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對閱讀越來越刻薄的人,始終認為參加某個首發(fā)式或品讀會這類活動,似乎跟完全自我的閱讀方式?jīng)]有太大的意義,有時甚至連書店(如果不具有針對性)我也懶得去了。這種偏執(zhí)的形成,應該是被巨大而無聊的文字垃圾充斥了許久的書山文市,把我生生逼成了一個文以讀為天的厭食者,而且這種癥狀正在加劇,走向病入膏肓似乎亦為時不遠。不過,我心里明白,厭食的病根在于挑食,不愿去書店或參加活動恰恰是因為我對書籍品質(zhì)的挑剔,對閱讀文類更加精細所致。
一直以來,劉亮程那些近于大榆樹的根一般牢固潮濕腥甜的鄉(xiāng)土文字始終吸引著我,似乎成為拯救一個厭食者營養(yǎng)不良的一劑良藥。多年來,他的諸多作品我一直貼心追隨執(zhí)意深讀。這已形成近幾年來我對文字主要需求的既定模式,成為我繼法國作家羅伯·格里耶、波蘭作家舒爾茨等,以及我國當代作家周曉峰、孫頻之后,又一份營養(yǎng)套餐的專享與特供。
既然成為我的“特供”,當然渴望他們的作品應該持續(xù)不斷了。對于一個尚不具天分的無名作者來講,這種期盼和崇拜,很像一個功能障礙的王老五,總是在幻象用某種變態(tài)的方式將美女撕裂揉碎生吞活剝。聽聞《捎話》面世,我想,蹂躪一個“美女”的時刻又來了。
2019年年初,我特意跑到烏魯木齊市南門圖書館去買這本書。服務員回答:“沒有。”
不可能吧,這應該是一本新華書店全國統(tǒng)一發(fā)行的正規(guī)書籍。竟然沒有?再說劉亮程和他的《一個人的村莊》早已在書店多年暢銷,讀者心中耳熟能詳,對于一個‘好銷的作家,內(nèi)地多家書店已賣得風生水起。咱們首府的書店居然沒有,沒有一個新疆人引以為豪的著名本土作家的書?有點匪夷噢。服務員又說了兩個字:“呵呵!”
呵呵不太像個語言,但卻富含清晰可見的為莫如深,似乎與《捎話》言簡意賅的二字組合異曲同工,好在我還沒那么傻,再問下去就沒有意思了。
7月27日,姍姍來遲的《捎話》在首府召開了它的品讀會,我從數(shù)百公里外穿越作者的沙灣故鄉(xiāng)曬了一路黃沙梁的太陽,詼諧地捎話給劉亮程:“亮程,我把它們的氣味給你帶來了,太陽、虛土、榆樹和老鐵锨氣味?!彼焕砦遥櫜簧侠砦?,他正忙著在一個桌子后面埋頭搞簽售,一群手捧印油味尚未散盡的《捎話》的小姐姐用崇拜的眼神甜蜜地“圍毆”著他呢。三年不見的劉亮程似有了些許的仙風道骨,發(fā)際線更高了,很像是從黃沙梁開始,他的發(fā)際線便著手訂制專屬于他的筆耕所有未曾涉及的疆土沙盤。他頭頂著這尊沙盤模型,如受戒一般,已經(jīng)修行到面如圣徒,萬物皆靜的境地,靜到如此這般沸騰的簽售氣場,眼神還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深沉,時而也能淺現(xiàn)溫暖親和的一絲笑意,卻怎么也掩不住他永遠走不出的那份荒漠深處的孤獨。
每每讀到一本好書時,一般我是無筆不讀的,讀到好句子時我會畫線標注,等待返回來再細細品味。我一直以為,《捎話》很可能依舊會傳承作者《一個人的村莊》那種文筆清涼,少學究氣,閃耀著家族一草一木洞見的火花,一以貫之地呈現(xiàn)他鄉(xiāng)村哲學的散文特點。但閱讀《捎話》時,我發(fā)現(xiàn)他的風格變了,似乎有了羅伯·格里耶的陰冷和舒爾茨的堅硬與恐懼,再往下讀我驚艷到無從下筆的地步,因為他句句都是那么地精彩絕倫。在書的第一頁,某種聲音就震撼了我:
“……聲是扁的,像浮沉像霧,裹著昆塔一層攀升,那聲音經(jīng)過昆塔有了形。”
《捎話》的故事并不曲折,但是他的震撼之處在于每一個章節(jié)對人世間發(fā)出的的聲音給予了非常模糊緩和立體的設計。
《捎話》的故事情節(jié)并不復雜,故事所涉及的人物也不是很多,三十多萬字的一本書,人物不到十個,整個情節(jié)圍繞主人公庫和他小母驢謝前往黑勒“捎話”展開,一路走去,艱難曲折,腥風血雨,戰(zhàn)火紛飛,卻又不乏詼諧幽默,妙趣橫生。主人公庫是一個精通多種語言的翻譯家和使者,還是一個懂得多國經(jīng)文的譯經(jīng)師。他的主要使命就是前往他國用“捎話”這個俗語傳遞信息翻譯經(jīng)文。兩年前,庫帶著毗沙國西昆寺王大昆門一首律師,讓他轉(zhuǎn)成黑勒語,捎給黑勒桃花寺的買生昆門,可到黑勒時,桃花寺已被燒毀,大批昆門被殺,堂堂買生大昆門在黑勒做了一個剃頭匠,而且改了宗。庫見到買生昆門后,那首裝在腦子里的律詩已經(jīng)變得毫無意義,但失落的買生還是希望庫能“捎話”到毗沙后譯一部黑勒語昆經(jīng)捎過來。
一個月后,庫輾轉(zhuǎn)到毗沙,向西昆寺王大昆門匯報了黑勒城大批昆門被屠殺,所有昆寺被毀,昆經(jīng)被燒的消息后,又將黑勒買生昆門希望毗沙王大昆門譯一部黑勒語的昆經(jīng),讓庫給他捎去。
于是,經(jīng)文刻在了驢肚子上,就這樣把驢當成了一句話捎過去。從此,翻譯使者庫和小母驢謝開始了“捎話”的艱難旅程。在戰(zhàn)火紛飛的途中,庫和謝收納了戰(zhàn)爭中死去的兩個人的鬼魂妥和覺。他們兩個分別是黑勒士兵的頭與毗沙士兵的身體,被一個皮匠錯縫在一起的鬼魂。他們一行,人、驢、鬼,同生死共患難地行走在“捎話”的路上。
然而到了桃花昆寺,昆寺已改成天寺了,當他把“捎話”的驢交給重振旗鼓改換門庭,著一身天寺裝束的買生昆門時,他已經(jīng)不記得他讓庫捎啥話了。他居然把小母驢殺了。之后,庫在思念謝的悲涼歲月中,一人身上背了謝、妥和覺三個魂,悲涼度日,艱難地活著……
有人說,在這本書的文字里能看到羅伯·格里耶和布魯諾·舒爾茨的影子,并充滿了普魯斯特和卡夫卡的味道,我倒是覺得,它更有一種我們漢文化傳統(tǒng)的寫作和意境,類似于《西游記》般的傳說和瀟灑,蒲松齡《聊齋志異》般的人情世故。在整個文字里,驢成為這本書最大最美妙的社會背景,它完全被作者當成有尊嚴有思想知羞辱的人貫穿始終。
……世界是圍著驢轉(zhuǎn)的,毗沙驢天生知道自己的每一聲驢鳴都會被大地上的驢和人聽見,他們嘴對著高遠處大叫時,脖子直挺,在能看見聲音形狀和顏色的綠眼睛里,驢叫聲在毗沙城上層層疊疊垛起一座紅色城堡,城堡周圍輻射出條條紅色道路,連接東方西方。每頭驢都知道那城堡的一小段墻是自己的叫聲壘起來的。一聲聲驢叫往天上壘城,驢叫一聲,天上的城長一寸。不叫城便塌下來,驢不能讓聲音的城塌下來,就不住地叫。每一聲驢叫都是支撐天庭的一根柱子……
這種讓牲畜發(fā)出建筑的智慧聲音的敘述,讓我在某種迷幻中產(chǎn)生出一種敬畏和恐懼。那原本一直處于人類社會靈魂和尊嚴最為卑微的驢,在作者的描述下,它昂及昂及的鳴叫,既不是求偶也非高歌,它們是在構(gòu)筑聲音的城堡,他們要將人類畫地為牢從而主宰世界。讓我們來聽聽驢是怎么評價人類的:
……驢自負地說:“人這頭牲口真好使,一輩子都在伺候著我們,為我們割草,鏟糞,梳毛、釘驢掌,搭建驢圈……”
人類在驢面前似乎渺小到如同黑暗中一束燭火,人類靠著這束已被驢鳴凝固成城墻和光柱勉強支撐自己的家園,人要精心伺候著驢們的鳴叫,以此來支撐和延續(xù)脆弱生命在驢鳴過后家園的轟然倒塌。這種人類對驢的依賴對生命短促卑微的緊張感,在書中無不體現(xiàn)。有時,我會以為作者只是對驢的描寫有獨到之處,其實我更為欣賞書中對死亡的描寫竟然也是那樣地陰冷恐懼入鬼三分。
劉亮程似乎建立了一個藏有不同聲音和鬼魂的博物館,在最初我本以試圖汲取作者獨到的文字才華之營養(yǎng),以探索其深刻的哲學思維的心態(tài)步入這個展廳,一踏進來,以“扁”形成的變形的展品層出不窮地躍然紙上,我突然變得小心翼翼,一股冷颼颼的陰魂爬上脊梁沿著冰涼脊溝點點滲入腦下垂體:西昆寺的誦經(jīng)聲;大驢圈驢的世界中心說;小母驢謝的婀娜智慧恪守貞操的少女情懷;喬克努克將軍的長刀;向?qū)Я_的雞鳴,奧巴宮殿,黑勒城……這些展品統(tǒng)統(tǒng)泛著昆門徒誦經(jīng)呼出苞谷餿臭氣味,驢屁的氣味,戰(zhàn)場上來不及埋葬的尸臭氣味,鬼魂漫天飛舞的嗡叫聲……撲面而來。
我個人理解,這部小說大篇幅的戰(zhàn)爭敘述,與我所看到的所有戰(zhàn)爭題材文學作品大相徑庭。一般來講一個人被戰(zhàn)死之后,隨著生命的結(jié)束,作者就不會再寫他死后的事了,而《捎話》的戰(zhàn)爭描述恰恰相反,作者用了大量筆墨描寫死去士兵,他的魂在遠離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的肉體之后,依舊活躍在世上,觀察和洞悉人間的所見所聞,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比如一個叫妥的只有頭的黑勒士兵和一個叫覺的沒有頭只有身體的毗沙士兵,兩個身體被一個皮匠用皮繩風馬牛不相及地錯縫在一起后,形成兩個類似連體貓狗獸的鬼魂并發(fā)生奇異迷離的故事等等。
……每場戰(zhàn)爭都有被砍成一半的回來,驢背成了他們后半生的家,毗沙死了上千人,千頭毛驢去馱死尸,路上全是喊魂的,有的人只找回來一個頭,家人捧著頭喊身體的魂,有的只運回半截身體,拿著帶血的衣物喊頭回來。這期間一伙伙鬼魂從塔上下來,墻的驢的人的和樹的影子里都生出鬼,等著領沒魂的人被領走。到了夜里鬼擠成堆,墻頭、房頂、鍋頭、晾衣桿上都是鬼,有大膽鬼爬窗口朝里伸手,謝大叫一聲,鬼嚇走了,有謝在鬼不敢亂來。鬼怕驢。
……一個早晨魂回來了,扒門口看已瘦的皮包骨頭脫了形的身體?!⒁慌康街x身上就感到了燒燙,走到半路卻漸漸涼下來,先感覺不對勁,回頭看女孩的父親,父親也知道女兒已經(jīng)走了,留著淚讓驢往前趕。也不知道走快還是停下來,正猶豫著,見女孩的魂兒悠地到了頭頂,倒騎著看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涼透,變硬……
當我讀到第四章的時候,才知道《捎話》是一個純粹的戰(zhàn)爭題材的作品。但凡讀過劉亮程作品的都知道,他是很少有涉及戰(zhàn)爭題材的文字。也許正是因為他從未受到我們通常耳濡目染的槍林彈雨、馬革裹尸一些戰(zhàn)爭題材的文學及影視作品的影響,因而他筆下的戰(zhàn)爭卻是另外一番血腥畫面。雖有慘烈廝殺,有敵我雙方割下對方戰(zhàn)死的頭顱,以頭為武器相互拋擲,但筆墨更多的是戰(zhàn)死的人那漫長的死亡過程。已經(jīng)戰(zhàn)死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去,心肺早已停止生命的供需功能,卻依然坐在馬上,直到統(tǒng)計官清點人數(shù),點到他的名字時。他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于是從馬上轟然倒地。
……左右突然豎起兩堵塵土的墻,連天接地,一下子擋住了天光,兩堵墻在漸漸移近,庫和謝加在中間,喊殺聲突然從兩堵墻里冒出來,看不清有多少人馬,只聽見兩片喊殺聲對沖過來,兩堵塵土的墻混合成一堵。一陣鐵碰鐵的尖利響聲夾雜人的喊殺與慘叫聲……庫爬到一個挨刀的毗沙兵身旁,那人肩胛骨被砍斷。倒地后悲傷又挨了一刀,好像沒有死,腳尖一下一下蹬著地,蹬出一個沙坑,地上全是他的血。腿也在顫動,連一半埋進沙土,露出的一只眼半睜著,直直看庫,目光發(fā)灰。庫想把眼睛移開,可是,他的眼睛被那只眼睛盯住……
一個黑勒騎兵,背上中了三箭,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還舉刀砍殺。刀舉到半空醒過來,身體僵硬地掉下馬背。一個人被砍下馬,砍他的人下馬來揪住頭發(fā),一刀把頭割了,又翻身上馬,提著血淋淋的人頭奔到對峙的馬隊前,掄圓了扔向?qū)Ψ健:芸煲灿腥祟^扔過來。一顆飛來的人頭砸在庫的身旁的沙地,幾個人圍過來,對著人頭大喊:“都木都木?!睅炻牫觥岸寄尽笔且粋€毗沙軍官的名字。毗沙兵也把殺死的一個黑勒軍官頭割了……
《捎話》給我們一個腥風血雨的旅行。翻譯家?guī)旌退男∧阁H謝在那個動蕩不安的世界里面對不同形象和種類的人、驢,烏鴉、鬼魂,舉步維艱地行走在《捎話》的路上,看似作者似乎把他們有意寫得輕松歡快和趣味,但顯然這是一個被不幸和悲哀,殘酷的思鄉(xiāng)和絕望凝聚起來的《捎話》。那個砍掉了頭的黑勒士兵妥,和只剩下一個身子的毗沙士兵的覺,兩個殘缺不全的尸體,被一個皮匠縫在一起湊個全尸讓小母驢謝往回馱,人看不到鬼魂,謝能看到,兩個鬼魂倒坐在驢頭上看著人世間,這讓兩個頭身風馬牛不相及的妥和覺手牽手快樂地走向天門。
……謝見鬼魂妥覺悠地升起來,用皮條縫起來的頭和身一下分開,在最有勁的那股炊煙里升天了,身愣了一會,也悠地生了天,炊煙升不到天庭,這是驢的諺語。謝一直盯著灶臺上的煙囪看。過了好一陣,先是沒頭的身子落回來,他們在謝的背上又身首合一?!疤焱ゲ灰獩]身體的頭?!敝x聽妥嘀咕。妥先到天庭門口,讓守門人攔住。覺隨后也到了。黑勒頭就這樣在一個毗沙身體上,眼巴巴看著天庭朝上的無盡白玉臺階上,說說笑笑的人們,他們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他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但他不在他們中間,他的頭按在一個毗沙人的身體上,他的身體又被哪顆不知道的頭在用?他得找回去……
顯然,作者知道,這種因戰(zhàn)爭帶來的巨大悲痛,用人間的話語是難以詳盡描繪的,他只有借助驢對死者的對話來完成對戰(zhàn)爭敘述。兩個殘缺不全的尸體托生出另一種存在形式,相互依賴又相互打斗,切實地讓人感受戰(zhàn)爭的恐懼和血腥。士兵死亡后的痛苦,化作了只有驢才能看到的鬼魂妥和覺。這在劉亮程的想象里,給予了我們不留任何余地的人間悲劇,打通了生命與死亡的一條明亮的通道,讓我們走進這個通道,近距離感受一個人死后的驚悚過程。這是一個前人從未觸及到的切身體感,文學領域。
劉亮程的文學命運很像他的母驢謝屁股上烙上去的那些神秘的字,說它是黑勒經(jīng)文,但它到底寫了什么內(nèi)容誰也不知道。在《捎話》的故事里,那些文字猶如一張埋在驢心里的巨大藏有寶藏地圖。永遠也不知道寶藏埋在哪里。
最讓我欣慰的是,作品里所有人和動物所做的事情沒有時間和空間的存在感,他具體是什么民族什么時代,無因可尋,無證可考,它只能在時間的長河里隨波逐流,似乎這樣一來,我們所讀到的西域國長此以往征戰(zhàn)的歷史歲月,看似豐滿而清晰,卻永遠也找不到明確的地點和準確的民族特征,這種寫作動機,恰恰是劉亮程對文學作品和歷史事件巧妙而明確的劃分,使得《捎話》在地域民族和疆界模糊的概念中,在人類世界的歷史發(fā)展的長河中,放之四海而皆準。
劉亮程的所有作品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在幾乎沒有限度的自由里存在,在不斷擴張的想象里建構(gòu)起自己的昆寺,大驢圈、行像、人羊等,讓自己的敘述永遠大于現(xiàn)實。他筆下的景色經(jīng)常超越視線所及,達到他自己能夠衡量的內(nèi)心長度。而書中所有生物的命運都像記憶一樣悠長,生和死都是無法測量和界定的,說他死了但他的靈魂依然活著。這讓我不免想起《加勒比海盜》《指環(huán)王》等影視作品。他們的相同之處都是處于較為奇特的魔幻世界,從而展開一個個妙趣橫生的美妙故事。我特別期待有朝一日,哪位慧眼獨具的影視者能夠看到這部小說,帶領我們從畫面中更加直觀地走進《捎話》的奇妙世界。
總體看上去,《捎話》應該是一部小眾的文學作品,不過,一部文學作品能否流傳,經(jīng)常取決于某些似乎并不重要,甚至是微不足道然而卻是不可磨滅的印象,對于閱讀者來說,重要的是他們記住了些什么,而不是他們讀到過什么。他們記住的很可能是幾句妙趣橫生的對話和一個豐富有力的場景,因此,文學的價值和閱讀的興趣其實是同床異夢的,所以說,每一個讀者都可以以自己的閱讀興趣偏好自己的文學興趣。
總之,我每次看劉亮程的作品,都驚訝于這個凡人怎樣為我們創(chuàng)造出如此一個魔幻世界,創(chuàng)造出另一個現(xiàn)實維度,他超凡脫俗地構(gòu)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宇宙,一個關于天堂與地獄,人類與牲畜的私密神話,他以一種溢滿生命力的語言一氣呵成。是使現(xiàn)實的文字完成到一個奇異變形的地步,那無法想象的語言藝術以其超載的美沖擊著我們的視覺,令我暈眩……
寫到結(jié)尾,我的心里開始惴惴不安起來,我這個不知名小作者給一個大名鼎鼎的作家寫評論,是不是有點“耍大刀”之嫌,但不管怎樣,只是想說點啥而已,希望亮程不要見笑。
作者簡介
尹德朝,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石油作家協(xié)會常務理事,新疆克拉瑪依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曾在《十月》《當代》《作家》《北京文學》《上海文學》《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等文學刊物發(fā)表并轉(zhuǎn)載中短篇小說百余篇,著有長篇小說《沙潮驟至》;中短篇小說集《鹽堿灘往事》《雪嘯風城》等。曾獲獎第二、第三、第四屆中華鐵人文學獎、第四屆天山文藝獎、《十月》雜志2010年度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等。魯迅文學院第十三屆高研班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