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C:之前因為新書《量恒街》獲得了一些獎項,獲獎這件事對您來說還重要嗎?最大的意義是什么?
笛安:首先,“人民文學(xué)獎”對我來說確實是意外之喜,因為我沒想到一個完全寫當(dāng)下的小說會獲得評委們的認可,意義也許就在于——至少有人注意到了我這些年的改變,在寫作上,我的改變是有意識的,在追求一些和之前哉然不同的東西。有人看到了這個,這很重要。至于《人物》雜志的年度進取面孔,我覺得他們對我太好了——我這樣持續(xù)拖稿的一個懶惰的作者,出了一本書就獲得了年度進取的鼓勵——這樣一來我還真的不好意思不勤奮了。
CHIC:網(wǎng)上很多提到您這本書時,會有很多“沉寂4年,暌違55年”這樣的字眼,這幾年覺得自己最大的變化是什么?
笛安:其實我并不是刻意想要停下來這么多年,這幾年成了媽媽,曾經(jīng)人生里那些管理時間的辦法幾乎都用不上了,學(xué)習(xí)適應(yīng)這個新的身份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很久。我從沒有想過不再寫作,一直都是把作家這個身份當(dāng)成我人生一個最重要的標(biāo)簽的。所以,當(dāng)小朋友稍微長大一點的時候,開始艱難地督促自己開始工作。最大的變化是——我想我的性情有了很大的改變,因為小孩最需要的是一個情緒穩(wěn)定的媽媽,所以我在生活里越來越平和了。往日那些激烈的東西變得很少了。
CHIC:有讀者會說覺得這次寫出來的作品和之前有所不同,但您說,面對自己的作品,有時候“無情”是必須的,這個“無情”怎么講?
笛安:就是不要過分地覺得自己必須成為他們中的誰。有時候作者本人的敘述代表的不應(yīng)該是特別多的與人物們的共情——這不代表我不愛他們。而是說,作者視角應(yīng)該包含一些復(fù)雜的東西,比如說天地不仁,那么作者的視角應(yīng)該是講出來那種殘忍的東西的,這跟我這個作者本人的立場和偏好都無關(guān),世間如果原本如此,那就忠實于這種殘忍,或者說,不要過度地描述這就是殘忍——或許這只不過是自然規(guī)律。
CHIC:就愛情而言,每個人最愛的人都是自己,您完全同意這句話嗎?
笛安:不太同意,有些人最愛的是愛情本身,有些人根本連自己都不愛所以沒能力愛任何東西,還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真的愛一個人本人,愛那個“他人”遠遠超過愛自己。這樣的人非常少,隱藏在眾人之中。而且我覺得,大多數(shù)人,其實沒那么愛自己的——只不過是想占便宜,這和愛自己還是不太一樣。
CHIC:從內(nèi)化的計好型人格,害怕讓別人失望,到現(xiàn)在分享給大家能夠勇敢也是一種運氣,這期間內(nèi)心經(jīng)歷了怎么樣一個過程?
笛安:就是一種——像是車禍一樣的感覺吧,我原本以為我可以永遠努力做一個讓周圍人滿意的人,后來有一天我突然覺得,這個美好的平衡不可能永遠維持下去,打破它,讓周圍人驚愕或者失望,其實忍一下就好了,很快就會過去的,然后豁然開朗,天地寬了,人的呼吸也會變得自如起來——對,我就是這樣的人,然后呢?然后我就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觀察人物也是一種修煉自我的過程,面對自己的弱點與不堪,盡可能地承認它也不美化,這其實很難?!?/blockquote>
CHIC:在之前您提到,“寫作”這個行業(yè)帶給一個人最致命的東西,就是一個寫作者會日益過分看重自已的存在感,越來越拿自己當(dāng)回事。這個是您現(xiàn)在對于作家這個職業(yè)身份越來越厭倦的主要原因嗎?
笛安:是,沒錯,時刻過分看重自己的人都很乏味的,他們理解不了很多事情但是自己不自知。有一些同行,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就提起自己的某篇作品里的某個人,自己刊登于某個沒人聽過的雜志的專欄里的某些觀點——你為什么要假設(shè)所有人都了解你的作品呢?你又不是魯迅本人——可能常年的寫作會異化一個人,我非??謶殖蔀橐粋€那樣的作家,所以還不如少寫一點,少以“作家”的身份出現(xiàn)在人前,這樣或許能延緩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CHIC:為什么說越來越覺得自己和作品中的人物之間是一種修行?在您看來,作家和讀者之間應(yīng)該保持怎么樣的一種很好的良性關(guān)系?
笛安:觀察人物也是一種修煉自我的過程,面對自己的弱點與不堪,盡可能地承認它也不美好,這其實很難。至于作者與讀者之間的理想的關(guān)系——作者努力寫,讀者耐心一點等,不想等了安靜離開,彼此恪守著君子之交的溫潤,就行了。我從不要求讀者必須怎么理解我的作品,讀者愿意怎么理解都可以。
CHIC:我們雜志這一期的主題是:非結(jié)果性導(dǎo)向,您覺得當(dāng)下人是否一定要帶著非常強烈的功利性和目標(biāo)去做一件事?
笛安:這個事情要分人,有的人本身就是一個功利的人,你讓一個功利的人放棄自己的目的性,那其實是一件不符合人性的事情。所以要先弄清楚自己真正的訴求,如果就是一個功利的人,那就承認自己就是目的性強,就是想要達成某個目標(biāo),設(shè)置一個相對合理的目標(biāo)就好了;至于一些沒那么功利的人,就不要讓功利的人的目的打擾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做就不做。我的認知其實是,很多人就是什么都不想做的,對這些人討論目的性,其實也沒那么恰當(dāng),什么都不想做的人,就尊重他們吧,大家不要互相打擾。這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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