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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米

2019-05-08 03:59:00余傘
湖南文學(xué) 2019年4期
關(guān)鍵詞:米袋子灰狼手電筒

余傘

那天和平常沒什么不一樣,外邊一樣的陽光燦爛,微風(fēng)和煦,狗兒在馬路上溜達(dá),魚兒在池塘里游弋,但村子里有個女人卻在生悶氣,她不是別人,就是我的母親。那時,她才四十五歲,還很年輕。母親在干嗎?她站在我家門口,好像在眺望著什么,可是,遠(yuǎn)處只是一片菜園子,還有一條橫亙在池塘和我的大伯母家的馬路,這條馬路上面一個人也沒有。母親就這么一直望著,有好一會兒了,從她臉上那緊縮的眉頭,以及僵硬的站姿來看,我知道她在生悶氣,生我父親的氣,也就是一個和我姓氏一樣,名字叫做大寶的人的氣。父親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家門前只有我母親一個人,還有一只狗,一直在馬路上溜達(dá)來溜達(dá)去。那只狗像極了我小時候養(yǎng)的一只,叫做灰狼,它還是那一副乖乖的樣子,灰色的毛發(fā),垂下的尾巴,還有那一雙很無辜的眼神。它在馬路上走了一會兒后,轉(zhuǎn)了一個彎,來到我母親眼皮底下,看了一眼她,好像有話要說。我母親不喜歡灰狼,害怕狗和貓。母親低頭看了一眼灰狼,一腳踢了一下它,灰狼大概被踢疼了,嗷嗷直叫地躲開了,去了另外一個地方,趴在水泥地上,瞇著眼睛,似乎要睡著了。

夏天的陽光總是炙熱的,天是藍(lán)的,水是清的,人的心是敞亮的,孩子的笑聲是爽朗的,日子一日一日地過著,似乎煩惱離人很遠(yuǎn)很遠(yuǎn)。但那天,我的母親心里卻蒙上了一片陰影。這片陰影籠罩在母親心頭,想必抹也抹不去,丟也丟不掉,晚上睡覺前在想它。晚上母親臥室的燈光是亮的,半夜了,她還睜著眼睛,想必那些天的晚上,母親一定睡得很晚。

白天,母親做事猶猶豫豫,沒有以前那么干練利索,不管走在哪里,是碧綠的田野,還是長滿青草的鄉(xiāng)間小路,抑或蔬菜正長的菜園里,還是往家里抱干柴的路上,她也都在不停地想著它,它折磨著她,讓她寢食難安,也讓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她站在家門前,注視著它,等待著它,希望它能延遲一點,起碼等到明天吧,也許到明天,它就不會那么讓她難受,她也會回心轉(zhuǎn)意,可是說好的,是今天,都是說好的,每個月都是今天。

那天,對我來說,我也知道,因為每當(dāng)那天來臨的時候,母親就沒那么高興了,對我的態(tài)度也很壞,動不動發(fā)脾氣,也動不動呵斥我,所以我也清晰地記得就是那天,就是那個讓我也遭殃的日子。就因為那天,父親才會那么早就離開家,不想和她一起面對它。昨天晚上,他和她做完那件事之后,氣喘吁吁地對她說,要不,明天,我們還是照辦了吧!那時天是黑的,半夜里,村莊都安眠了,他們的臥室里還有燈光,她的臉因為那件事還有點緋紅,頭發(fā)也有些凌亂,不行,不能開這個頭,她都?xì)Ъs了好幾個月了,而我們還一直在履行著約定,是她先毀了約定的,我們堅持了幾個月,總算是仁至義盡了,他是不會責(zé)怪我們的,母親一字一句地說,似乎在咬著嘴唇說的,很堅定,那,那他要是發(fā)起火來,怎么辦?父親還有點怕他,所以說話有些顫抖,聲音很低,他發(fā)火?他敢和媳婦發(fā)火嗎?難道他不要臉了嗎?母親胸有成竹驕傲地說。

母親刀子嘴豆腐心,雖然昨天晚上她和父親說的那番話似乎很堅決,但臨到它即將到來的時候,還是有些猶豫。她不斷地在廚房的米缸和門前來回走來走去,她看著角落里的那個白色的米袋,是空空的,癟癟的,里面一粒米都沒有。我一個小女子怎么對付得了他呢,不管怎么樣,我總是晚輩,他是長輩,這件事發(fā)生后,村里人肯定會知道,到時候都會來到我家門前指責(zé)我,讓我難堪,到時候,他一定又會裝作什么事都和他無關(guān)一樣,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有我一個人面對,還有那個孩子,他只知道吃和玩,還有對那只小灰狗好得不得了,他什么時候能懂事一點呢?母親忐忑不安地想。

那個小孩就是我,那時我才十一歲,是一個懵懂的小孩。一大早,我就和村里的小伙伴們一起出門釣魚去了,我們穿插在蘆葦蕩中間,將漂亮的魚竿伸得老長老長,要把魚竿一直延伸到湖泊的中央去,那里的魚兒更肥更大,那樣的話,就能釣到更多的魚兒。我們一直釣到午后,陽光像碎銀子一樣灑在蘆葦蕩里,也灑在我們的身上,漸漸的,我的身體開始逐漸暖和。我一心一意地注視著垂在水里的魚線,似乎連灑在水面的陽光也在阻擋我的注意力。有時,我被陽光阻擋,只是憑著感覺魚線動了,立馬起竿,等魚線上來后,卻發(fā)現(xiàn)釣鉤上面什么都沒有,空空如也,連魚餌都沒有了。媽的,又什么都沒有釣到,我罵了一句臟話,朝水面吐了一口唾沫地說。你啊耐心還是不夠,是阿杰,他站在湖面的另外一邊,也在釣魚,看我起竿后什么都沒有釣到,有點幸災(zāi)樂禍。你笑什么?你不也是沒釣到很多嗎,比我還少呢,我笑嘻嘻地說。的確,我釣了三四個鯽魚,一個鳊魚,還有一個螃蟹,我不知道螃蟹怎么上鉤的,平時,我很少釣到螃蟹的。阿杰看我這樣說,便不說話了,立馬專心致志地釣了起來。

那天,我家門前就只有母親一個人,我在釣魚,父親不知道去哪里了。母親忐忑不安地看著遠(yuǎn)處,她緊縮的眉頭越來越緊,手心都開始冒汗了,下午的時間似乎很漫長,不知道它會不會到來。今天是這個月的最后一天,如果今天不來,那就要等到下個月了,不管如何,它一定要來。母親遠(yuǎn)遠(yuǎn)地注視著空無一人的馬路后,想。就在這時,一個人來到了她的視線里,越來越近,穿著一身黑色的上衣,頭發(fā)灰白,短短的,一根根豎立了起來,他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爺爺,那年他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膝下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一起供養(yǎng)他,每月都要給他提供糧食和油,這個制度一直持續(xù)了十幾年,相安無事,可是今年,不知為何,先是小嬸和我的爺爺吵了一次架,斷了爺爺?shù)墓┙o,大伯母家突然也斷了供給,他們接二連三地斷了后,導(dǎo)致我的母親孤身一人作戰(zhàn),每月獨自供給爺爺?shù)募Z食和油,這樣也持續(xù)了幾個月。憑什么三個兒子,只有老二一個人供給,其他兩個人當(dāng)作沒事一樣,這樣也算了,但爺爺失去了另外兩個兒子的供給后,沒有大吵大鬧,而是異常平靜,好像這事和她們無關(guān),每個月,他走過大伯和小叔家門口的時候,連停都沒停,直接來到了我家,這讓我母親難以接受。

爺爺徑直地走過大伯家的菜園,和小叔家的橘子樹,那兩家的大門是半關(guān)著的,門后邊大伯母和小嬸那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在注視著爺爺?shù)囊慌e一動。我的母親也站在門口,也在注視著,只不過她沒有躲在門后,而是站在門前。爺爺走過大伯母家門前,停了一會兒,后來,又搖搖頭,繼續(xù)走下去。當(dāng)爺爺離我家越來越近,小嬸家的門縫開始變大,這時露出一個長頭發(fā)的女人的腦袋來,她伸出腦袋和半截身體,似乎要從門里面跑出來了。爺爺離我家越來越近,那個腦袋便伸得越來越長了。爺爺穿過我家的豬籠,一轉(zhuǎn)彎就來到了我家大門前,那只肥大的豬似乎看到了爺爺,露出肥大的腦袋和耳朵,嗡嗡地叫著。爺爺佝僂著身體走向我的母親,兩個人越來越近,但爺爺沒有走上門前的幾個石階,而是站在階梯的下面,仰望著他的媳婦,也就是我的母親。

夏天樹上的知鳥叫個不停,樹木的陰影在馬路上斑斑駁駁的,天上的云彩飄來飄去,一切都讓人感到心曠神怡。那時,我沒有任何煩惱,暑假里每天一大早就像撒歡的馬兒一樣奔向外邊,和我的小伙伴,阿杰,還有彎子一起到處游蕩,我們釣魚,游泳,還有偷偷地跑到人家的果園里偷桃子吃。我們翻墻踏水,身上濺起無數(shù)的泥水,臉上曬得黝黑如碳,但是我們不覺得厭煩,日復(fù)一日地過著。每天中午和傍晚來臨的時候,我的母親,做好的午飯,和晚飯后,都會站在家門前,大聲地叫著我的乳名,喊我回家吃飯,她生怕我錯過了吃飯的時間,所以喊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尖銳,整個村莊都充滿了她的叫聲。不管我在哪里瞎晃,都能準(zhǔn)確無誤地聽到她的叫聲,只要一聽到,就會自動地從河水里爬上來,從墻壁上跳下來,從水溝里走出來,沿著鄉(xiāng)下的田間小路,和那一條通往家的熟悉的馬路走著。

回到家,母親一般就在家里,不是在將鍋里炒好的菜盛起來,就是正在抱著柴火和稻草回家,她就是這樣日復(fù)一日地做著這些重復(fù)的事情。我回來,她便會呵斥我,叫我?guī)忘c忙,你也大了,天天這樣鬼混,快把地上的碎柴火撿起來,于是,我便感到十分羞愧地低著頭,將地上那些柴火一根根地?fù)炱饋?,放進(jìn)家里的廚房里去。等到了廚房,發(fā)現(xiàn)里面的柴火早已經(jīng)堆積如山了,但母親會站上去,使勁地踩幾下,將柴火踩下去,這樣就能夠再去抱一些回家。母親只要看到屋外天空上的烏云,便會準(zhǔn)確地判斷出明天的天氣,明天就要下雨啦,趕快幫你媽媽多抱一點柴火回家。那時的我,還不知道為什么母親能像天氣預(yù)報員,準(zhǔn)確地預(yù)報著明天的天氣,那時的我,是個非常偷懶的家伙,不喜歡被母親叫著去抱柴火,也不喜歡看著母親總是做事的樣子,一旦她做事了,我就要做事。我喜歡她閑著,這樣我也能閑著,可是,我?guī)缀蹩床坏侥赣H閑著的時候,她總能找到事情做。小時候只要我一有功夫,就會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家,但倦鳥總會歸巢,傍晚天黑了,我就會回家去。

傍晚,天黑了,河水暗淡了,看不見魚浮子了,河邊樹木的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這時,我便和阿杰一起回家了。我們沿著長滿青草的田埂,穿過碧綠的菜園子,沿著那條熟悉的馬路上,走過幾個人家,和幾個和我們一樣大小的孩子打聲招呼。他們會準(zhǔn)時地待在家門前,捧著飯碗,看著路人走過。當(dāng)我提著魚竿來到他們面前時,他們會端著飯碗跑到我的面前,伸著腦袋看著我網(wǎng)兜里的那幾條白得發(fā)光的魚兒,那些魚快要死了,但在臨死前,還會抖動幾下。唉,還不錯嘛!另外一個叫做泥鰍的小孩笑嘻嘻地說,阿杰就沒你釣得多,那是運(yùn)氣,我運(yùn)氣好,所以釣得多,我謙虛地說,那明天也帶我去釣一下吧,泥鰍笑嘻嘻地說。我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他只會打游戲,從來不和我們一起出門釣魚或者游泳,他是個乖孩子,年紀(jì)比我要小幾歲。

我走過泥鰍家的時候,來到了通往我家的大路上,遠(yuǎn)遠(yuǎn)地便會看見我家我綠色屋檐了,看見母親站在門前,旁邊還有一個人,那是爺爺。我不知道爺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家,爺爺一般很少來我家,他神出鬼沒。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爺爺,遠(yuǎn)遠(yuǎn)地注視著。母親和爺爺正在說著什么,至于是什么,我聽得不是很清楚。爺爺因為抽煙很厲害,遠(yuǎn)遠(yuǎn)的就可以看見他那一口烏黑的延遲,還有僵硬的胡茬。爺爺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大聲地叫著我父親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從爺爺嘴里聽見父親的名字,他沒有喊父親乳名,而是直接叫名字,連續(xù)叫了幾聲,父親也沒有出現(xiàn)。我聽見母親說了一句文縐縐的話,“一視同仁”,意思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沒想到小學(xué)生畢業(yè)的母親還會說成語。就在我起腳,準(zhǔn)備向家的方向走去的時候,爺爺突然轉(zhuǎn)過身,默默地離開了我家的大門。

爺爺離開后,我便慢慢地走回家。

傍晚,天逐漸黑了,太陽落到西邊天空了,村莊開始恢復(fù)了生氣,家家戶戶的屋檐都升起了炊煙。在田里做事的農(nóng)人肚子餓了,想吃晚飯了,陸陸續(xù)續(xù)地沿著鄉(xiāng)間小路回家了。母親看著我的爺爺離開自己的視線后,似乎還不放心,以為他還會再次回頭,又立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見他穿過大伯母和小嬸家,連腳步都沒停,甚至還加快了。

母親看到這一幕后,并沒有露出特別的表情,只是嘆口氣,轉(zhuǎn)過身,看著堂屋李的那個白色的米袋子,默默地走過去,撿起來,走進(jìn)廚房,將米袋子重新放回了米缸里。這時,母親透過廚房的窗戶,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兒子回家了,身后還跟著她的丈夫李大寶。李大寶和他的兒子一前一后地走回家,兩個人仿佛不是父子關(guān)系,而是陌生人。母親看見了,毫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又習(xí)慣性地叫了一下自己的兒子,很大聲,仿佛害怕兒子聽不見一樣,又或者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喊叫了。

母親生氣起來,很麻煩,一時半伙消停不了,當(dāng)她看見丈夫和兒子仿佛沒事一樣走回家,剛好爺爺離開了,她便知道這其中的端倪,也知道我的父親是故意躲著他,故意不回家的,她知道后,更加生氣了。父親一進(jìn)門,她便給他一個不好的臉色,臉是土灰土灰的,一聲不吭,父親呢,則是默默地走進(jìn)家去,乖乖地躲到一邊去。

傍晚的風(fēng)是柔和的,將馬路邊的樹葉子吹得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音,在這個祥和的夜晚,家家戶戶的燈光都逐漸打開了,亮了,這時,我家的燈光卻沒有打開,所有的房間都是黑暗的。家里的飯菜也沒有做,要是以往,母親一定做好的飯菜,放在桌子上,等待著我們吃了,可今天她卻一改往常地靜靜地待在門前。那些在屋外守候著回家的雞鴨,仿佛也知道了母親的心事,一個個都蹲在黑暗中,沒有發(fā)出吵鬧聲,它們的籠子還在屋外。我百無聊賴的,不知道該不該躲到家里去,母親守在門前,家里黑暗一片,沒有一個人,不如待在屋外,看看正在升起的月亮,還有那只蹲在地上的狗,我一呼喚它,它便朝我走過來,我摸摸它的背和尾巴,它就往我身上蹭。這一切都讓我忘記了母親的不悅,也忘記了要吃晚飯了。

今天他來了么?是父親的聲音,來了,是母親的聲音,那你和他說了么?說了,他怎么說?他能怎么說,他說不和我說,要等你回家,和你說,你倒好,一走了之,家里就留我一個人!我不是去地里了么?鬼知道你在地里做什么!你不要嚷嘛!我就嚷,你害怕被別人知道啊,要是害怕,干嗎不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晚上也不要回來?接著是一陣沉默,父親抽著煙,煙味飄蕩在空中,讓我也聞到了,有些嗆人,所以,我就稍微低挪動了一些身體。你讓我在村里也抬不起頭來了,又是父親的聲音,是他先這樣做的,如果他一視同仁,就沒有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又是母親的聲音。他們是過分了點,但是我們不能學(xué)他們,大家都是有子女的人,要是我們的孩子以后長大了,也學(xué)我們,那該怎么辦?那我不管,是他先這樣做的,作為一個長輩,要一碗水端平,可是他沒有端平,而是讓水灑在了我們這一邊。他老糊涂了,他不想和她們爭吵,也不想讓這件事大白于天下,讓全村人知道了笑話,所以他才沒有去她們家,而是直接來了我們家,如果他要是去她們家,被直接拒絕了的話,或者又發(fā)生了那天的爭吵事件,讓整個家族都沒有面子。你考慮得倒是挺周到,母親冷冷地說,如果你考慮這么周到,就會考慮到我的感受,我也是他的媳婦,我堅持履行了幾個月,沒有一句怨言,也沒有和她們有過絲毫爭吵,可是他仿佛沒事一樣,拿我的好心當(dāng)作一種習(xí)慣,以為我就是這樣被欺負(fù)的,我不能看著她們都笑話我,當(dāng)他來到我家,我甚至可以看到她們都躲在暗處,嗤嗤地笑話我,還有每次,我在村子里遇見她們的時候,她們也會在背后笑我,最近,除了她們,我甚至感覺到全村人同情的目光,有的人說我實在是太好說話了,有的人說我是個笨蛋,逐漸的,這些同情的目光,漸漸地變成對我的一種鞭策,讓我渾身都難受。這些,你都知道嗎?你就知道抽煙,就知道喝酒,什么事都不在乎,被人騎在身下,連哼一哼的聲音都沒有。

母親說完后,父親抽煙更厲害了,沉默了,兀自回到漆黑一片的家中。那時,屋外也漆黑一片了,月亮升起來了,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鄰居家的燈光亮了起來,一家人端坐在桌子上吃飯,熱熱鬧鬧,而我家,卻冷清得很。石階冰涼了,我站了起來,看見灰狼也舔著舌頭,它一定也餓了。

就在我也準(zhǔn)備回家時,母親叫住了我:“你今天去哪里了,一天都沒看見。”

“我去釣魚了!”

“那魚呢?”

“魚在水池里面,我驕傲地說?!?/p>

在母親還沒注意到我時,我已經(jīng)將網(wǎng)兜里的魚放進(jìn)水池里了。

“阿毛,你喜歡你爺爺嗎?”母親突然奇怪地問。

我不知道母親為什么突然這樣問我,便回憶著和爺爺之間的記憶,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搖搖頭,“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母親默默地看著我,嘆口氣,也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家。

父親和母親都回家了,外邊只剩下我一個人,天是黑的,月亮是白的,彎彎的,像一把鐮刀,遠(yuǎn)處傳來別家狗的吠叫聲,灰狼也跟著叫了幾聲,我有點煩,呵斥了它一下,它便停下了,搖著尾巴,來到我的身邊,趴在了地上,看著我。家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母親和父親叮喃著什么,我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廚房的燈亮了,母親在里面走動著。不一會兒,悉唆聲不見了,母親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白袋子,里面飽鼓的,裝著什么。

母親走到我身邊,看了我一眼,說:“你去把這個交給你爺爺!”

“是什么?”

“小孩子家,不要多問。”

我從母親手里接過白袋子,一拎,很沉,我脫口而出:“太重了,我提不動?!?/p>

“吃這么多年的大米了,連這點東西都拎不動,真沒用?!蹦赣H兇著我說。

我無言以對,默默的,試圖再次提,往肩膀上背著,但還是很重。

“算了,我和你一起去,我提著,你跟著我?!蹦赣H說。

夜色籠罩了,馬路沒有路燈,漆黑一片。我將手電筒打開,手電筒那一束白色的燈光照射在馬路上,母親提著米袋子走在前面,灰狼也跟著我們走在后面。我們朝著爺爺?shù)淖√幾呷?,路過的人家的燈光都亮了,有的人家正在吃飯,有的人家吃完了,在屋外的池塘邊洗碗。池塘里的水被劃動的聲音傳了上來,稀里嘩啦的,像玻璃破碎的聲音。有的人家全家人在一起看電視,電視劇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里,那是一部我很喜歡的武俠電視劇,正在全村風(fēng)靡著,幾乎每天晚上,全村的小孩都會守在電視機(jī)前觀看,今晚,我卻例外,無法看到了。

我極力凝聽著電視劇里的聲音,腳下發(fā)出的走路聲混在一起,漸漸的,只剩下走路聲了。母親走得有些急促,我也跟著急促,手電筒不斷地在馬路上搖搖晃晃的,一會兒長,一會兒短。

“喂,你跟得上嗎?”母親停下腳步,回頭說。

“我能跟得上?!蔽艺f。

我第一次跟著母親走夜路,夜晚鄉(xiāng)村的路和白天不一樣,很陌生,到處都是一團(tuán)團(tuán)黑影,如果沒有手電筒,根本不知道該走向哪里。母親走到岔路口時,也猶豫了一會兒。

“你爺爺家是走這邊近,還是那邊呢?”母親問我。

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兩條路,一條是大路,路的一側(cè)是一排排樓房,一條是小路,路的一側(cè)是廢棄的屋子,主人出門打工了,幾年沒回來,現(xiàn)在無人居住,一側(cè)是干涸的池塘,里面雜草叢生,此時,青蛙和蟈蟈正叫得歡。以前池塘里面有水時,我還在里面踩過泥水呢。手電筒的燈光照射在雜草里,那些枯黃的雜草此刻也變得明晃晃了。

“我看,我們還是走大路吧!大路好走一些。”我說。還沒等我說完,母親已經(jīng)在大路上走了好遠(yuǎn)了,我趕緊跟了上去。

黑暗中,出現(xiàn)一對發(fā)亮的眼睛,離我們越來越近,母親停住腳步,后退。

“是野狗,不要上前來。”母親在前面喊。

我退后幾步,將手電筒照向那對發(fā)亮的眼睛,于是,一只長得肥壯的土狗出現(xiàn)在了眼前,這只狗我不認(rèn)識,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那條路,我今年剛走,以前很少來,母親也是。

狗看見陌生人了,就會吠叫,此刻,它正在咧著嘴巴,發(fā)出低吼聲,突然,便肆無忌憚地叫了起來,此刻,走在我們身后的灰狼,不知何時不見了,大概它獨自回家了吧!

我和母親立在遠(yuǎn)地,不敢上前,害怕它會突然攻上來,好在,就在此時,一扇大門打開了,先是門縫里的燈光漏出來,接著一大片燈光照在馬路上,將手電筒的燈光蓋住了。一個婦女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她喊停了那只狗,讓它不要亂叫。她的面孔,我很熟悉,卻不知道姓什么了。

“哦,原來是你啊,這么晚出來做什么?”她看見了母親,笑呵呵地說。

母親似乎有點尷尬,將白袋子放在身后:“這不,我?guī)е鴥鹤映鰜砩⑸⒉?!”母親指著身后的我說,說完仿佛有急事似的要走,我也急切地跟了上去。

那只狗趴在主人腳下,也不叫了。在我們身后,那一大片燈光逐漸消失了,于是,圍繞在我們周圍的又是一片黑暗了。

離爺爺家越近,馬路兩邊的人家越少,四周越空曠,眼前出現(xiàn)大片荒廢的土地,和荒廢的宅子,燈光照上去,屋檐上的瓦片掉在地上,墻壁破了一個大洞,磚頭也都黑糊糊的,不在如當(dāng)初剛出爐般透紅了。

爺爺?shù)淖√幵隈R路的盡頭,在一條河流邊,剛下了一場雨,河水里溢滿了水,河流是流動的,在夜晚發(fā)出潺潺的流水聲。

我聽到水流聲了,便停下腳步。

“快到了。”我說。

母親也停了下來,默默地注視著遠(yuǎn)處,遠(yuǎn)處是一個不大的屋子,屋子里滲出一絲黃色的燈光,那是白熾燈發(fā)出的,燈光很微弱。

“你去把這袋米交給你爺爺,不要說我來過?!?/p>

母親輕輕地說,“手電筒給我,我給你照著?!蹦赣H將袋子給我,這時,我才感覺到米袋子里裝著的都是米,而不是別的。

我將手電筒交給母親,拎著米袋子,朝著那個小屋走去,母親在身后看著我,我能感覺到母親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哪怕在漆黑一片的夜里,也能感覺到,所以,我一點都不怕,手里的米袋子似乎也輕松了不少。

手電筒的燈光照在我的腳下,我還是不敢快走,似乎小屋里住著的不是爺爺,而是另外一個東西,也許是狐貍,或是狼,如果它跑出來咬我,怎么辦?母親為什么不親自去,也許她也害怕著什么,才叫我去,但小屋里漏出來的燈光,透過門縫,清晰地看見一個佝僂的人影,那是爺爺嗎?

夜晚的風(fēng)刮了起來,水流聲越來越清晰。我不斷地回頭看母親,她一直在身后,一動也不動。我看不清她的臉了,燈光照在我這邊,她那邊漆黑一片,只看見一束光照向我的前方,母親卻不見了。我想喊一聲母親,卻喊不出口,也許母親不在那里了,但燈光還在,所以,我不能后退,只能繼續(xù)前進(jìn)。

小屋就在眼前,我將米袋子放在地上,準(zhǔn)備離開,但,忍不住敲了一下那扇木質(zhì)的門,手指敲在上面,發(fā)出沉悶的回聲。小屋里傳出幾聲劇烈的咳嗽聲,越來越猛烈。我有點害怕,不知道該不該走。門打開了,爺爺出現(xiàn)了,,他手提著一只油燈,穿著破舊的棉服。在他的身后,一個狹窄的小屋出現(xiàn)在眼前,小屋剛打開,一陣灰塵撲鼻而來,一開始里面漆黑一片,逐漸亮了起來。小屋當(dāng)中是一個不大的木床,上面掛著白色的蚊帳,木床上面放著睡得變了顏色的草席,草席的一側(cè)是一個簡易的枕頭和被子。木床就在小屋當(dāng)中,木床前面是一張飯桌,不大,上面擺放了了一瓶白酒,一個酒杯,還有兩碗咸菜。飯桌邊上是一個椅子。小屋的墻邊很是雜亂,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放在這里,有灌水的木桶,還有撒尿的便盆,以及水瓶和洗臉盆,還有一個晾衣架,上面晾著衣服和毛巾。墻邊是整理好的漁網(wǎng),此刻正掛在墻上,漁網(wǎng)很白,上面似乎還占有一些水草,但不仔細(xì)看,是看不見的。

在微弱的油燈下面,爺爺盯著我,過了好一會兒,咳嗽停止了。

“你來作什么,誰叫你來的?”

我傻愣愣地待在原地,回頭,發(fā)現(xiàn)手電筒燈光消失了,媽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是,是媽媽叫我來的。”看到爺爺,我有些緊張,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那你媽媽呢?”

我無話可說,媽媽不見了,燈光也不見了,我不知道怎么回家了。

“我不知道,剛剛還在。”

“好吧,你回去吧!你還認(rèn)識回家的路吧!”

“我搖搖頭,又猛烈地點點頭。”

“我老了,不能走夜路了,這只油燈給你吧,它能帶你回家!”爺爺說。

我接過爺爺?shù)挠蜔?,又將腳底下的米袋子提起來,塞給爺爺,轉(zhuǎn)過身,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這時,爺爺又咳嗽起來了。

我提著油燈,在黑暗中尋找著母親,母親就在不遠(yuǎn)處等著我,也許在一棵樹下,或者在破爛的房子里,我到處喊,卻沒得到回聲,也許她回家了!母親一直認(rèn)為我的膽子很小,不敢走夜路,也不敢一個人在夜里走回家,現(xiàn)在,她考驗我,我不能膽怯,要做給她看,哪怕一個人,也敢回去。突然,不遠(yuǎn)處,一束燈光像箭一樣射在我的臉上,燈光很強(qiáng),我一下子捂住了眼睛,等適應(yīng)了后,發(fā)現(xiàn)母親就在前面,她一直在那里,沒有離開半步,在等著我,等我和她一起回家。

責(zé)任編輯:胡汀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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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袋子”量足價穩(wěn) “菜籃子”供給好于上年同期 農(nóng)產(chǎn)品價格大幅上漲可能性不大
守護(hù)好百姓的“米袋子”
谷谷雞和小灰狼
小太陽畫報(2019年1期)2019-06-11 10:29:48
古舊手電筒的“新”故事
海峽姐妹(2018年11期)2018-12-19 05:18:28
灰狼的大大噴嚏
熊爸爸的手電筒
大灰狼(2018年8期)2018-09-03 18:45:42
當(dāng)一次“媽媽”
灰狼和老虎
快樂語文(2016年15期)2016-11-07 09:46:31
神奇手電筒
幼兒畫刊(2016年9期)2016-02-28 21: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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