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訓文

《國家人口發(fā)展規(guī)劃（2016—2030）》指出，我國生育率已較長時期處于更替水平以下，從長期看，生育水平存在走低的風險。近年來，根據我國人口發(fā)展變化趨勢，中央作出“單獨二孩”“全面二孩”等調整完善生育政策的重大決策部署，人口和計劃生育工作取得了新成效。

“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兩年多來，雖然面臨很多現實困難，但生育二孩的家庭已經越來越多。為了讓更多家庭“敢生二孩”“愿意生二孩”，各地也在努力，遼寧、陜西、湖北等省份更是出臺和提出了對生育二孩的家庭給予更多獎勵的政策與建議。

“人口是一個國家的基礎性資源。”多名受訪專家對記者表示，隨著調整完善生育政策效果持續(xù)顯現，中國總和生育率將會逐步提升并穩(wěn)定在適度水平，避免掉入“低生育陷阱”。同時，考慮到人口變化及其影響具有的滯后性，未來中國將更加重視人口結構調整，通過一系列政策設計，保障人口世代平穩(wěn)更替。

二孩政策實施效果明顯

“一個孩子太孤單了。”在北京某事業(yè)單位工作的王林（化名）和妻子下定決心，生下第二個女兒?！吧⒆忧?，我就跟愛人商定，二孩出生后她就不要工作了，全心全意照顧孩子。”王林坦言，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經濟和時間成本是決定是否生二孩的主要制約因素。

如今王林越來越確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岸⑸艘院?，我的第一個孩子很快意識到自己多了一個妹妹，變得懂擔當、會分享了，家里更熱鬧更溫馨了?！?/p>

王林說，國家全面放開二孩生育后，周圍朋友、同事選擇生二孩的不少。當然，很多人一開始還是比較猶豫的，怕沒有足夠精力和資金，怕孩子沒人照看、無法接受更好的教育，等等。對于這些問題，王林看得很開：“我們對孩子沒有太高要求，只要她健康成長就行。”

不過，也有一些家庭并不像王林這樣看得開，諸多現實壓力讓他們打消了生二孩的想法。

在北京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的陳靜最近做了一個痛苦的決定：放棄生二孩。她說：“主要是因為父母年紀大了，照顧二孩比較吃力，也怕影響到家庭和睦；再加上我身體不太好，屬于高齡產婦，就放棄了?！?/p>

據她估計，周圍很多準備生二孩的朋友，因為經濟問題選擇了放棄，“現在養(yǎng)孩子太精細了，養(yǎng)兩個的負擔還是很重的。”

那么，從“單獨二孩”到“全面二孩”，我國生育政策的調整到底對出生人口產生了何種影響？

國家統(tǒng)計局2018年初公布的數據顯示，2016年和2017年，我國出生人口分別為1786萬人和1723萬人，比“全面二孩”政策實施前的“十二五”時期年均出生人數分別多出142萬人和79萬人。2017年二孩出生人數比2016年增加162萬，達883萬，占全部出生人口比重超過一半。不過，2017年一孩出生人數724萬，比2016年減少249萬。

“二孩政策實施以來，二孩出生人數在預期內，但稍低于我們的判斷?！敝袊鐣茖W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王廣州領導的課題組曾承擔了原國家衛(wèi)計委委托的“單獨二孩”“全面二孩”政策影響預判研究工作。他對記者表示，從目前數據看，一方面，二孩數據增加，抑制了此前多孩生育率和二孩生育率的下降趨勢。另一方面，一孩生育率下降過快。此前一孩生育率變化很小，但近年來不僅一孩生育人數減少，生育率也在下降，需要高度重視。

“總的來看，二孩出生數量的增加和一孩出生數量的減少，二者相抵，造成總和生育率提升不明顯。”王廣州說。

總和生育率指一國或地區(qū)婦女育齡期間，每個婦女平均生育的子女數量。國際上一般認為，總和生育率達2.1，是一國實現和維持代際更替的基本條件?？偤蜕实陀?.5被稱為“低生育率陷阱”，低于1.3為“極低生育率”，對人口更替和未來發(fā)展不利。

本世紀以來，我國總和生育率在1.5至1.6之間。二孩政策實施后，2017年發(fā)布的數據顯示，2016年，我國總和生育率提升至1.7以上。

“近年來，我國二孩政策的實施對二孩生育還是有比較明顯效果的。但從長期看，總和生育率長時期處于更替水平以下，生育水平存在走低的風險非常大。我們需要繼續(xù)審時度勢、積極穩(wěn)妥地進行調控，保障人口世代平穩(wěn)更替?！蓖鯊V州說。

防止人口結構變化過快

據估算，二孩政策實施前，一孩每年出生人數為900萬至1000萬左右，二孩每年出生500萬至600萬左右，三孩及以上每年出生在100萬左右。2017年一孩出生人數減少百分之一二十，掩蓋了增加的二孩出生人數，造成總體出生人口數以及總和生育率走低。

那么，我國新出生人口特別是一孩數量近年來為何會大幅減少呢？

國家統(tǒng)計局人口和就業(yè)司司長李希表示，這和我國近年來育齡婦女人數逐年減少有關。2017年，15歲—49歲育齡婦女人數比2016年減少400萬人，其中20歲—29歲生育旺盛期育齡婦女人數減少近600萬人。同時，隨著經濟社會發(fā)展，我國婦女初婚和初育年齡呈現不斷推遲趨勢，婦女生育意愿也有所下降。

“需要注意的是，生育行為是一種社會、文化和經濟選擇行為?！敝袊嗣翊髮W社會與人口學院教授陸益龍對記者表示，影響人們生育意愿的因素，不僅有養(yǎng)育子女的成本壓力，還有多種現實因素。比如，現代教育體制、城市生活方式和生活壓力，普遍推延了城市居民的結婚與生育年齡，也影響到人們的生育觀念，導致了出生率降低。

“比如在大城市，很多人生育第一胎的年齡普遍偏高，大大降低了育齡夫婦生二胎的意愿?！标懸纨堈f。

王廣州認為，人們受教育程度快速提升和城市化水平提高，對人的發(fā)展來說絕對是好事；但人們對生育的看法也會隨之發(fā)生改變，從數據上會造成生育率下降。他同時坦言：“這也是發(fā)達國家的普遍現象，簡單講就是，有政策也不生了；鼓勵生育，效果和作用也不大了?！?/p>

“我們擔心的是，人口結構出現過快減少或過快增加，都會導致不平穩(wěn)、不協調現象，從而影響國家經濟結構和社會結構穩(wěn)定?！蓖鯊V州說。

北京大學人口研究所教授穆光宗對記者表示，從長期看，生育率過低會造成人口代際失衡，人口活力和創(chuàng)新力萎縮等，并由此引發(fā)嚴重少子化和快速老齡化并行、性別比例失調和婚配擠壓、城鄉(xiāng)和區(qū)域之間人口分布不均衡等社會問題。

他認為，對于目前國內一些發(fā)達地區(qū)出現的極晚婚、極晚育、極少育趨勢，一些地方出現的“被動性晚婚晚育”“選擇性獨生優(yōu)生”現象，政府要足夠重視起來。

生育政策調整要打“組合拳”

多名受訪者對記者表示，生二孩與否主要看家庭成員的意愿、經濟能力和現實條件。養(yǎng)育成本、由誰來帶、職場壓力……一連串問題使很多想生二孩的家庭望而卻步。

王林說，嬰幼兒托管是他最關心的問題。目前，由于我國嬰幼兒托管行業(yè)發(fā)展滯后，在3歲上幼兒園之前，很多孩子往往只能在家待著，由老人或家人專門照看。

可見，只有解決了人們生育前后面臨的諸多現實問題，才能讓更多人“敢生二孩”“愿生二孩”。

為此，2018年6月25日，遼寧省政府印發(fā)《遼寧省人口發(fā)展規(guī)劃（2016—2030年）》，提出建立完善生育支持、幼兒養(yǎng)育等全面二孩配套政策。包括完善生育家庭稅收、教育、社會保障、住房等政策，探索對生育二孩的家庭給予更多獎勵政策等。

2018年6月29日，陜西省統(tǒng)計局發(fā)布《陜西省2017年人口發(fā)展報告》。該報告建議出臺鼓勵生育措施，通過對生育進行補貼獎勵等方式提高生育意愿，同時積極完善配套政策措施、提升孕產醫(yī)護水平、優(yōu)化幼兒養(yǎng)育環(huán)境。

2018年8月2日，湖北省咸寧市出臺全面兩孩配套政策，鼓勵將二孩及以上產婦產假延長至6個月，同時報銷費用，試行彈性工作制等。

而根據2016年底發(fā)布的《國家人口發(fā)展規(guī)劃（2016—2030）》，2020年，我國總和生育率達到1.8?！兑?guī)劃》同時要求科學評估經濟增長和社會發(fā)展對生育行為的影響，做好全面二孩政策效果跟蹤評估，密切監(jiān)測生育水平變動態(tài)勢，做好政策儲備，完善計劃生育政策。

王廣州認為，結合國際經驗來看，許多進入“低生育率陷阱”的國家，采取了許多鼓勵生育的措施，千方百計鼓勵生育，但收效不大。從我國目前的人口形勢和生育狀況的變動趨勢來看，短期內鼓勵生育舉措可能會產生一些暫時性的效果，但從長期看，建立完善的政策應對，才是根本舉措。

“接下來，我們應該正確研判人口變動的趨勢和特點，提前謀劃全局或局部人口階段性增減帶來的問題。比如，為應對局部性出生高峰，各地應提前配備足夠的滿足嬰幼兒出生、成長、受教育的基礎設施；對于持續(xù)出生人口規(guī)模萎縮地區(qū)，也需要做好相關的公共服務和資源的再配置?！蓖鯊V州說。

陸益龍認為，對待人口問題，不宜只看相對數，也不宜只看絕對數。不僅要從人口規(guī)模和經濟角度考慮，還要重視社會、文化、歷史因素，“要防范偏激的人口政策帶來不可預知的后遺癥?！彼ㄗh，未來生育政策調整應更具彈性而非“一刀切”，要注重打“組合拳”，不僅要鼓勵人們生育二孩，還要在出生、遷移、就業(yè)、保障等多方面作出相應調整。

“在低生育意愿、高生育成本時代，生育不僅僅是個人私事，也是關系國家長治久安的大事，我國急需全方位構建起一個人口友好、生育友好、兒童友好、家庭友好和老年友好的統(tǒng)一的政策、制度和社會價值體系?！蹦鹿庾谡f。

生娃是家事也是國事

一到周末，看看各個商場兒童游樂園里面的小孩子，咿咿呀呀，蹦蹦跳跳，雖然吵鬧，但是看著一張張稚嫩的面孔和散發(fā)的朝氣，心里總是暖融融的。即使有再多的不快，也會暫時一掃而光。孩子是天使和開心果，是每個家庭的掌上明珠。但是如今生孩子卻成了一件吸引全社會關注的事情。

上個世紀80年代，計劃生育被列為中國的基本國策，提倡“晚婚、晚育、少生、優(yōu)生”。計劃生育政策實施以來，中國少生了4億人，有效緩解了人口對資源、環(huán)境的壓力，有力地促進了經濟發(fā)展和社會進步。

2013年，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實施“單獨二胎”政策，即夫婦一方為獨生子女的可以生育二胎。2015年，中共十八屆五中全會決定，全面實施一對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政策，積極開展應對人口老齡化行動。

2018年初，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了中國2017年新生人口數據。數據顯示，2017年中國出生人口1723萬人，比2016年減少63萬。人口出生率為12.43‰，比2016年下降了0.52‰。

為促進人們生育，許多省份在其人口規(guī)劃中透露要制定政策鼓勵生育，社會上要求全面放開生育的呼聲越來越高。但是，網友似乎不是很買賬。尤其是在城市，生孩子的成本越來越高，從出生到上學，經濟成本、時間成本都在不斷上升。孩子在上學之后，一個假期的興趣班就要花費數萬元。因此，在城市生活的許多年輕人，并不愿意要孩子。

但低出生率對經濟社會的影響已開始顯現。中國的人口紅利基本已經用完，老齡化加劇，用工成本上升，社會保障壓力增大……要解決這些問題，不能僅僅靠家庭自覺，還應該制定更為完整的體制機制。說白了，生娃不只是家庭自己的事，也是國家大事。

為保證鼓勵生育政策的落地，有些省份都表示要在鼓勵生育上制定政策，這無可厚非；但更應該注意的是，要把政策落到實處，而不是畫餅充饑。要讓適育夫婦切實感受到政策福利，提高生育意愿。

為此，應健全社會保障，讓“不敢生”變?yōu)椤案疑?。很多年輕人不敢生孩子，是因為“生不起”，需要投入的精力和成本超過不少年輕人所能承受的能力和范圍。主要集中在教育、醫(yī)療等方面。如果政府能夠在這些方面建立品質優(yōu)良、價格實惠的公共社會保障，那么對于消除年輕人生育顧慮將會產生正向影響。

生育孩子對于中國人來說有著特殊意義。不想生育只是很多人面對巨大現實壓力而被動選擇的一種生活方式。中國依靠人口紅利實現了大發(fā)展，而面對低生育率，政府應該采取更有針對性的措施加以解決，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