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南
筆者讀大學(xué)的時候喜歡交友,便尋找各路英雄,拜師學(xué)藝,以充實自己的學(xué)識。于是認識了一批有一技之長、有絕技傍身、有學(xué)問、有眼光、有膽魄的人。其中有一位回城知青,屬于老三屆。這個老知青回城后,在某石油公司謀了一份職,那職業(yè)純粹是支一份口糧、支一份薪水而已。他的全副精力,則放在寫電影劇本和研究電影劇本上。他每天一下班,就包著他那辣味十足的煙絲,然后就抽煙、喝茶,鋪開稿紙開始寫東西。偶爾還會買一包花生放在桌上,一邊吃,一邊抽煙,一邊喝茶,一邊在那寫電影劇本。他每天寫六七個小時,他的名字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叫劉志城,住在離廣州市第五中學(xué)不遠處的一條巷子里。
劉志城寫了好幾個電影劇本,用一個藤箱子鎖著。有一次去他家聊天,他說準備往電影制片廠投稿,投稿前給我看看劇本,看有什么毛病,幫他修正一下子。我趕忙說:不敢、不敢。本人寫東西雖雜,不少種類都寫過,偏偏對電影劇本沒有下過功夫。
回到家里一翻看劇本,被震住了。整個人沉浸下去了,動人曲折真實的故事、場面、人物,一個個仿佛從劇本里走了出來,一個個就坐在我的身邊。太棒了,太動人啦,我在這劇本里,看到一位回城知青走過的艱苦歲月,看到社會裂變前的種種騷動,看到知青們追求生活、向往美好的艱辛與吶喊,看到社會的無奈與知青親人們的關(guān)切與不安。當(dāng)然,在劇本中,我知道了路人甲、乙、丙。我知道“路人甲”在電影中是不可少的,他們是一種襯托、一種氣息、一種狀態(tài)。然而,他們與本劇的中心思想、主人公的內(nèi)心沖突是毫無關(guān)系的,因為他們僅僅是“路人甲”。
看著這劇本,我落淚了,我驚訝在這狹窄的巷子里,逢著一位帶有愁怨的、懷著正義感的、很有才情的回城知青。我把劇本還給他的時候,我說我是“路人甲”,提不出什么意見,但深深被感動了。我說,這劇本寄出去投稿,誰會用呢?誰敢用這本子拍電影呢?不必寄出去了。
劉志城堅定地看著筆者,說:“我不是‘路人甲,我要寄出去,不用也要寄,讓有些人知道社會有我們的聲音?!蹦菚r節(jié),“四人幫”剛倒臺不久,但誰敢用你“路人甲”的稿子呢?電影劇本的設(shè)計有“路人甲”,難道現(xiàn)實生活就沒有“路人甲”了么?不可能。結(jié)果,稿子寄出去,連任何回音都沒有。劉志城并不介意,他繼續(xù)等,他的所有動力,只是想證明他不是“路人甲”,他應(yīng)該是一個角色。這才是一種主人翁的精神。
其實,在現(xiàn)實生活中,許多人都把自己變成了“路人甲”,他們匆匆地走著,他們或負重走著,或悠閑地走著,走在悠長悠長而又沒有激越歌聲,沒有正能量呼喊的歲月長巷里,不知哪一縷陽光屬于自己,不知該融入哪一支隊列里。
“路人甲”越來越多了,數(shù)以千萬億計的人玩手機、電腦,但極少看到有人去反擊那些荒誕的謠言,極少看到正義之辭,極少看到有人對那些丑惡奸詐的罵人者加之嚴厲的駁斥。他們路過倒在地上的阿婆旁邊,站著去抱怨沒人伸出援手;他們匆匆地走過江河邊,大聲地抱怨江湖受到污染;他們把垃圾堆到路邊,他們大聲地吐痰,卻埋怨社會沒有公德。不敢仗義執(zhí)言,沒有以身作則,這種“路人甲”,或火燒身邊不覺,或執(zhí)迷不悟,這樣的做派,這樣的“路人甲”,廢了自己武功。
我們在工作生活中,當(dāng)然不能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重要人物,當(dāng)成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當(dāng)成一個發(fā)號施令的人。要沉穩(wěn),要低調(diào),要踏實,這都是對的。但,我們絕不是“路人甲”,我們要有我們的聲音、我們的主張、我們的取舍。我們要有我們正氣的言論,有我們果敢的行動,要不忘知行合一,不忘擔(dān)當(dāng),不忘自己是一個角色。
不要做“路人甲”,你是一個什么角色,你應(yīng)心中有數(shù),你應(yīng)積極參與其中,這是歷史賦予我們的職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