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 英

梅洛·龐蒂的身體現象學強調身體作為“原初的認識主體”或者“身體—主體”的角色，人的身體被認為是“被動的物理生理客體”與“主動的能動主體”的結合①?，F代交互式傳播媒介的有效運行難以繞開身體媒介的橋梁，在時政報道的傳播中采用交互式設計文本，是注重普通公眾使用感受的體現，對重塑公眾認知、引導公眾行動有著重要的作用。意象圖式是在視覺、動覺經驗中反復出現的動態(tài)結構②。公眾以媒介用戶的身份活躍在社會化的傳播格局中，個體通過對身體知覺活動的描述，可以再現真實事件的歷史場景。隨著閱歷的增加和環(huán)境的變化，媒介用戶再現的場景能力也不斷提升，能將“舊聞”轉化成“新知”，或者強化已有的認知并選擇儲存。

時政報道不同于時政要聞般強調時效性。交互式的時政報道既服務于媒介用戶的意義生產過程，也服務于社會整體的發(fā)展，提倡媒介用戶積極利用身體進行體驗活動，身體在將外界信息加工成自我認知的過程中發(fā)揮著基礎作用。本文選取人民日報與網易新聞共同制作的H5《重返這五年》為研究文本，利用“意象圖式”理論解釋這一現象，有利于反思社交媒介環(huán)境下“何為交互式時政報道及其發(fā)揮作用的本質是什么”的問題。

一、意象圖式：以結構化的思維理解世界

萊考夫和約翰遜說明了空間關系的涉身性，而空間概念的形成就是意向圖式以及身體投射等身體體驗活動機制形成的③。意象圖式，正是人類通過其身體形態(tài)及其在世界中的活動形成的動態(tài)互動模式，即存在于身體內、與特定知覺相對應、指導身體進行社會化探索活動的力量。意象圖式形成于人類的社會實踐的認知結構，又無時無刻不在發(fā)揮著基礎性的作用，媒介用戶觀看H5 交互頁面所呈現的立體動畫時，意象圖式就成為快速理解時政事件的一種可行方式。

（一）路徑圖式

路徑圖式在現實中可以引導媒介用戶的身體從當前站定的位置移動到認知目標所在的位置，運用在交互式傳播文本中可以讓媒介用戶的身體在虛擬的環(huán)境中模擬運動的狀態(tài)。媒介用戶對外界事物的認知具有持續(xù)性和順序性，隨著認知活動的增加不斷移動身體，雖然認知過程受到時間“一維性”和空間“三維性”的規(guī)則限制，但可以讓自身的運動狀態(tài)從無序變?yōu)橛行颉！吨胤颠@五年》報道了16起不同的真實時政事件，以一條棕色的曲線抽象化表示媒介用戶真實走過的路。時政報道的交互式傳播文本與非交互傳播文本的不同之處在于，前者認可媒介用戶的主體性并提供身體活動的空間，且作用方式十分靈活，首頁被設定為媒介用戶出發(fā)的起點，尾頁則自動成為終點。當媒介用戶從首頁開始觀看按照因果邏輯關系排列的內容，就仿佛回到2012年末中共十八大提出“八項規(guī)定”時，經過五年的時間重新“走”到2018 全國兩會。同時，媒介用戶可以自主控制動畫文本倒放，路徑圖式的靈活性得到最大發(fā)揮，任一時間節(jié)點都能成為出發(fā)點，激發(fā)其回溯推理的認知能力。結合雙向的認知機制，可以使媒介用戶認可政府為實現建設現代化社會所凝結的智慧與力量。

（二）前景—背景圖式

人類為適應環(huán)境不斷改造自己的視覺系統(tǒng)，能輕松地從復雜的空間關系中剝離前景與背景，從而將注意力集中到特定的認知對象。這種自覺分離不同的物體關系的能力，體現出媒介用戶知覺層面根本性的選擇——自動判斷環(huán)境系統(tǒng)中哪些物體是需要突出的。受物體自身性質與所攜帶信息重要性的影響，其余物體自動成為背景，服務于意義理解的全過程。前景與背景的空間關系是相對的，前景可能由處在不同位置的物體共同組成，而背景則可以在這些物體后面無限延伸，由于身體感官直接介入到認知的過程，媒介用戶能夠清楚感知雙方的空間關系。交互式時政報道利用前景與背景的視覺差，將嚴肅的時政事件打造成由不同元素組成的、縱深感極強的立體畫面，經過藝術化處理的文本延用了媒介用戶在現實生活的場景認知習慣，使時政報道更有沖擊力和感染力?！吨胤颠@五年》以上海陸家嘴作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畫面背景，再以3艘木質船只作為畫面前景，打造出以媒介用戶的視角為中心的小型空間參照系統(tǒng)，消解了傳統(tǒng)時政報道扁平化設計帶來的沉悶感，激發(fā)媒介用戶在特定的事件情境中進行認知加工的能力，在潛移默化中引導媒介用戶理解傳播文本的意義。

（三）部分—整體圖式

完整的身體感知系統(tǒng)具有學習的能力，積累足夠的經驗后就能判斷一個整體應當擁有哪些部分，或者哪些部分可以組成一個整體。關于物體的信息線索不是絕對完整或殘缺的，但人類的知覺系統(tǒng)能在碎片間發(fā)現特有的關系，如明度、色相、紋理等異同，從而還原出物體本來的面貌?！吨胤颠@五年》報道的事件數量較多且篇幅有限，在選擇線索和構圖技巧方面采用極簡原則，即用最少量的線條、色彩描繪出復雜的人物形狀、建筑輪廓和環(huán)境邊界。人民大會堂實際占地15 萬平方米，即使只選取國徽、國旗和大理石門柱三種元素，媒介用戶也能夠輕松地識別出來，原因在于在日常生活中媒介用戶已經熟知人民大會堂的特征，經過簡筆畫處理后的非完整性輪廓，在空白背景的襯托下更加清晰，幫助媒介用戶快速分辨零散的部分之間存在何種內在聯(lián)系。在呈現物體形狀時，傳播者可以增強陰影或明暗的對比，組合相近或相似的元素，促使媒介用戶的知覺系統(tǒng)發(fā)揮填補空缺的認知能力。時政報道可以創(chuàng)新內容的呈現方式，以提升媒介用戶更新陳舊觀念的速度，結合社會發(fā)展情況培育與時俱進的認知能力。例如用20 根曲線畫出召開G20 峰會的城市——杭州，用3 只駱駝畫出古代絲綢之路的歷史淵源，用沒有細節(jié)的色塊畫出“中國天眼”的整體形象。

二、動態(tài)、整體、有機的中介作用

意象圖式應用于語言學領域，體現為對語言多義體系范疇化的驅動作用，例如“趕”的多義體系分為追義、急行義、驅使義、驅逐義4 個義系④。意象圖式具有較強的邏輯性和系統(tǒng)性，應用在傳播實踐中就能為媒介用戶提供多種感知線索，影響媒介用戶對外界信息的處理方式、與之匹配的身體活動方式以及與外界交流溝通的可能性。學者劉爽認為：“意象圖式回答了形態(tài)與意義間的關系問題，為設計的創(chuàng)造打開新的視角和灌注新的方法?！雹輷Q句話說，傳播者在時政報道的傳播文本中調整、配置或者改變簡單的知覺線索，可以使媒介用戶更好地體驗交互式傳播，發(fā)揮引導媒介用戶更新認知基礎、規(guī)范主體行為的作用，進而增強時政報道的傳播效果，具體表現在三方面。

（一）簡化傳播內容的呈現方式

意象圖式是對空間關系的類比性把握，當某一線索作用于媒介用戶的視覺、聽覺或者觸覺感知系統(tǒng)，身體就會自動整合信息以強化舊的認知或者形成新的認知。與傳統(tǒng)時政報道用一篇500 字符的文字和3 張新聞圖片，或者一段10 分鐘的新聞視頻相比，《重返這五年》報道的“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閱兵”儀式更加簡潔易懂。媒介用戶在轉換視聽信息時，能快速感知軍人的口號聲、踏步聲、持槍和敬禮等元素符號，聲音的節(jié)奏和韻律清晰可辨，自然地引導媒介用戶聯(lián)系與現實空間運動有關的信息。由于意象圖式的認知加工機制不是簡單的疊加或合并，通過增強視聽線索的可識別性，媒介用戶就能判斷出參與閱兵的人數是多是少，或者是否展示了先進的軍事武器，還能傳達出軍人勇于創(chuàng)新、紀律嚴明、作風優(yōu)良等豐富意義。此外，簡化傳播內容還可以防止因信息過載導致媒介用戶無法接收、處理或者有效利用而浪費信息資源，優(yōu)化時政信息傳播的策略。

（二）激活媒介用戶的自主性

時政報道的交互式傳播是一個開放的、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傳播系統(tǒng)，能為媒介用戶提供個性化服務?！吨胤颠@五年》將時政事件設計成可視化的時差動畫，媒介用戶需要用手觸摸屏幕翻頁，才能根據自身的認知需要去發(fā)掘、搜集與組合信息，借此機會強化已有的社會認知基礎，更新系統(tǒng)性的認知框架。對于“打虎拍蠅”這一特定畫面，媒介用戶可以從傳播文本中獲取認知線索，依賴現實生活中廣泛的信息源建立起完整的信息網絡，解讀該畫面的現實意義受到認知基礎與現實環(huán)境的影響。媒介用戶將現實的空間定位參照系應用于解讀交互式傳播文本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以自我所在位置判斷其他物體的相對位置是最常用的參照系，所以周永康等人物形象是被囚禁著的，象征著失去公民的權利與自由。同時，媒介用戶使用自我視角辨析“大—小”“上—下”“里—外”等概念，意味著交互式傳播文本提供的自主性閱讀不是在封閉的環(huán)境中完成的，他們一直在主動尋找、處理、整合信息以進行深刻的思考。

（三）調整傳播者的傳播姿態(tài)

時政報道的選題內容具有嚴肅性與莊重性，調整傳播者的傳播姿態(tài)實際就是順應新媒體時代的發(fā)展規(guī)律，縮短傳播者與媒介用戶的心理距離。時政報道要在信息社會中發(fā)揮核心競爭力，要求傳播者在生產內容時結合時代的特點調整傳播策略，根據內容特性靈活地使用傳播技巧，即傳播者可以換位思考《重返這五年》如何在媒介用戶的認知過程中發(fā)揮理想的作用，這種交互式傳播文本是否符合媒介用戶的閱讀習慣，傳播內容呈現的意象圖式認知線索是否具有代表性，進而反思時政報道交互式傳播如何做到有效的傳播。由于傳播者認知加工的過程同樣受到意象圖式的影響，創(chuàng)造出的文本也反映著自身的認知特征，他們運用視覺系統(tǒng)識別物體的輪廓，界定物體邊界，感知物體形狀，再轉換成自我認知并用符號傳播給媒介用戶的過程，與媒介用戶再次進行認知加工的程序大致相同。傳播者用第一人視角創(chuàng)作《重返這五年》，不論媒介用戶是否真的親身經歷，都能通過身臨其境般的體驗縮短這5年的時空距離。

三、結語

《重返這五年》所代表的交互式傳播文本將個體認知加工的過程以符號的方式凸顯出來，意象圖式作為個體基礎性的認知機制，在交互式傳播中發(fā)揮著有機的中介作用，合理運用可以有效地增強時政報道的傳播效果。但交互式時政報道的發(fā)展不能只依賴純粹的理論或者單一的技術，而應在社會生活中關注媒介用戶進行自我表達，尊重媒介用戶的主體性地位，鼓勵媒介用戶發(fā)揮想象力與創(chuàng)造力，更好地滿足個體需求以適應社會的發(fā)展。

注釋：

①③孟偉.交互心靈的建構[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87+175.

② Lakoff G：“Women，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Mind & Language，vol.4，no.1-2(2010)，pp.130-137.

④朱彥.意象圖式與多義體系的范疇化——現代漢語動詞“趕”的多義研究[J].當代語言學，2016(01)：38-50.

⑤劉爽.從感知到意義——意象圖式及其隱喻擴展在設計中的應用研究[D].北京：中央美術學院，201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