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子
龍池鎮(zhèn) 虹口鄉(xiāng) 向峨鄉(xiāng)
橫斷山脈東緣
10月中下旬
上古年間的古蜀人傳說,萬畝獼猴桃種植基地與雷竹林涇渭分明,大熊貓聚集區(qū),以及騎行爬坡時不斷給你加油鼓勁的可愛村民。
當我們談起那些經典騎行路線,少不了的一些共性,通常都會自帶夠遠夠難夠美等屬性,畢竟未知中存在的那么點惶恐總能夠令人心生悸動,也總能夠在內心留下一片心馳神往的空間。因此,當哥幾個邀約去青城山都江堰地區(qū)騎車時,內心是拒絕的。這兩個地名,大部分國人都耳熟能詳,無比成熟的景區(qū)往往意味著澎湃的人流和一眼望去數(shù)不盡的腦袋,以及景區(qū)外宛如停車場般的公路。騎車?推車還差不多吧。
這就是刻板印象禁錮認知的佐證,我只關注到印象中的景區(qū)而忽略了要騎行的是一大片地區(qū),事實證明,它夠隱秘也夠帶勁兒,把人虐得夠酸爽還能令人念念不忘。在我看來,300公里左右的中短途騎行,理想狀態(tài)應該是花費較少的時間離開城區(qū),有著充滿挑戰(zhàn)性的山路,鮮有大量分散精力的汽車以及能帶來新的認知的當?shù)匚幕灰獱€路和天氣別過于極端,都將是一次令人興奮的騎行之旅。
顯然,都江堰北部的向峨鄉(xiāng)、虹口鄉(xiāng)和龍池鎮(zhèn)滿足了這些期盼。從地理環(huán)境上看,這片區(qū)域位于橫斷山脈的東緣,是我國第一地勢與第二地勢的分界處,向東則是四川盆地,岷江自北向南洶涌而至,經都江堰分水引流,才有了成都平原的千里沃野。相對于帕米爾高原的雄渾蒼勁和入藏路上那些令人生畏的高海拔雪山埡口,這里海拔較低的山區(qū)則顯得清秀靈動,那些盤旋其間的山路也毫不客氣地讓我們奮力騎過的每一米都作數(shù)。
抵達時已近初冬,剛剛錯過了最美妙的金秋時節(jié),積雨云懸在頭頂始終保持著雨水將下未下的態(tài)勢,這片區(qū)域內可騎行的線路不少,有浦新路、蒲張路、蒲張路復線、蒲虹路、龍池公路等等,更不用說那些散落其中的鄉(xiāng)道與村道,而這些又可以連成難度不等的環(huán)線。我們穿越蒲陽鎮(zhèn)進入蒲虹路,這條23.8公里的盤山路傳說中有181道彎,雖然最高處的卡子埡口海拔僅1450米,但落差之大還是讓我們鉚足了精神才堪堪能保持住車速。從河谷到山腰,隨著山體攀升,視線也逐漸開闊,闊葉林已被大片的雷竹林取代,這時,我看到同行的外國車手Rudolf表情略顯掙扎,這種爬坡強度還不至于讓他精疲力竭,估計是前一晚的火鍋盛宴讓他的腸道發(fā)生了什么,顯然,火鍋這種讓某些老外又愛又怕的東西充分解釋了什么叫欲拒還迎。“你說,為什么這竹林里看不到熊貓呢?”他問道。我心想,大熊貓這種頂級貨色要是像阿貓阿狗似的滿山跑還能叫國寶嗎?盡管都江堰有著“世界上人均擁有大熊貓最多的城市”民間傳說,但也僅限于擁有兩個研究保護基地。大約這又是部分老外眼中的刻板印象,好像我們中國人能抱著熊貓隨便擼似的?!澳阍俣喑詢深D火鍋,多吃點鴨腸鴨血豬腦百葉之類的當?shù)靥厣?,沒準就能見到了。”我發(fā)壞地回復道。顯然這些火鍋特色食材昨晚已經震懾到他了,看他一臉錯愕的表情,似乎在琢磨,火鍋和熊貓有什么關系嗎?但他肯定不知道的是,車輪下的這條路,是當年汶川大地震后,上海對口援建都江堰災后重建中最難最艱巨的項目之一。
鏈條已經掛上了最大的飛輪,我不大再想去追求激進的爬坡速度,遠處的梯田與農家籠罩在一層輕霧里,無須修飾即為丹青畫卷,東南方的更遠處,據(jù)說在天氣晴好時,可遠眺都江堰盛景。西方的玉壘雪峰隱匿了真容,清涼又潮濕的空氣浸潤著心肺,四周靜謐得要命,只有均勻急促的呼吸聲和鏈條的傳動聲,雙腿還在隨著腳踏擺動,思緒卻令我想起了有關這里的故事。遠在上古年間的夏時期,蠶叢及魚鳧部落從松潘方向沿岷江流域跨河谷越山嶺而南下,就是經過我們騎行過的虹口向峨分水峰嶺,一支抵達向峨,一支到達磁峰鎮(zhèn),也就是現(xiàn)如今的蓮花洞水庫東西兩側,在沒有進駐成都平原之前,留下了古蜀人最早的生活氣息。盡管我的祖上帶有一半成都基因,如今又離開川蜀之地生活在別處,這樣的故事更是首次聽聞,不禁讓我在騎行時感到一絲追本溯源的感覺,不禁想到:“元末明初、明末清初數(shù)次大戰(zhàn)亂引發(fā)的民眾遷徙入川之前,巴蜀方言也有如今天這般的具有魔力嗎?”
在返回青城山鎮(zhèn)的放坡路段,我遭遇了摔車,還好一連串過彎提前降低了車速,那是在通過一連串小方水泥格組成的減速帶時,我那高胎壓的后輪恰好切到了小方格的邊緣,潮濕的表面使外胎瞬間失去抓地力,時間短得讓我壓根兒無法做出反應便側滑了出去,明明是側滑摔車,擦傷的卻是正面膝蓋,我在路面上打滾了嗎,不記得,摔倒腦袋癔癥了嗎?頭盔一點擦痕磕痕也沒有。有時候,真的別把公路騎行看得那么大眾休閑,就是因為騎車人人都會,才容易忽視風險。公路車的摔車,面對的是肉身速度與水泥路面的撞擊,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失血殞命,我就犯了環(huán)境不適的錯誤,如果胎壓能夠低15PSI左右,可能也就是個后輪側滑而不至于摔車,老司機同樣會犯經驗不足的錯誤。
不過也正是這次摔車,讓我認識了個叫做洗腳溝的地方。傳說中督辦都江堰水利工程的李冰之子李二郎,勇斗水災元兇之孽龍,降服之際頗為疲憊,遂在此將腳上淤泥洗刷干凈以便休整,之后又踏著七彩祥云離開,這便成為口耳相傳的在當?shù)叵髦邢茨_的來源。追星嘛,大家都懂的,不過我倒是沒能有機會去拿溪水清洗傷口,但很明確的是酒精和碘酒可比冰冷溪水勁兒大多了。雖然在此之后我遠遠落后于大部分隊友,但當我和兩個伙伴途經熊貓谷向青城山方向騎行時也發(fā)現(xiàn),秋末冬初屬于淡季,那平整少車的起伏路騎起來爽到起飛,我沒忘了回望一眼那個碩大熊貓像的大門,想到Rudolf的愿望將要實現(xiàn)了吧,畢竟那里的熊貓密度中國第一,同時又想到,那一臉大胡子的糙漢子眼巴巴望著熊貓的Q表情,不禁雞皮疙瘩碎滿地。
在固有生活圈子內的騎行者們,其實有更多縣道與鄉(xiāng)道值得發(fā)掘,無需負重前行,更多能豁出趣的線路因地域屬性而顯得未知,卻也更值得我們關注。川中竹密,且不妨流云過,后來聽聞Haute Route今年下半年要在這片山水靈動的區(qū)域內舉辦場多日賽,我很期待看他們被虐成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