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兩篇編導手記的主人公都在從事與老人有關(guān)的工作,一位幫臺灣老兵尋親,一位為居家老人服務(wù),在助人中他們自己也在成長。
鄉(xiāng)愁,是子孫名字里的家鄉(xiāng)
《我要找到你》編導 李少鵬
“當我親眼目睹一位老兵回鄉(xiāng)見到親人時,直說‘70年來從沒有這么高興過!我就知道,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件正確且溫暖的事。”周思好說。
“90后”臺灣女生周思妤,是土生土長的臺灣新北女孩,也是一家網(wǎng)絡(luò)科技公司“兩岸尋親”項目的負責人。2013年,大學畢業(yè)的周思妤進入媒體工作,跑教育新聞的她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大陸高校開始招收臺灣學生?!拔覟槭裁床辉囋嚹??兩岸交流越來越密切,如果我能去大陸念書、工作,對未來發(fā)展會更有助益?!?/p>
2015年,周思妤考入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就讀研究生,畢業(yè)后,她進入了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科技公司的尋人項目組,接手的第一個工作就是幫臺灣老兵尋親。老兵年事漸高,項目組同事常常是在和時間賽跑。周思妤參與的第一個案例是一位85歲的臺灣老兵,老人已經(jīng)記不清楚家鄉(xiāng)的具體位置了,在她的引導下,憑著殘存的記憶大致復原出了一張家鄉(xiāng)地圖。經(jīng)過周思妤反復對比、查證,基本確定了老人的故鄉(xiāng)是安徽省東流縣,在運用精準地理范圍推送了尋人啟事后,僅僅3天就為老人找到了親妹妹。
“一開始我不了解老兵的歷史,通過這個項目,慢慢了解那個大時代中很多小人物的故事,他們經(jīng)歷了太多曲折和流離?!敝芩兼フf,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老人們的晚年少點遺憾。令周思妤印象最深的老人名叫陳竹生,那是她陪同返鄉(xiāng)的臺灣老兵中年紀最大的一位——第一次帶著兒女走到父母墳前的陳竹生,已是99歲高齡。盡管連基本的站立都很困難,盡管家人一再勸說他不需要跪拜,但陳竹生老人還是一下就跪倒在了雙親墳前?!澳且荒惶貏e觸動我,那是一個大時代造就的,他們沒有辦法陪在自己的父母身邊盡孝道,所以帶著一份深深的愧歉。70年沒有見到家人的情況,真的是我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很難去深刻體會的。”
在周思妤發(fā)布的尋人啟事中,有多達三分之二的求助人都是老兵的后代,盡管很多老兵已經(jīng)故去,但是他們的兒女一直都在想盡辦法幫助父母圓夢?!跋裎矣鲞^很多老兵的后人,尤其是河南的、湖南的,他們的名字都帶有家鄉(xiāng)的印記。比如李豫鵬、史豫秀,還有高豫昌,這個‘豫字就是河南的意思。他們一直記得爸爸留下來的心愿,想要魂歸故里、葉落歸根?!敝芩兼フf,一開始她不太確定老兵二代對大陸親人還有多少感情,接觸后發(fā)現(xiàn),人到了一定年紀都會想知道自己從哪里來、根在哪里?!斑@些‘尋二代希望延續(xù)父輩這段跨越時空的兩岸親情,我也從中體悟到兩岸中國人的藕斷絲連、密不可分。”
而讓周思妤最為遺憾的,是一位90歲的蘇州籍老兵和他的兩個妹妹。在周思妤的幫助下,兄妹們通過網(wǎng)絡(luò)視頻見了面,臥病在床的小妹對著鏡頭說:“終于找到大哥了,好開心!”但當時天寒地凍,兄妹約定等過完年春暖花開就返鄉(xiāng)團圓??墒?,86歲的小妹沒能等到春天到來。周思妤感慨,老兵逐漸凋零,親情無法等待,要盡快幫助他們完成心愿,不留遺憾。“一開始我會覺得這只是我的一份工作,慢慢地我不知不覺就變成他們里面的一分子,我多一份熱情、多一點投入,就會給求助人多一份希望?!?/p>
如今,隨著“兩岸尋親”項目影響力的擴大,尋親的人越來越多,周思妤招募了兩名臺灣實習生,她們都是臺灣老兵的后代,也都在北大讀研究生,正踏著學姐走過的路,一同見證更多的兩岸親情故事?!拔覀兿Mㄟ^科技去彌補歷史帶來的遺憾,把不太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去完成他們的心愿?!敝芩己谜f。
一個“90后”眼中的老年世界
《夕陽不孤單》編導 蘇暢
人說晚年是夕陽,但這夕陽散發(fā)的卻是晨曦的光芒。
在我的家里,沒有比我外婆起得更早的人。當回家過年的我呼呼睡到11點時,外婆早就度過了半天。
剛成年的人,動不動說自己“老了”。還長著青春痘,就以“老阿姨”和“大叔”自稱。枸杞姜茶泡起來,養(yǎng)生路上不復還。
身為90后,我都不明白為何我們?nèi)绱伺吕??;蛟S是我們的精力開始趕不上瞬息萬變的生活節(jié)奏,或許是因為人生中最短暫的一段時光過去了。
而老年,卻是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段時光。那些住在養(yǎng)老院的人,年齡差距可以達到40歲。并且,當所有的期待退去,人生沒了必須完成的目標,身體狀況也玩不轉(zhuǎn)時,每分每秒的度過都成了嚴肅的課題。
孤獨、病痛、不中用、落后于時代——恰恰在操作這個選題之前,朋友圈中一篇《沒有我們不歧視的老年人》進入了我的視野。文章描述了社會對老年人的各種刻板印象,以及媒體對這些刻板印象的利用與強化。久而久之,以潛移默化的方式,讓老年人對自身形成內(nèi)化歧視,艾艾自憐。
尊老養(yǎng)老,不僅是種愛心與孝道,也需要專業(yè)。在“四二一”家庭主流化的今天,保姆這樣的家政服務(wù)員角色正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
從1990年創(chuàng)立金助友養(yǎng)老服務(wù)公司至今,王志強和他召集的保姆已為居家老人服務(wù)了近30年。當我跟隨他的腳步,走進老人的生活中,一個更立體的老年空間呈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有的老人雖然容易氣喘,但還是癡迷跳舞;有的老人筆耕不輟地寫了十本書;有的老人年逾百歲,自己開個電瓶車就上公園了;還有的老人自學英語跟外國人對答如流……多姿多彩的老年是可能的,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地跟隨社會的步伐。老人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陪伴他們安享晚年的人。
于是,家政服務(wù)員便要承擔一個兼具家庭管家和陪伴者的角色。光是解決吃喝拉撒是不夠的。王志強告訴我:“有些老人喜歡講戰(zhàn)爭年代我殺了多少鬼子、繳獲多少武器,保姆一句話他就氣得夠嗆——‘你吹牛!不懂得他的價值,他就可能自暴自棄?!?/p>
老年人還是很容易寂寞的,不論這是不是刻板印象,都是個必須直面的問題。保證安享晚年,需要幫助他們重拾退休之后的價值感?!叭ザ先?,老人就感到美滋滋的。”
老齡化社會,不是一個“代溝”之外的失落世界。當年輕人自嘲“老了”的時候,或許應(yīng)該想想老人們,他們的故事需要我們?nèi)ヱ雎?,他們的價值需要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老人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