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珺
約上同伴,訂好機票,購置登山裝備,通過朋友介紹,我認識了此行的主向?qū)lex。坦桑尼亞政府規(guī)定,進入乞力馬扎羅山國家公園必須有當?shù)貙I(yè)向?qū)ьI,物資也不能用騾子等牲口運輸,全靠挑夫背上去。
我們此次一行兩人,在七條攀登線路中選擇了六天五夜的俗稱“威士忌”的Machame路線,需要全程露營,但登頂概率較高。根據(jù)登山人數(shù)、行李和裝備重量,我們最終確定配備兩位向?qū)?、一位廚師以及九位挑夫。
我一度覺得很驚訝,我們的個人物資加起來不到三十公斤,為什么需要九個挑夫?Alex解釋,登山客和整個團隊登山期間的所有物品,包括帳篷、食物、桌椅,甚至液化氣罐,都需要挑夫背上山。同時,為了保護環(huán)境,除了剩飯、果皮等自然條件下可降解的有機垃圾可以扔在山上,其他垃圾必須帶下山。加上前些年屢次出現(xiàn)挑夫安全事故,國家公園嚴格規(guī)定,每名挑夫的負載量不能超過二十公斤,因此,兩人變成了十四人的大團隊。
沒有真正爬過乞力馬扎羅山,沒有經(jīng)歷過缺氧、暈眩和惡心等一系列反應的話,其實很難體會到挑夫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每天,他們需要清早起床,服務登山客洗漱和吃早餐。在我們輕裝出發(fā)后,挑夫們則要收拾好帳篷、鍋碗、桌椅板凳,負載著行李和登山客的裝備出發(fā)。
登山過程中,為了趕在我們前面到達營地、支好帳篷、準備食物,他們會頂著大包小包快步攀爬甚至奔跑,滿頭大汗也不能停下。
這些挑夫都是當?shù)刈钬毟F的青壯年,有的人甚至沒有一雙合腳的登山鞋,更不用說諸如登山杖之類的輔助登山裝備。與登山客一樣,他們也會在登山過程中遭遇高原反應,甚至出現(xiàn)過衣物不足的情況,曾有挑夫就像《乞力馬扎羅的雪》中的花豹一樣失溫凍死。
如果把登山活動看作一條經(jīng)濟鏈,他們是位于最底端的一層,是最苦最累卻又賺得最少的群體。以我們六天的攀登行程為例,他們大約能得到六十美元的報酬,加上登山客們或多或少的小費,全部收入大約是五百到一千元人民幣。
當你了解他們的生活狀態(tài),可能會對他們產(chǎn)生同情。但這些年輕人對于生活的積極態(tài)度,以及他們的活潑和友善又總能打消你的顧慮。就算每天疲于奔波,和你相遇時他們都會熱情地跟你打招呼,說上一句“你好”。當?shù)巧娇蛡兤v地到達營地,已經(jīng)準備好一切物資的挑夫們還會給予最誠摯的鼓勵,營地里也會不時響起挑夫們嘹亮的歌聲。
Alex說,每個挑夫都在為生存而奮斗。挑夫中有人需要貼補家用,有人在為將來繼續(xù)讀書籌集學費。他本人也在擔任挑夫期間省吃儉用,攢夠了培訓費,考取了向?qū)У馁Y格認證。擔任向?qū)陂g,他又幸運地結(jié)識了一對來自美國的登山夫婦,資助他上大學,研究旅游管理,最終得以創(chuàng)辦自己的公司。他一直用自己的經(jīng)歷鼓勵年輕的挑夫,無論生活如何艱苦,都不能失去內(nèi)心的遠大目標,并要為之付出努力。
在經(jīng)歷了猶豫、痛苦后,我刷新了人生高度,終于站到了乞力馬扎羅的雪頂。在層層云海中,紅日緩緩升起,柔和的金黃色光暈灑在純凈的萬年冰川上,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下山時,隨著海拔的降低,心情也越來越輕松愉悅。到達終點,挑夫們利用我們等待登頂證書的時間,簡單梳洗,換好衣服,上車回程。有的人得以休整兩天,也有不少人次日又要馬上開始新的登山行程。對于他們來說,這只是稀松平常的一次工作任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