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愉
摘 要:貴州省圖書館現(xiàn)藏抄本善本古籍《潘氏八世詩集》相當(dāng)于是貴州潘氏家族的詩歌總集。而《潘氏八世詩集》的成書,經(jīng)歷了從《潘氏三世詩集》到《潘氏七世詩集》,再到《潘氏八世詩集》這樣三個階段。其中,《潘氏三世詩集》約成書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至乾隆五十七年(1792)間;《潘氏七世詩集》初成于嘉慶十三年(1808)以前,此后又有增補(bǔ);《潘氏八世詩集》初成時間不會晚于道光十一年(1831),最后成書則在道光二十三年(1843)?,F(xiàn)存抄本《潘氏八世詩集》分元、亨、利、貞四集,共收八世十七位詩人的詩集,存詩八百余首,集中多有潘元煒、傅汝懷的鈐印,以及傅汝懷、傅玉書等人的批注,頗具文學(xué)、文獻(xiàn)研究價(jià)值。
關(guān)鍵詞:《潘氏三世詩集》 《潘氏七世詩集》 《潘氏八世詩集》 抄本 成書源流
中圖分類號:I222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9)01-112-118
貴州潘氏家族乃明清時期貴州的詩書世家,清末西南巨儒莫友芝曾謂:“黔陽潘氏家族為貴州第一家族”。此家族的詩文創(chuàng)作濫觴自明末貴州進(jìn)士潘潤民,凋零于清末道光年間,經(jīng)歷了二百多年的創(chuàng)作歷程。而潘氏家集從最初的單人詩集到清末道光年間《潘氏八世詩集》的成書,也經(jīng)歷了這樣一個漫長的過程。今本《潘氏八世詩集》中,按此潘氏家族譜系,共包括潘氏貴陽、平山兩支八世十七位詩人的詩歌選集十七部,即:貴陽一支潘潤民的《味淡軒集》;潘馴的《痩竹亭集》、潘驤的《淡遠(yuǎn)亭集》;潘德徵的《玉樹亭集》;潘奕的《滇游草集》、潘快的《留余堂集》;潘文芮的《翠屏寄客集》、潘文苞的《琢云軒集》;潘曉的《斷續(xù)亭集》;潘以澂的《寧愚堂集》、潘以溶的《思敬堂集》;潘桐的《客留草集》、潘桪的《藝蘭軒集》。另外四部詩集為平山一支的潘珍的《學(xué)釣詩集》;潘淳的《橡林遺草》;潘憲武的《笠山詩集》和潘恂的《海岳游草》。此八世詩合集今僅存貴州省圖書館藏清代抄本一部四冊,共存詩八百余首。然而,此詩集至今未見刊行,借傅增湘先生《審閱德化李氏藏書說帖》所言,正是:“諸書咸有名家印記,舊人題識,流傳有緒可尋,足以據(jù)為校勘之資。而其中更多名人遺著手稿,未經(jīng)刊行者,為前賢精深所寄,尤為瑰寶。”1因此,有必要考察清楚此《潘氏八世詩集》的成書源流?!杜耸习耸涝娂返某蓵?jīng)歷了從《潘氏三世詩集》到《潘氏七世詩集》,再到《潘氏八世詩集》這樣三個階段。下面筆者將分別從這三個階段來考察之,以就證于方家。
一、《潘氏三世詩集》的成書
王奕仁《瘦竹亭詩敘》云:“貴陽潘生文芮,攜其高祖方伯公詩稿問敘于余。余既敘而歸之,繼又以其曾大父韻人公詩文集示余,且道公行己出處甚悉?!钏镁雷庸嘤小队駱渫ぴ娂?,足以紹其家學(xué)?!嗉认驳靡娕耸先涝娢募?,而又嘉潘生表彰先人之志如是而勤且篤也,故復(fù)為之?dāng)ⅰ!?按題記,此《序》作于“乾隆丁未中秋后一日”,2“乾隆丁未”即乾隆五十二年(1787)。據(jù)《序》文之意,于時《味淡軒集》《瘦竹亭集》《玉樹亭集》還是一個個單行本,各集中詩、文并舉,尚未編為合集。道光《貴陽府志·藝文略》則載:“《潘氏三世詩集》五卷,貴陽潘以溶編其先人《味淡軒集》《瘦竹亭集》《玉樹亭集》成此書。唐金為之序。”3道光《貴陽府志》初稿草成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可見,在道光二十五年以前五卷本《潘氏三世詩集》已成書。而五卷本《潘氏三世詩集》今已不存,于現(xiàn)存《潘氏八世詩集》中僅能見唐氏的《潘氏三詩合敘》?!稊ⅰ吩唬骸凹壮綒q(1784),從潘子巨川索其九世祖朗陵先生《味淡軒集》、十世祖韻人先生《痩竹亭集》、高祖亦韻先生《玉樹亭集》,讀而鈔藏之,償夙愿也?!?以此,知潘氏前三世詩集當(dāng)時尚有唐氏抄藏本。唐氏敘其知此潘氏三先人之詩集的經(jīng)歷,云:
予之知有三先生詩集,由巨川叔祖醇質(zhì)丈也。丈與予世父闇亭公為姻亞好。憶昔庚辰九月,先祖捐館舍,醇質(zhì)丈遠(yuǎn)來吊,主世父家。予時猶未冠,執(zhí)弟子禮侍其旁,靜聽長者論,語次及朗陵諸先輩詩,心切向往,隨具紙筆請口授錄之……次年,丈果緘其集寄世父處。余時饑驅(qū)于外,世父恐遺失,還之。歸以為恨。越四年,丈來,馳書城東館召余。館距世父家數(shù)里,至則歡好逾初,共一宿,尋別。詢詩集,丈許再寄余。是冬,有閩南之行,轉(zhuǎn)歷豫中,覉滯載馀。旋里,而丈已謝世,所為耿耿在念者,將又不僅在此清辭麗句也,而此愿固莫之遂。乃今,始得之巨川所。嗚呼!廿有五年矣!余頭顱已老大矣!其間人事變更,不無多感者,即手此數(shù)編還。念世父與丈則亦渺若山河,存亡今昔之感,更于是焉觸之。而茫茫交集,有弗掩卷三嘆哉!巨川囑余綴序。噫!余何能序三先生者,且華亭使王公與君家太史元亮公已詳論之,何容更贅一詞?惟余有不能已者,以遲之又久而始畢愿于斯,正難忘其坐隅執(zhí)筆,與對床細(xì)話時也。于是乎書。5
由是知,唐氏初聞潘氏先三世之詩集在乾隆二十五年庚辰(1760),中間輾轉(zhuǎn),歷經(jīng)了近三十年的人事巨變,復(fù)得見此詩集。按此《序》作于乾隆五十七年壬子(1792)仲冬月,而唐氏抄藏此三詩集則在此前八年的甲辰歲,若其時合集已成,則不待八年之后再請序,故知此三世詩合集當(dāng)編撰成書于此后的八年間。
對于此《潘氏三世詩集》的卷次,前引《府志》言五卷,然據(jù)此志《藝文略》所載《味淡軒集》一卷、《瘦竹亭詩集》四卷、《玉樹亭集》二卷,則兩相齟齬,當(dāng)知此三世詩合集亦為一選本。前引《序》言“甲辰歲,從潘子巨川索其九世祖朗陵先生《味淡軒集》、十世祖韻人先生《痩竹亭集》、高祖亦韻先生《玉樹亭集》,讀而鈔藏之,償夙愿也”,原抄本于“讀”前有“共五卷”三字,一改而改“五”為“六”,再改而刪此數(shù)字。筆者認(rèn)為,這樣的修改似應(yīng)為《潘氏八世詩集》的抄者所為,與其詩各集的所存卷數(shù)有關(guān)。這就告訴我們,乾隆末年此三詩集所存當(dāng)為五卷或六卷,也說明道光《貴陽府志》所錄“《潘氏三世詩集》五卷”之?dāng)?shù)不誤,乃據(jù)原卷數(shù)之實(shí)錄。及至道光年間編輯《潘氏八世詩集》,于時前此三集幸存無幾,遂干脆刪去其卷數(shù)之言,以密合此時存詩之?dāng)?shù)。
二、《潘氏七世詩集》的成書
除《潘氏八世詩集》自身所提供的信息外,在其它典籍中全然沒有關(guān)于此詩集的記載,但這并不影響詩集成書過程中的一個重要階段?!杜耸习耸涝娂分杏欣顬榈摹哆x刻潘氏七世詩序》《黔陽潘氏七世詩跋》和傅玉書的《黔陽潘氏七世詩合集序》三文,足證此集的存在。文獻(xiàn)不足征之故,我們也僅能從這些序、跋中梳理《潘氏七世詩集》成書之大概。
傅玉書在《思敬堂詩敘》言昔日尋詩之事,云:“予曩于《省志》見前明方伯朗陵先生《圍城誓志》詩,欽其風(fēng)操;又見其子蒙自大尹士雅先生《石船詩》,雅得風(fēng)矩,心竊儀之。既從友人得方伯《味淡軒集》,益思求士雅《集》,不可得也。”1此事在嘉慶十三年戊辰(1808)以前,其時《潘氏七世詩集》自然尚未選編,故傅氏尋而“不可得”。及至嘉慶戊辰仲秋其作此序,有云:
今年主正習(xí)講席……前輩子孫能守其先人著述,出以相示者得三人焉:其一銅仁張生煦;其一廣順吳生世起;其一則潘生桪也。張生為志尹公庶從孫,父子皆有文聲,問志尹之裔,則以貧失學(xué),去而為農(nóng)矣!吳生為滋大先生裔,問其族,比戶弦誦,不墜先業(yè),尚當(dāng)有繼起者。潘生則裒然載其先七世之《集》以來,于是又得讀士雅先生《瘦竹亭集》,暨巨川高祖迤西通守亦韻先生《玉樹亭集》,而以叔曾祖孝廉無悶先生《留余堂詩》附焉;繼此則巨川祖《翠屏寄客稿》,其父白東《斷續(xù)亭稿》,其兄靜川《寧愚堂稿》及巨川《思敬堂稿》也。顧其詩甚富,不能盡錄,錄尤雅者十二三,乃什襲而歸之。2
由此知,嘉慶十三年以前,《潘氏七世詩集》已選編成集,但成集不會早于是年太久。此合集為潘潤民《味淡軒集》、潘馴《瘦竹亭集》、潘德徵《玉樹亭集》、潘快《留余堂集》、潘文芮《翠屏寄客稿》、潘曉《斷續(xù)亭稿》、潘以澂《寧愚堂稿》和潘以溶的《思敬堂稿》,共七世八部詩集合編,尚沒有潘驤的《淡遠(yuǎn)亭集》、潘奕的《滇游草集》、潘文苞的《琢云軒集》以及潘氏同族麥項(xiàng)一支的諸詩集。同年季冬,傅氏又撰寫了《黔陽潘氏七世詩合集序》?!缎颉分醒裕?/p>
顧其詩,多者千馀,少亦數(shù)十百首,不能盡錄,錄其尤雅者若干篇。而蒼巖先生巨川復(fù)使子桪手繕予所選,來索為序。予惟諸先生集既各有序矣,生平或出或處,志行之表表皆已見于前人之言,而予茲選于前輩,輒謬有論次,否亦略具梗概,茲又合而序之,能不病于復(fù)乎?然其賢喬梓,表揚(yáng)先人之意既勤且篤,殆不可卻。因念就一人詩言之,與七世十人詩言之,言固各有當(dāng)也。3
傅氏父子為當(dāng)時貴州名賢,詩文批評家,而與此潘氏家族又淵源有自。這段《序》告訴我們:其一,潘氏各詩人的詩作頗豐,而選入此《七世詩集》者不過是其尤雅者部分;其二,由是年秋傅氏所作《思敬堂詩敘》知,此年前七世詩集已經(jīng)編成,是年傅氏又對此集進(jìn)行了再選訂,并由潘桪手繕之,以向其請序;其三,此時的《潘氏七世詩集》在前之七世八集合編的基礎(chǔ)上又選入兩集,而為七世十人的合集,增入的二集必為潘驤《淡遠(yuǎn)亭集》、潘奕《滇游草集》、潘文苞《琢云軒集》中之二者。而據(jù)道光《貴陽府志》言:“元煒編其祖潤民以下七世十一集為《潘氏七世詩》,傅玉書為之序,李為又為之跋”,4則此三集已全入《潘氏七世詩集》中。而《序》稱“七世十人”,或?yàn)橐猿蓴?shù)概言之,實(shí)包括七世十一人詩集。
此集編成后,當(dāng)有刊刻,李為在道光十九年(1839)春正月作有《選刻潘氏七世詩序》可證之,亦可見前推測《味淡軒集》有刻本之言不誤。李氏于《序》中言其于嘉慶二十二年(1817)在京參加禮部會試時,在金莘田處得見《潘氏七世詩》。其在嘉慶二十二年六月所作之《黔陽潘氏七世詩跋》亦謂:“丁丑春,予寓都門謁選,金莘田孝廉赴禮闈試,攜水西潘氏七世詩稿來京,適于案頭睹之……不謂‘藏之名山,傳諸其人有《潘氏七世詩稿》在?!?足見,嘉、道年間此集在時彥中頗有流傳?!哆x刻潘氏七世詩序》又謂:“去歲,余由黎平調(diào)署貴陽教授,兼主貴山講席。潘生元勛由水西來謁,曰:‘先生乃吾家祖上知己。敘及跋語,余惘然回溯,屈指二十余年矣。生旋里命其弟元煒、子堦從游,并送詩稿求選?!?此時潘氏后人也還在不斷地選刊其家族先人之詩集,正是其《序》中所謂:“謹(jǐn)就原稿而評訂之,擇其尤雅者慫恿付梓,以公諸世?!匦蚱溥x刻之由,以弁于首云?!?
此七世詩集前有序,后有跋,是一個體例完整的選本,且既有刻本,也有抄本流傳,而且諸序亦不言其卷次,今此集又百無一存,更不得見其卷次之多少。
三、《潘氏八世詩集》
從前之《潘氏三世詩集》到此之《潘氏八世詩集》,此《潘氏八世詩集》是其唯一之幸存本。因此,這里將先考證其成書歷程,再對今所存之抄本《潘氏八世詩集》的基本情況進(jìn)行介紹。
(一)《潘氏八世詩集》的成書
此《潘氏八世詩集》完全是在前之七世詩集的基礎(chǔ)上增補(bǔ)而成的。道光《貴陽府志·藝文略》載:“《潘氏八世詩》十九卷,貴陽潘元煒編。元煒編其祖潤民以下七世十一集為《潘氏七世詩》,傅玉書為之序,李為又為之跋。后元煒又編其父桪與世父桐二集,合成此編, 姚東之、傅汝懷皆為之序。”3是此八世詩集初僅包括潘氏貴陽曹官一支的八代十三位詩人的詩集。道光《大定府志》據(jù)《黔風(fēng)演》《貴陽府志》《黔西州志》著錄,亦云:“蓋潘氏之居黔西者,又四世有才學(xué)。道光二十年(1840),桪子元煒合鈔其先世詩文命曰《潘氏八世集》,大定知府姚東之為之序焉。”4這又告訴我們,此《潘氏八世詩集》成書于道光二十年。然姚東之撰《黔陽潘氏八世詩序》末題曰:“道光昭陽單閼歲陬月貴州大定府知府桐城姚東之撰”,此乃用干支別名紀(jì)年。《史記·歷術(shù)甲子篇》載有“端蒙單閼二年”及“昭陽作鄂四年”,《索引》曰:“單閼,卯也”,“昭陽,辛也”。又載“昭陽單閼三年”,《歷術(shù)甲子篇淺釋》謂:“是年辛卯年”。5以此知“道光昭陽單閼歲陬月”即道光十一年辛卯歲(1831)正月。據(jù)此,則《八世詩集》至遲成書于道光十一年。然《淮南子·天文訓(xùn)》《爾雅·釋天》并以“辛曰重光”、“癸曰昭陽。”據(jù)此,“道光昭陽單閼歲”當(dāng)為癸卯歲,即道光二十三年(1843)。此兩成書年份孰是孰非?據(jù)《貴州大定府知府姚君墓志銘》記載,姚氏擢升貴州大定府知府,在道光十五年后。故知,此《序》當(dāng)作于是年以后,即“道光昭陽單閼歲陬月”當(dāng)為道光二十三年正月。故是集初成時間在道光二十年。是年所編成的此集不一定包括八代十三位詩人的詩集,道光二十三年仲春甕安傅汝懷所作《潘氏八世詩合集序》可證?!缎颉吩唬?/p>
按:潘自伯瞻公之孫朗陵先生至八世孫云表君,咸有詩集傳于家,合十有三人,咸以詩集傳。當(dāng)先君子選輯《黔風(fēng)》兩集時,云表君尊庭巨川先生命將七世詩來屬論次焉。先君子既為之序,而采其尤雅者歸所選兩集中,惟巨川先生《思敬堂集》以人存不與。其曾伯祖之《滇游草》,云毀于火;云表君之《藝蘭軒集》與其從兄之《客留集》時皆未出也。辛丑(1841)冬,予赴于君勉之招,續(xù)輯《黔風(fēng)演》一書,適云表嗣君孟侯、敬臣、幼明皆館會垣,復(fù)以后出三集合前七世十集垂諉重校,將授梓以永家藏……三辭不獲,乃悉心數(shù)過,于后三集為去留之,而登諸選。前三集則于先君論次之目僅存六七,非敢僭也,非忍苛也。1
這不僅說明道光二十一后還在增補(bǔ)、校訂潘氏貴陽曹官一支的此《潘氏八世詩集》,而且此時的前三集已經(jīng)亡佚甚多。
今貴圖抄本《潘氏八世詩集》中,還附有潘氏麥項(xiàng)一支的潘珍父孫三代的《學(xué)釣詩集》《橡林遺草》《笠山詩集》《海岳游草》四集,按此諸集之入《潘氏八世詩集》亦在道光二十三年,由潘元煒輯入。潘元煒撰《潘平山先生傳略》云:
道光壬寅(1842),余館會垣……是歲,適甕安傅確園先生欲選輯《黔風(fēng)演》一書,亦至?xí)?。因以先生之集錄請訂正……癸卯秋,余檢校先八世詩集,欲付棗栗,以永家藏。謹(jǐn)將先生《學(xué)釣集》,暨先生子元亮公《橡林草》,先生曾孫笠山公《笠山集》、厚田公《海岳游草》附載于后,庶不令天地英華湮沒不傳,且不敢忘先生與先道子公相友愛之篤。并以見兩家世世以詩相傳之盛也。2
此一支的四部詩集的輯入,由潘氏二支八代十七位詩人的十七部詩集所選編而成的《潘氏八世詩集》遂成。也就是說,今本《潘氏八世詩集》最終成書在道光二十三年。遵義莫氏在《宋元舊本書經(jīng)眼錄附錄》“潘氏八世詩集”條下,對此潘氏家族及此八世詩集給予了高度評價(jià),其云:
貴州家世有集者曰越氏、楊氏、吳氏、潘氏。越至卓凡《屢非》,楊至龍友《洵美堂》,吳至滋大《敝帚》,并濟(jì)前美,稱一時一家之盛。而繼者,吳氏猶傳復(fù)旦《簌石》,余則未之有聞。惟潘氏自朗陵《味淡軒》,士雅《瘦竹亭》,已足垺越、吳、楊諸家,而觀黔西潘生元炳所輯家集,始明萬歷,迄國朝道光間,由朗陵而下,凡八世,十有三家,為詩若干卷,二百余年,風(fēng)雅相續(xù)不衰。嗚呼!尤可謂極盛者矣。朗陵之祖伯瞻,恵政在滇州;伯瞻子中池,活武定冤獄;朗陵乃以文章科第起其家,安賊圍貴陽,朗陵毀家誓死保城以完,慈恵忠貞,澤流無既,宜哉!而元炳敬奉手冊,至八世二百余年,罔有失墜。噫!亦可以風(fēng)鄉(xiāng)里之為子孫者矣。咸豐二年秋七月。3
莫氏此題跋,乃據(jù)其家藏本所言,李慈銘《越縵堂讀書記》言及莫氏此書時,正謂:“附錄卷一為書衣題識,自《呂氏家塾讀詩記》至《貴陽潘氏八世詩集》,共四十三種,皆其家藏佳本及希見之書,繩孫從所題書衣中錄出者,故曰‘書衣筆識?!?
(二)抄本《潘氏八世詩集》述略
據(jù)《越縵堂讀書記》所言,前引《宋元舊本書經(jīng)眼錄附錄》著錄之《潘氏八世詩集》為莫氏家藏本,然不著錄版本、卷數(shù),正是《古籍版本題記索引》所謂:“《潘氏八世詩集》,清潘元炳輯,不著版本?!?《貴州地方文獻(xiàn)稿本、抄本、刻本》亦僅著錄:“《潘氏八世詩集》,清潘元炳、潘元煒輯,清道光潘元煒抄本。貴州省圖書館收藏?!标惲障壬裕骸笆羌捎诘拦饽觊g,系潘元煒正楷抄謄,無刻本?!?或即因此合集僅有抄本,無刻本,遂而未見著錄其版本,而今所能見到的版本亦僅貴圖所藏抄本。就其卷數(shù)而言,據(jù)道光《貴陽府志》之著錄,此集當(dāng)有十九卷;以今本觀之,則不分卷?!陡尽匪浕蛴袆e本,但今不存。
今貴圖所藏抄本《潘氏八世詩集》或又名《潘氏八世詩選》,版式:分元、亨、利、貞四集,按元、亨、利、貞的次序排列各集,利集收錄貴陽潘氏同族麥項(xiàng)一支的三世四集,其余三集則著錄貴陽曹官一支的八世詩集,唯貞集封面頁背誤入利集卷首。各集均無板框、界欄、魚尾等,以正楷抄錄為主,間或有他人增補(bǔ)行草抄謄。卷首有詩集總目:按世系次序著錄各子集,每集下署題作者仕宦頭銜。其后為詩集正文主體部分,先錄八世、七世、三世各合集之序文,次附錄貴陽潘氏先賢潘伯瞻、潘予忍二位先生事跡考及潘氏貞節(jié),再次自《味淡軒集》起著錄各子集,卷末為李為《黔陽潘氏七世詩跋》。每集中往往多勾改涂乙,尤其是天頭多有傅汝懷、李為等人的眉批,間或?yàn)檠a(bǔ)錄之詩作,眉批多有文學(xué)批評價(jià)值。除合集卷首鈐有“貴州省圖書館藏書”印外,亨、貞二集中各子集均鈐有“潘元煒印”“誦芬肄雅”等?。▓D1—2)。在潘桪的《藝蘭軒集》中,有《蘭雪先生見先七世詩稱賞不置,并蒙題“誦芬肄雅”四字,作此謝之》詩一首,云:
宰持壇坫仰先生,七世詩傳荷定評。在物且征隨所假,于人應(yīng)審善其鳴。
名山各有千秋在,華袞今邀一字榮。真賞誰知塵外得,重泉應(yīng)慰昔時情。1
蘭雪先生,即先任貴州黔西知州,后為長寨廳同知的吳蘭雪。在《藝蘭軒集》中此詩前還有《讀刺史吳蘭雪先生<香蘇山館詩集>》詩一首,足證。是以知,“誦芬肄雅”四字為吳蘭雪所題贈,而潘桪遂以之刻印鈐于家集中,以見時賢表揚(yáng)先世之意。此外,唯《學(xué)釣詩集》中傅汝懷《序》末鈐有“傅汝懷印”“確園”二?。▓D3),此《序》字跡與他者筆跡迥異,當(dāng)為傅汝懷親筆手書,并鈐印。
集中,如《味淡軒集》等部分子集中之各類詩下有詩作數(shù)量統(tǒng)計(jì),然多不確。此八世詩集中,潘馴的《瘦竹亭集》所收詩作則為作者早年所不愿收入此集的《回文詩》,當(dāng)為原集散佚后據(jù)此幸存者所補(bǔ)之缺。何以知此《回文詩》為原詩集散佚后補(bǔ)入者?據(jù)作者在《回文詩》卷末題記知之,其題記曰:
此余髫齡時作也。是時,先大夫日課舉子業(yè),不令作詩,未敢以示人。偶父執(zhí)莫瑞明先生見而稱之,遂命之梓。兵燹之后,原本盡失,不復(fù)記憶一字。往年余友李友白自滇肆中抄得一本見寄,展卷憮然,不勝今夕之感?;厮籍?dāng)日,螢案咿唔,鯉庭趨對,情景如在目前,不忍棄也。故復(fù)為殺青以行。1
此《回文詩》三十首原不在《痩竹亭集》中?!动l竹亭集》十二卷,今已散佚,據(jù)《續(xù)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言,該集中,“文集多關(guān)乎貴州史實(shí)。馴曾與吳中蕃纂輯《貴州通志》,馴以博學(xué)精識,補(bǔ)葺修訂,數(shù)月成稿,其書今已罕見,然是編文集中固儼然具存其體例及商榷之厓略也。裁篇別類,要足供論志學(xué)者之采擇焉。其《瘦竹先生傳》體派略仿《五柳先生傳》,而識世諷人,灑落自如,殆尤過之?!秱鳌吩疲骸衲晁氖逡樱w是文作于崇禎未(末)迼(疑為“造”的形近訛字)。天下鼎沸,士風(fēng)丕變,馴書此以自鏡,抑以懲俗也?!?又原本《痩竹亭集》雖已不存,筆者從乾隆《貴州通志》、道光《貴陽府志》、宣統(tǒng)《續(xù)蒙自縣志》《黔詩紀(jì)略后編》《晚晴簃詩匯》等典籍中輯得潘馴詩凡三十三首。由此,亦大概可見此《詩文集》內(nèi)容之一斑。
關(guān)于《潘氏八世詩集》各子集的版本情況,筆者另有專文論述,此不一一贅述??傊?,就此集而言,作為一部貴州省現(xiàn)存的稀缺抄本家族文獻(xiàn),因其本身的特殊性,使之不僅具有文獻(xiàn)學(xué)、歷史學(xué)價(jià)值,更具有文學(xué)價(jià)值。
A Study on the Origin of the Transcript of Pan's Eight Poetry Anthology
Sun Jiayu
Abstract: Guizhou provincial library now contains a transcript of the collection of Pan's eight poetry anthology, which is a collection of poems of the Pan family in Guiyang. And the book of Pan's eight poetry anthology experienced three stages, including the collection of Pan's three poetry anthology, the collection of Pan's seven poetry anthology, and the collection of Pan's eight poetry anthology. Among them, the collection of Pan's three poetry anthology was written between the forty-ninth year (1784) and the fifty-seventh year (1792) of Qianlong. The collection of Pan's seven poetry anthology was first made up in thirteenth year of Jiaqing (1808) before it was added; the manuscript of the collection of Pan's eight poetry anthology is no later than the eleventh year of Daoguang (1831), but the last time is twenty-three year of Daoguang (1843). Existing transcript of the Pan's eight poetry anthology including four sets, a total of seventeen poet's poetry, there are the seal of Pan Yuanwei and Fu Yushu in the anthology. There are the annotations of Fu Ruhuai and Fu Yushu, and which has a great literary and documentary value.
Key words: Pan's three poetry anthology; Pan's seven poetry anthology; Pan's eight poetry anthology; Transcript; the origin of the 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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