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拉
“大師快點出來!”“我要和你打擂臺!”“ 流浪大師, 我要嫁給你”……
最近,52歲的上?!傲骼舜髱煛鄙蛭』鹆恕5珡倪@樣的喊話中看,與其說沈巍火了,不如說是各地趕來的拍客想火。沈巍的住所被眾人團團圍住,網(wǎng)紅們面對鏡頭手舞足蹈、慷慨陳詞。他們有的只是通過圍觀、聆聽刷一波存在感,有的則在附近駐扎下來,挖空心思策劃方案,打造“大師鄰居”“師娘”等人設,甚至發(fā)出“驚現(xiàn)大師私生子”等無稽之談……
沈巍在上海浦東中環(huán)的這片居民區(qū),已經(jīng)待了不少年。1986年,大學畢業(yè)后的他進入徐匯區(qū)審計局工作,1993年病休回家,后因習慣撿垃圾與家人發(fā)生沖突,開啟了流浪生活。除了分揀垃圾外,他的時間被讀書填滿。地鐵站里、店鋪門口、馬路牙子,隨處都是他的“閱覽室”。遇到前來探討的同道,他也能引經(jīng)據(jù)典、信手拈來。這樣的生活原本波瀾不驚,卻被幾個短視頻的熱傳所打斷。從“流浪大師”的名號,到出身名校、妻兒去世看破紅塵等謠傳,讓沈巍獲得了網(wǎng)友的持續(xù)關注。
但如此“光環(huán)”,一多半是別人制造出來的?!肮芬瞬皇切侣?,人咬狗才是新聞”,強烈的反差是形成輿論熱點的重要原因。外貌上衣衫襤褸,一開口舌燦蓮花;大學畢業(yè)卻拾撿垃圾,衣食無憂卻放棄鐵飯碗;寄情經(jīng)典同時甘于貧困,絕不光說不練……這些細節(jié)似在意料之外,其實也是情理之中,流浪漢為何只能有好吃懶做這一種單一的形象呢?但在那些自詡替沈巍“發(fā)聲”的人群中,加上添油加醋的敘事,加上懷才不遇、世態(tài)炎涼的臆想,加上“眾人皆醉我獨醒”“簞食瓢飲,不改其樂”的標簽,一個經(jīng)過重新包裝的民間大師橫空出世。
誠如沈巍一再強調的,他并不是大師。大師是道德的脊梁,是學術的高峰,并不是讀了些《了凡四訓》《菜根譚》之類的人生訓誡,講得出明儒王陽明、成功學大師陳安之就能“冠名”大師,也不是靠幾句頗有機鋒的金句、背誦些古人的語料就能“當選”大師。
去年,饒宗頤先生去世,有人說最后一位國學大師走了。但當我們感嘆大師匱乏時,各種“大師”也在頻頻露面。其中不乏演技過人的氣功大師、針管滋墨的書法大師、算命畫符的國學大師、滔滔不絕的營銷大師……“大師”們難以用人格、作品和舉止為自己證言,只好通過人脈、炒作、偽裝來站穩(wěn)腳跟。熙熙攘攘、利來利往,“大師”本人和利用“大師”的人無不是看重名人效應的變現(xiàn)能力。所以,與其說“大師在流浪,小丑在殿堂”,不如說“大師無處覓,小丑得瘋狂”。
在圍觀的圈子內(nèi)外,到底誰更瘋狂?是自得其樂的沈巍,還是絞盡腦汁獲取流量的人們?在人生旅途中,到底誰更清醒?是身體力行、執(zhí)著不減的沈巍,還是假意崇拜、追名逐利的人?對于這些,我們不好妄斷。雖然從常理上說我們會偏向選擇常態(tài)與家庭,但沈巍的選擇并不因為人生有更好的活法就不值得我們尊重。而那些消費沈巍的人,不惜移花接木之功蹭熱度、編故事,終究難免逐利本質。而屏幕前的我們同樣應該反思,是不是因為我們的口味,才讓主播們成群結隊地撲去獵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