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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街28號

2019-05-05 02:42李雨婷
草地 2019年1期
關鍵詞:江心楚楚奇點

李雨婷

日落前,整座木板橋隨洶涌的銀白色浪花,緩緩滑進了一只瞪著大眼睛的金色魚嘴里。河風穿過這一片金色的輝煌在橋上來回穿梭,江心的頭發(fā)被河風吹得有些凌亂,頭發(fā)輕拂她的臉,試圖掩蓋住那兩條明顯的淚痕。許久,橋上都只江心一人。沒人愿在臨近傍晚時冒險撬開魚嘴,踏入這接近天堂般寧靜的地方。趁著太陽灑下的余暉,江心帶著一臉倦容和一雙沒有任何色彩的眼睛,望了一眼在朦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山巒。霎時她心中又燃燒起一股沖動,此刻她很想用自己的畫筆將那些輪廓描繪下來。但橋上咆哮的風卻將籠罩著江心安靜的顏色掀走,她一臉倦態(tài)地打量了一下橋,繼而將波濤洶涌的河面重新刻進那雙毫無希望的眼里。一個月前,一個女人從另一座橋上跳下去,死了。

江心雙眼通紅,面無表情地站在橋上,直到整座橋被另一種很深很濃的顏色包裹住,她身上殘留的唯一一絲愛,也隨風而去了。

“你們認識她?”一個身穿夾克和破洞牛仔褲的男孩問道。

“不,我們……不認識她。”澤的回答顯得有些慌張。

“哦,她從沒來過我們的店,我們也沒聽說過她?!逼纥c也慌忙掩飾道。

盡管他們兩個都做出一副毫不認識的表情,但男孩還是從奇點的眼中捕捉到了和澤一樣的慌張,他懷疑地望著他們倆。

奇點像拿不定主意地望了望澤,但澤又開始了習慣性動作——埋頭思索,仿佛他已經(jīng)忘了面前還站著一位客人。這樣一來,澤更加引起了男孩的注意,此時男孩正皺著眉頭盯著澤。奇點趕緊清清嗓子,想打圓場,可他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說,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你覺得這樣做真的有必要嗎?”

聽見這句話,男孩仿佛放松了警惕,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澤回過神來,聞到了一股煙味兒,皺起眉頭?!澳銈儾涣私饽桥?,她跟別人不一樣,這樣一來,她會想很多負面的東西。最重要的不是書簽,而是她對生活的看法和對那條腿的態(tài)度。包括……”說到這兒,男孩打住了。他原本想說包括自己早上將自行車停在她面前,她也會感到很不自然,她會認為她本人得到愛??岬哪泻⑷绱说那嗖A,自然也是因為那條有缺陷的腿,在他看似善意的笑容的背后一定隱藏著嘲笑和戲謔。

男孩將這些懸在嘴邊卻不適合在兩個不太熟悉的同性面前說的話咽了回去。男孩不難理解那個女孩的所有心思,卻很難明白自己為什么能輕易理解她。澤和奇點明顯感覺到了男孩對他們倆隱瞞了一些事,但仍靜靜地聽著?!八晕艺J為把我和她看到的不同的記憶轉交給她,是有一定的必要性的?!蹦泻⒗^續(xù)說道,也看了看澤和奇點倆人,半帶玩笑地說:“你們開這家店不也就是這個目的嗎?”

澤苦笑了一下,終于開口說話:“不是所有客人都像你這么好心?!?/p>

“是啊?!逼纥c急忙插嘴道,“剛才你進來時和你擦肩而過的那個女人,她剛剛就把交往中所有的痛苦與不幸的記憶全部轉寄給曾經(jīng)的戀人,想以此來折磨她曾經(jīng)的戀人?!?/p>

“哦,是嗎?”男孩聽得很認真,聽完后卻帶著懷疑的表情。他再次提出關于自己的問題時,帶著一副不想和奇點再多廢話的表情,直接將目光轉向他認定的澤身上,等澤答復他。

“哦,現(xiàn)在就可以寄了。只要你在記憶快遞單上寫上那女孩的名字?!睗奢p松地說。

男孩接過筆,猶豫片刻,在快遞單上的收件人處寫下:楚楚。他放下筆,問:“可以了嗎?”澤點頭。奇點趁機看了一眼,寄件人的名字寫得龍飛鳳舞。

奇點背靠方桌懶散地站著,食指彎曲著在嘴唇上來回摩擦,他在思考的空余不時瞄一眼坐在沙發(fā)上埋頭沉思的澤。

男孩已對他們講述了這故事的大概。當他走后,他所需要寄出的那封“信”即將隨藍光消失在時空門里時,出乎意料地透明起來,里面的內容一覽無余。奇點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旋轉的時空門,不管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多少次,他依然對這奇異之景的神秘莫測感到神奇與崇拜。奇點對透明的記憶發(fā)出一陣唏噓,澤立刻停下了被時空之門的閃光劃破的信的修補。

記憶很短。這是由男孩的角度看到的:一個近乎禿頭的中年男人拍了拍腦袋,高興地將那張古典雅致的書簽從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來,喊了一聲:“孩子,記憶是俯視的?!?/p>

“這是什么意思?”注視著這封透明的信消失在時空門后,奇點問澤。

“顯然那位圖書管理員給楚楚留了一張最特別的書簽,到她排隊領取時,管理員卻忘了放在了哪兒?!睗烧f。

奇點贊同地點頭。男孩也解釋過了:這是學校為鼓勵閱讀而設立的一項新的措施,凡本月在圖書館借閱三本圖書并完好歸還的同學,可領取一張精美的書簽?!耙膊还殖嘈?,她排了那么久的隊,別人都拿到了書簽,她就被一句‘你先走給打發(fā)了?!?/p>

雖然這是剛才的對話,可奇點卻忘記澤是怎么回答的了?!澳泻⒄f她心思細膩?還是自己在心里這么說的?”奇點感到疲憊襲來,店鋪外大量的柳絮被陽光掃進來,他低著頭看見許多輕飄飄的影子。

澤突然抬起頭來,問奇點:“你會不會也認為那個幫助楚楚的男孩,正是楚楚未來路途上的某個關鍵人物?”

聽了澤的話,奇點頓時精神抖擻,“你是這么想的?”

“你覺得呢?”澤反問。

“我還沒這么想過?!逼纥c說著,仔細思考起來,“我覺得,他應該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有一副好心腸的人,楚楚應該只是得到了他的憐惜罷了。”過了一會兒,奇點才慢慢地說:“按你說的那樣,也不是沒有可能?!?/p>

這時,那封被時空門里的閃光意外地劃破,卻牽動著楚楚未來命運的“信”被修補好了。那許多的記憶里,其實都是通過一個人的眼睛看到的許許多多的靚麗的風景。澤打開那些記憶,奇點也湊了過來,那些美輪美奐的本國或異國的風情簡直惹人流口水,流動的畫面,給人一種觸手可及的感覺。

與眾不同的是,這封“信”里隱藏著一封真正的信,澤用兩根手指把它從記憶短片中夾出來,準備打開。奇點攔住他:“這是別人的東西,你看不合適吧?”

澤望了他一眼,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讀懂的笑,快速將它打開了,字跡清新可見:“我感到悲哀,楚楚!你永遠無法看到這些奇異的景色,我感到悲哀!為了你,也為了我。盡管你永遠夢想,永遠渴望,永遠期待。盡管如此,你照樣到不了!你照過鏡子了嗎?你看見她的樣子了?你——鏡子里的你!是你想象的樣子嗎?你看見她和他,他們和她們了嗎?在鏡子里,你終于弄明白你最喜歡的丁香花長什么樣子了嗎?別停下你的筆!盡管你到不了,因為恨和嫉妒,他們全是虛無。別揭穿我是誰。”

澤和奇點讀完這封信,愕然對視。

楚楚再次推開那道門,走進廢棄的教室。三扇寬闊明亮的窗戶大大敞開著,窗外鼓動的風將涼爽送進室內,角落里那張斑駁的課桌上堆滿了各種顏色的信封:藍的、紫的、紅的、黃的、白的、綠的,包括黑的,但這些都是小信封。大的信封,是棕色的,隨意地扔在各色的小信封中間。風吹進來,在空曠的教室里流動,課桌即興表演,將所有信封托起來,讓其在空中旋轉。風停了,信封撒了一地。

楚楚站在門邊彎腰撿起掉落在她腳邊的棕色信封,她用手撫了撫灰塵,才看清楚封面上的字樣:梧桐街28號(收)轉交……“轉交誰呢?”楚楚喃喃自語道,后面的字跡有點模糊了,完全認不出來。楚楚不再多想,轉而對“梧桐街28號”深思起來。

那天,楚楚下樓時,又碰到了那位圖書管理員,他正抱著一摞教輔資料準備上樓,楚楚抬頭恰好與他四目相望,她羞憤地別過臉,用手扯著那只不給力的腿的褲子快步下樓。那人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沖她“喂”了一聲,她沒有理會。她仿佛聽見書本掉落樓梯,他慌忙去撿的聲音。

她氣喘吁吁地出了教學樓,經(jīng)過花壇,突然記起:在所有的卡通書簽全部領取完,人群散盡時,那位管理員沉思片刻,拍了拍腦袋,高興地將那張古典雅致的書簽從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來,喊了一聲:“孩子!”

楚楚突然想起來了,但記憶中的視角卻是俯視的。她腦海中隱約閃爍著“梧桐街28號”這個地址。

窗外忽然刮來了一陣大風,靚麗的各色信封從空中飄來,緩緩墜下來鋪在地上成了彩色的地毯。楚楚站在原地,疑惑地望著依然在她周圍高速旋轉的東西。楚楚就這樣茫然地踩著這條色彩繽紛的路,踏進了陌生的記憶。

楚楚紅著臉窺視著那優(yōu)雅的背影和烏黑的長發(fā)。她那么美麗地出現(xiàn)在楚楚的視野里,她站在敞開的窗邊,這窗戶就像一個巨大的相框將她的倩影框在里面??伤钦娴?,因為她的長發(fā)在微風中飄動,楚楚甚至聞到了她帶著牛奶味兒的甜甜的呼吸。楚楚的心砰砰直跳,帶著好奇的心情輕輕走進她。她仿佛有所察覺,她回過頭來,目光從楚楚的肩上越過,微笑著說:“寫好了嗎?”

楚楚驚恐地往后看,那扇緊閉著的門被推開了,一個高個子男生走了進來,他聽見那女孩的問話,不好意思地笑笑,攤開手中空白的稿紙。

“白鳥!別跑那么快啊,等等我?!?/p>

楚楚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驚住了,她重新將視線轉移到窗邊。那女孩已經(jīng)不在那兒了。有另一個女孩站在那扇敞開的窗邊,巨大的相框里框著一個憂傷的背影。那女孩的肩膀微微抖動著,像是在抽泣。微風攜帶著一絲陽光從窗外徐徐而來,那背影逐漸明媚起來,雙肩輕搖著,像是歡快跳躍著的音符。窗里出現(xiàn)了一片廣闊的草原,一只白色的綿羊在其間奔跑,那女孩在后面追逐,她大喊:“白鳥,別跑那么快啊,等等我?!?/p>

那女孩騎在綿羊身上,隨它一起飛進云層里。他們降落在很遠的草原上,女孩摟著綿羊說:“我永遠都不會把你鎖進格子里……”

“桃希!”有聲音在叫著這個名字。

等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楚楚才慌張地回頭,發(fā)現(xiàn)男生已不在那兒了,門半掩著。

“楚楚?!蹦莻€叫桃希的女孩回頭輕輕叫了聲。

楚楚重新望向她。

在桃希善解人意的微笑和溫和的目光里,楚楚閉上了因為驚愕而張大的嘴。

“楚楚?!庇腥私兴?,似乎不是來自于同一個聲音。

楚楚恍惚地想起來了,她努力去觸摸那些離她還很遠的記憶。她胸中升起一股暖意,望著那看似熟悉卻又十分陌生的女孩,輕輕喊了聲:“桃希?!?/p>

楚楚趁中午上學時,走進了這家店鋪,使?jié)珊推纥c始料不及。掛著的風鈴伴隨著音樂旋轉起來,澤慌忙從昏昏欲睡中抬起頭,這時楚楚已經(jīng)踏進這家連通過去與未來記憶的快遞店。澤站起來,看見楚楚,吃了一驚,但楚楚似乎還沒有注意到他。她正回頭打量著門外若隱若現(xiàn)的白色牌子:記憶快遞店。她小聲問:“我想寄信可以嗎?”澤像被電觸了一下,怔住了,但楚楚依然安靜地望著那閃爍的牌子,澤緩過神來,原來她不是在對別人發(fā)問。楚楚回過頭,正好與澤四目相對。澤趕緊打消了心中的疑問,用平常的聲音說:“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我想寄一封信。”楚楚聲音很小,乍一聽讓人感覺沒有底氣。

奇點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從里間走出來,看見楚楚,同樣愣住了。他結結巴巴地問她:“你有事嗎?”

楚楚將目光轉移到奇點身上,臉漲得通紅,這倆人奇怪的表情和問話仿佛在暗示她不該來這兒。

澤假裝沒聽見奇點說話,問楚楚:“寄給誰?”仿佛他們的談話從未被打斷。在這里,“信”通常是一段記憶的代稱,因為記憶是被載在信封里的。澤不知道楚楚到底明不明白,又或者是如何弄明白的?

楚楚很快回答:“我爸爸。”她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澤身上,顯然她是知道的。她猶豫片刻,輕聲說:“十年之后的他。”

澤和奇點忙著運作楚楚的快遞時,她就安靜地坐在小沙發(fā)上,目光卻落在小方桌底下一個厚重的信封上。奇點低頭忙碌,不時瞄一眼她,他注意到澤也是這樣。他倆都密切注視著這個叫楚楚的有太多故事的女孩,而這女孩此時正仔細打量著那來自于她未來路途中某個時間點上的快遞。

最后,楚楚的目光望向神秘的小格室,她牽掛的信在半空中旋轉,一道藍光閃現(xiàn),信忽地不見了。

她站起來,望著澤和奇點,一字一句地說:“我爸爸一定會收到嗎?”

澤和奇點都對楚楚固執(zhí)地留下,觀看了奇異的景象后平淡自然的態(tài)度感到意外。奇點故作輕松地說:“當然會收到啊,只不過是在未來。”

楚楚信任地點頭,繼而把目光轉向桌下的信封上,仿佛她已經(jīng)看出那封“信”與自己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他倆人都緊張地望著她,仿佛看見楚楚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折射出不敢相信的光。幸好楚楚不再看那兒,她的眼睛里又出現(xiàn)了澤和奇點的影子,她問:“每個人在一生中都能寄很多這樣的信嗎?”

“是啊?!睗陕犃怂@句話,若有所思地回答。

“那么,有不同顏色的信嗎?”楚楚追問。

“那肯定咯?!逼纥c回答,“每一種顏色都代表記憶中不同的心情?!逼纥c好像迫不及待地想把這些不能輕易說出口的秘密告訴楚楚。

楚楚眼前浮現(xiàn)出在那間教室里跳舞的各色信封,自語道:“怪不得呢。”

澤也聽到了,但他制止奇點追問。

楚楚走出店鋪時,回過頭對他倆說:“謝謝,書簽很美?!?/p>

澤和奇點注視著楚楚走進一片朦朧的煙塵里。外面的世界又漫起了鋪天蓋地的柳絮。

一個身著綠色長裙,燙著金色波浪卷頭發(fā)的年輕女子,迎著外面鋪天蓋地的柳絮走進店鋪。

奇點一眼便望見她,用熟人之間隨意而友好的微笑招呼她:“來了?今天好像沒有你的快遞哦?!?/p>

女子本來頗為平靜,一聽到這句話,雙肩開始微微抽動起來,眼眶紅了,精致的妝容仿佛也隨之暗淡了。“沒了?”她喃喃地說,先是一個問句,而后轉為肯定的語氣:“沒了?!?/p>

奇點疑惑且擔憂地望著她,相識已久,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女子充滿憂愁緩緩地說:“徹底沒了。再也不會有了。有的時候覺得這是一件多可悲的事,突然就沒了?沒了,這樣就到盡頭了?!?/p>

女子紅著眼,但面容卻極平靜,語調也聽不出任何波瀾。澤從里間出來,看見她吃了一驚,喊了聲:“江心!”

江心回頭望著澤,也吃了一驚,淚水立即涌了出來,似乎只有她看見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才能讓感情奔現(xiàn)。澤立刻走了過去,按住她的雙肩。奇點感到很納悶,如果是別人可能會有所誤會,但他清楚他們只是普通的店主與顧客的關系。

江心逐漸穩(wěn)定了情緒,她坐在那張能給所有顧客帶來舒適的小沙發(fā)上。澤和奇點坐在小方桌旁邊注視著她。過了很久,江心緩緩開口:“我只想問你們,為什么說‘不是在該死的時候死,而是在能死的時候死?該死和能死的區(qū)別在哪兒?”

“江心,到底怎么了?”澤關切地問,語氣出奇地溫和。

江心再度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她冷漠地說:“她死了。”

奇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但由于以往澤給他的教訓,他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澤也有些驚訝,但始終專注地聽江心說話。

江心繼續(xù)說:“一個月前死的?!彼ь^盯著澤和奇點,眼睛里充滿了憤怒,她嘴里好像要噴出火焰:“準確點,是在很多年以后?!?/p>

“她是誰?”澤向她靠近,猶豫地握住她冰冷的手。

江心抬頭望著眼前的澤,略顯驚訝,眼神里充滿了感激,但眸子里卻隱藏著猛獸,看見了澤,沖破界限向他撲來。江心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嘴唇躊躇著,無聲地說出一個字:“我。”

澤和奇點臉色刷白。奇點覺得有一大塊東西堵在喉嚨里,他像站在巨大的蘋果派中央,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拽住他的雙腿往下拉,他靜默地往下陷。

澤僵住了,死死抓住江心的手,把她的手嵌進自己的手心里。他腦子里一片空白,眼睛里辨不出任何顏色,他毫無意識地一頭扎進浮在空中的對話:

“每個人在一生中都能寄很多這樣的信嗎?”

“那個女人,居然把在交往中所有的痛苦與不幸的記憶全部轉寄給曾經(jīng)的戀人,以此折磨他。”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么好心?!?/p>

“你們開這家店不也就是這個目的嗎?”

澤聽見他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錯了,一切都錯了?!?/p>

這時,江心和奇點都不約而同地望向那道半掩著的狹小的時空門,澤的目光也隨他們而去。江心痛苦地望著那里,那些從未來長途跋涉而來穿過時空門向她涌來的愛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屬于她的那道門已緩緩關閉。她眼前好像又浮現(xiàn)出那驚心動魄卻熟悉到不敢呼吸的一幕:“那女人拖著疲憊的空殼走了很遠的路,終于到了那座命中注定的橋……”想到這兒,江心自嘲地笑笑,她本人居然也是一個虛幻主義者,這么長時間以來,竟然是依賴那來自遙遠的她自己的愛來維持生命。

奇點透過那道閃著幽藍星光的門,看見了分布在各個時空點上不同的“梧桐街28號?!彼匆婇T里如潮水般涌動的人群,絲絲縷縷的線條在他們的過去與未來之間飄蕩,波瀾起伏。奇點想,這扇古怪的門,竟掌握著所有人的命運。

“不會這樣的?!睗烧f,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江心身上,溫柔地對江心說,“不會的,江心?!?/p>

楚楚跪在地上,翻閱那些穿越時空而來的“信”,它們都曾因為懷念而回到過這間曾經(jīng)欣欣向榮,如今卻廢棄了的教室。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每一封“信”,看見了歸依最初的模樣。她看見了活潑自在的桃希,看她寫下歡快的句子,每一個文字都像跳躍的精靈;社長落寒,她跳著芭蕾,動作嫻熟而優(yōu)雅;在一旁畫畫的謝晨澤,他有一雙犀利的眼睛;還有不斷更換筆名的李帆,他寫著晦澀的文字,最終卻一事無成。她看見趙千巖皺起了眉頭,這個筆名叫麥青青的女生,細細斟酌每一個句子,每一個字仿佛都是她成功的一部分。楚楚彎了彎眉,竟看見“信”中的趙千巖回頭對她笑,那笑不為人解。楚楚忽然感覺到有一股寒意向她襲來。

楚楚回頭望了望這個曾經(jīng)叫做“歸依”的地方,空蕩蕩的,一種偷窺后的羞愧感涌上心頭。楚楚依然跪在地上整理“信”,她從中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張打開的小信箋,她已預感到它一定也是經(jīng)過那道神奇的門來的。楚楚的心強烈跳動著,她將它撿起,上面寫著:“楚楚,你一定要來?!毙艣]有署名。但楚楚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李帆的字跡,看來它真的來自未來。

楚楚的腦海里翻騰著許多不同的思緒,可她胸中卻涌著久久不能平息的熱浪?!俺?,你一定要來。”她看著窗邊,那美麗的身影消失在清爽中。楚楚心想,我一定會去的。

楚楚走出去,輕輕把門掩上。她突然想起那位可敬的圖書管理員,當他將書簽送給她時,順帶問了她一句:“楚楚,你最喜歡的是丁香花嗎?”可她記不清楚自己當時是怎么回答的,于是她隔著空氣對記憶說:“喜歡的,可我最喜歡的是梔子花?!?/p>

澤隔著時空門的另一端聽到了,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同時他又對給楚楚的記憶耍了一個小手段而感到抱歉。

澤順著最后一封“梧桐街28號轉寄歸依”的信,找到了那間教室的具體位置。他透過時空門的光束,看見教室里色彩繽紛的“信”,恍然大悟,原來楚楚將來會遇到的,是他們。

當奇點再次踏進“梧桐街28號”時,已經(jīng)是在如流云般很快飄走的許多個黃昏之后了。這時的“梧桐街28號”不再像從前那樣每天高速運轉著,由時空門將一封封很輕卻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的“信”遞往各處。

奇點懷著復雜的心緒走進店里,剛一邁步,頭上的風鈴“叮叮當當”地響起來,這熟悉的聲音將奇點的心底攪得很不寧靜。對于這店的關閉,他和澤的意見很不統(tǒng)一。

奇點站在原地,回過頭望了望,那白色的牌子被風卷走了靈魂,再也無法閃亮地帶著一絲神秘閃動了。奇點這么想著,那個飄著漫天柳絮的日子又飄回了他的腦海里,他想起楚楚曾經(jīng)也這么回頭望著這個牌子,猶豫地自語:“是這兒吧?”奇點這時同樣用不確定的口吻對蕩悠著的風說:“曾經(jīng)是這兒?!?/p>

想到楚楚,奇點認為澤是正確的,當然,澤還有一半是為了江心。奇點快步走到時空門前,他用力地拉開那道生銹的時空門,有一剎那,他仿佛看見了一整間的藍光。但沒有一束燦爛的陽光順著門軸如瀑布般傾斜進去。一封薄薄的“信”在陽光里浮起來,悠悠地飄在奇點的腳邊。奇點毫不猶豫地撿起來,似乎有一個剛在心里安定下來的東西又懸在了嗓子眼兒。奇點急忙打開,伴著恬柔堅定的女聲,一幅幅優(yōu)美且別具風格的畫面快速變換著,奇點一眼認出其中熟悉的身影。那聲音說:“楚楚,不管路有多遠,你一定要來,勇敢地來?!逼纥c聽見聲音里夾雜著鼓動的風聲,“現(xiàn)在就毫無忌憚地笑吧???,楚楚,你已經(jīng)來了?!逼纥c盯著這封署名“桃希”的“信”像澤那樣皺起眉頭,表示懷疑。

但無論怎樣,楚楚是幸福的,她在柳絮紛飛的日子里依然走在這路上,有人嫉妒她,在離她很遠很遠的地方偽造了一封“信”,恐嚇她去,但也有人鼓勵她“一定要去!”不管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奇點將雙手緊緊按在按鈕上,時空門就被啟動了。他突然想起澤把那封用來擊退楚楚的信毀掉了,他大聲說:“毀得好。”

藍色的光像一條悠然流淌著的河水緩緩流動著。奇點驚奇地發(fā)現(xiàn)暗藍色的命運之河里依然流動著許多來自不同時空的“信”,像兩趟列車前往不同的方向。奇點認出來,還有很多“信”是經(jīng)過自己的手進入這條河流中的。他定睛一看,竟然找到了楚楚寄給她爸爸的那封“信”,它正在前往未來的那趟列車上。隨著那道藍光消失之后,楚楚的爸爸在未來其實已經(jīng)收到了,在某種程度上,它和楚楚的時間一致,依然在這條河流里向十年之后跋涉。

奇點還意外地發(fā)現(xiàn)許多金色的“信”從未來向現(xiàn)在,甚至更遙遠的過去涌來,從此,江心得到的將不再是她自己疲憊的愛,甚至在更遙遠的過去,她也會得到澤的關懷。在澤聽完江心說她與橋的聯(lián)系之后低頭沉思時,奇點已預感到江心的生命軌跡絕不會和她來自遙遠的記憶有一絲半縷的重合。

不管時空門是啟動還是關閉,那暗藍色的河流都照樣流淌,直至它所承載的東西全部找到準確地址,它才會停歇。從此,這段屬于一代人的記憶才會隨之暗淡下來。

奇點關閉了時空門,他覺得澤是正確的。他對澤的怨恨慢慢消散了,他望了望店鋪外,仿佛看見楚楚在對面的街道上迎著鋪天蓋地的柳絮走來?!八肋h都不會知道的。”奇點想。她依然走在她的路上,不受絲毫干擾。她隱約期待著,但近乎沒有期待。沒有期待,才是最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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