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遠
(中共江西省委黨校,江西南昌 330108)
“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是國外金融制度范疇絕無僅有的、極富中國特色的、涉及政治與政黨體制以及經濟與金融體制的綜合范疇。加強和改善對金融工作的領導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包括各級地方黨委)所面臨的全新課題,與之相關的體制機制亟待創(chuàng)新與完善。本文基于政黨政治學、黨的建設學說及金融學等多學科理論與方法,嘗試在金融工作這個專門領域中探索地方黨委領導制度的建構規(guī)律。由此,既擴展并深化了黨的制度建設研究,又可有力地推進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金融制度建設研究,還有助于促成黨建與金融兩大研究領域的跨學科研究。
“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1]。然而,國外政治學界卻主要從“執(zhí)政”而非“領導”的角度研究中國共產黨,杜鴻林、王其輝對這方面研究進行了綜述。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則是自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國內學界始終關注的核心命題。所以,支撐本文研究的學術文獻資源主要來源于國內。進一步看,本研究主題主要是從地方黨委這個“具體層次”和金融工作這個“具體領域”,即“兩個具體”的角度深入探索黨的領導體制機制創(chuàng)新,很顯然,這將是一次重要嘗試。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四十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地方各級黨委和政府要按照黨中央決策部署,做好本地區(qū)金融發(fā)展和穩(wěn)定工作”。顯然,上述“兩個具體”的嘗試非常必要,而已有理論與實踐探索又為“兩個具體”的嘗試提供了重要支撐。
就前一個“具體”而言,國內現有理論成果對本研究提供了重要支撐和指引。(1)理論界關于黨的“領導”與“執(zhí)政”的區(qū)分為本研究準確把握地方黨委領導體制機制提供了必要指引。(2)地方黨委領導在黨中央集中統(tǒng)一領導架構中的重要性和基礎性得到一致肯定。(3)有研究界定了地方黨委領導體制機制的內涵及其研究范疇,并區(qū)分了“體制”和“機制”。(4)黨委會制度無疑是地方黨委領導體制機制建設的重點,2006、2011及2016年地方黨委換屆過程更成為學界熱點,主要涉及常委會制度、民主集中制與決策機制、地方條塊工作關系的處理、應對網絡輿情能力、應對危機的政治動員能力等研究議題。其中,地方黨政關系以及政治協(xié)商制度在地方黨委領導制度中以及協(xié)調中央與地方黨委關系中的作用研究等方面都取得了明顯進展。(5)還有學者提出應深入探索具體工作領域中黨的領導體制機制建設,這為本研究提供了直接指引。
就后一個“具體”而言,已有的實踐經驗尤為豐富,相關理論成果不斷增加,為本文研究提供了較強支撐。一方面,自建黨初期開始,中國共產黨對金融工作中的領導體制機制建設進行了長期不懈探索,實踐成果體現在各歷史時期黨組織制定并發(fā)布的決定、決議案、章程、宣言、條例、規(guī)劃、通知、意見、布告、規(guī)定、實施辦法等諸多形式中。另一方面,相關理論研究也已在逐步推進,主要涉及如下議題:(1)進一步明確了金融工作中黨的“領導”的具體內涵,有研究提出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應包括政治領導、思想領導、組織領導。(2)各時期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建設的經驗得到總結,有研究梳理了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領導金融工作的體制機制創(chuàng)新歷程與經驗。有研究從開展經濟形勢教育、開展精神文明建設與反腐倡廉活動、黨的理論創(chuàng)新能力以及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提升等方面概括了金融工作中黨的領導體制機制建設成就。有研究分析了亞洲金融危機背景下黨領導金融工作的體制機制創(chuàng)新。有研究從金融宏觀調控體系、金融監(jiān)管體制以及金融組織體系等方面分析了金融工作中黨的領導體制機制建設經驗。有研究梳理了黨的十八大以來黨領導金融工作的體制機制創(chuàng)新成效。(3)黨領導金融工作的微觀基礎即金融系統(tǒng)黨的建設也備受重視,提出了諸如加強和改進黨的建設是金融業(yè)科學發(fā)展的重要法寶,應從思想、組織、機制等方面強化金融業(yè)黨的建設以及金融機構黨建對金融機構具有積極效應等觀點。(4)金融工作中黨的領導體制機制所涉及的各類關系逐步成為研究的重點,有學者關注了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與金融法治間的關系,有學者研究了金融工委、金融機構黨委以及金融法治三者間的關系架構,有研究探討了黨的領導與金融機構公司治理間的關系。
綜上,該領域已有的實踐與理論探索是富有成效的,但仍有兩個方面值得特別關注:其一,基于政治學乃至跨學科的研究成果仍亟待充實。由于不少成果出自各時期各級黨的組織尤其是金融系統(tǒng)工作者,史料梳理及工作性文獻相對較多,其工作性、操作性特征較為明顯,而學理性研究文獻則相對較少。應該看到,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及其制度建設屬于政治學研究領域,但又涉及金融學。從已有文獻看,我國金融學界往往重點關注金融機構、金融市場和政府金融監(jiān)管,而政治學界又側重探討黨的領導及其制度建設的一般規(guī)律。金融工作既有各項工作的一般性,更有自身的特殊性。黨領導金融工作既要遵循領導各項工作的一般規(guī)律,更要探索領導金融工作的具體規(guī)律。這意味著我國政治學界應聯合金融學界共同承擔起該項研究任務,更多關注金融工作中黨的領導體制機制創(chuàng)新。其二,聚焦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的研究仍亟待加強。這與我國金融事權長期集中于中央的實際情況有關,而隨著近年來我國金融發(fā)展形勢的變化,地方黨委已成為黨中央集中統(tǒng)一領導金融工作的必要延伸和基礎力量。由此看來,新形勢下地方黨委領導金融工作的體制機制創(chuàng)新及其研究已迫在眉睫。
“領導性政黨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中要為社會提供動力以適應不斷發(fā)展的社會”[2]。本文致力于為構建在理論上可靠、在實踐中管用的地方各級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提供初步思路,對將“黨的領導”深深植入金融體系、推動構建具有新時代“中國風格”與“中國元素”的地方金融治理體系進行初步探索,為謀求超越西方通行的金融治理模式、從根本上破解地方金融治理難題這一遠景目標提供初步的基礎研究成果,“西方國家衰弱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在國家治理這一重大問題上,政黨之間難以形成共識,執(zhí)政黨拿不出具有說服力的解決方案,缺少前瞻性和實效性的社會、經濟、外交政策”[3]。由此,既有望深化地方黨委領導制度研究,又可拓展金融體制機制研究視野與空間,強化金融體制機制研究的“中國特色”,同時還有助于在政治學、黨的建設與金融學之間建立密切的學術聯系。
為此,圍繞本文的研究對象,有必要明晰以下三點:其一,“新時代”是本文研究的時間維度和重要背景,它對黨的建設的科學化水平和我國金融現代化發(fā)展水平都提出了更高、更新的要求。其二,“地方黨委”包括省、市及縣各級黨委,是本文研究的主體,“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是“黨中央對金融工作的集中統(tǒng)一領導”的延伸與實現形式。同時,鑒于金融運行與金融事權劃分的復雜性,地方各級黨委之間又應有科學合理的分工與協(xié)調。其三,“領導體制機制”是本文研究的聚焦點。需要強調兩點:一要區(qū)分但又不能割裂“領導”與“執(zhí)政”。二要區(qū)分“領導體制”與“領導機制”?!邦I導體制”主要涉及“誰領導”、“領導誰”,而“領導機制”則往往涉及“如何領導”、“領導效果”等。一般而言,“領導體制”相對穩(wěn)定,而“領導機制”則較為具體細致且靈活可變。新時代我國金融發(fā)展形勢為黨的“領導體制”尤其是“領導機制”創(chuàng)新提供了廣闊空間。
確立新時代金融工作中地方黨委領導體制機制的理想模式,前提是對其中涉及的若干關鍵問題和主要關系進行科學解析。下文將根據新時代黨的建設新要求以及我國金融工作特點尤其是其發(fā)展新形勢和新要求,對若干關鍵問題或主要關系進行深入探討,力求全面體現“新時代”及“金融工作”這兩大元素。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7年全國金融工作會議上指出:“必須加強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這一論斷既是對共產主義經典作家的政治經濟學的根本遵循,又是“黨是領導一切的”的必然要求,也充分體現了我們黨對新時期金融與金融工作的高度重視,更體現了對黨領導金融工作能力與水平提升的迫切要求。具體分析如下:其一,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同時也是培育形成“資本”的重要機制,甚至后者還是前者的前提和依據??枴ゑR克思曾在《資本論》及其手稿中系統(tǒng)地描述并批判了資本邏輯(包括金融資本),“如果說信用制度表現為生產過剩和商業(yè)過度投機的主要杠桿,那只是因為按性質來說具有彈性的再生產過程,在這里被強化到了極限”[4],這為我們黨加強對金融工作的領導提供了極為重要的啟示。由此看來,“加強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是確保金融正確發(fā)展方向的根本政治保證。其二,國內外實踐均顯示,金融運行極易脫離實體經濟,金融市場的投機沖動極易形成并蔓延,金融往往成為經濟“脫實向虛”的“導演”。由此,金融與實體經濟關系的“糾偏”也離不開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其三,“金融是國家重要的核心競爭力,金融制度是經濟社會發(fā)展中重要的基礎性制度”[7],但更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這主要源于金融運行的非穩(wěn)定性。筆者運用國家統(tǒng)計局有關數據,對1979—2017年我國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一二三各產業(yè)增加值增長率以及金融業(yè)增加值增長率進行了詳細比較,發(fā)現金融業(yè)增加值增長率較其余四個指標的波動性顯著得多。隨著我國金融規(guī)模的不斷擴張以及我國經濟市場化與經濟全球化的不斷深入,金融波動的負外部性將會愈發(fā)強烈,對我國經濟金融運行乃至黨的金融工作帶來嚴峻挑戰(zhàn)。其四,進一步看,根據黨中央關于“金融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的判斷,金融愈益成為治國理政的重點領域,金融治理現代化水平已成為衡量各國現代化水平的重要方面,中國共產黨必須通過加強對金融工作的領導來引領我國金融治理,而其前提則是領導力的提升,根本則在于領導制度的優(yōu)化。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7年全國金融工作會議上進一步明確指出:“做好新形勢下金融工作,要堅持黨中央對金融工作集中統(tǒng)一領導”。應該認識到,“堅持黨中央對金融工作集中統(tǒng)一領導”是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的“基本內核”,也是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的基本形式,是黨的組織制度的內在要求,更是金融與金融工作的特殊運行屬性所提出的要求。這一制度安排既維護并體現了黨中央在金融工作中的領導權威,又有助于確保黨領導金融工作的方向正確性與運行有效性。具體分析如下:其一,我們黨實行民主集中制的組織制度和領導制度,下級服從上級是維護黨的組織統(tǒng)一與健全的基本要求,正如“對于同一組織(無論是黨的組織還是政府系統(tǒng))來說,在中央和地方的關系或組織結構上實行某種‘集權制’,這是天經地義的,無可指責的”[6]。其二,“堅持黨中央對金融工作集中統(tǒng)一領導”是基于我們黨對金融與金融工作特殊屬性的深刻把握。從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運行層面看,波動依然是常態(tài)現象,這種波動意味著各項宏觀經濟指標之間動態(tài)的、自洽性的調整,但這種波動應該受到約束,也就是應在合理區(qū)間波動,否則就會給經濟社會帶來強烈沖擊。近年來,我國在大力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同時,仍十分關注宏觀調控的方式、力度與節(jié)奏的優(yōu)化,其中,金融發(fā)揮著宏觀調控的工具和重要傳導渠道等“雙重”作用。作為宏觀調控工具的金融工作自然屬于中央事權范圍,應由黨中央集中統(tǒng)一領導。同時,金融貨幣政策目標的調整所帶來的復雜性(從以往的單一總量調節(jié)向總量與結構兼顧)以及金融貨幣政策傳導過程的復雜性(如經常面臨“米德沖突”)均對金融工作提出了越來越高的要求,而黨中央的集中統(tǒng)一領導顯然有助于從政策、工具、力度、信息等方面系統(tǒng)應對上述復雜局面。因此“堅持黨中央對金融工作集中統(tǒng)一領導”就是要確保金融的“雙重”作用的有效發(fā)揮,并在理論與實踐兩個層面全面超越所謂主流的西方金融治理。其三,金融運行所帶來的資金運動具有極強的跨時空流動性,隨著信息的日益充分以及交易方式與手段的日益豐富,這種流動性呈現越來越強的態(tài)勢。由此,加強頂層觀測與頂層設計十分必要。由此看來,堅持黨中央對金融工作集中統(tǒng)一領導恰恰源自金融自身的運動屬性。
如何認識并處理金融工作中黨中央集中統(tǒng)一領導與地方黨委領導間的關系呢?總的來看,兩者是矛盾統(tǒng)一體,既有主次關系,又有互補關系,具體如下:其一,黨中央對金融工作的集中統(tǒng)一領導是地方黨委領導金融工作的重要保障和堅強指引,因而也是當然前提。隨著金融工作復雜性及嚴峻程度的不斷提高,黨中央在金融工作中的政治動員能力與決策能力是黨的領導力的關鍵要素,不可或缺,這種領導力是地方黨委所不具備的。其二,黨中央對金融工作的集中統(tǒng)一領導又離不開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隨著我國金融業(yè)規(guī)模與結構的不斷發(fā)展,地方金融法人現象與活動越來越頻繁,這對地方黨委加強金融工作的領導提出了直接要求。除此以外,金融工作中地方黨委的作用還體現在通過報告制度向黨中央提供新信息和新動向,以及執(zhí)行黨中央的決策并反饋決策效果等兩方面。無論是新信息的獲取還是執(zhí)行中央決策,地方黨委都必須通過在地方開展領導工作來實現,即圍繞金融工作要求進行權力范圍內或授權范圍內的政治領導、思想領導以及組織領導。進而言之,我國區(qū)域間發(fā)展差距依然存在以及區(qū)域間發(fā)展差異長期存在的客觀性要求地方黨委在貫徹中央決策部署的過程中保持適度且積極的“創(chuàng)造性”。盡管“黨中央集中統(tǒng)一領導”并不排斥因地制宜(事實上,近年來黨中央各項政策都已逐漸包含著區(qū)域性因素),但這都是基于地方創(chuàng)新試點之后的政策反饋與調整。我國金融發(fā)展有著重要的區(qū)域空間特征,各區(qū)域金融發(fā)展水平的差距與金融結構的差異對地方黨委領導工作提出了差異性要求,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因此具有一定的相對獨立性。從這個意義上講,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自然就成為黨中央對金融工作集中統(tǒng)一領導的延伸與深化。
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那么,金融工作與其他經濟工作乃至其他所有工作相比,對地方黨委領導(含領導體制機制)的要求是否一致?如果不一致,區(qū)別在哪里?盡管所有工作都要堅持黨的領導,但這并不意味著所有工作對黨的領導的具體要求完全一致。
需要強調的是,黨和政府是不同的組織形態(tài),黨的作用體現為“領導”,側重于宏觀與導向,而政府的作用則體現為“執(zhí)行”,意在對紛繁復雜事權的詳盡的梳理、執(zhí)行與監(jiān)督、反饋,側重于微觀與操作。由此,我們認為,黨中央與各級地方黨委在領導黨和國家各項事業(yè)中的關系并非中央政府與各級地方政府之間的財權與事權關系,這是由“黨的領導”的政治屬性決定的,“黨的領導”并非具體的政府“事權”。
基于上述判斷,從導向上看,金融工作與其他各項工作對地方黨委領導所提出的要求是基本一致的,也就是說,黨的領導的基本原則、基本模式、基本主張及終極目標等方面始終是一致的;但從操作層面看,也就是從領導體制尤其是機制層面看,則必然存在一定的差異性。由此可以看到,在黨的領導體系中,領導體制機制是相對較為活躍的部分,其適應性調整的空間較大,其中,領導“機制”尤為明顯。
黨的領導體制機制之所以具備且需要較大的適應性調整空間,主要源于黨所領導的各項工作的差異性。不同領域工作所涉及的直接或間接的利益相關者范圍與程度各不相同,于是,其復雜性和影響力也就各不相同。黨領導各項工作的體制機制設計必須基于這些方面來詳細考量?!敖鹑谥贫仁墙洕鐣l(fā)展中重要的基礎性制度”[7]、“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以及“金融是現代經濟的血液”等判斷均體現了金融對經濟影響的廣度和深度,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設計必須適應金融運行特征。進而言之,由于金融運行難免投機性和盲目性,于是,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不僅需要適應而且更需要引領金融發(fā)展。從更高要求以及從“應然”角度看,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應位居我國金融治理的“頂端”并更多地體現在引領現代金融發(fā)展上,被動“適應型”的領導模式并不能體現黨的政治優(yōu)勢,這恰恰是我國與西方主流的金融治理模式的根本性差異。
不過,需要強調的是,黨的領導體制機制在各項工作中存在一定的差異并不意味著要在各項工作中建立相互獨立的領導制度,否則就會帶來高昂的執(zhí)政成本。為此,應盡可能在相似工作領域內建立具有一定普適性的領導體制機制。
為實現上述目標,本文認為,完善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設計須遵循以下基本原則:一是堅持民主集中制原則。結合金融工作的特殊性,對地方黨委會“民主集中制”的具體實現形式進行科學大膽的創(chuàng)新設計。二是堅持各領域工作有別的原則。金融風險的潛在性、突發(fā)性和破壞力決定了地方黨委必須具備足夠的應急處置能力,而這種能力則有賴于黨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三是堅持因地制宜的原則。各地金融發(fā)展水平的差異決定了地方黨委領導態(tài)度與方式方法的差異,進而影響到黨領導金融工作的體制機制設計。四是堅持層級有別的原則。地方金融事權應主要集中于省級,省級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省級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應更為完整健全。五是堅持各類金融機構與金融活動有別的原則,使制度設計更趨精細化和專業(yè)化。
地方金融治理體系包括“上層建筑”部分和“基礎”部分。地方黨委是受黨中央或上級黨委的委托來行使領導權的,必須準確全面地表達和傳達黨中央的領導意圖。同時,還須將貫徹過程中所出現的各種情景與收到的反饋向上級黨委直至黨中央報告,成為黨中央的“參謀”。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居于地方金融治理體系的“頂端”,是地方金融治理體系的“上層建筑”的核心,但非全部,該“上層建筑”部分還包括受地方黨委直接或間接領導的一系列公權機構和非政府組織,如地方人大、地方政府、政協(xié)、金融監(jiān)管地方分支機構以及金融行業(yè)自律組織等等。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必須通過受其直接或間接影響的眾多的、各司其職的公權機構和非政府組織的職能與行為來實施和體現。
地方金融治理體系的“基礎”部分則是地方金融市場體系,不過,這里的“基礎”不同于“經濟基礎”,也即地方金融市場體系并不能“決定”地方金融治理體系中的“上層建筑”。相反,地方黨委的領導較地方金融市場體系更具主動性,處于引領地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發(fā)展對黨的領導所帶來的巨大挑戰(zhàn),決定著中國社會主義建設需要具有特別強的領導主體和領導力量”[8]“高質量的政治績效無疑將會對現代國家建設,尤其是經濟社會建設,發(fā)揮巨大的政治反作用力”[9]。而與此同時,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也須尊重和維護市場紀律,不僅不能干擾甚至破壞地方金融市場體系與秩序,而且還須通過地方金融市場體系來傳導和實現其領導意圖。
顯然,上述討論將是一個極富理論與實踐價值的議題。作為“領導者”的地方黨委既要審慎運用領導權,又要提升專業(yè)分析與判斷能力,并積極運用領導權,深度介入地方金融市場體系,對涉及直接融資與間接融資的方方面面均應有準確細致的把握和判斷,尤其要對蘊藏于其中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和重大趨勢有足夠清醒的認識和評價,否則只能限于抽象、無效的“領導”,這對諸如地方黨委金融工作領導者隊伍建設、適應多層次金融市場需要的工作方式與機制的優(yōu)化等體制機制建設提出了重大挑戰(zhàn)和迫切需求,而現有的大多數地方黨委領導體制機制是難以適應新時代我國金融發(fā)展形勢要求的,“發(fā)展中國家為使其現代化進程順利進行,需要建立一個強有力的權威型政府,而要使政府有權威,又需要有一個強大的執(zhí)政黨為其后盾”[10],進而,就領導機制而言,劉偉所論及的“從‘嵌入吸納制’到‘服務引領制’”[11]的思路對本文研究具有一定的啟示價值。
不僅如此,黨在金融工作中領導能力的有效提升不僅取決于黨的領導體制機制的優(yōu)化,還取決于一系列其他因素,諸如地方黨政關系、人大的金融立法與監(jiān)督、政協(xié)的金融參政議政能力與水平、地方政府對金融工作的重視程度與專業(yè)水平、金融行業(yè)組織的協(xié)調能力與專業(yè)水平、金融機構黨組織戰(zhàn)斗力及其在金融機構公司治理中的地位和影響力。當然,地方金融組織體系的規(guī)模與結構也都對地方黨委領導金融工作提出相應要求。顯然,這些都是亟待研究的重要議題。
從領導金融工作的發(fā)展方向、基本原則及根本制度方面看,各地區(qū)地方黨委領導過程并沒有什么差異。但鑒于各地區(qū)金融業(yè)發(fā)展水平、實體經濟運行情況、地方金融治理利益相關方情況各異等原因,各地區(qū)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等具體方面仍會存在一定的差異。
前已述及,我國金融運行和金融工作均有著顯著的區(qū)域特征,這必然會對金融工作中地方黨委的領導體制機制構成重要影響。一方面,從領導主體角度看,各地區(qū)地方黨委組織隊伍(含黨代表、黨委委員及黨委常委)的成長狀況不一,金融工作專業(yè)化水平與工作歷練、對金融運行的科學準確認知能力、決策與科學預判水平以及制度創(chuàng)新能力等方面均不盡一致,這必然會影響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設計與安排。另一方面,從領導客體角度看,地方政府、人大、政協(xié)、監(jiān)管機構、金融行業(yè)組織以及第三方智庫等在執(zhí)行黨的金融工作方針政策過程中的認知能力、行動能力以及配合能力等所產生的結果均會傳導至地方黨委,并引起地方黨委領導體制機制的適應性反饋。同時,金融機構也是重要的領導客體,是黨的政策的傳導“目的地”,金融機構及其體系的運轉效率、金融與實體經濟循環(huán)狀況等都將衡量黨對金融工作領導的正確性與有效性。地方金融體系的結構、規(guī)模與效率必將影響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建設。
一般而言,市場化發(fā)育水平較高地區(qū)的地方黨委普遍較為熟悉金融工作,地方政府、人大、政協(xié)、監(jiān)管機構、金融行業(yè)組織以及第三方智庫的執(zhí)行與配合能力、金融機構體系的運轉水平等均較為理想,這些區(qū)域的領導體制機制已較為健全,體制機制運轉效率往往也較高;而市場化發(fā)育水平較低地區(qū)則大多存在體制缺口較大、機制運轉不暢的狀況,這些區(qū)域應成為加強黨對金融工作領導的重點地區(qū),其過程將呈現強制性變遷與誘致性變遷相結合的特征,也即:一方面要加強黨中央或上級黨委對這些區(qū)域黨委領導工作與制度設計的指導與督促;另一方面要加強區(qū)域間橫向比較與學習,發(fā)揮先進地區(qū)示范效應和落后地區(qū)后發(fā)優(yōu)勢;再一方面積極深化這些地區(qū)的經濟社會系統(tǒng)改造,大力推進改革開放力度。
地方黨委包括省、市、縣及鄉(xiāng)鎮(zhèn)各級黨委。各級地方黨委都負有領導本轄區(qū)金融工作的職責,而且領導工作中所遵循的根本原則、方向和制度也必須是一致的。但我們堅持認為,省級地方黨委應作為地方黨委的主要層級全面開展對金融工作的領導,而不能“上下一般粗”。由此,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建設也應主要體現在省級層次。于是,便形成了由黨中央“集中統(tǒng)一領導”與省級黨委“具體領導”相結合的金融工作領導體制機制。
本文之所以沒有將市縣鄉(xiāng)鎮(zhèn)地方黨委并列作為領導金融工作的重要主體,是基于如下三點考慮:其一,省市縣鄉(xiāng)鎮(zhèn)各級地方黨委的領導能力存在一定差異。省級黨委領導金融工作的條件與資源較為充分,而鄉(xiāng)鎮(zhèn)黨委主要關注涉農金融事業(yè)且因條件限制難以構建全面系統(tǒng)的金融工作領導框架,其重點領域也并非金融工作。其二,省級黨委在黨中央集中統(tǒng)一領導金融工作的前提下統(tǒng)籌領導地方金融工作既符合效率原則,又有助于防范因多級委托而可能造成的道德風險。值得強調的是,地方黨委在領導金融工作中不僅要自我約束,還要有效約束地方政府的“融資沖動”,這些都是地方黨委領導金融工作過程中必須遵循的基本原則和內在要求。一個時期以來,市縣兩級政府在預算外通過各種融資方式獲取了大量的資源,這一度成為地方黨委政府參與金融事務的重要方式,且已一定程度地損害了地方金融生態(tài)環(huán)境。其三,金融運行的較強外部性和資金流動的跨區(qū)域性,由黨中央集中統(tǒng)一領導和省級具體領導是較為適宜的。
金融工作中省級黨委的“具體領導”應體現為“承上啟下”,既要執(zhí)行并向下傳達黨中央在金融工作方面的方針政策,又要結合本區(qū)域金融與經濟運行現狀及趨勢,創(chuàng)新區(qū)域性金融工作思路,制定并在本區(qū)域實施符合黨中央金融工作方針政策的、更為具體可操作的地方工作方針政策,還要將實踐運行情況、實施效果和新的設想上報黨中央,供黨中央下一步決策參考。為此,省級黨委必須構建一套既不同于黨中央又不同于市縣鄉(xiāng)鎮(zhèn)的金融工作領導體制機制。當然,根據上述,各區(qū)域省級黨委的領導體制機制又須結合本轄區(qū)金融與經濟的實際來進行適應性設計。
我們始終認為,金融運行特征和金融發(fā)展趨勢是黨對金融工作領導體制機制設計的基本依據,隨著“互聯網+金融”的發(fā)展,金融新業(yè)態(tài)不斷涌現,資金流動的時空界限不斷被突破,由此引發(fā)的金融與經濟之間的沖突也不斷增加?;谶@一判斷,不同地區(qū)、不同層級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并不能相互割裂,而應該有機地耦合起來,形成聯動局面,這便需要在各地、各級地方黨委之間建立網狀的、相互聯結的體制機制,并和上述體制機制結合起來構成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群”。
基于上述論述,我們認為不同地區(qū)、不同層級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相互結合是必要與可能的,今后或可從以下八個重要“切入點”著手,全面系統(tǒng)完善地方黨委對金融工作的領導體制機制,這些“切入點”也將成為我們的后續(xù)研究議題:一要協(xié)調好“領導”體制機制與“執(zhí)政”體制機制的關系,發(fā)揮兩者協(xié)同效應;二要緊密結合金融工作特點與要求,以“民主集中制”原則為基本遵循創(chuàng)新地方黨委會制度,以“總攬全局、協(xié)調各方”為原則創(chuàng)新地方黨委與同級人大、政府及政協(xié)等方面關系。其中,圍繞深化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這個目標進一步創(chuàng)新黨的領導體制機制則有著十分廣闊的理論與實踐探索空間,也是我國“新型政黨制度”所蘊含的寶貴財富,劉家強提出的“切實踐行新型政黨制度的時代要求”[12]也充分地契合了這一趨勢和要求;三要在科學界定地方各級金融事權的前提下,更加重視省委這個層級的領導體制機制,充分發(fā)揮其“承上啟下”的作用;四要加強中央與省市縣黨委之間在金融工作上的信息共享與工作聯動;五要加強與國家金融管理部門地方分支機構之間的信息共享與決策聯動,逐步加強對非銀行金融機構和全國性法人金融機構地方分支機構的領導;六是金融工作的法治化趨勢對地方黨委領導體制機制建設提出了新要求;七是體制機制設計應充分考慮金融風險的潛在性與突發(fā)性,確保地方黨委具有足夠的抗壓、動員及快速決策等應急處置能力;八是制度設計還應充分考慮金融發(fā)展的綠色化、普惠化發(fā)展趨勢,確保地方黨委在金融發(fā)展方向的把握與選擇中具有較強的學習能力和糾偏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