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影

在央視文博探索節(jié)目《國家寶藏》第二季中，山東省博物館選送了銅雀山《孫子兵法》《孫臏兵法》漢簡、明衍圣公朝服和戰(zhàn)國銅餐具等三件藏品。其實(shí)，山東省博物館還有一件鎮(zhèn)館之寶—九旒冕。它是我國目前發(fā)現(xiàn)的唯一保存完好的明初親王冕冠實(shí)物。

古人戴帽講究多

我國素有“禮儀之邦”的美譽(yù)，服飾禮儀制度由來已久，有著極為豐富的內(nèi)涵和完整的體系。古者，冠與服相因，故以冠名服。帽飾是穿戴在人頭部的服裝，古人稱之為“頭衣”“元服”和“首服”。作為全身服飾中“最高”和“最先”的部分，首服占據(jù)著重要地位，它不僅是我國古代區(qū)分官與民的重要標(biāo)志，也是標(biāo)識統(tǒng)治者官位等級的必要手段。人們通過首服“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xí)威儀”。《論語·冠義》中記有：“故冠而后服備，服備而后容體正、顏色齊、辭令順。故曰：‘冠者，禮之始也。，是故古者圣王重冠?！?/p>

傳說，帽飾為黃帝所發(fā)明。一開始并不是為了防寒避暑，而是用來標(biāo)識統(tǒng)治權(quán)力和尊貴地位，所以被官僚統(tǒng)治階層普遍使用。這時的帽飾應(yīng)該叫作“冠”和“冕”。之后，隨著禮教等級秩序的建立，逐漸形成了一整套服飾制度。

冠，在古代一般指貴族男子所戴的帽子。古時，男子20歲舉行冠禮。冠因此成為標(biāo)志男子成人的常服。不過，并不是什么樣的男子都可以戴冠的。《釋名》中說：“二十成人，士冠，庶人巾?！笨梢姡挥惺恳陨系娜瞬庞匈Y格戴帽子；平民百姓則沒有戴帽子的權(quán)利。

天子、諸侯以及大夫祭祀時所戴的冠，人稱“冕”。冕由冠衍生。由于冕的出現(xiàn)，將冠分出了身份等級?！墩f文解字》里專門注明：“冕，大夫以上冠也?！边@其中，又以帝王冠冕為尊。

帝王的冠冕是擁有最高權(quán)力者才可以戴的帽子，大體由延、旒、纓、紞、纊、纮等組成。

延，指頭頂上那塊長方板，前圓后方，寓意天圓地方。

旒，是指懸掛在方板前后的珠玉簾，一般用五彩絲線將五彩珠玉串連而成，其標(biāo)準(zhǔn)稱謂叫“玉藻”。在冕冠制度中，珠簾的根數(shù)是有講究的，其多少是辨別身份的一大標(biāo)志。根據(jù)《明史》記載，明代皇帝所戴的冕前后分別垂著12道旒，每道旒上有紅黃青白黑共12顆玉珠。太子用11旒、11珠；親王只能用9旒、9珠。

纓，即冕板左右垂下的紅綢繩。

紞，有專門用途，是絲做成的線繩，線繩下端有個黃色棉丸，專用名詞叫“黈纊”。

纊，其實(shí)就是掛在紞頭上的玉，謂之“瑱”，因?yàn)閮蓧K瑱正好位于兩耳旁，所以又名“充耳”“塞耳”。

皇冠前的十二束垂旒，人稱“蔽明”，表示目不視非，有所不見。冠左右兩側(cè)的充耳，人稱“塞明”，表示耳不聞邪，有所不聽。這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古訓(xùn)在帽子上的具體體現(xiàn)。

皇帝日常用的沖天冠，兩側(cè)有向上翹的展角，像善字，所以又稱“翼善冠”。這些都表明，即使是天命神授的皇帝，也要以身作則，一身穿戴要處處表現(xiàn)信奉的倫理教化。

那么，冠冕又是如何固定在頭上的？用一根叫“玉笄”的東西，其實(shí)就是俗稱的簪子。玉笄的兩端繞頷下系朱紅絲帶，也就是纮。

“冕旒”如何成了皇帝代稱

冠冕的形制世代相傳，一般各個朝代的帝王會做一定的改動和相應(yīng)的規(guī)定，但大致形制不變。同時，不同的社會地位等級之間所用的冕冠也有區(qū)別，主要區(qū)別就是旒珠的材質(zhì)和旒的條數(shù)。天子是白玉十二旒，“三公”、諸侯是青玉七旒，卿大夫是黑玉五旒，并以此作為等級標(biāo)準(zhǔn)。

先秦時期，冠冕的體系已相對形成。特別是在禮樂盛興的周朝，冠冕作為禮體系服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已漸漸成為統(tǒng)治階級等級的標(biāo)志，其文化象征意義漸趨明確。據(jù)文獻(xiàn)記載，周代統(tǒng)治階層所使用并被后代傳承的首服主要有祭祀之用的冕和朝會之用的弁。

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禮崩樂壞，諸侯割據(jù)，列國稱雄，各國在繼承周禮的同時，因各地地理與氣候等的差異，又形成了各自的冠冕文化，如齊王冠、楚王的獬豸冠以及趙惠文冠等。

秦統(tǒng)一六國后，秦始皇將各國的首服“收而用之，上以供至尊，下以賜百官”。他將齊王冠賜給近臣謁者，變?yōu)楦呱焦?；滅楚后，將獬豸冠賜予執(zhí)法近臣，變?yōu)閳?zhí)法冠；滅趙后，將趙惠文冠賜予近臣，變?yōu)槲涔凇Ｇ厥蓟蔬€廢棄周禮，祭祀天地時不再用天子十二章以及對應(yīng)的冠冕制度，而統(tǒng)一采用黑色服飾和冠冕。

漢代不僅是中國古代首服系統(tǒng)形成的一個重要時期，也是歷代中國首服演變和傳承的基礎(chǔ)。西漢初期，百廢待興，統(tǒng)治者對服飾在禮教方面的認(rèn)識程度不高，服制十分混亂。文景之治時期，漢文帝提倡節(jié)儉治國，對冠冕制度并沒有提出具體的要求，基本沿用秦制。直到東漢明帝劉莊時期，漢代服飾制度才算基本定型，形成了“見其服而知貴賤，望其章而知勢”的社會觀念。冠冕的制式成為區(qū)分等級的基本標(biāo)志之一。漢代以后，只有皇帝才能戴冕有旒；于是，“冕旒”就成了皇帝的代稱。

魏晉南北朝的300多年，是中國歷史上南北遷徙、民族融合的時期。北魏太和十八年（494），孝文帝自平城遷都洛陽，為加強(qiáng)對中原地區(qū)的統(tǒng)治，推行了包括“群臣皆服漢魏衣冠”在內(nèi)的漢化政策。與此同時，中原地區(qū)漢族服飾特別是便服和常服，也吸收了北方民族的服飾特點(diǎn)。這一時期的服飾制度總體上承襲了秦漢舊制，只在一些形式上略有演變。也正是在這一時期，冠冕開始流行于民間。

隋唐時期，伴隨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社會風(fēng)氣逐漸開放。特別是在盛唐時期，帽子的特殊象征意義逐漸淡化；不過，仍作為一種地位的象征逐漸流向民間。一般的讀書人和有錢商人及其子弟可以戴帽子，但依舊有區(qū)別，不同階層有規(guī)定的樣式，出現(xiàn)了典型的書生帽和商人帽。隋唐時期的幞頭為官服；到了宋代，一般男子也可以戴這種帽子。于是，統(tǒng)治者又開始在冠飾上做文章，以冠飾區(qū)別等級。

到了元代，北方游牧民族的帽子，如皮帽、氈帽等，逐漸流行于中原。元朝皇帝所戴的帽子采用珍貴皮毛制作，上面鑲有珍珠與寶石。

明朝建立后，恢復(fù)了漢人的冠冕制度。

清朝統(tǒng)治者入主中原以后，帽子才真正流行起來，上至皇帝，下至平民，都可以戴帽子。這種情況一直延續(xù)到清朝末年。

各朝皇帝戴什么帽

古代帝王、諸侯所服之冠，名目眾多，裝飾華貴，在不同時代，既表現(xiàn)為前后相繼、代代沿承的延續(xù)性，又有著自己的鮮明特色。

漢代皇帝冠冕

秦漢時期的帝王頭戴帝冕。帝冕，即在冠上有覆，元表朱里，上有延板，廣一尺二寸，長二尺四寸（每尺為現(xiàn)代的六寸）；延板前后各十二旒，每旒五彩玉帶，簪導(dǎo)朱纓，黈纊充耳，延板垂有緌帶。這種帝冕從商周至秦漢一直為典型的帝王皇冠。

漢初，中華文明進(jìn)入“禮樂定，詩書成”的時代。據(jù)漢朝初年成書的《周禮·弁師》所載：“頂有延，前有旒，故曰冕旒?！薄逗鬂h志·輿服志》中對漢代君王所戴的冠冕形制有詳盡的描述：“冕皆廣七寸，長尺二寸，前圓后方，朱綠里，玄上，前垂四寸，后垂三寸，系白珠玉為十二旒，以其綬采色為組纓?！闭鬯愠涩F(xiàn)在的尺寸：冕板大約寬16.1厘米，長27.6厘米；前旒的長度一般為9.2厘米左右，后旒為6.9厘米左右（漢一寸約等于現(xiàn)代2.3厘米）。在“三公”之下，均只有前旒，無后旒。

冕板主要為木質(zhì)，前高后低，呈俯仰之狀，有象征帝王勤政愛民的含義。其上的玄色（黑色）涂裝象征著天；下面為纁色（淺紅色），象征著大地。冕板前圓而后方，象征著古人天圓地方的宇宙觀。冕冠的每一旒都貫穿了12顆彩色玉珠，分別按照朱、白、蒼、黃、玄的順次排列，以五彩繩穿著玉石，故而稱為“玉藻”，象征著“五行”的相生相克以及時間的運(yùn)轉(zhuǎn)。在冕冠的兩側(cè)齊耳的位置有一對黃色絲棉做成的球狀的裝飾品—充耳。

隋唐時期的皇帝冠冕

晉代、隋代基本沿襲了漢朝的冕旒制度。隋唐的帝冕，寬八寸，長一尺二寸，以板為之，黑表深紅色里，延板無旒（后恢復(fù)飾十二旒），金飾玉簪導(dǎo)，主帶為纓。

《舊唐書·輿服志》中有記載：“唐制，天子衣服，有大裘之冕、袞冕、鷩冕、毳冕、繡冕、玄冕、通天冠、武弁、黑介幘、白紗帽、平巾幘、白帢，凡十二等。”《新唐書·車服志》曰：“凡天子之服十四。”比前者多“緇布冠”和“弁服”。另外，太宗又制翼善冠，總共十五等。之后，不少冠冕被廢。唐玄宗開元年間（713～741）以后，皇帝的服裝只用袞冕服、通天冠服和幞頭常服三種。不同冠冕的使用場合不同，冕旒的數(shù)目也有差異。

與皇帝朝服相配的首服為通天冠、緇布冠、武弁、弁服；與公服之相配之首服為黑介幘、白紗帽、平巾幘。

自中晚唐時，冠服制度更趨簡化，連袞冕和通天冠也逐漸退出了實(shí)用的領(lǐng)域。到唐文宗時，常服受朝已成慣例。頭戴烏紗帽折上巾，身著赭黃金龍袍，腰帶飾有十三環(huán)與垞尾，腳踩六合靴。這種從省簡約的服飾就是帝王的常服。

唐朝是中國金器發(fā)展的繁榮鼎盛階段。這個時期，金器的器型與紋飾的風(fēng)格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也反映在帝王的冠冕上。以晚唐帝王冠冕為例，遍布該冠的紋路屬于典型的唐草紋，金冠采用的靈芝云工藝造型也是唐代所流行的，王冠整體造型吻合唐代金器炫奇斗彩、富麗浪漫、極盡奢華的時代藝術(shù)風(fēng)格。冠冕為九龍環(huán)繞的圓形金冠，九條金龍的造型特點(diǎn)是尖嘴、身短，金冠邊紋上有顆粒?；使谡w成型以鏨刻與捶揲工藝為主。

宋代皇帝冠冕

宋代的冠服制度沿襲秦漢，在歷代中最為繁復(fù)。對于冕板的尺寸、材質(zhì)用木以及冕板上所裹覆的絲織品的顏色和裝飾紋樣等，都有詳細(xì)規(guī)定。只是平時很少穿用。

宋代皇帝在祭祀致齋的途中，大朝會、大冊命以及親耕籍田時服通天冠服?；侍邮軆?、謁廟和朝會，則服遠(yuǎn)游冠服。在宋代，這兩種服飾嚴(yán)格意義上不僅僅屬于朝服，而是在除祭服以外的重要場合中的禮服。此外，皇帝公服與常服首服中還有折上巾（幞頭）、烏紗帽和小冠，且色彩和裝飾方面更為豐富。

明代的皇帝冠冕

明太祖朱元璋強(qiáng)調(diào)“復(fù)漢官之威儀”。洪武元年（1368）二月，他“詔復(fù)衣冠如唐制”。此后，又陸續(xù)制定了上至皇帝、貴族，下至庶民、樂妓的一整套服飾制度。朱元璋去掉其他冕服，只留下袞冕，并把它作為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服飾。從這個意義上說，明代的冕服成了君權(quán)的象征。據(jù)《明史》記載，明朝對冠冕有嚴(yán)格的禮制規(guī)定，皇帝冕前后各12道旒，每道旒上有赤黃青白黑共12顆玉珠。

這套制度在其后幾經(jīng)變更。明洪武十六年（1383），定冕服之制。洪武二十六年（1393）及成祖永樂三年（1406）、世宗嘉靖八年（1527）每有更定。嘉靖七年（1526），定皇帝燕弁冠服。最終使得明代天子之服有六：一曰袞冕，二曰通天冠服，三曰皮弁服，四曰武弁服，五曰常服，六曰燕弁服。

北京昌平明定陵出土的明萬歷皇帝冕冠，前圓后方，上覆冕板，前后綴十二流。冕板以桐木為質(zhì)，長38.7厘米，寬19厘米。冕冠形制與《大明會典》中永樂三年所定《皇帝冕服》之制基本相同。

定陵中還出土了萬歷皇帝所用的另外一頂冠冕—金絲翼善冠（圖5），其后上方有兩條左右對稱的蟠龍于頂部匯合，龍首在上方張口吐舌，雙目圓睜，龍身彎曲盤繞。兩龍之間有一圓形火珠，周圍噴射出火焰。由于當(dāng)時的工匠技藝純熟，所編花紋不僅空檔均勻，疏密一致；而且無接頭，無斷絲，看不到來龍去脈，有如羅紗般輕盈透明。

清代的皇帝冠冕

清代的服飾不同于前代，具有強(qiáng)烈的女真族特色。在傳承與吸納了漢服飾特點(diǎn)的基礎(chǔ)上，逐漸發(fā)展出自成一體的服飾制度。

清代皇帝的冠分為朝冠、吉服冠、常服冠、行服冠、雨冠，且有冬夏之別。朝冠是舉行慶典與祭祀活動時所佩戴的禮冠；吉服冠用于冬至、元旦、慶壽等活動時與吉服配套穿

著；常服冠是在各種祭祀和慶典活動以及平時做事時所戴的冠飾；行服冠是在巡幸、狩獵、出征等活動時所戴的帽子；雨冠則是在朝會、祭祀、巡幸、狩獵、出征等一切聚集活動，遇到雨雪時罩在所戴冠飾上的帽子，另外，在祈雨的時候也會穿戴。

朱砂寶頂?shù)那宄实酃诿崾亲顬榇蟊娝熘囊环N帝王冠冕。清朝成年皇室所戴冠冕的帽頂上，均鑲嵌天然野生珍珠（主要是東珠），以金為底。圖7為清乾隆皇帝夏朝冠，即乾隆帝夏季戴用的朝冠，高約14厘米，外徑約28厘米；圓冠式，朝冠頂為純金鏤空累絲為主體，頂銜一顆大東珠，下方分成三層，每層承以四只金龍，半球形底座層之金龍首朝下，上方兩層之金龍張口朝上，各龍之間飾以東珠一顆。朝冠金佛為金質(zhì)鏤空累絲，底座呈兩層橢圓形，每層飾行龍兩條，龍首兩兩相對于背面，正中坐一佛，火焰式背光上飾兩條行龍，繞著坐佛嵌飾15顆東珠。朝冠舍林置于朝冠背后帽沿中央，為細(xì)長橢圓形底座，座上飾金累絲行龍兩條，第二層飾金累絲花葉紋，最上層飾回首大行龍一條，并嵌飾7顆東珠。

東珠為寶中至寶，產(chǎn)于松花江流域，曾有“嶺南北海產(chǎn)珠，皆不及東珠之色”的記載。一顆東珠的售價相當(dāng)于外國珍珠1000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