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祎
父親寄來了一雙筷子,打開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包裏,一股撲面而來的竹香,這應(yīng)該是父親托人剛做的吧??曜佑眉t色的絲線扎著,父親竟還細致地系了蝴蝶結(jié)。饒有興味地拿起筷子,發(fā)現(xiàn)還有一封信。展開,上面是父親有力的字體:好好吃飯。
自從來城里上學(xué),就很少再回那個養(yǎng)育了自己的家鄉(xiāng),也許是沒時間,可更多的是不方便。人或許總是健忘的,總是易變的,在城市生活久了,慢慢竟開始忘記當(dāng)初在家鄉(xiāng)的生活,甚至忘記了使用筷子。那兩根竹棒像極了等號,卻怎樣也無法與如今快節(jié)奏的生活畫上等號,也許是太過麻煩不如湯匙、刀叉來得簡單,又或許只是單純得用得少了也就“順理成章”地忘記吧。它就像那些在故鄉(xiāng)的生活早已隨風(fēng)飄散,淡出了我的視野,甚至走出了我的世界。
前些天,父親打來電話,說我剛寄回去的照片,他收到了。他叨叨地說著,太瘦了,要好好吃飯,不要吃什么零食,多吃主食。他說,他看電視上那些上班的小姑娘都吃飯不規(guī)律,要我學(xué)習(xí)再忙也要吃白飯。他還說,有個禮物給我。
禮物就是筷子,竟然是筷子!
也許父親知道我好吃懶動,肯定不會聽話,又或許是父親想告訴我別的什么。舉箸那瞬間,突然想到小時候剛用筷子那會兒,因為夾不住哇哇大哭,父親卻仍舊不肯喂我,只是輕輕抓住我的手一遍一遍重復(fù)教導(dǎo)著我,直到我因吃到了自己夾的菜而破涕為笑,他才點點頭:這才對嘛。
看看手中嶄新的竹箸,不覺微微一笑,竹子的清香與炒飯的食香,混合著送入口中,竟有一種“人生滋味”。那時的我經(jīng)常左鄰右舍蹭飯吃,可從來沒因此而被排斥,父親回來得晚了,總會有人來拉我吃飯。大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推辭著不去,卻總聽得那句:多個人多雙筷了啊,你阿媽家少筷子嗎?于是,也高高興興地前往了……
不覺,那些自以為消失的記憶竟在我的心中沉淀,只是少了一個物什將他們從彌久的沉睡中喚醒,就像筷子。
起身,拿起電話,父親蒼老的聲音從回憶那端蔓延過來:“喂,丫頭?!?/p>
“爸,我明天回家看你好嗎?”不知為何,案幾上的筷子此時變得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