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
“還有誰敢來挑戰(zhàn)?既然我拿出這5000塊錢,可就沒再打算帶回去,大伙兒別掃了興致啊?!?/p>
時代溜冰場中,五彩的燈光映射在眾人臉龐上,滿是興奮。
一個漂亮的女孩兒站在中央,頭上扎著小辮,腳踩白色溜冰鞋,不停地嚼著口香糖,一臉不屑地掃視周圍。
茶幾上放了一疊人民幣,誰挑戰(zhàn)成功了立馬就能拿走。
高額賞金吊起不少人的胃口,場面火爆沸騰,一個接一個的人上臺挑戰(zhàn)。
當?shù)?個小伙子灰溜溜地下臺后,一時間沒人敢上去。
“今兒這位夠狂的,看樣子是沒人敢上去了,要點擂了?!?/p>
鐘欽欽饒有興致地撞了撞何遇的肩膀,一臉興奮地壓低聲音說。
何遇蹲在地上整理溜冰鞋,聽到后無所謂地聳聳肩:“點就點唄,運氣好點到咱們,贏個5000塊錢,足夠抵上好幾天夜班呢。”
她忽然抬起頭望向臺上,雖然神色依舊淡然,但五官精致,眸子里面有掩蓋不住的光彩,就連眼角那顆淚痣也越發(fā)顯得驚艷動人。
點擂是臺上的人隨意點臺下的人接受挑戰(zhàn)。被點到的人接受挑戰(zhàn)就上臺,不接受可以當場拒絕。
當然,多數(shù)人認為拒絕挑戰(zhàn)是個掉價的事兒,遇上愛面子的,哪怕技術不行也會硬著頭皮上。
溜冰場魚龍混雜,每個人心里都揣著小心思。點擂基本上都會點那些平日看不順眼的人,也算是另一種挑釁。
何遇對這里的人事沒興趣,她不太喜歡吵鬧的環(huán)境,要不是看在這里時間和工資尚可的份上,她不會來兼職。
耳邊的起哄聲越來越吵,她皺了皺眉拿出煙盒就想往外走,剛轉身就被鐘欽欽一手拉住。
“何遇,她指著你呢!”
鐘欽欽激動下力氣不小,何遇手臂被拽得一陣痛,剛想罵她就被巨大的音樂聲蓋過了。
“誰……指著……我?”
“臺上的……指你……點擂呢!”音樂聲太大,倆人幾乎靠大聲吼,才勉強對上話。
順著女孩指過來的方向,各種嘲笑的不屑的或是單純看好戲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過來,何遇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她瞇著眼睛朝臺上看去,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就知道不能偷懶不戴眼鏡,自己眼睛的輕微近視加上距離有點遠,要辨認擂臺上的人果真有點吃力。
視網(wǎng)膜投印過來的人像有些模糊,大致就一個輪廓。音樂聲忽然變小。
“這女孩,怎么有點眼熟啊?”何遇說出了心里的疑惑。
鐘欽欽也反應過來,“好像,是阿格的女朋友?”她試探地說完,有些擔憂地看向她。
何遇點點頭,心里明白是誰沖著自己來了。
那些看熱鬧的目光一道又一道投來,鐘欽欽上前一步擋在何遇前面,大聲說:“來者不善,要不你先走,等下我?guī)湍阏埣佟!?/p>
“不用了,這個事也該了了,何況送上門的5000塊,沒有不要的道理。”
何遇不再多說,干凈利落地從身后柜臺上拿出溜冰鞋。知道她要應戰(zhàn),氣氛更加熱烈,有好事的男生吹了兩聲口哨。
鐘欽欽張嘴想說些什么又閉上了,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盡力就好,不要為了錢拼命,你爸那邊我?guī)湍阋黄鹣胂朕k法?!?/p>
“嗯?!焙斡鲂睦锶计鹨还蓤远ǖ男拍睿粋€漂亮的旋轉,滑著上了場。
看到何遇美妙的身姿和技巧,兩聲比剛剛更響亮的口哨響起。何遇眼角一挑,說道:“開始吧?!?/p>
寧馨竹看她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倒襯得自己斤斤計較了,心底里一股惱怒升起,側身滑過去一個完美的炫技。
身邊起哄聲更大,何遇不急不緩地滑著,體態(tài)優(yōu)美,平穩(wěn)滑行。
寧馨竹有心想要壓制何遇,不停地往那邊撞去,卻都被何遇輕松化解。
一陣窮追猛打下來,寧馨竹體力漸漸不支,忽然眼角余光掃到遠處阿格急匆匆跑來,一臉怒意,很明顯是剛剛得到消息趕來的。
這次是真的要分手了,她看阿格臉色,內心悲哀又憤怒,嫉妒充滿內心,她恨恨地看著一旁的何遇。
“寧馨竹,你瞎鬧什么!”
隨著阿格的怒吼,寧馨竹拼盡全力拽住何遇,直直撞去。
平衡不穩(wěn),又被牽制著,何遇頓時就狠狠地摔在地上。
背景音樂聲忽然停止了,一陣鈍痛從腳踝傳來,“骨折了!”這是何遇閃過腦海的念頭。
場內哄亂起來,阿格拉住寧馨竹,鐘欽欽沖向何遇。
“何遇,你怎么樣了?”她一臉焦急。
何遇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嘗試著動了動腳:“還能動,應該沒骨折。”
“何遇,你……”阿格一個跨步,想要上前抱起她。
鐘欽欽伸手擋下,何遇順著鐘欽欽的手艱難地爬起來,微抬下巴:“這事算是了了,你以后管好自己女朋友?!?/p>
聲音清冷,神情依舊淡定,她轉頭對寧馨竹說:“算我贏了吧?”
寧馨竹一愣,心虛地咬唇點了點頭。從撞人的那一刻起,她就輸了。
何遇沒多說話,拿起桌上的那疊錢,扶著鐘欽欽往外走。
“我送你去醫(yī)院?!卑⒏窈鋈焕∷母觳?,嚴肅地說。
垂下眼簾,她看著鞋尖搖頭:“欽欽會送我去的,不管你和女朋友有什么誤會,盡快說清吧?!?/p>
不過一刻,何遇的腳踝已經(jīng)紅腫起來,寧馨竹冷靜下來后有些愧疚,想了想從錢包抽出一沓錢,目光閃躲,猶豫著說:“這些錢,你去醫(yī)院看看,不夠再說。”
“好。”何遇不想糾纏,一口答應,爽快地接過錢。鐘欽欽扶著她走出溜冰場。
“師傅,去中心醫(yī)院。”
鐘欽欽扶著何遇上了出租車,沖司機喊了一聲。
“不,去靜園附近?!焙斡龀雎暤馈?/p>
看到鐘欽欽流露出疑惑的目光,她苦笑一聲接著說:“我的傷不要緊,我爸那邊醫(yī)院催得急,先去我爸那兒?!?h3>第二章 碰瓷未果
程云深車開到半路,秘書的電話打進來:“老板,有個離婚案,沒出軌證據(jù),但想老公凈身出戶?!?/p>
“凈身出戶啊,”程云深笑了笑,“能給多少官司費用?”
“50萬?!?/p>
程云深薄唇一勾:“你和她說,100萬,能保證她老公連一分錢都帶不走?!?/p>
掛了秘書電話,程云深把耳機摘下來,扔到一邊。
就在扔耳機的一瞬間,路邊突然沖過來一個人影,沒等他看清,就到了車前。
程云深趕緊一腳把剎車踩到底,刺耳的剎車聲瞬間響起,車頭在距離那人僅僅10公分處停下來了。
“這兒是人行道嗎?亂跑也要看路?。 彼麚u下車窗喊了一聲,“萬一撞上了怎么辦?。俊?/p>
看著那人雖然像是嚇了一跳還是下意識地用手擋住眼睛,但還是好端端地站著,他松了一口氣。
但意料之外的一幕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了。
那人在一秒之后迅速倒在了地上。
程云深愣了快3秒才反應過來。
首先他可以肯定自己距離對方還有10公分距離,其次就算零距離接觸了,哪有延遲幾秒才倒地的??!
所以……
這是什么情況,他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
他不得不開門下車去看,一個挺年輕的小姑娘躺在路中間,一臉痛苦,旁邊一姑娘一見他來就抓住了他。
像是怕他跑了一樣的力道,抓得程云深生疼:“你這人開車怎么不看路?你看看把人都撞成什么樣了?”
程云深望了一眼被她雙手抓緊的手臂,表情一陣嫌棄。此時,他后悔下車了,不是怕被敲詐,而是……
邊上迅速上來一群人,把他團團圍住,紛紛義憤填膺地指責。
“是啊,多年輕的一個姑娘,要是有什么后遺癥就不得了啊。”
“這司機也太不小心了,撞得真狠,我都親眼看見姑娘倒下了?!?/p>
“這算是刑事案件了吧?車禍出事要坐牢的!”
要不是確認自己沒撞到人,看著這些人的模樣,他還真以為出大事了。
他被圍得嚴實,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有組織的碰瓷?。?/p>
有生之年啊,竟然還能碰到訛人訛到他程大律師頭上來了。
程云深掙脫雙臂上鐵一樣的“魔爪”,蹲下去查看姑娘的傷勢。她的左腳踝高高腫起,看上去傷得不輕。
“上車,我送你去醫(yī)院?!彼麖澭鼫蕚浔鹚?/p>
“人家一黃花大閨女,哪能被你抱?我送她去醫(yī)院就行,你留點錢和名片,有事我再聯(lián)系你?!蹦莻€原本緊抱他雙臂的女孩,聽到要送醫(yī)院,立馬變成另外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欽欽,我沒事兒,你讓人家走吧。”
被撞的女孩這才抬起頭,十分善解人意地拉住那女孩,一臉痛苦地說。只見她額頭冒冷汗,神色凄楚,臉色發(fā)白,一雙眸子盈盈似水,看上去可憐又怯生生的。
程云深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心里想正好今天空閑,就陪著這些人玩玩。
“這怎么行呢?哪能就這么走了?”
他不急不緩地掃了一眼圍在身邊的一群人,似笑非笑地說。
鐘欽欽連忙接上話:“是啊,你撞了人最起碼也要賠點醫(yī)藥費啊?!?/p>
說罷,目光炯炯地朝程云深看去,仿佛下一秒就等著他掏錢。
“碰瓷是詐騙行為,情節(jié)嚴重者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p>
程云深直起身子,朝那雙水眸看去。
何遇一愣,竟然被這男人的一番話和氣勢給制住了,心神一亂慌了起來。
“你這人怎么這樣?撞人了不承認還說我們碰瓷,這旁邊可這么多人看著呢!”
鐘欽欽也急了,揚聲喊起來。
“哦?”程云深慢條斯理地指了指車內的記錄儀,“我開了記錄儀,是碰瓷還是被撞,馬上就能查出來。”
“操!”鐘欽欽罵了一句,目光閃躲。
一聽到有記錄儀,身旁的一堆人頓時哄散而去,只剩下她們3人對峙,身后車輛堵起一條長龍,紛紛不耐煩地按喇叭。
何遇自知碰到鐵板了,咬咬牙忍著痛一骨碌爬了起來:“走!”
程云深還沖著她們揮揮手,才回到車上發(fā)動了車子。
“我們去醫(yī)院吧,你傷口也不能耽擱了,今晚也弄到了3個冤大頭,你爸那邊應該也夠了?!?/p>
鐘欽欽一邊攔車一邊說。
何遇低頭不說話,皺眉看著腫得老高的傷口有些出神,直到鐘欽欽又喊了一聲。
“何遇,你發(fā)什么呆呢?”
她才回神,頗有些咬牙切齒地說:“剛剛那個男人,真是神經(jīng)??!”
……
日子平淡無奇地滑過,轉眼就到了拆石膏的日子。
何遇拆完石膏神清氣爽地走出醫(yī)院。老北風呼呼地吹著,耀武揚威似的得意,她裹緊了身上的棉襖。
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雪,看樣子,今天晚上就要下了。
剛過了條人行道,她就聽見身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忽然她感應到危險,回頭一看,看到幾個男人舉著棍子氣勢洶洶地朝她跑來。
“有本事借錢,沒本事還,你別跑!”
帶頭那男人吼了一嗓子,何遇發(fā)懵的腦袋瞬間嚇得一個激靈。
她拔腿就跑。這種情況,不跑是傻子。
何遇個子不高,爆發(fā)力卻很強,而且她從小學到初中都是校短跑隊的。
老北風呼呼刮得更加猛烈了,她的發(fā)圈都被吹掉了,一頭長發(fā)在風中吹得像下一秒就要立地成仙似的。
“靠!”她罵了一句,一邊伸手去抓頭發(fā),一邊想著一定找個時間把頭發(fā)剪了。
在何遇漫長的被追債過程中,身后這樣追了5分鐘還堅持不懈的實在是少,她晚飯沒吃,已經(jīng)有點體力不支了。
跑得全身都冒汗了,倒也不冷了,就是風刮在臉上生疼。
這大冬天的,遭的什么罪啊!
她都想回頭問問幾千塊錢至于這么沒命地追嘛?她又沒打算不還,只是暫時拿不出而已。
身后大概是老馬新收的小混混,急于立功,甩著腿拼命地追。
何遇的步伐漸漸地慢下來,自暴自棄地想著:“被打就被打吧,18年后又是一條好漢?!彼鋈豢吹角懊嬉惠v黑色的車停在路邊,車牌號還有點兒熟悉。
別看她成績不好,記憶力真是不錯,不過這會兒也來不及想這車牌是在哪看過的了。
她心中一喜,覺得得救了,賭博似的沖到副駕駛一側,伸手敲敲窗戶,嘴里急切地喊著“開門開門”。眼看追兵就到了,她不顧一切拉開車把,車門還真的被她拉開了。
她想都不想,一個骨碌就滾了上去:“快,快開!”她喊了一嗓子,都來不及看身邊的人。
程云深一愣,下意識地鎖了車門,看清楚邊上這姑娘時,內心感慨這是造的什么孽???
“碰瓷被抓了?”
何遇急得不行,一連串地喊:“碰瓷什么啊碰瓷,趕緊的開啊,快點!”一邊往車后看,那幫人已經(jīng)追上來了。
“腿傷好了?”程云深也往身后看了一眼。
“你怎么知道?”何遇終于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這男人的容貌和氣質一見難忘,她很快反應過來是那天碰瓷失敗的人。
何遇覺得今天運氣真背。
身邊這人還是平靜地坐在駕駛座上,一副沒打算開車的樣子,身后那些人舉著棍子都到了車窗邊上。
“開門!你給我出來!今兒個不還錢你別想跑了!小丫頭片子真能跑!”
帶頭那男人拍了拍車窗,喘得不行。
程云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原來是追債啊?!?/p>
“你看不到人???他媽先開車行不行?”
何遇急了,這人怎么分不清事情輕重緩急。
“你的事……”程云深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嘴角揚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和我有什么關系?”
“還有,”他又一臉嚴肅地接了一句,“姑娘家別爆粗口?!?/p>
何遇一個“操”字硬生生的憋在喉嚨,足足看了他有三秒鐘,最后決定下車。
別到時候沒得救,還把人車子給砸了,這車子一看就不便宜,就算便宜的她也賠不起。
車門鎖著,她用手摳了兩下,正想回頭喊他開門。
那幫人已經(jīng)不耐煩地用棍子砸鎖了,一邊罵罵咧咧地喊著。
本來何遇還鼓起勇氣想出去拼個你死我活的,見那些人手中的武器又頓時泄氣了,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副駕駛座上。
“臥槽!”她的聲音都在抖,“丫拿的是鋼管!我剛從醫(yī)院出來,真狠!”
她猶豫了幾秒,車外的人已經(jīng)舉著鋼管往車窗砸過來了,“嘭”的一聲,嚇得她抱著腦袋埋向駕駛座一側。
這么貴的車子二話不說就砸了,看來混混是把這男人歸到她一伙兒了。她有點愧疚地偷瞄了男人一眼,男子冷靜地看著窗外,好像事不關己。似乎受到那冷冽的氣息感染,她心里的不安一下子消失無蹤。
她心念一轉,反正車子都砸了,她傻了才會沖出去挨打。
“謝謝你讓我上車救了我的命,大恩不言謝,求求你趕緊開車吧!外面的鋼管可不長眼吶?!?/p>
說罷,何遇緊緊抓住那男人的胳膊,一副勢必同生共死的模樣。
這關頭,只怕別人看見還以為他倆是對亡命鴛鴦呢。
程云深自認為見多識廣,還是被眼前姑娘的“自來熟”弄得驚訝不已,一臉嫌棄地看著她拽著自己的手。
“你消毒了嘛?不許碰我!”他說完扔了一瓶消毒水在她手里。
何遇抱著消毒水久久沒回過神。
“600?!背淘粕钫f了一句。
“什么?”何遇愣了愣,壓根跟不上這人跳躍的思維。
他沒回答,打開車鎖,下了車。
何遇顧不得消毒水,死命拉住他:“現(xiàn)在下去,你找死呢!”
“我說了消毒后再碰我!”他咬牙切齒,一轉身已經(jīng)接住了迎面而來的鋼管。
見他還手,那幫人就像吃了興奮劑似的,紛紛圍了上來。何遇顧不得了,也趕緊跳下了車子。
她匆匆掃視了一遍對面的人,一共4個人,她琢磨著等下怎么求饒能少挨打時,耳邊聽到了一聲慘叫。
雖然是何遇自己找上門的,但要是真讓別人因為自己遭殃,她心里會很過意不去的,她也沒這么厚的臉皮,心顫了顫,轉頭看去。
本來還耀武揚威的小混混被扭住手,鋼管掉在地上,發(fā)羊癲瘋似的被壓在地上扭。
何遇在心里面喊了一聲好,反應極快地上前撿起鋼管,替他擋下一個人的攻擊,那男人就上來了。
漂亮的過肩摔,掃堂腿,戰(zhàn)斗力簡直爆表,沒到兩分鐘那4個人就都一臉痛苦地倒在地上了。
何遇在一旁目瞪口呆,感覺是看了一部動作大片一樣。
她蹲下去看剛領頭那男人,塊頭挺大,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一拳頭砸過來:“你有種,找個幫手,老子廢了你!”
眼看那拳頭就要砸在臉上,何遇被一股力拉了一把,跌倒在地,那人也落了個空。
一雙高檔的皮鞋踩在那雙手上,那男人一聲慘叫,比剛剛凄慘多了,聽得何遇都抖一個哆嗦。
“有本事現(xiàn)在就來廢啊!”
她頓時覺得有人撐腰了,反手就是一拳砸在那人臉上。
程云深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蹲下去翻腳下那人的錢包。
那男人哼哼唧唧地喊著,但也沒多大力氣,明顯被鎮(zhèn)住了,連個屁都不敢放。
抽出600塊,他又把錢包放回去,轉身上了車。
何遇一臉興奮,往那男人身上又踹了一腳:“牛逼啊兄弟,深藏不露啊,看不出來?!闭f著她也跟上了車。
激動的心壓抑不住,她還想拍拍他肩膀好好夸夸,卻被程云深一個眼刀給嚇住了。
愣了愣,她撿起剛剛扔一旁的消毒水擠了點兒在手里搓了搓:“消毒消毒,嘿嘿?!焙斡鲇懞盟频負P了揚手。
程云深沒說什么,一踩油門發(fā)動了車子。
這潔癖都成精了,她撇了撇嘴在心里面想。
不過何遇不怎么在意,劫后余生的興奮感讓她的腦子都一陣熱,跑了這么一通還真挺熱。
車里開了空調,更加悶熱,她打開車窗任由老北風把頭發(fā)吹得亂飄,第一次覺得這風這樣親切。
“關上,”程云深手還牢牢放在方向盤上,眼角余光掃過來,“有灰塵。”
何遇心里罵了一句,悻悻地關上窗。
“那個,今天謝謝你啊,我是何遇。”
頭暈腦脹被風一吹冷靜了許多,她真誠地對這男人道謝。
程云深瞥了她一眼,也沒說話,從車前拿出張名片扔給了她。
名片黑底白字,簡單大方,線條凌厲:云深律師所,程云深。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何遇嘖了一聲,“大律師啊,怪不得,好名字?!?/p>
程云深沒理她,繼續(xù)開車。何遇也不問去哪兒,舒服地靠在窗邊長吐了一口氣。
車子在一家車行停下,看樣子是熟客,很快就有人出來接待。
在和經(jīng)理說話的時候,程云深掃了一眼何遇,女孩兒沒了渾身的倒刺,在外人面前乖乖巧巧地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倒有幾分樣子。
“這是?”經(jīng)理問道。
“何遇,他的朋友,您好。”何遇急忙解釋,她一點兒也不懷疑程云深會說自己是個碰瓷的。
有些事做的時候雖然不要臉,但還是不愿意提起來的。
程云深欲言又止,也沒否認。
“程律師倒是第一次帶朋友來?!苯?jīng)理笑瞇瞇的,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倆。
左一搭右一搭地聊了半天,車子維修好了,何遇移步跟在程云深后面結賬。
“600?!笔浙y小姐也是端著張笑臉。
何遇突然反應過來程云深動手前說的600是什么意思:“這樣也行?”
程云深倒是淡定地付了錢,轉身走了。
“你去哪里?”
他掃了她一眼,何遇突然有點兒心虛,她就是個麻煩精,還難得人家沒扔她下車。
只是她不是不想走,實在是沒地兒可去。
打了老馬的人,出租屋外面肯定有人蹲著呢,學校周末也回不去,鐘欽欽白天有兼職,現(xiàn)在也不好去投奔。
她思來想去,腦子一抽:“去理發(fā)店吧,剪個頭發(fā),天天被老北風吹的?!?/p>
程云深一向不動聲色的神情總算有了點裂縫,嘴角抽了抽。他十分懷疑是不是自己表現(xiàn)得太好說話了,以至于這女孩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當司機使喚。
下意識地想拒絕,卻在看到何遇被凍紅的鼻尖時硬生生地住了嘴。
發(fā)動車的時候,程云深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為了這個女人竟然浪費自己一小時1萬的咨詢時間。
何遇生怕程云深把自己帶到什么高檔理發(fā)店,她臉皮再厚,也不能讓別人白付錢啊。
所以當趴在窗邊看到路邊一家破舊的幾乎沒人會多看一眼的理發(fā)店時,她激動地拍了拍車窗:“就這兒了,停停停?!?/p>
看到那家理發(fā)店,他皺了皺眉,還是停下了車。
“我就剪短,很快的你等等啊?!焙斡鲎詠硎斓嘏牧伺乃绨?,就要下車。
程云深閉了閉眼睛,下巴緊繃,強忍著:“我們很熟嗎?”他語氣冷冰冰的,何遇嚇了一跳。
他擠了些消毒水,狠狠地在手上搓著,又拿了消毒紙巾來回擦了三四遍被她碰過的衣服。
何遇活到至今,還沒見過潔癖成這樣的人,目瞪口呆:“你至于嗎?”
他的一連串舉動,都快讓何遇懷疑自己是不是什么細菌攜帶體了。
程云深瞪了她一眼,何遇就很沒出息的抽了兩張消毒紙巾,一邊擦手一邊跳下車。
靠在駕駛座上,他揉了揉太陽穴,有人敲窗才睜開眼睛。
“先生,您好,這里不允許停車的?!?/p>
一個年輕的交警對他發(fā)出提醒。
交警走后,程云深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抑制住心里莫名的煩躁。
“知道了,馬上就走?!?/p>
他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為什么傻傻的停車等她?
真是見了鬼了。
等何遇從理發(fā)店頂著一頭齊耳的短發(fā)跳出來時,路邊已經(jīng)空蕩蕩的,只有風卷起落葉飛舞了。
在原地等了10分鐘后,她終于意識到程云深是走了,而不是暫時離開了。
有些失望,心情悶悶的,就如同突然被堵住了嗓子眼兒,癢得難受。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人家一大律師,憑什么和個碰瓷的糾纏在一起???
“老北風真冷啊?!?/p>
她裹了裹棉襖,感慨似的說了一句。
……
都說禍不單行,何遇小心翼翼躲債兩天,連周一去上課都全副武裝,用圍巾口罩把整個臉都擋得嚴嚴實實,只剩下一雙靈動的眼睛露在外面。
她怕老馬派人守在學校門口,一路提心吊膽地到了教學樓,一口氣還沒松下去,輔導員的電話就把她嚇了一個激靈。
“羅老師,有什么事嗎?”
何遇的聲音都有點兒慌,如果老師告訴她老馬來學校里鬧了,那就夠她喝一壺的了。
“何遇!”隔得老遠,這聲音都把何遇的耳膜震得夠嗆,“你期末設計交了嗎?全班就你一個人沒交,你還想不想畢業(yè)了!”
她一愣:“我做完了啊,上次讓同學幫忙交上去了?!彼櫫税櫭碱^,又自言自語,“難道我忘記說了?”
“做完了就趕緊交上來,今天校領導要來檢查?!?/p>
“行,我馬上去?!?/p>
掛了電話,她拔腿就往實訓樓跑,期末設計做好扔在實訓樓還沒交,完蛋了,她跑起來絲毫不敢耽誤。
從教學樓到實訓樓一來一回,相當于繞了學校大半圈,她只用了10來分鐘。
“老師,這是我的期末設計,對不起我最近忙,一時忘記了?!?/p>
何遇一口氣都沒提上來,又是道歉又是認錯的,態(tài)度好得讓老羅說不出話了。
老羅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有什么事能比期末成績重要?”
她討好地陪笑著,也不敢解釋。
老羅一腔怒火,卻如同拳頭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看何遇態(tài)度端正,也沒了心思教訓。
于是,擺擺手打發(fā)她:“行了,你去上課吧。今天市里有動漫大公司過來篩選畢業(yè)設計,做的好是有機會去實習的!”
“這么棒?”何遇眼睛一亮,她對自己的設計有信心,興沖沖地鞠了一個躬,“麻煩老師了?!?/p>
不幸的事發(fā)生了,下午第一節(jié)課一個壞消息傳來,何遇正在高數(shù)課上昏昏欲睡,老羅就一臉鐵青沖進來。
“何遇,你給我出來!”
何遇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在全班關注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她出來發(fā)現(xiàn)老羅邊上還站著一個老頭,脫發(fā)脫得腦門都反光了,一張臉憋成豬肝色,嘴角抽搐,活生生像是一只小倉鼠。
要不是時機不對,何遇真差點笑出聲,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跟到辦公室里,何遇才從老羅的稱呼里面推測出這老頭兒是校長,她心中一跳,升起不詳?shù)念A感。
“你說你這孩子,期末設計就算來不及交,也不能抄襲??!咱們做設計的,抄襲是最不可饒恕的罪!”
老羅痛心疾首,卻二話沒說的給她定罪了。
果然,真是大事不妙。
“抄襲?”她一臉莫名其妙,“我抄什么了?”
這副樣子落在校長眼里,就和抵死不承認沒有區(qū)別。
校長額角跳了跳,甩了兩張紙在她身上,力道重得何遇都覺得生疼。
她彎腰撿起那兩張紙,只見兩張紙上是一模一樣的動漫設計。
再加上老羅的話,何遇已經(jīng)大致有了推斷:“你們,不會看到兩張一樣的設計就認定是我抄襲吧?”
她目光炯炯,眸子亮得驚人,堅定鎮(zhèn)靜的神情讓老羅猶豫了下。
他試探地轉向校長:“校長,這設計一樣,也不能只認定一個人,我看最好還是把寧馨竹也叫來問一問?!?/p>
“羅老師,你這是什么意思?”
校長的眼神一變,尖銳地反問:“抄襲這種事,本來就是按照先后順序來定罪的。何況寧馨竹同學的人品素質成績,平時都能查,你懷疑這樣的學生不怕別人涼了心?”
寧馨竹,一聽到這個名字,何遇頓時明白。
寧馨竹不僅是動漫系的女神,成績優(yōu)異,容貌艷麗,更重要的是,她是校長的女兒。
寧馨竹長得和校長一點都不像,這基因突變真厲害啊……
“可是,事情總要檢查……”
老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校長嚴厲地打斷了:“不用查了,事實很明顯,羅老師你別包庇!”
校長又看了何遇一眼,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年紀輕輕就想著抄襲,以后工作了還了得!我們學校,出了你這樣的學生真是恥辱!”
何遇氣急反笑,梗著脖子回擊:“殺人犯還有個審判過程呢,你直接給我定罪,證據(jù)都沒有,憑什么說是我抄襲?”
“何遇!”聽她語氣太沖,老羅趕緊喊了一聲。
校長因為許久都沒人挑戰(zhàn)過他的權威,被氣得不輕,嘴角抽搐得更兇了:“你什么語氣?”
“被冤枉的語氣!”她冷笑一聲。
“好好好……”校長氣得不輕,捂了捂胸口,“抄襲了還理直氣壯,學校的顏面都被你丟盡了!”
老羅上前扶住校長,又沖何遇使了一個眼色:“何遇,你先出去,校方不會讓你被冤枉的?!?/p>
她一陣絕望,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許還能相信所謂的公平,但對方是寧馨竹,不用想都知道誰會做替罪羊。
她深深地看了校長一眼,才退了出去。
一陣風吹來,何遇被吹得頭暈腦脹,她摸了摸額頭,發(fā)現(xiàn)有點低燒。
何止是禍不單行,這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事情比想象中還要嚴重。當天不僅是動漫公司的人過來,還有媒體記者來采訪。
畢竟是大學城和公司合作,原本是打算做個大學生畢業(yè)題材,沒想到直接撞到抄襲。
記者向來是唯恐天下不亂,沒過幾天,黎川大學動漫系抄襲事件就人人皆知了。
校方說是調查,也不過派了幾個人例行公事地問了她幾個問題,就定下了寧馨竹無辜的結論。
短短幾天,何遇就成為人人唾棄、為了功利不擇手段抄襲的罪人。
捏緊手中的那張紙,何遇咬牙忍著眼淚,現(xiàn)在哭只能讓別人看笑話。
抬手按了按眼角,把淚光逼回去,她“嘶啦”一聲把紙撕成兩半,揚手一揮。
紙張被風卷了起來,使勁扭動著身姿,“勸退書”3個字赫赫在上。
“趁著學校還給你留面子趕緊簽了勸退書,不然被開除記在檔案上多難看?!?/p>
這聲音抑揚頓挫,還帶著裝模作樣的嘆息,簡直讓何遇惡心得酸水都快吐出來了。
她額角直跳,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那張妝容精致的臉。
江城零下的天氣里,寧馨竹穿著杏色大衣搭配半身裙,盡管只穿單薄的衣物,但她并沒有凍得哆嗦。
正主兒來了,何遇再怎么樣也不能掉了這個面子。
眼角一挑,氣勢驟升:“你抄襲都不怕難看,我還怕什么?”
寧馨竹眼中有慌亂一閃而過,指著她揚聲喊:“何遇你不要顛三倒四的,全校都知道抄襲的是你?!?/p>
何遇冷哼一聲,迅速上前幾步,壓在寧馨竹耳邊說:“但是真正抄襲的是誰,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嗎?”
何遇的聲音清冷,目光決絕,寧馨竹驚出一身冷汗。
她本來就心虛,又被那雙亮得驚人的眸子一瞪,幾乎差點就腿軟了。
“你不要信口雌黃!”寧馨竹尖叫出聲,面容有些扭曲,“這是誹謗,我可以請律師告你的!”
“呵呵,”何遇冷冷一笑,還真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人,“你不說我還沒想到,關于抄襲,我會請律師為我辨護的,我們法庭上見。”
見她神情嚴肅,語氣冰冷,寧馨竹越發(fā)心虛,目光閃躲,掃到何遇洗得泛白的帆布包。
底氣一下子就足了,神情也恢復平靜,寧馨竹嘲諷道:“一個搶劫犯的女兒,去請律師?真是天大的笑話!再說你知道律師費多貴嗎?拿救助金的人說這種話也不怕打臉!”
何遇臉色一白,抓住寧馨竹的衣領:“這些話,你從哪里聽到的?”
寧馨竹有些得意:“敢做不敢當?你和你那個搶劫犯爸爸一模一樣!”
“啪”的一聲清脆響起,何遇揚手打了寧馨竹一巴掌,雙眼猩紅狠狠瞪著她,像要吃了她一樣。
“寧馨竹,你閉嘴!”
她這副模樣太過嚇人,寧馨竹的尖叫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嚨底。
何遇指著她,一字一頓緩慢又堅定地說:“我爸爸不是搶劫犯,抄襲的事,我一定會討回公道的,你給我等著!”
坐在出租車上,何遇如同一個泄氣的氣球一樣癱在座位上。
討回公道,說是簡單,她無權無勢,能做什么呢?
這種無助又卑微的感覺十分不好受,她咬咬唇無力地垂下雙手,帆布包隨之掉下。
車子一震,有什么東西掉落了下來。
何遇下意識去看,是一張黑色的名片,云深律師所。
“姑娘,去哪兒啊?”
司機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詢問道。
何遇的眸子忽然就亮了起來:“去景泰大樓,云深律師所?!?/p>
車子停在樓下,何遇付完車費,站了一會兒。
她不確定憑自己口才能不能說服大律師,可她也沒有別的人選。
她深呼吸一口,甩甩頭,大步走向云深律師所。
“程律師,別來無恙?!?/p>
這是何遇推開程云深辦公室說的第一句話,笑意盈盈,帶著幾分討好。
程云深正在喝水的動作一僵,嗆了一大口,咳嗽了好幾聲。
有恙,有恙,他非常有恙?。ㄎ赐甏m(xù))
(圖◇雨晰)
(下期預告)
呆萌的設計專業(yè)女學生何遇遇到有潔癖的大律師程云深,兩人將會擦出什么樣的火花?
被人設計而陷入抄襲風波,又被勸退,她能否保住學業(yè),洗刷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