那么敏感。

經(jīng)過總結(jié)分析,我娘斷定,二姨說得沒錯,也許在朱家鎮(zhèn),五叔和劉鳳芝的事情早就滿城風(fēng)雨了,只是還沒傳到劉莊。我娘說,必須把這件事消滅在萌芽之中。

為了驗證我情報的準(zhǔn)確性,我娘和五嬸還專門去了兩趟朱家鎮(zhèn)。第一次母親和五嬸失望而歸,因為劉蘭芝沒有出現(xiàn)在供銷社里。而第二次,我娘她們就有了新發(fā)現(xiàn)。那次五叔因為感冒,請了假在宿舍里休息。當(dāng)她們敲門而入的時候,卻在五叔的宿舍里看到了劉蘭芝。那次我娘啥也沒說,把五嬸留下陪五叔,就一個人回劉莊了?;貋砗螅夷锞妥蛔×?,她說這事必須得管。我爹說,你有證據(jù)嗎?我娘說,這還不是證據(jù)嗎,都跑到老五的宿舍里了,還不說明一切。我爹說,這能說明什么?也許是有別的事情呢?有什么事?你說,老五的病需要誰照顧也輪不到她劉蘭芝!我娘咄咄逼人。人家她五嬸都不著急,你急什么?多管閑事,我爹當(dāng)仁不讓。她五叔的事我就要管,不但我管,你也要管,他爺爺奶奶也要管,這是關(guān)系到整個家族名譽的大事。

要不說,人要是失去理智,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出來的,盡管有些事與自己的關(guān)系不大。

我娘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5

把五叔喊回來面談是一個星期之后的事情了,在這之前,我娘曾和五嬸做了溝通。其實憑女人的敏感,未等我娘做出結(jié)論,五嬸早已把心里的疑問拋了出來。五嬸說,大嫂,你說那個女人為什么要去照顧我家老五啊?我娘看時候已到,便添油加醋:你說憑什么,得問你家老五啊,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看那個劉蘭芝就不是正經(jīng)人。經(jīng)我娘這么一說,五嬸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掛不住了。五嬸說,他要真有那事兒,我就跟他離婚。我娘說,趕緊打住吧,婚是千萬不能離的,吃商品糧的男人是隨便能找到的,我們是敲山震虎,防患于未然,只要老五懸崖勒馬,咱們的目的就達到了。五嬸說,可是這事我怎么張嘴???母親說,你別急,這事讓咱爹娘出面。

那次面談的具體經(jīng)過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是五叔堅決不承認。爺爺為此還拍了桌子。還知道為了說服五叔,爺爺奶奶竟然把我也出賣了。轉(zhuǎn)天五叔專門找到我說,鳳丫頭,五叔哪里對不住你了?我不敢看五叔的眼睛,“做賊心虛”這個詞的滋味我算是真切的體會到了。我說,五叔,我什么也不知道。五叔不再理我,一個人揚長而去。

很長的時間里,五叔拒絕回家,這樣的情況倒是出乎我們的意料。五嬸一個勁兒地哭天抹淚,這可怎么辦呢?這可怎么辦呢?

能怎么辦?你帶著孩子去找他,還無法無天了。我娘憤憤不平。

五嬸果真就帶了孩子去找五叔,當(dāng)然是閉門羹。用五叔的話說,是家里人傷了他的心。五嬸對此一籌莫展。我娘說,到他單位領(lǐng)導(dǎo)那里鬧,還怕沒人管他了。五嬸說,那不壞了他的名聲嗎?要說五嬸這人,什么都好,就是關(guān)鍵時候頂不上勁兒。她這點和我母親就差遠了,這么多年,我爹在我娘面前一直唯唯諾諾的做人做事,就和母親的狠勁有關(guān)。每次兩個人吵架,我娘一說,大不了讓全村人都知道你的德性。我爹就不吭聲了。家丑,不可外揚啊。大概五嬸也是這樣想的吧。反正最后的結(jié)果是五叔回來了,而且是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回來的。我娘一直說五嬸窩囊廢,怎么能就這樣便宜了他!

不過事情也沒有白鬧,那個劉蘭芝后來很少再去找五叔了。每次我去供銷社,五叔就揶揄我,是不是又搞偵查來了?我無話可說,只好低了頭回避。

后來的歲月,五嬸跟著五叔過了三十多年安穩(wěn)的日子,給五叔留下兩個兒子,雖然走的早了些,可是也算守住了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

6

從五叔家出來,已經(jīng)快中午了,我想我爹再攆我走,我也不走了,況且我下午還想去一趟朱家鎮(zhèn)。

正這樣想著,就差一點和一個人撞個滿懷,未等我說話,那個人先說話了,鳳丫頭回來了?

我站住腳,才看清楚要撞到的這個人原來是我二嬸。我扶住二嬸的肩膀,笑了起來,嚇?biāo)牢伊耍?/p>

二嬸也笑了笑,都多大年齡的人了,還這樣冒冒失失的。

沒事吧,二嬸。二嬸雖然也是七十來歲的人了,但看上去卻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

有事還能訛我的侄女,去家里坐會兒吧。

不坐了二嬸,我還沒跟我娘說會兒話呢。

那就有空再來二嬸家。二嬸拉住我,前后左右看看,然后把臉湊過來有些神秘地說,去你五叔家了。

我點點頭。

看看你五叔那個樣子,你五嬸死了還沒一年,他就要當(dāng)新郎了,虧他做得出。

他也挺可憐的。我說。

他可憐,我呢,要不是當(dāng)年他老五極力反對,我至于守寡到現(xiàn)在嗎?不管別人怎么看,他老五要再婚,我第一個反對。二嬸已經(jīng)變了臉色。

我看著二嬸皺起來的眉頭,仿佛怒氣正從她的臉上傳向四周。

在我們家族里,第一個去世的人既不是我爺爺奶奶,也不是五嬸,而是我二叔。那時我還沒有出生,關(guān)于二叔的故事都是我娘說的。據(jù)我娘說,二叔是累死的。那年的水利工程,二叔并不是不去,而是沒辦法去。那時他在一家醫(yī)院里給人家做飯,別看活不叫個什么,可是掙來的錢卻能減輕我爺爺奶奶的一大部分負擔(dān)。我娘說,那時候需要吃飯的人太多了。你二叔除了給人家做飯,有空了還要去幫人家蓋房,拉磚,凡是能掙錢的活兒他都去,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家還要照顧老人孩子,天底下我就沒見過那樣的好男人。我說,比我爹還要好嗎?你爹?我娘斜我一眼,兩個你爹也比不上你一個二叔。我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比我爹強兩倍的二叔,那樣的一個人,為什么不等我出生就走了呢。

二叔是在四十歲上得癌癥不治而亡的,給二嬸留下兩兒兩女,一家人一下子沒了頭緒。那時候爺爺奶奶怕二嬸再嫁苦了四個孩子,就想盡千方百計想把二嬸留下來。剛開始二嬸也沒有再嫁的念頭,可是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來農(nóng)村生活的清苦,二來二嬸也正當(dāng)年,所以就有了再嫁的打算。

我記得那是一個夜晚,二嬸家那邊忽然有了爭吵,我爬起來跑過去,一看爺爺奶奶我爹五叔還有其它的家人都在。大家把二嬸和一個不熟悉的男人圍在中間,二嬸不說話,那個男人剛爭辯了幾句,五叔上去就揪住了那個男人的脖領(lǐng)子,揚起手就是一巴掌,那個男人想反抗,卻被大家按住了。我五叔說,你以為我老劉家沒人了是不是?誰想欺負我二嫂,從我這兒就過不去。那個男人很狼狽地呆了一會兒,就被趕走了。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別人剛給二嬸介紹的對象,事兒沒成,還讓人家挨了打。二嬸為此大病一場,后來五叔還曾放出話來,這個家不是誰想走就走誰想來就來的。

因為這個事情,我后來還專門問了一下五叔。五叔解釋說,當(dāng)年我們做的是不太好,可是那個年代,沒辦法啊,孩子誰管,你二叔不能沒伴啊。

我理解那個年代人們的作法,只是沒想到時過境遷,五叔和二嬸的境遇變換了角色,我理解二嬸的怒氣,憋了這么多年,也該釋放一下了。

7

吃午飯的時候,我爹沒少給我臉色,我知道他想什么,也就少去看他。

吃過午飯,我跟娘說要去朱家鎮(zhèn)看我的一個同學(xué),我娘說,快去快回,晚上早點回家。

我說知道了,就悄悄地推著自行車走出來。

正是吃午飯的時間,村莊里靜悄悄的,我一邊騎上自行車,一邊想,自己是不是太冒險了,可是不去,心里卻又空落落的。

猶豫再三,我還是踏上了通往朱家鎮(zhèn)的道路。我想他在干什么呢?是不是還沒有吃飯?我用圍巾圍住了整張臉,只留下兩個眼睛。說實在的,我怕遇到熟人,更不想讓家里知道我和他還藕斷絲連。

他不是我的同學(xué),他是我當(dāng)年的語文老師。曾經(jīng)我是那么的暗戀他,甚至給他寫過幾封所謂的情書,可是他不為我所動,甚至有一次還專門把我喊到他的辦公室說,你還小,還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但是我不聽,仍舊不停的給他寫信。在我的心目里,沒有哪一個男人比他更風(fēng)趣更幽默了,每次上他的課,都是我最快樂的時光。語文課上,我的目光就沒離開過他的身影,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那樣的迷人。我覺得自己這輩子要找的男人就是他這樣的,盡管他比我要大上十幾歲,可我根本不在乎。

也許是他為了擺脫我的糾纏,也許是其它的原因,在一個學(xué)期之后,他調(diào)離了我們的學(xué)校。后來我找過他幾次,但每次都無疾而終,他都借故躲開了。高中畢業(yè)時我沒有考上大學(xué),干脆就不復(fù)讀了,為此他還給我寫過一封信說,可惜了。我給他回信說,一點也不可惜,因為這樣我可以離我喜歡的人近一些。

去年,我在一個集市上與他偶然相逢,想不到,當(dāng)年風(fēng)流倜儻的語文老師竟然是一個糟蹋老頭子了,我驚訝于他的變化,后來他告訴我老婆死了,孩子們成家了,只剩下他自己過日子了。

憐憫就是那時候升起來的,也許還有愛慕的成份,以后每次去朱家鎮(zhèn),我都要去看他一眼,給他洗洗衣服做做飯菜,算是重溫舊夢。但我只是照顧他,并沒有什么其它的想法,我不想給他帶來什么麻煩,更不想給自己的家庭帶來什么裂痕。

雖然我每次去都小心翼翼的,但還是被大樹捕捉到了風(fēng)聲,有一次大樹跟蹤而至,我無話可說。

大樹說,我對你不好嗎?

我搖搖頭,在我生了兒子以后,不管是大樹還是公婆,我都無可挑剔。

那是為什么?你要給我一個答案。

我說,我們之間什么也沒有,我只是可憐他,他是我的老師。

我知道你們那些臭事,什么也別想瞞住我!

你想怎么做,大不了離婚。我的氣也上來了。

這是你說的!大樹恨恨的,別說我對你不客氣。

我不再搭理大樹,我想與其爭辯,不如什么也不說效果更好。

但是大樹把我爹娘、五叔都喊了過來,那一刻,我無話可說。

爹娘當(dāng)然都是暴風(fēng)驟雨,而五叔卻冷靜的出奇。五叔曾偷偷地問我,你喜歡他嗎?我點點頭。五叔說,喜歡也分好幾種,一種是想嫁給他的那種,一種是不想嫁給他卻背地里偷偷摸摸來往的,還有一種就是你這種,只是照顧他。你現(xiàn)在有孩子有家了,自己多考慮考慮,人言可畏啊。在那種時候,五叔這樣的話是很令人溫暖的,經(jīng)過長時間的考慮,我放棄了這種情感。

8

推開虛掩的房門,一股中藥味撲鼻而來。

我說,老師。

半響兒,才有微弱的聲音傳出來,誰呀?

我挑簾而進,屋子里的狀況讓我吃了一驚。

我的語文老師半臥在床頭,面容消瘦而無力。

我說,老師,你怎么了?

哮喘,喘不上氣來。

孩子們沒來嗎?

剛走,他們都有工作,耽擱不起。

那也不能沒人照顧?。?/p>

你怎么又來了?趕快走吧,別再給自己添亂了。

我愿意。那一刻,我無由地狠下心來。

我拿了毛巾,澆了熱水,擰干,然后給他輕輕地擦去臉上的污垢。我的語文老師,曾經(jīng)那么漂亮的一張臉,此刻卻被時光侵蝕地失去了原來的模樣。我的手劃過他的臉頰,我好想捧住那張臉,輕輕地吻一下。

不知什么時候,老師輕輕地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抬起來放在他的胸口。謝謝你了,小鳳。

我看著他的眼睛,曾經(jīng)那么迷人的眼睛,現(xiàn)在依舊放射著那種熟悉的光芒。我的手就放在他的胸口,一點點感受他的心跳。

時光好像靜止了一樣,偌大的房間里只有我和語文老師的呼吸。

再找個老伴吧?我凝望著他。

誰會喜歡我這樣的糟老頭子?

可是你這樣下去,怎么能叫人放心。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老師,還記得我當(dāng)初給你寫的那封信嗎?我記得是這樣寫的:當(dāng)你老了,我會陪伴在你身邊。

他笑了笑,依舊是我熟悉的笑容,就是這笑容,迷失了我的青春歲月。一切都過去了,老師嘆口氣,你趕快走吧,別再來看我了。

我搖搖頭,我堅定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我。我輕輕地擁住了我的語文老師,在我的懷抱里,我的老師就像一個孩子,他閉上了眼睛,我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從老師家里出來,我故意拐了幾個彎,說是什么也不怕,可內(nèi)心還是有一種擔(dān)心。

在我從一個胡同拐出來的時候,背后忽然傳過來一個聲音:是小鳳吧?

我停住車,扭頭看去,卻是一個陌生的老女人。

我是劉蘭芝,你應(yīng)該認識我。

啊,我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這就是在我們家里引起軒然大波的劉蘭芝啊,我早就沒她的印象了。

我早就看到你了,一直在這里等你。

鬼才相信她的話。我說,你有事?

當(dāng)然啊,到我家里坐會兒吧?

不用了,我還有事。雖然我內(nèi)心里支持她和我五叔的婚事,可是猛一看見她,還是有了微微的抵觸。

我和你五叔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我點點頭。

我知道你和你五叔關(guān)系最好,你要多幫幫你五叔。

我說,你們是不是有點太著急了?

不是我著急,是你五叔著急,你看你五叔,現(xiàn)在都成什么樣子了,你不心疼嗎?

我不說話。

她又說,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還要喊我五嬸呢?

我說,你只是我的嬸子,我的五嬸早就死了。

她臉色變了一下,不管怎么說,嬸子需要你幫忙,你五叔也需要你幫忙。

我說,你們是死灰復(fù)燃吧?

她怔怔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說,不是復(fù)燃,是舊夢重溫。

9

舊夢重溫,多好的詞匯啊。我想我五嬸活著的時候,五叔和劉蘭芝就沒想過舊夢重溫嗎?一切都是個謎,每個人都有謎一樣的私人世界。

走在路上,我想當(dāng)年,五叔和劉蘭芝之間肯定是有過曖昧關(guān)系的,現(xiàn)在即便是劉蘭芝不主動找上門,我五叔也會去找她的。難怪劉蘭芝這么多年一直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不再嫁人,原來她是心有所屬啊。

現(xiàn)在的五叔,光棍一條,雖然生活在農(nóng)村,可卻是有退休金的人啊,每月2000多元的退休金,這老頭去哪里找啊,別說劉蘭芝,就是李蘭芝,張?zhí)m芝也會上趕著五叔啊,何況五叔也喜歡劉蘭芝呢,這事兒,誰也攔不住,該來的早晚要來。

接近村莊的時候,我遠遠地就看見了大樹,他站在村口張望的樣子有些孤單。我知道他肯定是在等我,可是離天黑還早著呢。

我說,你站在這里干什么?

你說呢?大樹皺起眉頭,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多么晚?天黑了,還是該睡覺了?不知道為了什么,自從去年和語文老師的不期而遇,我對大樹就越來越看不順眼了,我不知道自己當(dāng)初怎么會嫁給他,要文化沒文化,要本事沒本事,天天就知道喝兩口酒,到大街上和小媳婦們打情罵俏。

你爹說你早回來了?

干嘛,還跟蹤我?。坷夏锵肴ツ睦锞腿ツ睦?!我把自行車甩給大樹。

你發(fā)什么火啊?我不過是問問。

有什么可問的,我去看我老師了,不行嗎?

看你,大樹停下腳,你可是說過,不再和他來往了。

我斜大樹一眼,看他認真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多少有些過火,就說,我說看他就看他去了,你還有沒有腦子?

這幾年,可能是隨著年齡的增大,大樹對我的依賴性也越來越重了。雖然去年的語文老師風(fēng)波,我和大樹第一次出現(xiàn)感情危機,可是大樹并不想真正離開我。他喊去我的爹娘、五叔,也不過是想證明我的不對。但是那一次,我卻第一次有了離開大樹的念頭,在那時候,我才知道,在我的情感世界里,也有著“舊夢重溫”這個詞語的。但我爹娘不同意,甚至有一次我娘說,那個糟老頭子有什么好,好好過日子,千萬別有什么非分之想,大樹那人還是不錯的。

我知道我娘說得沒錯,但是感情是來不得半點虛假的。我對我娘說,你說我爹有什么好?

我娘白我一眼說,女人家,不就是嫁人過日子嗎?誰好,誰壞,哪有那么稱自己心的,跟誰過不是一輩子。

聽上去娘的理論似乎沒錯,可是在我的心里,還是想有一種背叛。我這時候才明白當(dāng)年五叔為什么拒不認錯,也許在他的心里,真正喜歡的人才是他生活中真正需要的人。

可是看看兩個孩子,我心里的那種沖動還是慢慢的熄滅了,女人家,好好的相夫教子,這就是最好的歸宿。放眼整個農(nóng)村,有多少是有真正愛情的。一代又一代,不都是隨波逐流,閉著眼睛生活。我覺得劉蘭芝和五叔現(xiàn)在一點錯也沒有,人生苦短,就要及時享受人生。

10

小亮來找我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月之后的事兒了。這期間,我雖然也往爹娘那邊打過幾個電話,但是他們都寥寥幾句,顯然不愿意讓我多參與此事。我想即便是小亮不來,我可能也會去找他的。

小亮一進家門,話還沒說,眼圈先紅了。

我說,小亮,別著急,有話慢慢說。

小亮擦擦眼睛,緩和了半天,才說,姐,你說我爹他還讓家里安靜嗎?那個老太婆不僅搬來住了,還帶來一個女兒,說什么要認祖歸宗,這不明擺著看上我爹的那點退休金了。

我吃了一驚,莫非這一切是真的嗎?

我想起在我五嬸的葬禮上,我五叔曾一個人站在五嬸的棺材面前,流著淚說,我還有個秘密沒告訴你,你怎么就走了???說實話,這么多年五叔和五嬸雖然前半生磕磕絆絆,但后半生兩個人的感情還是不錯的,關(guān)鍵是我五嬸那人脾氣好,照顧得我五叔周到。如果不是我五叔自己在那里說,誰知道他還有什么秘密?在那么多人的注視下,我擔(dān)心五叔會說出什么過分的話來,就趕緊打斷了他,我說,你的秘密大家早就知道了,別說了。也許五叔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也許是我的打斷提醒了他,他一邊擦眼淚,一邊退到廂屋里,一個人默默地傷心?,F(xiàn)在想來,莫不是私生女就是五叔要說出來的秘密嗎?

五叔突然多出的私生女多少讓我有些嫉妒,都說人生沒有圓滿的時候,也許私生女的出現(xiàn)就是來彌補五嬸突然離去的缺憾的。

我說,小亮,敢肯定那是你爸的女兒?

小亮說,那個老太婆這樣說,誰知道是真是假?我娘前腳剛走,我爸就不讓我們安生。

我說,我們應(yīng)該理解他,你看他蒼老的樣子。

理解,我們不理解嗎?好吃好喝地照顧著他,可他卻來這一套。姐,你趕快回去勸勸他吧,大家都知道我爹最喜歡你,要不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理解小亮的心情,我們所有的堂兄妹當(dāng)中,小亮和我的關(guān)系最近,有什么話都想跟我說,這可能得益于我從小帶他玩的緣故吧。

我說,我想聽聽你們兄弟的意見,你爹這事到底能不能成?

沉默了一會兒,小亮說,看他那樣子也怪可憐的,我們也不是不同意,可是他總得給我們兄弟一個說法,這日子以后該怎么過?

我說,你想怎么過?

這不明擺著的事情嗎?他的存款,房子,還有其他的,莫不是都給那兩個女人?

哦,看著激動的小亮,我一下子明白了。我說,這事好辦,只要你有想法,這事就能撮合好。先喝點水,我拿點東西咱們就走。

正整理著我要帶的東西,大樹就湊過來,你這是晚上不回來了?

我斜了大樹一眼,你說呢?要不你跟我一塊去。

我去干啥?那是你們家的事情。

知道就好,我又剜了大樹一眼,該干啥干啥去,別在這兒膩歪我!

大樹訕訕地笑笑,看著我和小亮走出家門。

11

我和小亮剛走進胡同,就遇上了二嬸。

二嬸說,小鳳,你可回來了,你看看你五叔和劉蘭芝那個樣兒,真讓人惡心。

我看看小亮,他扭過頭去,似乎并不在意二嬸的說詞。

我知道二嬸的心結(jié),一時也不好說什么,只是說,讓我去看看。

走進五叔的屋子,劉蘭芝果然也在。她和五叔坐在炕角的兩邊,顯然是沒料到我的出現(xiàn)。

我沖劉蘭芝點點頭,其實從那天遇到她,她托付給我的事兒我一句也沒跟大家說,其實內(nèi)心還是有一種抵觸的,現(xiàn)在看來,光抵觸是不行了。

我說,劉姨,你過來了。喊她姨,真的是不情愿的,但是為了安慰五叔,我還是強迫自己喊了出來。

聽到我的稱呼,劉蘭芝顯然很驚訝,她猶豫了一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大侄女,你說,大家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我只不過想好好地照顧你五叔,難道還錯了?

我說,這一點沒有錯,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一個個像仇人似的,我招誰惹誰了?劉蘭芝依舊憤憤不平。

我說,其實挺好的事情,就是沒把過程走好。這個家的確是像我五叔原來說過的,不是誰想來就來,誰想走就走的。關(guān)鍵是看你怎么來,怎么走?

你說怎么走?五叔和劉蘭芝一齊把目光對準(zhǔn)我。

我說,劉姨來了,最起碼要有個儀式,讓所有的家人都認識一下吧?

這話在理兒,五叔說。

像你們這樣偷偷摸摸地搬到一塊住,別說小亮他們,我就有意見。再說了,我五嬸剛走還沒一年,你們是不是應(yīng)該照顧一下我五嬸呢?

五叔和劉蘭芝面面相覷。

這事需要我爹娘出頭,我爺爺奶奶沒了,我爹娘就是家里的老大,說話有份量啊。

是啊,可是你爹不想管我的事情。

我爹那里我去做工作,五叔你放心。

五叔點點頭。

然后呢,五叔,把你的財產(chǎn)跟兩個兒子都明分了,劉姨又不是貪戀你的錢財,夠你們吃喝就可以了。你說是嗎,劉姨?

劉蘭芝點點頭。

就他們那態(tài)度,我一點都不想給他們!五叔憤憤地說。

這怎么行?原來好好的一家人,為什么成了現(xiàn)在這樣子?還不是因你而起。

我,還都是我的不是了?

本來嘛,解鈴還需系鈴人。還有二嬸那邊,你也要做做工作。

她怎么了,跟著添什么亂?五叔疑惑道。

還不是你當(dāng)年反對人家再嫁,現(xiàn)在可是你再婚啊。

這不是時代不同了嗎?

是啊,時代不同了,也需要你有不同的表現(xiàn)啊。

哦,這倒是我沒想過的事情。

看他們情緒穩(wěn)定下來,我轉(zhuǎn)向劉蘭芝,你女兒的事,是真的?

這得問你五叔?劉蘭芝把目光轉(zhuǎn)向五叔。

我怎么知道?五叔低下頭,你現(xiàn)在突然說出來,我怎么知道孩子是誰的?

你看看她的眉眼,是不是你們老劉家的樣子。保密了這么多年,還不是為了你!

五叔低下頭,顯然,這樣的事情很讓他窘迫。

我說,這事也好辦,現(xiàn)在科學(xué)技術(shù)這么發(fā)達,驗一下DNA,什么都知道了。

對,驗一下,劉蘭芝附和道,看我是不是說了假話?

12

經(jīng)過我的勸說,我爹終于答應(yīng)要主持五叔的再婚大事了。

我爹說,一想這事就頭疼,這個老五,純粹是自找麻煩。

我娘說,誰讓你是老大呢?你要是不嫌老劉家丟人,我就去出頭露面。

行了行了,女人家頭發(fā)長見識短的,還嫌家里不亂嗎?

我爹主持的家庭會議我也參加了,這是我爹要求的,我爹還囑咐我說,要是我哪里說得不周到,你就補充一下。我點點頭,自從發(fā)生了我和語文老師之間的事情之后,我爹就沒給過我正眼,現(xiàn)在好了,我成了他的堅強后盾。

那次家庭會議我爹主持的很不錯,那是我見過的我爹做的最漂亮的一件事。根據(jù)我列出來的幾條,我爹侃侃而談,首先讓我五叔亮出了他的家底,然后二一添作五,除了留下自己的生活需要之外,都分給了兩個兒子。然后又把房子的所有權(quán)也留給了小亮兄弟。至于那個認祖歸宗的女兒,等確定了以后再說,但劉蘭芝的女兒當(dāng)場就很淡定地否了,她說,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我爹娘幸福。這話說的,真讓我們慚愧。最后我爹又說,即便劉蘭芝搬過來,也要等到五嬸周年之后。五叔和劉蘭芝當(dāng)場表示沒問題。那次的家庭會議開得相當(dāng)成功,即便是二嬸,一句話也沒說,盡管她一直在那里隱忍著。

后來五叔對我說,鳳丫頭,五叔真沒白疼你,要不是你,這事還真不知道亂成什么樣子呢?

我笑笑說,五叔,你可以告訴我你曾經(jīng)想告訴我五嬸的那個秘密嗎?

五叔怔了一下,說,我只是想告訴她,那年我和劉蘭芝的事是真的。

我說,想不到我的五叔也這么多情。

五叔說,她是我當(dāng)年工友的老婆,工友因工死亡后,我就受工友之托一直照顧她,沒想到她會愛上我,哎,往事不堪回首啊,好在你做了偵探,挽救了一個家庭。

我笑笑說,五叔不怪我就好。

五叔早就忘記了。

一年后,在五叔和劉蘭芝的簡單婚禮上,發(fā)生了兩起不大不小的事情。先是小亮忽然放聲大哭,弄的氣氛相當(dāng)?shù)膶擂?。再是我二嬸,不小心摔了一個碗,但明白人都知道她是故意的。連我娘都說,給老五個警告也沒啥不對的。

從五叔的婚禮回去的路上,大樹一直心事重重的,似乎一直想說什么,但又不那么痛快。我說,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干什么像個娘們兒似的!

大樹說,我說出來你別著急啊。

我說,我著什么急,我今天很高興呢。

大樹說,我前天去朱家鎮(zhèn)辦事,聽人們說你的語文老師去世了。

我停住腳,一眼不眨地盯著大樹,直到大樹有些慌亂地說,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給我走開!我騎上自行車,拋下大樹,瘋狂地蹬起來。

在一個無人的莊稼地里,我放聲大哭,我知道,從此我再也不會牽掛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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