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師范大學 廣東 廣州 518000)
合法性一詞源于拉丁文“Legitimus”,含有“合乎法律的”、“正義”和“正當”之意,與一般意義上的權力相關。關于政治合法性的具體含義,學者們眾說紛紜。盧梭從權利與義務的角度來探討合法性,指出“強力并不構成權利,而人們只是對合法的權力才有服從的義務”①;馬克斯·韋伯認為合法性是促使人們服從某種命令的動機,任何群體服從統治者命令的可能性主要依據他們對統治系統的合法性是否相信。②利普塞特認為“合法性涉及該制度產生并保持現存政治機構最符合社會需要的這種信念能力。”③哈貝馬斯認為,“合法性就是承認一個政治制度的尊嚴性?!雹?/p>
馬克思·韋伯在《經濟與社會》一書中從經驗分析出發(fā),提出了三種合法性的基礎:(1)傳統的基礎;(2)統治者魅力基礎;(3)法理的基礎。韋伯強調,這三種合法統治的基礎都屬于純粹的類型,當代政治學家戴維·伊斯頓對合法性的基礎類型作了進一步的探討,他把合法性的來源歸于意識形態(tài)、結構和個人品質三方面。
綜合上述對不同層次政治權力合法性基礎的分析,我認為,政治合法性的基礎應具體包括以下幾個方面:1、政治合法性的意識形態(tài)基礎。即從人們的認知、價值觀、信仰等理念方面獲得對于政治權力的認可。2、政治權力合法性的規(guī)則基礎。即政治權力的獲得和運作必須遵循已有的規(guī)則。3、政治權力合法性的有效性基礎。主要是指一個政治權力主體所取得的實際成就。
有效性,是指政治權力的實際作為,即政治權力通過管理和服務滿足社會和公民需要的能力,也就是政治統治的效率、業(yè)績。在合法性語境中,有效性主要是指經濟績效。
首次突破韋伯傳統的合法性論述,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有效性與合法性關系的是利普塞特。他專門對政治體系的有效性與合法性加以區(qū)分,認為所謂有效性是指實際的政績,側重于經濟方面的成就。而合法性指的就是人們對現存政治制度及統治者的認同,是一種信念力量。即“有效性主要是指作用,而合法性是確定價值”。⑤因此當權者一般都會去謀求社會經濟發(fā)展,以增加自身統治的政治合法性,從而延長其統治。
享廷頓對此進行了考察,提出了合法的“政績困局”這一命題。他指出:“把合法性建立在政績基礎之上的努力產生了可以被稱作政績困局的東西”,“由于它們的合法性是建立在政績的標準之上,威權政權如果不能有好的政績,將失去合法性,如果政績好了,也將失去合法性?!蔽闹幸酝嘀髁x國家在面對債務危機和石油危機時經濟局勢惡化為例,說明了政績平平既瓦解了統治者的合法性,也瓦解了制度的合法性。
總體看來,有效性是合法性的一個目前被很多政府所重視的因素。盡管如此,有效性與合法性并不一定呈正相關關系。一般情況下,持續(xù)的、穩(wěn)定的有效性,有助于政治權力獲得民眾的信服,進而充實其合法性基礎。但是,一個過度倚賴經濟持續(xù)發(fā)展、政績突出所維持的合法性是很不穩(wěn)定的。因為民眾在獲得較好的生活水平之后,會轉而追求其相應的政治權利。而由于這個政治體系缺乏對自由、民主、公平等理念的踐行,民眾自然就會表現出失望、抵觸的情緒,合法性危機也就出現了。所以,單純依靠經濟績效來尋求合法性有著嚴重的局限性。
當前中國農村正處于深刻的社會轉型過程中,市場化和民主化發(fā)展引起了社會結構的深刻變遷,基層政權的合法性出現了危機。目前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有:(1)政府管理上的缺陷,導致群眾對政府的不信任。如政策缺乏穩(wěn)定性、連續(xù)性。政策反復,或者是“新官不問舊事”,換一屆地方領導就換一種政策——越往基層,這種現象就越是普遍存在。(2)政治體制改革滯后實施問題。中央出臺了一系列保護農民利益、發(fā)展農業(yè)的政策,但農村政府體制尚未轉變,導致中央政策不能貫徹到底,加重了農民負擔,加深了群眾對政府的不信任。(3)基層干部自身存在的問題,加劇了群眾的不信任感。特別是在農村基層,有的領導干部一味追求政績,急于求成,不從實際出發(fā),搞政績工程、形象工程來騙取自己的升遷,結果是勞民傷財。
政績的提高不一定就會必然提高政治合法性:如經濟增長和社會公平之間的緊張、政治民主和政治秩序之間的緊張等等。我國一些地方政府官員在創(chuàng)造政績的過程中存在著諸多的政績作秀,由此而創(chuàng)造出的政績實則是局部利益,是一種扭曲的政績?!鞍l(fā)展”本應是全面的發(fā)展,包括政治、經濟社會以及生態(tài)的全面發(fā)展。然而,在實際工作中,一些地方政府官員往往把發(fā)展理解為經濟發(fā)展,而經濟發(fā)展又被等同于GDP 的增加,把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理解為以 GDP 為中心,甚至不惜以犧牲資源環(huán)境為代價,致力于經濟的快速增長。當然,我們不能否認政府績效有利于合法性的維護,但是合法性若僅僅建立在政府績效基礎上,那會極其不穩(wěn)定。
【注釋】
①盧梭:《社會契約論》,何兆武譯,商務印書館,1980年,第13-14頁。
②馬克斯·韋伯:《經濟與社會》,林榮遠譯,商務印書館,1996年,第51頁。
③利普塞特:《政治人:政治的社會基礎》,商務印書館,1993年,第 53頁。
④哈貝馬斯:《交往與社會進化》,重慶出版社,1989年,第184頁。
⑤利普塞特:《政治人:政治的社會基礎》,商務印書館,1993年,第 5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